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惹怒周序白後,他把我扔在荒⽆⼈煙的郊外。
「未婚妻,學不乖就自己⾛回去。」
我腳踩⾼跟鞋忍痛⾛了一公里,發了個朋友圈。
十幾分鐘後,⾝邊停了輛黑色的庫里南。
⻋窗降下,露出周序白小叔叔那張過分英俊的臉。
他掠過我磨破的腳後跟,眼神暗了暗。
我飛快抹掉眼角的淚,和男人對上視線,⼜難堪地低下頭。
實則在他看不見的地⽅偷偷勾唇。
換掉未婚夫人選這個計劃,我大概……完成了一半?
1
周靖延目光關切。
「和序白吵架了?」
周序白最近養了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我小三歲。
⼩姑娘不知天高地厚,舞到我面前,亮出周序白給她買的鴿子蛋鑽戒。
這都不算什麼,我又不是真的喜歡周序⽩。
可她罵我⽼女人,舔到最後一無所有,這就不能忍了!
反正在周靖延面前,我和周序白也不是第一次發生爭執。
我如實回答:
「我砸了周序白精心準備的生日晚會。」
「還戳爛他花八百萬買下送給小女朋友的油畫。」
周序白和他的小女友不知我是畫廊老闆。
其實那幅畫要不了這麼高的價。
但周序白的小女友偏要向我炫耀周序白對她的寵愛。
她給台階我自然得下,飆點演技裝作不忿被她搶走喜歡的東西,她別提多得意了。
周序白惹我不高興,我讓他錢包出點血,很公平。
為了把戲做足,立足吃醋惹人嫌的惡毒未婚妻人設,我特地找到會所,砸了周序白給女友準備的生日會,順便把畫剪了個稀巴爛。
剛才要不是周序白把我拖出會所,我還有力氣再砸幾瓶上萬的紅酒。
他被我一通操作氣得臉色發綠,也沒了給小女友過生日的興致,連拖帶拽把我拎上車。
在車上,我們又發生爭吵。
他吵不過我,又氣不過,所以很沒風度地把我扔下車。
等我一通輸出說完,車內安靜得針落可聞。
也對,周靖延是周序白的叔叔,兩人關係怎麼也比我親近。
我大咧咧把對他侄子撒潑的事說了出來,他不生氣才怪。
正當我獨自懊惱,胡思亂想之際。
耳邊響起男人低沉的嗓音:「你做得對。」
我猛地轉身看向旁邊人。
對上一雙霧黑色、沉靜如水的眼眸。
周靖延也在看我。
他剛剛好像笑了,是我的錯覺嗎?
2
我家有門禁,晚上超過十點落鎖。
我跟我媽說過,今晚和周序白有約。
她要是知道我拎著她最喜歡那隻 Birkin 包,把她寶貝准女婿砸得鼻青臉腫,定要扒了我的皮。
現在九點四十,十點多勉強到家,也進不去家門了。
家是回不了了。
我掐了把大腿,抽泣:「我媽要是知道我惹怒了周序白,一定很生氣。」
周靖延視線重新落我身上,車恰好開進隧道,暗黃光線時不時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跳躍。
聞言他只回我一個:「哦?」
哦是什麼意思?
