和竹馬斷崖式分手後。
我低調退圈。
在南方小鎮擺了一個豬肉攤。
每天兩點一線。
不用內耗拍戲,也不用面對竹馬跟家人的責備。
生活舒適到讓我忘記了自己是誰。
直到那天我接了一個電話。
1
「江遙,我送你的粉色鑽戒你放哪兒了?」
電話那邊,顧濂寧的聲音很不耐。
我切豬肉的手頓了一下,看著手機螢幕上的備註。
心裡有點點酸。
從我退圈到開豬肉鋪,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可這個跟我同居兩年的竹馬未婚夫。
竟然還沒有注意到我早就搬出我們的別墅了。
而電話裡面。
很快又出現了江雨柔的聲音。
一如既往的大方甜美。
「阿寧,你先別生氣,遙遙嫉妒我能跟你一起參加宴會,不想給我鑽戒,我是理解的!」
「沒關係的,我不怪她,畢竟是我出現搶走了你們的愛。」
江雨柔是我爸媽收養的女兒。
她純潔善良又有能力,從十歲進我家門的那一刻起,就搶走了所有人的疼愛。
原本,我也應該喜歡她的。
直到她一次次地陷害我,又故意讓我看到她跟顧濂寧在我的房車裡親熱。
「你知不知道今晚的宴會對雨柔有多重要?她如果沒有那枚鑽戒,就會被人笑話,上不了熱搜,拿不到頂流資源!」
電話那邊,顧濂寧明顯動了怒,他語氣厭惡地給我下最後通牒:
「江遙,我不管你在哪兒,半個小時之內把鑽戒給我送過來!」
2
半個小時嗎?
我看了看豬肉攤前排排站的汪汪隊。
不好意思,顧客是上帝。
它們比那枚不合適我的鑽戒重要百倍。
「你送的東西我一樣都沒拿,就在衣帽間,你自己去找!」
「還有,我的退婚聲明應該在你的郵箱裡,你看一眼吧。」
說完,我掛斷了電話。
拔出了電話卡,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箱裡。
原本想先換一張卡。
排在最前面的大金毛已經把菜籃子放在了我的案板上。
它眨著大眼睛正對我歪頭笑。
我酸澀的心情瞬間甜了點。
發完退圈聲明的那天,我沒有跟親朋好友打招呼。
訂了高鐵票就開始漫無目的地遊玩散心。
而跟它們認識,是在一個半月前。
當時,我在小鎮的石橋上喝酒。
不小心把腳上的涼鞋掉進了水裡。
有些酒精上頭的我,搖搖晃晃地就要往水裡扎。
卻在爬上石橋的下一秒,被汪汪隊咬住了褲腿。
十幾條大汪不停地對我叫,在勸我不要跳河。
我指著水裡的鞋子,莫名委屈了一下,哽咽說:
「鞋子掉了!找不回來了,都找不回來了。」
大金毛眨了下眼睛,好像明白了我的心情。
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就跳進了水裡。
它拯救了我的小涼鞋。
還從一旁的花叢中,咬了一朵最大最白的桔梗花給我。
我人生中。
第一個送我鮮花的。
不是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不是父母哥哥。
更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卻第一時間拋棄我的粉絲。
而是連人話都不會說的大金毛。
那一瞬,我突然覺得人生二十三年過得好可憐。
抱住金毛跟汪汪隊們嚎啕大哭。
直到昏了過去。
3
第二天再醒過來,我才知道這群汪汪隊是小鎮上的失獨老人養的。
它們每天都會在小鎮巡邏。
幫助遊客跟老人的同時,也救河邊落水的人。
我原本是想要買很多狗糧感謝它們,就去下一個小鎮的。
可是大金毛帶我來到小鎮的市場。
對著那已經落灰的豬肉攤,不停地叫。
周圍的阿姨向我解釋:
小鎮已經很久沒有人賣肉了,鎮上的老人每次都要費很大力氣去縣城買。
想到他們的不容易,我衝動地改變了行程。
給自己換了個姓氏換了個身份,在這裡擺攤賣豬肉。
而今天,正好是小鎮老人們擺酒席,每家都要買幾斤肉。
所以在我掛斷電話後,大金毛跟它的汪汪隊們都把籃子擺在了案板上。
「張阿婆喜歡做東坡肉,那這塊肥瘦五層分明的就給她家。」
「趙阿公今天要做糖醋小排,這是切好的排骨,蔥姜蒜也已經處理好。」
「宋嬢嬢要做小餛飩,餡料跟餛飩皮,都在這裡。」
……
我仔仔細細地把每家需要的食材都裝好,放進了菜籃子裡。
汪汪隊們買好了菜,嘴巴咬著籃子,扭著屁股搖著尾巴,整整齊齊地轉身走了。
他們可愛的背影,像極了我十三歲那年跟顧濂寧一起救助過的小白。
4
很多人都不知道。
我從小就喜歡養毛茸茸的小動物。
可是江雨柔說她過敏,不喜歡。
所以十歲開始,爸媽就再也不讓我帶著毛茸茸進家門。
我覺得委屈,哭了好幾次。
之前的每一次顧濂寧都會擦乾我的眼淚。
親自陪我去照顧它們。
所以在我的記憶里。
十八歲之前的顧濂寧是唯一寵我的人。
他為了我,可以在大雨天給貓貓狗狗蓋避難所,拯救跟我一樣沒有家可以依靠的小傢伙。
也可以在大雪中,背著我去找一隻流浪的小布偶。
可,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呢?
