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家人一樣,怪自己瞎了眼。
不允許我去醫院治療傷口。
導致我的視神經在那一天受到了損傷。
結果就是,他和溫柔善良的江雨柔沒有瞎。
反倒是我進入了失明倒計時。
此刻,鏡頭前的主持人已經沒了尷尬,還附和著他們一起揣測我退圈的動機。
其實看到他們這樣,我沒有多大反應了。
倒是很少會上網的張阿婆他們,在一旁著急地進了直播間。
然後用沒有帶標點的留言,幫我解釋:
【遙遙沒撒謊她今天生日】
【遙遙生病了你們該對遙遙好】
爺爺奶奶們的留言刷了屏。
顧濂寧看到,臉色更黑了。
他盯著那些文字沉默片刻後,問懷中的江雨柔:
「你信她生病了嗎?」
江雨柔先搖頭,但下一秒又溫溫柔柔地說:
「我有點擔心遙遙,我們還是去找她吧?」
回應她的是顧濂寧跟我爸媽的嗤笑聲。
尤其是顧濂寧,帶著嘲諷對鏡頭說:
「江遙,你這點小把戲騙騙雨柔就罷了。」
「你看她為了你,過生日都要擔驚受怕!」
「你上熱搜了,被人關注了,是不是在偷偷開心?」
就在他說完,彈幕上有個網友突然跳出來:
【江遙的眼睛好像快瞎了!】
身旁的張阿婆他們緊張地按著我的肩膀。
眼底全是對我的心疼。
可鏡頭前顧濂寧卻一副氣笑了的表情,毫不在意地搖頭:
「退圈?快瞎了?」
「江遙,誰給你寫的劇本?你真以為你是虐文女主嗎?」
「能不能別裝了,再鬧下去,我跟江家都救不了你!」
心口還是有點痛。
我收緊了手指,跟自己說。
哪怕真的要死,我也不會再求他們救我。
11
顧濂寧嘲諷完,就禁止所有人討論關於我的話題。
我爸也在一旁附和:
「我們今天是要慶祝雨柔的生日,不是要講那個喪門星!」
我爸說我小時候毀掉了他財運。
所以這些年,都把我當做阻撓他的喪門星。
如果是兩個月前,看到他在鏡頭前這麼罵我。
我一定會為自己爭辯解釋兩句。
可現在,我只是用自己的帳號,輕描淡寫地發了一條他們能看到的彈幕:
「祝你們今晚開心!」
我帳號出現的一瞬,顧濂寧的眼神明顯變了變。
可是在江雨柔挽著他胳膊的瞬間,又變得冰冷。
「沒有你在,我們一家人當然會高興!」
「江遙,你如果永遠都不回來,就好了!」
我點頭,想要說不回時。
張阿婆他們已經集體發了十幾條滾字。
12
張阿婆他們關掉了直播。
然後很正式地在小院裡,召集了小鎮上的所有人,為我開了個會。
「遙遙,你的眼睛應該還能治療!」
宋嬢嬢年輕的時候做過軍醫,她很專業地給我建議。
我卻釋然地搖頭。
「不治療,你真想當瞎子?」
「你瞎了,電視上的王八蛋們會很高興的!」
顧濂寧他們會不會高興,我不在意了。
只是宋嬢嬢他們急了。
汪汪隊、喪彪跟大鵝它們也很著急。
好像要把我綁著去醫院。
這一瞬,我知道如果不告訴他們真實情況,他們不會那麼快放過我。
只能嘆口氣,老實交代:
「我是視神經嚴重受損,不可再生。」
「最多半年,就永久性失明。」
宋嬢嬢不信我的話,沉默了好十幾秒,突然握住我的手,堅持道:
「再去醫院看看!」
「小鎮的醫療不行,我們去大城市,找大醫院專家,應該能再看到的。」
我看著他們急切的目光,反倒沒那麼在意。
「該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其實我也沒那麼怕失明了。」
