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吃死人?」我打斷她。
「那倒不會,但是——」
「那不就行了!」
我摳了摳腳。
吳媽的目光落在我的動作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小姐,你怎麼能做這種動作?」
「你腳癢了不抓?干忍?」
我笑嘻嘻問。
「……」
彈幕又七扭八歪飄了起來。
【女主瘋了嗎?還是被魂穿了!這是第一名媛?】
【偶爾的反抗還能理解是作者豐富女主人設,可這還是那個連擦嘴都要用專門品牌紙巾的人嗎?】
【她怎麼能摳腳呢!她怎麼能摳腳呢!】
【女主怎麼不能摳腳?我就問這個世界上有誰沒摳過腳?】
【我沒。】
【撒謊倒霉一輩子。】
我看樂了,倒在床上咯咯咯笑。
【看看,女主笑得像冷宮裡的妃子。】
【絕壁瘋了!】
第三天。
我站在窗邊眯眼看外面的大雨時,收到宋淵信息。
【我先回老宅,小柔在別墅等你,她這幾天心情不好,你知道怎麼做了。】
我回:【保證不讓你失望。】
下樓,嫂子正坐在沙發上打電話,見到我掛斷電話,陰陽怪氣地開口:
「小雅,關起來反省的滋味不好受吧?早知今日,何必逞一時口舌之快呢?」
我不理她,徑直走到門口架子旁,拿到哥哥最近剛買的敞篷跑車鑰匙。
「你拿你哥車鑰匙幹什麼?他這輛車是心肝寶貝連我都不讓碰!快給我!」
嫂子怒氣沖沖地過來搶鑰匙。
我手一晃躲開,閒閒開口:
「嫂子,你弟弟在公司挪用的 500 萬,我哥應該還不知道吧?你是學法律的,唔,他這種行為叫什麼來著,職務侵占罪?我沒記錯的話,500 萬屬於數額特別巨大,好像是判十年?」
她愣住,臉色驟然發白。
「你,你怎麼……」
我冷冷覷著她。
「屎在茅坑裡臭不臭我不管,但有人如果非要挑起來到處顯擺,那我不能讓自己一個人噁心是不是?」
她瞪大眼,臉上閃過精彩絕倫的各種表情,幾秒後,輕聲細語開口。
「小雅,外面在下雨,記得帶把傘。」
說著放輕腳步,快速離開。
我轉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今天沒化妝但洗了頭。
倒不是為了要見人,主要是癢了。
「太端莊了。」
我有些不滿。
從柜子抽屜里拿出剪刀,比了比,毫不猶豫「咔嚓咔嚓」。
我其實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
有次在福利院出席公益活動,我包出來的餃子最飽滿最好看,得到了孩子們的一致青睞。
我剪了一個品如歸來的髮型。
開門,清涼雨絲迎面吹來,頭髮恣意飛揚。
彈幕——
【為所有愛執著的痛,為所有恨執著的傷。】
【樓上為什麼能發語音……】
6
我在雨中一路開到宋淵的別墅。
寧雨柔正在門口等著。
顯然,她並不想讓我進去。
車子一個利落漂移擺尾,停在她面前。
「漂亮!」
我默默誇了句。
寧雨柔繃著臉上車,白色的裙子上濺了幾個泥點。
她陰陽怪氣地開口。
「溫姐姐,你故意來這麼晚,是心裡對我有什麼不滿麼?」
她平日裡一向走的奢華貴婦風,今天卻只穿著一條簡單的白色長裙,沒帶首飾,甚至背的是個廉價的帆布包。