大概就是江雨柔建議爸媽送我去留學以後吧。
青梅竹馬的異地戀,抵不過江雨柔熱情似火的貼身陪伴。
其實發現他們在一起時,我問過顧濂寧要不要分手的。
是他跪在我家門外,哭著向我保證:
「我只把雨柔當妹妹,我最愛的始終是你!」
「我們結婚,等你二十三歲生日,我就給你一個世紀婚禮!」
今天,我二十三歲了。
沒有他的世紀婚禮和生日祝福。
只有他打電話要我把訂婚時的鑽戒給江雨柔。
幫江雨柔上熱搜。
還有。
暗示我,徹底放棄他。
5
我在小商店買了麵包、辣條,還有一根紅色蠟燭。
我本來想沒有人為我慶生,那我就自己過的。
誰知道我抱著東西還沒進出租屋,汪汪隊們又開心的包圍我。
或許,一個人過生日的時候都特別脆弱,需要人陪。
我邀請它們進我的小院。
但大金毛卻叼給我一個黑色的眼罩。
然後在我面前轉圈,示意我戴上眼罩。
小鎮的狗大部分是流浪到這裡的。
它們雖然看起來沒有網紅寵物可愛,但很通人性。
也懂得怎麼跟人類交流。
所以,在大金毛轉第三個圈的時候,我明白了它們的意思。
「要送我東西?」
【汪!】
【汪!】
【喵!】
【該!】
只是,沒想到。
小鎮最囂張的喪彪團隊跟大鵝此刻也加入了。
我突然有些好奇,它們給我的是什麼。
於是戴上眼罩,又將拉布拉多給我的導盲杖握在手裡。
在他們的帶領下,一步一步地朝前走。
小鎮的阿姨擔心我不會用盲杖,中途要過來幫我。
都被我拒絕了。
因為,他們還不知道我生病了。
大概半年後,我就會徹底失明。
而我決定退圈,也是想要用這雙眼睛最後再看看這個世界。
看一些別人的幸福跟甜蜜。
看我這二十三年來從沒有擁有過的生活。
6
汪汪隊們在前面帶路。
身後的喪彪跟大鵝,邊走邊喵~該,喵~該的唱著歌。
我雖然看不見,卻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這是小時候我經常會畫的畫面。
只不過,我爸媽跟顧濂寧都不喜歡。
他們更愛高雅又奢侈的生活,嚮往江雨柔小作文里的紙醉金迷。
曾經我調侃過他們庸俗。
惹得顧濂寧發了火。
他故意在記者面前嘲笑我說:
「你不庸俗?你跟個狗肉包子一樣,上不了台面!」
那一天,他讓我上了人生的第一個頭條。
成了娛樂圈的狗肉包子。
7
聞到飯香味的時候,汪汪隊停了下來。
大金毛帶隊蹭了蹭我。
我取下了眼罩。
卻發現我面前是十張長長的桌子。
而桌子上擺了很多的菜。
張阿婆的東坡肉。
趙阿公的糖醋小排。
宋嬢嬢的小餛飩。
……
還有,徐阿姨他們做的大壽桃。
這是小鎮的長街宴。
之前鎮長告訴我,只有鎮上遇到喜事節日的時候,才會擺長街宴。
我不禁好奇,今天小鎮有什麼大日子嗎?