我腦子飛快運轉,搜腸刮肚找說辭。
周靖延似乎看穿我。
「你不想回家?」
我可憐兮兮點頭。
「不是不想,是不能。」
「行。」
周靖延心情看起來不錯,吩咐司機改路線。
……
於是。
我成功住進了周靖延家。
他家阿姨貼心地給我送來洗漱用品。
我沐浴完,順便洗了頭。
吹風機嗡聲響起時,我思緒飄遠。
我跟周序白的婚約,是爺爺那輩人定下來的。
那時我們池家家世和周家旗鼓相當。
到我爸這代,公司因管理不善,年年虧損,年凈利潤狂跌。
加之家族企業弊端顯現,比不了現代化新興企業。
選中的幾個項目與新政策相悖,無法開展,最後不了了之,錢全打了水漂。
周氏的公司由周序白小叔叔接手後,發展越來越好。
他眼光獨到,投資的項目就沒有失敗的。
周家和池家的差距越來越大。
高中畢業,我媽迫不及待攛掇我爸向周家提婚約的事。
周家人也爽快,認下婚事,著手安排我與周序白見面。
那會兒我很天真,高估了自己在爸媽心裡的地位。
以為若我對周序白不滿意,完全可以取消婚約,欣然同意前往。
地點約在一家咖啡廳。
我走入咖啡廳,循著桌號,看到了坐在落地玻璃窗旁的人。
男人側臉優越,黑西裝白襯衫,襯衫扣子一絲不苟扣到最上方,妥妥商務精英范。
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注意到我的視線,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我心跳漏了一拍。
濃眉星目,鼻樑高挺,寬厚的肩膀看起來很有安全感,完完全全是我喜歡的類型。
他站起跟我打招呼:「池小姐,你好。」
仔細看,他笑時臉頰邊有個打破嚴肅樣貌的酒窩。
我處於羞澀、暈乎乎的狀態,雲里霧裡,顧著欣賞他的美貌,完全不知他在說什麼。
直到他在我眼前晃了晃手。
「池小姐,你有在聽嗎?」
「序白有事沒能來赴約,我代他向你道歉。」
幾秒後我才反應過來,被他是周序白小叔叔這一消息,劈得外焦里嫩。
心情起伏不亞於在坐過山車。
3
後來周家爺爺壽宴,我見到了周序白。
事實證明,叔叔好看,侄子也差不到哪去。
要說周靖延是年上天花板。
周序白就是年下小奶狗。
他禮貌紳士,宴會上頻頻照顧我。
就在我打算聽從家中安排,好好和周序白髮展時。
人後,為了給我難堪,周序白把我做的便當扔進垃圾桶。
他嫌棄道:
「不會真把自己當東西了?」
「狗都不吃。」
頭一次,我的自尊心受到打擊。
那晚,我跟他乾了一架。
最後是周靖延去警局領的我們。
沒幾天,我撞見周序白和新晉小花出雙入對。
從那時起,我便打定主意要解除婚約。
強扭的瓜不甜,他既然不喜歡我,我何必上趕著。
可我爸媽油鹽不進,沒收我所有卡、身份證件,甚至狠心把我趕出家門,揚言想不明白別回去。
更放下狠話,誰敢接濟我,相當於和池家作對。
其他人不知道我和家裡產生什麼矛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離我遠遠的。
人生第一次反抗家裡,鎩羽而歸。
我只能換個思路,去找周序白麻煩。
他和女友 a 約會,我把煙花換成鞭炮,驚喜變驚嚇。
他和女友 b 開房,我雇喪葬隊在酒店樓下鬼哭狼嚎。
更是天天跑到周家,掛著兩行淚向周序白媽媽訴苦。
一個月下來,我嗓子快說冒煙了,喉嚨啞了變公雞嗓。
周序白媽媽從一開始的序白還年輕不定性,等結完婚就好了。
到現在看見我跟見了鬼似的,天天為了躲我不著家。
周序白被我的騷操作氣得跳腳,卻又拉不下臉跟我爸媽告狀,他找女人本就不占理。
我巴不得他更加厭惡我,主動提出退婚。
可近來周序白也不知發什麼瘋,不接招。
婚期將近,我急得火燒眉毛,嘴起燎泡,開始打周靖延的主意。
就算非要結婚,我也得挑個合自己心意的。
領了證,先斬後奏,我爸媽總管不了。
內心自嘲地笑笑,他們想要周家女婿,對象是誰不重要。
「篤篤。」
清脆的叩門聲打斷我的回憶。
門外,李姨給我送來東西。
「池小姐,先生吩咐我給你送藥。」
我接過藥,笑眯眯送走李姨。
心裡有了主意。
4
我走到周靖延臥室門口,抬手輕輕敲了一下門。
無人回應。
不甘無功而返,我不死心,又敲響門扉。
依舊沒有回應。
我抿唇,難道睡下了?