但是妝容一如既往的完美精緻。
我記得以前某次在宋家吃飯,宋父在餐桌上怒斥宋淵是被「不三不四」的女人迷住了心竅。
宋淵當時不屑一顧地淡笑。
「小柔雖然偶爾有點小性子,但是個純真善良的女孩,她不懂你們這些虛與委蛇,甚至連妝都不怎麼會化。不像有些人,看似完美卻是個提線木偶,沒個性沒靈魂,活得才叫一個沒趣。」
此刻,我如此近距離地打量寧雨柔。
睫毛眼線腮紅陰影遮瑕高光一個不少,但唇色淡淡的,是典型的「心機妝」。
「我對你滿不滿的,你心裡沒數麼?」
寧雨柔的臉頰抽動了一下,輕哼了聲,決定不再理我。
她開始用紙巾仔仔細細擦裙子,過了一會,又拿出化妝品對著鏡子一點點補妝,認真得仿佛在參加復讀後的高考。
雨下得越發大了,我不慌不忙往前開。
距離宋家老宅一公里時,點了下按鍵。
跑車的篷緩緩打開。
瓢潑大雨瞬間從頭頂、前方,千軍萬馬般迎面撲來。
寧雨柔發出尖叫。
「你在幹什麼!快關上!我都淋濕了!」
我轉頭看她。
黑的白的紅的黃的,在她臉上融合匯聚,緩緩流下。
像個鬼。
我哆嗦了一下,加大油門往前衝去。
宋淵看到落湯雞的我們時,神情錯愕。
「怎麼回事?」
我用手將頭髮隨意地攏了攏,捋成一個大背頭。
「我哥的新車,不中用啊。」
他看了看我身後,又看向我,蹙眉問:
「小柔呢?」
我愣了下,轉頭。
寧雨柔站在身後。
原本正紅著眼,作出可憐兮兮的模樣,聽到他這句話僵住。
她臉上的妝被雨水洗刷乾淨,成了純素顏。
眼睛縮小了一半,嘴唇大了一圈,白嫩的皮膚成了黑黃色,看上去完全變了一個人。
「溫雅,你果然還是讓我失望了!」
宋淵冷冷注視著我,口氣含著怒意。
寧雨柔弱弱出聲,「阿淵,我在這裡。」
宋淵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瞳孔慢慢睜大。
「……小柔?」
7
彈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朝夕相處的人居然不認識了,敢情寧雨柔從沒在男主面前卸過妝啊!】
【男人判斷女人化妝的唯一標準:口紅紅不紅。】
【女主這招狠!把小三假臉扯下,順便把她吸血哥的跑車也毀了。】
【跑車:誰為我發聲?】
【小三活該!男主初中時經常被各路混混拉到胡同里勒索,那條胡同正好是女主學雕塑的後窗,她見義勇為每次用泥巴當飛彈把混混們砸跑,成了男主的天降女神。男主出國前,天天去胡同守著就為了見女主一面,可惜女主的課結束再沒去過那裡。而這一切,被住在胡同另一邊的寧雨柔全程目睹,去年冒名頂替和男主重逢,於是才有了男主把她放在手心裡寵……】
【這要換個視角,男主就是為了真愛反抗聯姻,偏心愛偏心寵,有情有義的人了。】
我一邊換著傭人給我準備的衣服,一邊定定看著眼前飄過的彈幕。
原來是這樣。
宋淵初中時又矮又瘦還有錢,宋家父母那時正在事業關鍵期,每天獨來獨往沒人管他。
他不被欺負誰被欺負?
每次他被揍得鼻青臉腫,又是個死咬牙不出聲的性子,我那時壓根沒認出他。
沒想到讓寧雨柔撿了個漏。
我扯了扯嘴角,又覺得不可思議。
一個人會因為小時候連面都沒見過的人短暫幾次接觸,就愛上她?
這是有情有義?
