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備註,貌似是她找來重新裝修別墅的施工團隊。
對面的聲音有些慌亂:
「凌總您好,是這樣的,我今早帶領團隊來裝修的時候,在,在您家客廳發現了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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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的右眼皮一跳,捂著有些抽疼的心口:
「什,什麼屍體,我家怎麼可能會有屍體?」
「你和我描述一下,長什麼樣?」
對面的人應該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嚇得聲音都在顫抖。
背景里,還時不時地傳來一陣陣乾嘔的聲音。
「凌總,屍體已經被燒得焦黑了,根本認不出來!」
「我看著大概一米六幾的身形吧?」
媽媽思索了一番,似乎是在回憶我的身高。
但她想了半天都沒能想起來。
「我記得張桂林的入職簡歷上身高填的是 163 吧……」
但她明顯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轉身進了辦公室,拿起車鑰匙就準備往家趕。
她的表情平靜,要不是看到她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都在抖,沒人能識破她的情緒。
下車的時候,她甚至踉蹌了一步,向來體面的女人差點在門前的泥地里栽了跟頭。
但是在看到我的屍身後,她卻非常肯定地否認:
「火焰的炙烤會使肉身縮水,張桂林比寧寧的體型稍胖些,雖然這身形更像寧寧,但一定是被火烤得收縮了……」
她似乎是在自我安慰,默默地念叨著,念叨了一遍又一遍。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拿出手機給張姨撥去了電話。
聽到對面傳來的盲音,她更加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對對Ŧũ̂ₑ對,一定是她。」
「她不接電話,這具屍體肯定是她……」
警察早已趕到,在勘驗現場,媽媽著急地上前扯住了一名警員:
「你好先生,請問死者身上有發現什麼能確認身份的東西嗎?比如珍珠耳釘,又或者是手機手鐲這種?」
那名警員有些抱歉地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這些貌似都沒有。」
聽到這兒,媽媽頓時鬆了一口氣,徹底放鬆了下來。
「我送她的生日禮物她從來不摘的,那肯定不是她了……」
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去了監控室,打算看看監控。
路過飯桌的時候,她瞥到了我昨天開的那幾盒止痛藥,有些疑惑地拿了起來。
「這是什麼?」
她在手機上搜索過後,一顆心直直地墜入了谷底。
「為什麼要吃這東西?不知道很傷身體的嗎?嚇唬我也得有個限度吧?」
她打開微信,似乎是想給我發消息,但頁面卻還仍然停留在剛剛的那張病歷單上。
這次沒人打擾她了。
媽媽一行一行地往下看,臉色越來越蒼白。
「胃,胃癌晚期?」
她踉蹌地後退了一步,扶住了桌角,才堪堪站穩。
她一邊往監控室走去,一邊給我打來微信電話:
「這孩子,玩笑開太大了吧……」
「怎麼還不接電話?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
鈴聲響到自動掛斷,聯繫不上我,她只好給我打字發來消息:
【剛看到消息,你昨天是去問你爸那裡借錢買藥的?】
【哪裡不舒服為什麼不早點和我說?】
【媽媽有的是錢給你治啊,就算這病歷單是真的,不是你騙我的小把戲,媽媽也能請來海內外最權威的專家,一定會把你治好的!】
她已經慌到有些語無倫次了,但卻還仍然快速的聯繫到了我昨天上門去找爸爸的事。
這時候,被她打開的監控也已經放到了昨天我回家之後。
她看著我徑直走向了臥室,片刻後又走向了書房,一步都沒有靠近過檔案室,一張臉越來越慘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看到張舒淇進了檔案室的那一刻,她的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看到我冒著大火也要靠近檔案室,意識到我是在尋她後,她始終忍著淚,沒有落下。
但下一秒看到我被吊燈狠狠地砸在地上,看到張姨搜颳了我身上的財產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她的呼吸一滯,手機啪的一聲落地,眼淚也砸在了電腦螢幕上。
「死的人,是寧寧?」
8
媽媽的反應很迅速,邊抹著淚邊從監控室沖了出去。
她第一時間打電話吩咐了手下,注意高鐵站和飛機場的信息,避免張姨潛逃。
同時,又讓公司的保安控制住還在工作的張舒淇。
但片刻後,她卻收到了張舒淇不在公司的回覆。
「她不在公司?那她去哪了?」
媽媽給前台打去了電話,這才知道張舒淇說時間來不及了,拿了競標的資料,前往了競標會場地。
我媽坐上車,當機立斷的就往舉辦競標的酒店趕去。
剛到門口,她便看到了與人談笑風生的張姨。
她一巴掌扇在了那女人的臉上:
「你為什麼不救寧寧!」
誰知張姨卻一改多年來在僱主面前的唯唯諾諾,挺直了腰杆硬剛我媽:
