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五年,我從來沒和公婆紅過臉。
我一直覺得我命好,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公婆。
他們借錢給我們買房,買車,裝修,全包到底。
每次我們回去,桌上全是我愛吃的飯菜。
被褥永遠是曬好的,⼜⾹⼜軟。
就算是出去逛街遛彎,還會特意給我捎瓶飲料回來,幫我當小孩一樣地寵。
作為回報,我對他們⽐對我親⽣爸媽都好。
⼤到家⽤電器,⼩到他們家裡的衛生紙、⽛膏等小件,我通通都包了。
直到有⼀天。
我意外發現。
張寒琮的早餐里放了鮑⻥海參等多種滋補品,⽽我的早餐里只是簡單的⼀碗白粥時。
我忽然懵了。
1
張寒琮昨夜宿醉後,忽然就起晚了。
婆婆來我們房間敲了兩次⻔,都沒能叫得起他來。
她頓時有些心急。
向來很有邊界感的她,不顧分⼨地推開了門。
「你怎麼還不起來呀?沒遲到嗎?」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
七點半。
對於張寒琮來說確實是晚了。
他是一家私⽴體校的教練,每天雷打不動,六點半要帶操。
所以論理說他應該六點就起來的。
我推了推他。
「快點吧,你遲到了。」
張寒琮酒意未退地眯了眯眼。
開始穿⾐服。
婆婆換了一副很柔和的脾氣,同我商量:「你再多睡會吧,昨晚,他回來那麼晚,吵著你了吧,你再睡個回籠覺補一補。」
「今天早上還是喝白粥嗎?」
我點了點頭。
又躺了回去。
婆婆卻顯得很擔心。
「只喝一碗粥怎麼能飽,我再給你打兩個荷包蛋好不好?糖⼼那種嫩嫩的,讓你吃起來絕對不發愁。」
我不得不感念婆婆處處為我著想的貼⼼。
我在新媒體傳播公司上班。
我們公司不需要坐班,九點或者十點到都⾏,只是沒有午休,晚上下班也晚。
所以我和張寒琮完全不⼀樣的作息就導致了婆婆不得不分兩次給我們做早飯。
最初我覺得這樣她太辛苦,曾對她說:「你不用單獨做我的,給張寒琮做飯的時候給我留一碗就好了,我起來自己熱一熱就行。這樣你做完飯,還能回去再躺會兒。」
她拒絕了。
「這樣不好,還是現做的好吃,你熱一熱再吃,味道都變了。」
「人老了,覺少,沒什麼的。」
其實我是真的不在意。
因為我胃口小。
尤其是早晨,吃不下東西。
通常只能喝點粥或者豆漿。
連吃雞蛋都很勉強的那種。
實在不值得婆婆重新起鍋,給我另做。
經常是她煮了滿滿一大碗麵條,我喝一口就飽了。
剩下的丟在那裡就好像一口也沒動一樣。
我覺得非常過意不去。
就再三和婆婆說,不用費勁,給我煮碗粥就好。
我想的是,粥可以提前預約,不必費事。
這樣婆婆每天早上只需要給張寒琮做飯就行。
可是婆婆總覺得這樣太敷衍我了。
不管怎麼勸,她都堅持,早上起來現給我煮。
還會給我加餐,不是雞蛋,就是肉腸。
因為我吃不下去噎人難咽的雞蛋黃,婆婆每次都會給我煎的比較輕,流著金黃的糖心。
看起來誘人又綿軟,我倒是能吃下去了。
我媽很愛我,可是她向來是粗心那一款,尤其懶得做飯。
經常是熱個饅頭,給我下個雞蛋湯就算一頓飯了,極其應付。
我的胃口不好,吃不下東西,和我媽粗暴簡單的養育有很大的關係。
因此攤上這樣細心又耐心的婆婆,我實在是太感動了。
在床上碾轉反側了一會,我實在睡不著,便爬起來了。
張寒琮在衛生間洗漱。
婆婆正將他的蔬菜湯端上桌。
「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看到我,她肉眼可見地慌了一瞬,手有些不穩地發抖。
2
眼看要跌了盤子。
我上前扶了一把,這才看見她端的蔬菜湯里滿是海參鮑魚等小細塊食材。
婆婆放下碗後,就心虛地用筷子把海參鮑魚這些往下壓。
頗有幾分自欺欺人地說:「寒琮那麼胖,我尋思給他做個蔬菜湯減減肥。胡蘿蔔和菠菜都是現成的,清清腸胃是最好的了。」
然後她快步走到廚房,把我的白粥端出來。
上面飄著兩個大大的荷包蛋,果如她之前所說,嫩的流湯,讓人看著就很有食慾。
她是在賭我向來粗心,剛才短暫一瞥,很有可能沒看到。
而我滿心疑惑,完全無法確認我是不是誤會她了。
畢竟一直以來她給我的印象和今日實在是顛覆。
我甚至擔心如果我戳破這件事,假如一切只是我的誤會的話,婆婆會因此傷心,覺得她對我這麼好,我居然會輕易就懷疑她。
覆水無法回收。
而且這件事微妙點在於,是我自己曾親口承認的,我只要白粥。
那麼就算我將這件事攤開來問,婆婆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她沒想到我會願意喝。
說到最後,或許能變成我的滿身不是。
畢竟婆婆有史以來的形象一直建立的很好。
我愛吃蝦仁餡的餃子,張寒琮也愛吃。
但婆婆只給我包蝦仁餡的,給張寒琮的卻是大家都吃的普通肉餡。
我愛吃辣條,愛喝汽水。
婆婆每次都會給我囤上一大箱,讓我搬走。
我和張寒琮吵架,哪怕只是鬧著玩的那種,她都會不問緣由地幫我罵他。
有一段時間,我因為氣血不足,身體虛弱。
她是那麼著急,到處帶著我找中醫把脈問診。
後來聽說推拿有好處,她特意學了手法,每天都要給我按一個小時以上。
可以說,結婚五年來,婆婆的種種好處我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在早餐上對我們區別對待呢?
