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陪我送爸爸最後一程,即使死亡都帶幾分浪漫】
配圖:墓碑上刻著幾個刺眼的紅字:孝女江淼,賢婿程斐。
驟然看到,心口還是一窒。
我閉了閉眼,忽然覺得自己在浪費時間。
於是退出軟體。
這時,我租房的房東打電話給我,說程斐喝醉了賴在他門口不肯走,鄰居說要報警,讓我想想辦法。
我只好打電話給程斐媽媽。
程母接起電話就嘆氣:「他又去了?我都去接過他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只好說抱歉。
說到底,他是溫和的,善良的。
他不會去刻意傷害別人,只會傷害自己。
「你說阿斐這孩子,心眼太實誠了。年輕人誰沒分過幾次手啊?談個戀愛就要死要活的,上一次也是......」
她又不小心說漏了嘴。
我心裡最後一絲抱歉,也變成了不值。
原來我的傾心相付,對他來ṭũₑ說只不過是往事重現。
我的感情,到底是被他不經意地傷害了。
17
我回來開診的第一天,第一個病人早早走進診室。
我低著頭問:「哪裡不舒服?」
「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我心痛得快要死掉了。」
是程斐。
又是數月不見,他更添幾分落寞。
我不想浪費時間,打算叫下一個病人。
他卻按住我的手。
我用力抽回手:「別鬧了。後面病人等著。你這是浪費醫療資源。」
頓了頓,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你和江淼,還真是喜歡跑來診室說私事。醫院是看病的地方,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對你們來說,情情愛愛比生老病死更重要嗎?」
我真的不理解。
當初江淼父親的檢查結果出來時,江淼單獨來找過我。
我低頭看報告,她一直在看我。
等我從報告里抬頭,對上她的視線。
「原來他媽媽喜歡你這款的。」
我抿嘴,直入正題:「分型還比較樂觀,治癒的機會也有。」
她勾唇:「他心裡一直沒有忘記我,你知道嗎?」
「所以和我分手後,才單身這麼多年。他會和你在一起,純粹是為了應付他媽媽。」
我嘆氣:「江小姐,還是專心聊你父親的病情吧。」
她卻嫵媚一笑:「我爸爸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到我結婚。你說,假如我和程斐復合,對他的病情會不會有好處?」
我忍無可忍,叫號讓下一位進來。
門開了。
江淼瞬間換上委屈的表情:「洛醫生,就算你不想看見我,可我掛了號的,你還沒解答我的問題,怎麼能把我趕出去呢?」
門外,恰好是程斐錯愕的臉。
以及其他病人的指指點點。
我頭痛地揉著太陽穴。
看看時間,已經快中午了,後面還有十幾位病人。
我實在沒時間和她耗下去。
「程斐,把你的前女友帶走。」
聞言,其餘的病人露出一臉瞭然的神色。
程斐略顯狼狽,好聲好氣地把江淼勸走。
那是我第一次,當面挑明我知道了他和江淼的關係。
原先我只是心裡有點堵。
想著說出來或許就好了。
誰知道,說出來,心裡反而更堵了。
我想,糾結過去的事沒有意義。
我就裝作不知道,讓程斐自欺欺人好了。
可江淼,逼著我面對。
她不知道,天道好輪迴。
她的過去,又何止這點呢?
18
也許是想起了這段過往,他澀然一笑:
「明天我的茶室開業,你來看看好嘛?畢竟,是我曾經為了你而努力的證明。
「不了,明天我有手術。」
雖然程斐本人和他的茶館,從此與我都沒有什麼關係。
可我始終在被動參與。
因為孟泓隔三差五地發在茶室的視頻給我。
他是投資人,時不時地去茶館很正常。
可他不怎麼拍茶館的經營,總是聚焦在程斐和江淼身上。
程斐為了專心經營茶室,從原來的公司辭職了。
江淼也每天在茶館表演舞蹈。
一開始,江淼每天對他陪著小心,曲意逢迎。
程斐對她雖然冷淡,但也算過得去。
直到有一天,來了幾個油膩的富商。
他們在看清跳舞的人是江淼後,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其中一人徑直走上台,把江淼拉進了包間。
江淼哭鬧掙扎間,程斐出面了。
結果那富商說了一句話,就讓他楞在原地。
江淼全身哆嗦。
富商說的是:「怎麼?當初為了老子的錢你綠了他,現在又上趕著舔他?」
白月光瞬間成了潘金蓮。
程斐這些年白費的愧疚,化成他砸向富商和江淼的一壺滾水。
孟泓一邊拍著視頻,一邊說著風涼話:
「程先生你冷靜一點,我是看在你是我姐姐的前未婚夫的份上,又投資茶室、又請錢老闆過來品茶,你別衝動啊!外圍陪酒陪玩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聽了他的話,程斐怔怔地看向鏡頭,一副 CPU 燒乾的樣子。
19
幾個月後,下班的時候,江淼在門口堵住我。
我們坐在醫院一樓的咖啡店。
幾個月不見,我差點沒認出她來。
曾經明艷張揚的大美女,如今憔悴滄桑,魅力全無。
臉上甚至大喇喇留著燙傷的痕跡,也不去遮掩。
哪裡還有一點過去的影子。
「阿斐出獄後躲著不見我。你把他藏在哪了?」
「我早就和他分手了。憑什麼你認為我會知道他的下落?」
「我從小長得漂亮,從來不缺男人追。可阿斐是我見過最純粹的人。是我當初年輕不懂事,只知道活得任性。」
「經歷了生死,我才明白,什麼是真正可貴的。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你把阿斐還給我好不好?」
她這個人,這麼愛演,我也搞不懂,究竟幾分假意、幾分真情。