這是腦子有坑吧。
【這次宴會男主和寧雨柔設了個局,累及女主名聲,就為了後期讓寧雨柔上位,但我是不會劇透的。鄙視樓上。】
我換好衣服出門,正看見同樣換好了衣服的寧雨柔從我前面屋子走出來。
她又恢復了精緻的「美貌」。
宋淵跟在她後面,目光不時落在寧雨柔的後腦勺,神情有些發怔,仿佛某些根深蒂固的認知在崩塌。
我就是故意的。
這次來參加壽宴,一方面是因為宋家奶奶是唯一對我還不錯的人;另一方面,純粹想來發發瘋。
這些年前怕狼後怕虎,顧慮這個顧慮那個。
現在沒幾年活頭了。
我怕個毛線。
8
宋家父母見到我,對我的品如髮型微微不悅,但他們是自恃有身份有涵養的人,並沒有當面說什麼。
對於他們,我也沒有什麼不滿。
本來就是利益結合。
他們喜歡我的形象和藉由我塑造的他們的形象,而溫家,藉由我得到了項目合作。
一個要名,一個要利。
各取所需而已。
只不過現在,我不幹了。
這次壽宴,因為奶奶不喜歡吵鬧只請了些親友,這也是為什麼宋淵敢毫無顧忌地帶寧雨柔來的緣故。
他這是帶她來認門來了。
我不介意他們肩並肩坐在我對面。
我好奇的是。
他們準備怎麼給我一個下馬威。
當然,很快我就見到了。
宴席剛開始沒多久,給我上例湯的年輕男服務員忽然失手打翻了湯,熱湯濺在我手背上。
他緊張地一把捧起我的手,送到嘴邊呵氣。
「小雅,你沒事吧?對不起對不起,晨哥哥不是故意的。」
我抽出自己的手,抬頭看這個男人。
「是你。」
男人一臉的慌張和懊惱。
「都怪我!是我搞砸了!對不起小雅,我知道你要結婚了,我知道我們以後再也沒關係了,本來只是想偷偷看你一眼,沒想到反而讓你受傷了。」
他的表情、話語、動作,含糊又曖昧,傳達出的信息卻意味深長。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和他身上來回打量。
對面,宋淵目光冷沉,顯然並不意外。
而寧雨柔,看似無辜地睜大眼在看熱鬧,眼神里,卻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我的身體緩緩後靠。
來了。
彈幕飛速飄過。
【來了來了來了來了……】
【其實這個男人——】
這條彈幕剛飄出幾個字,我伸手,對著前面大力一晃。
眼前的彈幕霎時煙消雲散。
就像升級打怪的遊戲,什麼都提前看攻略,顯得我多沒用似的。
我自己來!
這個男人叫郝晨,曾是我的私人司機。
當初我見他老實勤奮,做事周到,很信任他。結果他打著我的名義在外面自己攬項目,直到受騙者找到我名下。
我選擇了報警,後來他就消失了。
此時,宋淵冷冷出聲。
「你是誰?你和我的未婚妻有什麼關係?把話說清楚。」
寧雨柔點頭,作分析狀。
「是啊,你剛才的話說得好像跟溫雅姐姐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似的,溫雅姐姐從很早以前就是宋總的未婚妻,能和你有什麼關係?她是公認最端莊最優雅的大家閨秀,名聲可不容你半點詆毀,一定是你汙衊她!我要幫溫雅姐姐報警!」
男人眼神瞟向我,顯出害怕又為難的樣子。
宋父沉聲,嗓音威嚴。
「說清楚!我們宋家的兒媳不能有半點齷齪事!」
桌首的宋家奶奶忽然笑呵呵開口。
「什麼有關係沒關係的,小雅和阿淵也是這幾年才開始談婚論嫁,以前小孩子說親誰還真當回事了,再說有關係又怎麼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她說著不經意瞥了宋淵一眼。
宋淵面色緊繃。
寧雨柔的臉霎時變紅。
宋母擰眉,「媽,不好這樣說的,男人是在外面幹事業鶯鶯燕燕的,總歸不出大問題就好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看中小雅的是什麼,如果婚前真有些說不清的事,這個婚事我覺得倒也可以再等等。」
「還是別等了。」我開口。
宋淵冷哼一聲。
「等不等不是由你——」。
「直接取消不更好?」
9
這話一出,全場安靜。
在場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所有人都知道我,以及我所代表的溫家,為了抓住宋淵這棵搖錢樹,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算計。