泄氣轉身,打算離開。
身後,門咔噠一聲開了。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好聞的沐浴露香味。
周靖延身上還帶著霧氣。
他身穿白色浴袍,一手捏著毛巾擦往下淌水的濕發,一手握住門把手。
垂著眼,淡聲詢問:「有事?」
聲音和身上撲過來的熱氣形成反差。
我不敢亂瞟,極力忽視男人露在外面的精緻鎖骨,和松垮浴袍下隨他說話隱隱約約起伏的胸肌。
「嗯,靖延叔叔,可以幫我上藥嗎?」
聽見我的稱呼,周靖延眉間不著痕跡地蹙起。
「不合適。」
雖說有做被拒絕的預想,但我還是小小失望了下。
正準備打退堂鼓,換其他計劃。
他忽然說:「叔叔輩的,給你上藥,不合適。」
我眼睛一亮,不是叔叔就可以?
其實周靖延也只比我大七歲,離三十還差兩個門坎。
以往我都是隨周序白喚他小叔叔的。
自從認定拿下他,對小叔叔這個稱呼就不忍直視了。
於是我十分爽快改口:「靖延哥。」
這下輪到周靖延愣住了。
我摸不准他的意思,心想是不是改口得太快,他接受不了。
萬一被他看出我的小心思,豈不是得不償失?
我小心翼翼絞手指。
偷偷覷他。
「你不喜歡我這樣叫,那我……」
周靖延耳尖漫上一點紅。
他視線落在別處,側身讓開一條道。
「隨你。」
5
「對了,靖延哥,你今晚為什麼會在那附近?」
我明顯察覺,周靖延拿棉簽沾藥的手頓了下。
半晌,他低垂眉眼握住我的腳踝,輕輕在破皮處塗抹藥膏。
語氣不是很自然,僵硬地吐出兩字:「路過。」
我眼睛亮亮的,注視他,很是崇拜。
活脫小女生形象,嘴甜誇誇:
「幸好你及時出現,不然我真的要睡大街了。」
「說明我倆有緣分。」
「靖延哥,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我一字不提那條僅他可見的朋友圈。
自顧自地把他說的路過當作偶然、緣分。
誰知他來一句:「不會。」
「嗯?」
「不會讓你睡大街。」
「……」
對牛彈琴。
眼看沒進展,我繼續找話題。
「靖延哥,你睫毛真長。」
我邊誇讚,邊伸手。
在即將觸及周靖延眼睫那瞬,他手裡的棉簽滑落,驚詫地擒住我手腕。
我早有預料,手腕一翻,五指靈活嵌入他掌心。
看起來,就像是他主動與我十指相扣。
兩掌相貼,他手心滾燙的溫度一點點滲入我微涼的掌心。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周靖延眼睛,直白、大膽,繼續撩他。
「是真的很長,也很濃密。」
眼前人喉結滾動,收緊壓在我指縫的力度,輕鬆一扯,拉近我與他之間的距離。
我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對上離我越來越近的俊臉。
「嗡嗡嗡。」
口袋手機震動。
周靖延如夢初醒回神,鬆開我。
他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灌下一大杯涼白開後,啞聲提醒:
「電話。」
我翻出手機。
螢幕上跳躍著一個大大的豬頭。
被打斷的火氣升到頂峰。
我沒好氣接聽周序白電話。
「有何貴幹?」
「池映舒,你對待未婚夫就這態度?」
考慮到周靖延在旁邊,我按下怒火。
「怎麼了,周、大、少、爺?」
「今天的事,你明天跟瑤瑤道個歉,就算過去了。」
原來是來找罵的,我舒展手腳,正想大幹一場,把他罵個狗血淋頭。
周靖延咳嗽。
「咳咳。」
我被轉移注意,視線投向他。
用口型詢問:怎麼了?