我低頭喝了口蘇打水,說:「江小姐,現在你已經不是病人家屬。」
她不解。
我笑了笑:「所以,我接下來要對你說的話,不受職業道德約束。」
「你真的那麼在乎你父親的話,就不會在我解讀報告的時候,只顧著反覆提程斐。也不會為了讓程斐對我有意見,而堅持儘快手術——你才是害死你父親的罪魁禍首!」
她瞪大雙眼,瞳孔顫動。
「他住院期間,你是真的關心他的身體,還是把他作為博取程斐同情的工具?在你眼裡,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嗎?」
「住口!快住口!!」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
「而程斐——你對他又有幾分真心?不過是個萬年備胎而已。」
門口的保安聽見這邊的動靜跑過來,正好將掏出一把刀的江淼制服。
周圍的人驚魂未定:「好險,又是個醫鬧的。」
「她一進門我就覺得不對勁,神神叨叨的。」
「幸好洛大夫沒有受傷。我掛了好久的號才掛上她。」
江淼因為故意傷害未遂入獄了。
貪婪者死於貪婪,善良者死於善良。
其實程斐的確託人帶過一封信給我。
但我沒有打開,所以也無從得知他究竟寫了什麼。
父親給我在國外投資了個實驗室,專門研究新的靶向藥。
我出國前,孟泓來機場送我。
「你的心腹大患走了,是不是高興得想放煙花?」
他誇張地皺起眉,眼中卻盛著笑意。
「我在你心裡就這麼無情嗎?姐姐。」
「姐姐,好歹我也幫你報復了江淼,你都不謝謝我?」
我就知道,孟泓哪裡會那麼閒,三天兩頭往茶館跑。
原來是去搞事情的。
我哭笑不得:「你自己投資的項目,自己搞黃了。圖啥?」
「圖為你出氣唄。」
我翻個白眼:
「放心,我不會與你爭財產,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你也不必在我身上下功夫。」
他誇張地扁起嘴。
我走向登機口朝他揮手告別:
「謝謝了。多保重。」
番外:
從小,我媽就說我性子太過軟弱。
後來,上學了,老師和同學對我的評價最多的也是善良。
我從不認為善良會是什麼問題。
直到,我自以為的善良讓我失去了最愛的人。
不是江淼。
是洛蕭。
失去後,才知道她對我的意義。
江淼只是學生時代的一時目眩神迷。
媽媽說她不合適,我糾結了一陣子,也就分手了。
此後的人生,順遂,波瀾不驚,但也有些無所適從。
直到我在醫院遇見洛蕭。
一片兵荒馬亂中,她鎮定自若。
等她忙完許教授的傷勢,專門向我道謝。
她臉上的表情淡淡的, 整個人的氣質非常沉穩, 令我一看就有種心安的感覺。
而她看我的時候,就像看一陣春風、一縷暖陽。
我想一直被她這樣注視著。
她給了我勇氣去追求她。
我們在一起後,我很為她自豪。
所以, 不管是親戚朋友還是同學, 只要看病上有困難, 我都大方地帶去找洛蕭。
可我沒想到, 只是帶著江淼去了一次,就被洛蕭看出了端倪。
我自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後來想想, 我真是恨自己為什麼要隱瞞。
也許一開始和洛蕭說清楚,就沒有後面那麼多麻煩事了。
但我只說是一個朋友。
像洛蕭那麼冰雪聰明、並且一直把我放在心上的人,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呢?
我不敢想她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肯定遠遠早於我承認的時間。
江淼單獨去找她看報告那次,我匆匆趕到, 還是遲了一步。
洛蕭說:「把你前女友帶走。」
我腦袋裡頓時轟的一聲。
我不知道江淼對她說了什麼,竟會讓她當著那麼多病人的面說出這句話。
我從一開始就不想讓洛蕭知道江淼是我前女友。
哪怕要拜託洛蕭幫她父親看病,我也只說是個大學同學。
畢竟那麼多親朋托我請洛蕭看病,她應該也不會察覺。
我解釋說,因為太在乎她,怕她誤會我還對江淼......所以才瞞著她。
她沒有過多糾纏。
這是我最最欣賞她的地方。
永遠清醒, 永遠鎮定。
可我不知道, 那天凌晨,我趴在江淼床邊睡去時, 洛蕭也曾望著我落淚。
假如我知道, 我一定會不顧一切,為她擦去淚水。
假如那樣,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等我辦完江淼父親的喪事,再次趕到洛蕭面前時, 她差點連⻅面的機會都沒給我。
她看向我的眼神中已經沒有了光。
我慌了神。
我拚命解釋, 解釋我的動機、解釋那枚戒指、解釋我和江淼的關係。
「蕭蕭,我的餘生都是你的,只是盡我所能幫幫她。你一定不會介意的對嗎?」
她清晰堅定地說:「不, 我介意。」
「程斐,你是個理想主義者, 但我卻是個現實主義者。也許我們本來就不在一個一界。」
都怪那狡猾的孟泓, 三言兩語就讓我的解釋那麼蒼白可笑。
什麼收養的弟弟,憑男人的直覺,我覺得他也對洛蕭圖謀不軌。
畢竟, 她是那麼閃亮優秀的女性。
後來的幾個月, 我每天都像活在一場大夢中。
喝醉也好, 醒著也好,我渾渾噩噩。
直到得知當初和江淼分手的真相,我才仿佛遭到當頭一棒。
燙傷錢老闆入獄後, 我有很多很多時間去反思。
反思了許多遍,我ŧŭ̀ₖ終於鼓起勇氣給洛蕭寫了一封信:
【蕭蕭, 你是我的錨點。失去了你,我的人生再無方向。從前我只覺得在你身邊特別安心,自從失去了你, 時間越久,我覺得自己愛你越深。蕭蕭, 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但,杳無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