「遙遙,你快坐下嘛,一會兒長壽麵出鍋了,就能開席了。」
長壽麵?
我心中一顫。
今天小鎮也有其他人過生日?
8
我跟江雨柔是同一天生日。
十歲以後,我就沒有過生日的權利了。
爸爸媽媽、哥哥,他們只為江雨柔慶生。
而顧濂寧其實也知道我的生日,但他總會跟我說:
「大人們都不計較這些,你也別計較。」
「反正過生日,有個蛋糕吃不就開心了嘛?何必介意蛋糕是給誰的呢。」
可他不知道,我不是吃個蛋糕就開心的。
我是想要生日蛋糕上也有我的名字。
「來,遙遙,戴上!」
張阿婆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拉回來。
我看著她手上拿著剛剛編好的花環。
愣了很久。
張阿婆踮起腳,把花環戴在我頭上,蒼老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
慈祥地說道:
「遙遙,生日快樂。」
張阿婆說完,小鎮上的鄰居們都湊了上來。
他們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甚至還有不同的方言,但全都在祝我生日快樂。
二十三年沒有被人在意過的江遙。
在這個生活還不到兩個月的小鎮上。
有了生日冠名權。
成了他們的寶貝小遙遙。
我有些想哭,但張阿婆說壽星不能哭,會折福的。
於是,我笑著跟他們一起入了座。
汪汪隊們分別趴在我兩邊,面前有剛出鍋的大骨頭。
彪哥團隊就站在桌子上,盯著水煮蝦。
而大鵝看著大鍋,心有戚戚地搖了搖頭,沒有上桌。
「遙遙,我們每人給你夾一根面添添壽,你吃完就能健健康康、長壽無邊了。」
長壽麵出鍋時,徐阿姨拿著公筷,在我碗里加了一根面。
這是小鎮的風俗。
「吃了這碗面,就要往前看。」
我聽到他們的話,看著碗里的面。
做了個決定。
我不該再逃避過去。
我應該勇敢地擁抱未來,跟顧濂寧和那個家徹底說再見。
9
吃完長街宴後,鎮長讓我們去他家看電視直播。
他翻到綜藝直播時,我被上面的顧濂寧驚到。
呼吸慢了很多。
鏡頭前,顧濂寧帶著主持人進了一個宴會廳。
我爸媽跟哥哥推著十層高的奶油蛋糕,臉上全是寵溺的笑。
而主持人看完一張卡片後,就問顧濂寧:
「江遙退圈的這兩個月是一直在家休養嗎?今天的生日宴會是你們給她的禮物?」
鏡頭前,顧濂寧明顯震驚了一秒,但是很快,他將穿著高定禮服的江雨柔摟在懷裡。
不太高興地皺了眉。
「是江遙想跟雨柔搶熱搜。」
「特意讓你們在鏡頭前胡說八道的吧?」
「江遙沒有生日,而且她虛榮貪婪,根本不可能退圈。」
明明是很溫柔的聲線,落在我耳中卻有些冰涼。
顧濂寧撕掉了主持人手裡的卡片。
語氣不耐地又盯著鏡頭,用只對我才有的冷漠說:
「江遙,別那麼幼稚好不好?」
「你退不退圈,根本沒人在乎!」
「真想上搶熱搜讓我們大家心疼你,不替雨柔慶祝生日,你就去死。」
「你死了或許還有幾個人哭!」
10
顧濂寧說想要我死。
其實並不是第一次了。
早在半年前,江雨柔在片場假裝被我推下水。
我爸掐住我的脖子,我哥用原子筆戳我的眼睛時。
他就已經近乎瘋狂地詛咒我說:
「江遙,你這麼傷害雨柔,一定會有報應的!」
「你去死吧,你死了沒有一個人會為你傷心!」
當時的他說了很多惡毒的話。
最後竟是在江雨柔的眼淚中,才停下了對我的咆哮。
接著滿臉失望地說:
「我真是瞎了眼,才會愛你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