我沒有安慰他們。
我是真的不怕沉入黑夜。
畢竟。
這二十三年來,我的人生大多是在黑暗之中。
13
我以為這樣就說服了爺爺奶奶們。
可是第二天一早,當我的一隻眼睛沉入黑夜後。
張阿婆說她犯了高血壓。
「遙遙,我想活著。」張阿婆握住我的手,「你帶阿婆去大城市檢查吧。」
「阿婆沒有親人,又不懂外面的事,阿婆需要你!」
在江家從來不被需要和重視的我。
第一次,被人這樣需要。
我猶豫時,大金毛它們不停地蹭我。
甚至喪彪不知道從哪裡叼來一隻大老鼠。
好像在說:
人,這是給你們出門的乾糧,趕緊去吧。
他們都準備充足了。
我沒有理由再拒絕,但還是跟張阿婆他們說:
「我的一隻眼睛已經看不見了,我怕會影響張阿婆。」
「不怕。」張阿婆握住我的手,「鎮長他們都去,咱們人多,互相照顧!」
說完,也不等我再拒絕。
張阿婆已經讓鎮長借車,為我訂票。
跟顧濂寧和江家完全不同的是,他們哪怕是訂票,也會先問我:
「遙遙,你喜歡坐車頭還是車尾?」
14
一起出門的爺爺奶奶很多。
鎮長訂了商務座。
其實以前去拍戲的時候,我曾經想過坐私人飛機出行。
但顧濂寧總是跟我的經紀人說:
「不要讓遙遙習慣奢侈,不然她會在娛樂圈學壞的。」
他怕我待遇太好,變得驕傲。
可是卻給江雨柔安排私人飛機。
就連保姆車也是圈內最好的。
15
張阿婆說她的醫保要在魔都報銷。
所以下了高鐵,我補辦了之前的電話卡。
登錄了微信,找到我那因為江雨柔而少到可憐的社交圈。
本來想請他們幫忙挂號。
沒想到先給我消息的是江家的群聊。
顧濂寧在群里發火:
【江遙,你是不是瘋了?誰允許你發布我們退婚消息的!】
我在微博上定時了退婚聲明。
一天前發布出去。
今天竟然上了熱搜。
有好事者陰陽怪氣地嘲諷江雨柔,說她是第三者。
所以顧濂寧跟我爸媽他們生氣了。
我爸的語音消息里,全是憤怒:
【用這種方式毀雨柔的名聲,你真是夠陰險的了!我江文軒怎麼生出你這種女兒了!】
他後悔生了我。
我想回復他,我也後悔做他的女兒了啊。
只是視線突然有些模糊。
失明比預想的要快了很多。
我在徹底墜入黑暗之前,回復他們一條:
「別發消息了,我馬上就失明,再也看不到了。」
然後噼里啪啦地很多條消息。
我再也沒有看到上面的內容。
因為我的世界,已經再也沒有光明了。
16
黑暗籠罩的時候,手機響了。
我翻找的一瞬,似乎碰到了接聽鍵。
顧濂寧的聲音在對面,冰冷之中全是嘲諷:
「江遙,演技確實好了很多。」
「可你撒謊騙人的時候,敢不敢多下點功夫?沒有診療報告,也沒有醫生證明,你以為我會信嗎?」
可是。
我根本不需要他相信了。
「想要跟我回到以前,就別再作妖針對雨柔!」
「我只是喜歡雨柔的身體,我的心還是屬於你的!你大方一點!」
我忍無可忍,打斷了他。
「顧濂寧,我不需要你的心了!」
這種看不到摸不著的東西,比月亮還要善變。
我早就不愛了!
顧濂寧似乎是被我氣到了,冷冷地說:
「少口是心非,你真不需要,就不會裝瞎騙我!」
「你為什麼就不能跟雨柔學學,她從來不騙我們。」
是啊,就因為江雨柔說我是撒謊精。
所以從小到大,哪怕證據擺他們在面前。
他們也認定了是我在撒謊。
江雨柔最好。
這就是我愛了那麼久的青梅竹馬!
他這麼傷害我。
我怎麼可能還要繼續愛他呢!