他指了指我的腳,整張臉泛著異樣的紅。
剛才他正給我上藥來著。
許是為了接聽電話,沒留意腳挪動了位置。
我的腳,正踩在他腰腹。
仔細感受,能感覺到他繃緊的腹肌。
我連忙收回腳,心跳慌亂,眼神不知該往哪放,只覺腳心發燙,臉頰熱意升騰。
下一秒,手機爆發周序白大喇叭似的嚷嚷:
「等等,怎麼有男人的聲音?」
「池映舒,你身邊的狗男人是誰?」
我皺眉,準備掐斷電話,以免和周序白繼續廢話。
周靖延從沙發起身。
他極快按住我手腕,制止了我的動作。
出乎意料地,話語平地起驚雷:
「你說的狗男人,是我。」
5
周序白聲音難掩訝異:
「小叔?!」
「你怎麼會和池映舒在一起?」
我很識趣地替周靖延捧著手機。
親眼見證長輩教訓周序白的機會,可不常有。
周靖延瞥見我狗腿的動作,輕嘖一聲。
似乎在說:氣周序白的勁兒呢?
我低下頭裝無辜。
下一瞬,周靖延清冷的聲音落下:
「失憶了,忘記自己干過什麼?」
我心念一動。
他說的,是周序白把我一個人扔在郊外的事。
對面寂靜幾秒,明白過來,弱弱出聲:
「她這不是沒事……」
「對,我沒事。」我抽取一張紙巾,擦拭眼角不存在的淚,「周序白有什麼錯呢,他不過是心地善良,想給所有女孩一個家,是我狹隘,沒體恤他日夜操勞,在他面前使性子,也是我,求他在荒郊野嶺放我下車,說要自個走回家鍛鍊身體。」
我加重「日夜操勞」四個字。
周序白急眼了。
「小叔,別被她騙了,她慣會倒打一耙!」
周靖延聲音輕飄飄,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三個最新款限量包,外加一輛超跑,這樣她外出就不必求人,甚至出現被人扔在半道的情況。」
我眨眨眼,發言:「可我車技不是很好誒。」
「序白的專屬司機給你開一個月的車。」
周靖延這話是對我說的。
我反手捂唇,為難地勾起嘴角,險些沒笑出聲。
「不好吧?」
「費用不必擔心,從序白的零花錢里出,他明事理,不會有異議。」
貼了明事理標籤的周序白:「……」
我對手指,表情賤兮兮。
「我最近搬工作室,需要親自去監工,但我腳有傷,不太利索。」
腳後跟磨破了,很是苦惱呢。
周靖延一點都不拿親侄子當人。
「讓序白去,他閒。」
周序白徹底破防。
「池、映、舒,別太得寸進尺!」
周靖延面露不虞,適時淡聲警告:
「我說的話,記在心裡了?」
周序白最怕他小叔。
勢頭剛起便被按下去。
頓時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有氣無力。
「知道了。」
果然還是得血脈壓制。
我心裡別提多爽快。
掛斷電話,周靖延把手機還我。
聲音不自覺帶上寵溺:
「高興了?」
我沉浸在剝削周序白的快樂中,小雞啄米般點頭。
「嗯嗯。」
離開周靖延的臥室前,我笑嘻嘻朝他比心,單眼 wink。
「謝謝你,靖延哥。」
他低頭,視線落在我身上,目光專注而深邃。
我確信他聽見了。
一秒、兩秒、三秒。
我被盯得無所適從,以為臉上有東西。
周靖延突然道:
「以後別隨意對人這樣笑。」
我迷茫啊了一下。
就聽見他扔下兩字。
「嚇人。」
????
回到臥室,我學著剛才的樣子對鏡 wink。
用手機拍了照片,發給微信置頂,我的網際網路閨蜜。
「好看嗎?」
對面給了回覆:
「好看。」
於是我得出兩個結論:
一、周靖延不吃我的顏。
二、他眼神不太好。
我偏向後一個。
6
次日。
周序白氣沖沖地跟在我身後,像個被壓榨的怨夫。
「池映舒你站住!」
我摘下墨鏡,心想花人錢財,不好太過分,賞了他一個笑。
語氣十分和煦:「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