曾經有一次,我沒忍住寧雨柔愚蠢又低級的挑釁,回懟了她幾句,宋淵當晚就給我爸打電話說要取消婚禮。
轉天一早,我們全家領著我,親自上門向宋淵道歉。
宋淵沒鬆口。
我連著去道歉了七天。
「溫雅,你可別後悔。」
此時,宋淵在對面冷覷著我,嗓音淡淡。
寧雨柔又出聲。
「是啊,溫雅姐姐,就算你和別人真談過戀愛,或者干過別的什麼,好好說清楚就過去了,千萬別動不動就說退婚啊。」
我笑了起來,盯著寧雨柔。
「我說退婚,最開心的難道不是你嗎?這裡坐的哪個不對你身份心知肚明,你還在這裡演,嘖,不尷尬麼?」
「溫雅!」
宋淵厲喝,語氣中含著濃濃的警告。
我的目光又移在他的臉上。
「狗叫什麼?你真以為你是玉皇大帝喊誰的名字誰就得應召?又想拿取消溫家合作說事?你可快取消吧,你不取消你是狗,你不取消你倒霉一輩子!」
宋淵睜大眼,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寧雨柔忽然盯著一旁的郝晨,下一秒,郝晨激動的聲音響起。
「小雅,你終於還是為了我放棄聯姻了!晨哥哥太高興了,我一直舍不下我們的戀愛時光,我一定——」
他突然頓住,驚恐地垂眼看。
我手裡拿著一把餐刀。
正緊緊抵在他脖子大動脈上。
我在黑暗少女時代,曾經偷偷玩過一個叫模擬人生的遊戲發泄。
看著裡面一個個被操控的小人,我仿佛看到了自己。
我將他們關在一個房間裡,刪掉了門。
小人在房間裡掙扎,呼救、死去,然後變成一座座墓碑。
從第一次看見彈幕開始,我就意識到。
我的人生,和他們的人生如出一轍。
既然世界是假的。
那就按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來。
大家尖叫起來。
「溫雅,把刀放下!」
「千萬別衝動!」
我充耳不聞,對著面前抖如篩糠的郝晨。
笑眯眯開口。
「來,說說,我們什麼時候談過戀愛?」
10
彈幕死灰復燃——
【畫風不對啊!就算不是虐文女主也該是冷靜高智大女主吧!怎麼突然就不按常理出牌了?】
【我以為她會冷靜盤問,找出漏洞力證清白,沒想到她直接上終極手段。】
【該說不說,這個法子確實最省事最有效!】
【啊啊啊!女主發瘋了!我也要發瘋!我要辭職!】
【我也要發瘋,我要跟我婆婆宣戰!】
郝晨只堅持了 5 秒,就繳械投降。
他哆哆嗦嗦:
「沒,沒有,溫小姐,是我汙衊你!對不起,你上次報警抓我,我懷恨在心想報復你,我混蛋,我不是人!溫小姐你可千萬別衝動啊!」
我撇嘴搖頭,「報警抓你是兩年前的事了,這個時候來報復我?你覺得我傻麼?」
寧雨柔突然開口。
「溫姐姐可是名媛閨秀,怎麼可能真的傷人呢!溫姐姐,你快把刀放下吧,你嚇著大家了。」
我看著她緊張的模樣,低低笑了起來。
「嚇到大家,還是嚇到你啊?郝晨,你看到了,有人故意激我,我只能證明一下子了。」
刀子往前送了一公分,血赫然涌了出來。
「哎呦呦,疼疼疼!是她!是寧雨柔!她給我錢讓我演一場戲,說要把你名聲搞臭!我只是個拿錢辦事的!」
郝晨用手指著寧雨柔,喊了幾句,身子癱軟倒地。
他有恐血症,我親眼見過。
我歪頭,盯著對面的寧雨柔。
所有人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畢竟,剛才一番聲嘶力竭的叫喊,任誰都能看出郝晨說的是真話。
寧雨柔臉色慘白,身體輕輕發顫,「他,他瞎說的!」
宋淵看著她的目光有些複雜,嗓音很輕:
「小柔,你不是說確認清楚了,那個男人是她曾經的情人?」
寧雨柔咬著下唇,委屈又可憐。
「阿淵,他的確是這麼跟我說的,我也是被騙了!我當時看到你們所有人被她蒙蔽,一時頭腦發熱想要見義勇為把真相告訴大家。我哪知道郝晨居然是個騙子,阿淵,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宋淵認真地注視著他好一會,隨後輕嘆一聲,轉頭看向我:
「小柔對你做的任何事,我都全權負責,婚禮照常舉行,你溫家的公司我會加大合作,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