她真的是故意這樣做的嗎?
我做事向來不衝動。
沒有答案,我就去找答案。
晚上睡覺前,我特意撒嬌地對婆婆說:「媽,我今天看你給張寒琮做的蔬菜湯很有食慾,明天能不能給我也做一碗一模一樣的,我很想吃。」
我仔細地觀察婆婆的神色。
她毫無異樣,答應得十分痛快。
「沒問題,材料家裡都有,明天我就給你做。」
「你明天還是九點起嗎?」
我點了點頭。
婆婆又去確認張寒琮的起床時間也沒有變,這才離開我們的屋子,跑去睡覺。
等他們都睡著後,我特意開了冰箱,確認鮑魚海參那些食材不僅還在,甚至存量不少。
那是我爸媽為了給我滋補身體,特意給我買了送來的。
我一邊吃,我爸媽那邊一邊續。
所以我冰箱裡一直有這些東西。
婆婆來的第一天,我就打開冰箱指給她看了。
她一直沒做,我以為她是不好意思。
還特意提過幾次,海參鮑魚可以做著吃。
她總是笑笑,不說話。
哪怕我晚上拿出來,她也總會找理由放回去。
「我羊肉都拿出來化好了,這些東西下次再做吧。」
我總是信以為真,並不追究。
3
第二天早晨,我還是按照往常的時間起來。
張寒琮早就吃過離開了。
我坐在餐桌前,看著那滿滿的蔬菜,用筷子扒拉了一圈,硬是一個海參鮑魚的細塊都沒發現。
我不死心,又找來一個更大的碗,把東西都倒進去,然後仔細扒拉。
沒有,是真的沒有。
我一顆心涼透了。
恰逢婆婆從她屋裡走出來,看見我只一個勁地挑菜,並不往嘴裡吃。
她有些不高興,語調升高了幾度道:「你翻什麼?吃飯不好這麼翻的。」
話一出口,她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太過生硬了些。
急忙找補:「當然了,在家裡是沒關係的。只是提醒你出去注意就好了。」
「媽,你吃過了嗎?」
她不疑有他,給了我肯定答案。
「嗯,我和寒琮一起吃了。」
「你趕緊吃吧,這些蔬菜都是我今早上四點起來去早市買的,可新鮮了,對你的身體有好處,你多吃一點。」
早市距離我家並不近。
走路要三十分鐘。
而婆婆總是堅持早市的蔬菜都是村裡老頭老太太自己種的,沒有打藥,很健康。
所以不管我們怎麼勸,她都寧願捨棄樓下的大型超市,豁上早起走遠路,也要雷打不動地去早市買。
以前她每次提出這件事,我總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有時候會訂個鬧鐘,早起開車送她去。
有時候則會給她買件衣服或包包作為感謝。
而這一次,我卻沒接她的話茬。
「媽,今天早上你給張寒琮做的和我面前這份一模一樣嗎?」
她愣了一下。
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我還特意區分對待你嗎?」
「從你嫁進來這幾年,我對你怎麼樣,你自己摸著良心說。你怎麼能這麼懷疑我呢?」
「真是的,你把我想成啥人了?」
她像是真的很傷心。
聲音都哽咽了。
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今天已經是我測試以後的結果。
我都要自責是我心思太重,把婆婆想的太卑鄙太壞了。
我看著她哭。
毫不為之所動。
她哭了一陣,見我完全不搭理她。
頓時來了脾氣,開始摔摔打打地收拾東西。
「這裡是沒法呆了。」
「虧我一片好心,想著你們年輕人過日子不容易,特意跑來伺候你。」
「到頭來呢,讓人懷疑我是賊了,我在這還有什麼意思,我要給我兒子打電話,我再也不來了。」
我笑了笑。
轉頭就打給張寒琮,按了錄音,又按了免提。
我才開口。
「今早上海參鮑魚湯的味道是不是有些奇怪啊,我好像壞肚子了。」
「我吃著沒什麼問題啊。再說了,昨天不也吃了嗎?昨天不舒服了嗎?」
張寒琮似乎是生怕我覺得婆婆做的湯有問題,急忙解釋。
「昨天我沒喝到。其實今天我也沒喝到,我的早餐不是白粥就是蔬菜湯。」
「什麼意思啊,我怎麼聽不懂。」
我沒有再解釋,只是讓他請假回來,先解決一下家務事。
他向來聽我的話。
不到半小時,他就回到了家。
4
行色匆匆地跑來看我:「老婆,你怎麼了,肚子還疼嗎?」
「我給你買了藥回來,快過來吃。」
我跟著他來到餐桌。
把眼前的蔬菜湯端給他看。
「你早上喝的蔬菜湯里有鮑魚海參,你看看我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