「喲,這不是林總嗎?」
「不會還以為自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女總裁吧,我告訴你,我女兒現在進去競標了,等今天的結果出了,你就會跌落泥潭,永遠不能翻身!」
誰知我媽聽到這個消息後,卻沒有半分擔憂,反而是又一巴掌扇在了張姨的另一邊臉上:
「你不救寧寧就算了,你為什麼還要欺辱她!」
張姨捂著臉,瞪大了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哎喲?你這個即將下台的小賤人還敢打我?老娘弄死你!」
張姨是干粗活的,力氣比我媽大上不少。
她與我媽拉扯,扯住她的頭髮,就把她往牆上撞。
「玩弄我的感情是不是?就想看我被蒙在鼓裡,親自折磨自己的親生女兒?」
「賤貨,老娘還治不了你了,平時你打罵凌安寧就是故意裝給我看的吧?目的就是讓我生氣,讓我去抽我家淇淇?」
「怎麼樣?裝過頭了吧?公司核心機密都被我女兒拿到手了,把你拉下馬後,老娘要把這些年受的氣在你身上出個遍!」
我媽咬著牙,挺著她的折磨一聲也沒吭。
此時此刻,會議室的大門開了。
張舒淇一臉慘白的從裡面踉蹌的走了出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
我媽嗤笑一聲,似乎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張姨也終於捨得鬆開我媽,上前拉住了張舒淇的手:
「我的好女兒呀,這是怎麼了?一切不順利嗎?」
張舒淇聽到我媽的嘲笑聲後,抬眸直勾勾地盯住了她:
「我懂了……」
「那份競標書是你故意放在那兒引誘我去看的,你早就發現了我的異心,對不對?」
「那上面的競價根本就是假的!」
看著我媽自信的笑容,我也終於意識到,原來她的事業並不需要我操心。
她完全放棄家庭,在事業上的謀劃,在事業上的處心積慮,打造出了銅牆鐵壁。
張舒淇一個剛剛高中畢業的學生,智商再怎麼高,也鬥不過她多年來積累的經驗。
這時候,警察來了。
「張桂林女士是哪位?」
「你被指控故意傷人罪,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9
手銬被銬在了手腕上,張姨卻還不肯死心。
她看了一眼周圍看熱鬧的人群,癱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哎喲喂țû₌,權勢壓人了,資本家不讓老百姓活了!」
「你女兒在火場裡死了,你就要怪我這個保姆,誒呦,保姆的命就不是命嗎?」
「我每個月拿個幾千塊的工資,還得豁出命去救你女兒?」
周圍的人對著媽媽指指點點,她卻出奇的平靜,掏出了用手機拍下的那一段段監控錄像。
「我確實指責不了你沒救下我的女兒,但是你欺辱她,搜刮她身上的財物,還有剛剛打我那一段,都夠判你幾年了。」
一旁的張舒淇趁著眾人不注意,想從安全通道悄悄離開, 媽媽卻叫住了她:
「你還想走?」
「我已經用竊取和倒賣商業機密的罪名起訴你了, 做好坐牢或者是天價賠償的準備吧!」
其實她們原本能逃的。
我看見媽媽的手機上, 私家偵探曾發過來一條消息,告訴她張姨買了出國的機票。
但不知為何, 張姨錯過了那班飛機。
現在看來, 估計是對扳倒媽媽這件事十分有把握。
她想聯合張舒淇拿了錢繼續瀟洒。
她們的貪心終究是害了她們自己。
10
那天之後,媽媽病倒了。
她病得很重很重, 甚至無法操持我的葬禮。
這麼多年了,她率先服了軟,請求我爸來幫我主持葬禮。
爸爸的眼眶紅紅的, 似乎是哭過了一場。
看到我媽被秘書攙扶進來, 他指著她半天沒說出話來。
「你要怪我便怪吧, 要罵我便罵吧, 今天我不還嘴。」
「她從前最喜歡的就是你這個爸爸,謝謝你願意抽身過來一趟了。」
我爸撇開頭去, 眼眶紅紅的:
「她也是我女兒, 我本就該來的。」
「我不知道她得絕症了, 那天還對她這麼冷漠,那時候她一定很傷心吧。」
靈堂里陷入了靜默,片刻後, 我爸才繼續開口:
「還記得打離婚官司的時候, 你明明非常強勢地搶走了她的撫養權,你請了最好的律師, 讓我連爭奪的機會都沒有。」
「你既然這麼想要她,她跟了你之後,你又為什麼不好好照顧她呢?」
媽媽堅強的外表終於在這一天褪去, 她的手撫上了遺照上我的笑顏:
「她沒有爸爸管教, 我只是想做個嚴母,不想用溺愛毀了她的人生……」
「你說寧寧在天之靈會不會恨死我?我沒照顧好她,讓她年紀輕輕患上了胃癌, 我太過自負, 認為家裡的保姆肯定會救她,結果根本沒管她的死活……」
「都是我的錯,你說我要怎麼贖罪,才能獲得她的原諒?」
爸爸打了她一巴掌, 打斷了她無止無休地懺悔。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你滾吧, 寧寧肯定不想見到你,也不想聽你說這些話, 你是個不稱職的媽媽!」
媽媽捂著臉, 崩潰地大哭起來, 似乎是要把這些年壓抑的情緒全部發泄出來。
我的靈魂越來越淡,仿佛一陣風就能把我吹散。
我感謝媽媽給了我生命,感謝她把我養大,從小沒讓我缺過什麼物質。
但我還是希望下輩子, 下下輩子,都不要再做她的女兒了。
希望能投胎到一個有愛的家庭,健康快樂地長大。
希望能感受一下我一輩子都沒能感受過的母愛。
聽說後來那母女倆開庭時, 她做了這輩子最衝動的事。
她持刀想殺人,被關了進去。
但那時候, 我的意識已經消散,化為了世間的一抹煙塵。
這個消息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