我沒等他再說完,笑著打斷:
「阿寧,以後別再給我打電話了,我已經如你所願變成瞎子了,你放過我,好嗎?」
我的周圍有倒吸涼氣的聲音。
電話那邊,顧濂寧也愣住了。
他應該是想起來我們的約定。
一旦真正放下了,我就會叫他阿寧。
「江遙,別這麼叫我,我不喜歡,我不要你跟江雨柔一樣,你們……」
他的聲音低了幾分。
但後面的話我沒有聽到。
因為有人掛斷了電話。
我吃驚地尋找著聲音,好幾雙手將我扶起來。
「遙遙,那種小王八蛋不配跟你說話。」
張阿婆他們來了。
他們說拉黑了顧濂寧。
連我爸媽和哥哥打來的電話,也被他們掛斷拉黑。
「血脈至親不相信,偏偏愛那麼一口茶。」
「罵他們王八蛋,都是侮辱了王八!」
17
他們幫我處理了電話上的消息。
然後我被帶去了一間診室。
「老馮,這是我的親孫女,無論你用什麼方法都要給我治好她,我們張家有錢!」
張阿婆在診室里,態度堅決地跟醫生說完,握住我的手。
「遙遙,以後做我們大家的孫女。」
「我們一起疼你,好不好?」
18
我想說好。
但是我昏過去了。
我視力失去後,引發了一些後遺症。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全是嘰嘰喳喳的聲音。
我聽到了護士在跟一些記者說:
「病人需要休息,你們別來打擾她!」
「她確實失去視力了,能不能治好,要等專家會診!」
陪著我的宋嬢嬢進來告訴我。
在我昏迷的時候,張阿婆他們嚇壞了,差點要拆了醫院。
動靜鬧得太大,有人錄了視頻發到網上。
加上我原本就在熱搜上,那些曾經關注我的人都知道我失明了。
記者跟網紅湊上來想弄清楚狀況。
「別怕,趙阿公能處理好。」
宋嬢嬢告訴我,他們這些失獨老人其實並不簡單。
年輕的時候都是行業的翹楚。
老了雖然沒有子女陪伴,但權勢還在。
而我,也在她說完,才真正明白:
「宋嬢嬢,你們跟張阿婆是特意哄我來做檢查的吧?」
宋嬢嬢輕輕撫摸我的頭髮,溫柔地跟我解釋:
「你這孩子心事太重,我們擔心你是因為害怕花錢才不敢治療,只能哄你來。」
「不過……」
宋嬢嬢的聲音小了下去。
我知道,他們已經看到專家會診的結果了。
我這雙眼睛,是被我哥用原子筆戳傷的。
那支筆的筆芯本就材料特殊,再加上顧濂寧他們刻意的耽誤。
早就讓我失去治療的可能。
「沒事,等確定康復方案後,咱們回小鎮,天天幫你做康復。」
帶著老繭的手握住我的手。
溫暖得讓我的心都在輕輕顫抖。
莫名地,我想要再恢復光明。
想要再看看這些對我好的人。
「好,回小鎮後,我每天鍛鍊,爭取早點恢復視力,給你們賣豬肉!」
19
住了一周的院,我的視力依舊沒有恢復。
不過聽力卻比之前好了很多。
宋嬢嬢要扶著我出去曬太陽時,我聽到了顧濂寧和江雨柔的聲音。
「遙遙!」
江雨柔很吃驚。
但下一秒,她又是鬆了口氣的感覺,「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真的看不見了呢。」
「還好,你的眼睛還是那麼漂亮,我們一起回家吧,大家都很想你!」
以我對江雨柔的了解,她的手此刻一定在我左邊。
所以我本能地拍開了她。
然後就聽見她委屈地哽咽,「我以為你裝瞎讓網友罵我,已經出氣了呢。」
「沒想到你還在生氣,還要打我……遙遙,求求你,別這樣嘛……我只是跟阿寧睡了幾次,並不會影響你們什麼。」
她又在故技重施地提醒我,她跟顧濂寧有多親密。
我懶得跟她浪費口舌。
轉身讓宋嬢嬢帶我離開。
但是好像激怒了顧濂寧,他衝過來,用力地扣住我的肩膀。
「江遙,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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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開了他,冷笑:
「顧濂寧,退婚聲明已經發出去了,我爸媽也希望你跟江雨柔在一起,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麻煩?」
我有時候真的不理解顧濂寧。
明明已經選擇了江雨柔,明明已經那麼殘忍地對我了。
為什麼還要衝過來糾纏我。
「因為我討厭你騙我!討厭你總是說你瞎了,讓我內疚讓我心疼!」
有錯的是他。
可他反而是一種受害者的語氣。
責怪我讓他內疚。
我突然不想再跟他解釋,我是不是真的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