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來後,我拒絕了劉亦安讓我辭掉工作的想法。
同上一世一樣,他氣得摔門而去,並留下了一句:
「如果你不願意辭職來廠里做飯,那我們就離婚!」
我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把寫好的離婚協議放在桌上,轉身離去。
上一世,我為了不離婚,妥協了一次又一次。
最終卻害死了我的女兒,也害死了我自己。
可他卻在功成名就之後,和年少時的白月光舊情復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1
我反覆地看著自己完好無損的右手,激動地快要哭出聲來。
沒想到,我竟然會重生。
劉亦安則在我耳邊說個不停:
「青露,現在廠里到了關鍵時候,很多工人還是十八九歲的孩子,他們只有吃得好,才能把活干好,所以你必須要辭了工作來廠里幫忙給工人做飯。」
看我半天沒有回答他,他生氣地把筷子往飯桌上「啪!」地一拍,嚴肅地看著我:
「青露!我在和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我這才從重生的喜悅中抽離出來。
「我現在一個月的工資六十二塊,去你的廠里幫你的話,你一個月能給我發多少錢?」
我是服裝廠的技術骨幹,也是組長,在廠里的工資僅次於領導。
而劉亦安每個月的工資,只有二十五塊錢。
他的眼神有些閃躲,說出來的話卻振振有詞:
「我們是夫妻,應該互相幫扶,怎麼能事事都算計呢?」
「你明知道廠里現在連工人的工資都發不出來,我要是有那個閒錢,直接請一個人去做飯不就好了?」
我冷笑:
「那你就是準備白嫖了?」
聽完我的話,劉亦安明顯提高了嗓門:
「什麼叫白嫖?」
「我們是夫妻,這廠是我的,不也等於是你的麼?」
「等我把廠子做起來,成為大老闆以後,你臉上不也有面子麼?」
面子?
前世我連命都沒了,要那面子又有什麼用?
「劉亦安,你臉皮也真夠厚的。」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嫁給你,可不是要倒貼你的。」
「好!江青露,你可別後悔!」
「如果你不願意辭職來廠里做飯,那我們就離婚!」
說完,劉亦安氣得摔門而去。
2
劉亦安是下鄉到我們村的知青,他高中畢業,有文化,很得村長的重用。
改革開放後,知青們陸續返城。
而一直借住在我家的劉亦安,卻選擇留了下來。
他說他喜歡我,捨不得離開我。
他說想要改變村裡落後的局面,想要帶著全村人走上脫貧致富的道路。
於是,我們結婚後,在村長和鄉里的支持下,劉亦安開了一個小型鞋廠。
萬事開頭難。
剛開始的幾個月,鞋廠能接到的訂單十分有限,連承諾工人的每個月二十元工資,都發不出來。
為了安撫工人,劉亦安決定由廠里負責工人的一日三餐,等接到訂單,拿到貨款後,再補發工資。
於是,他便想讓我給廠里所有的工人們做飯。
前世,我為了不和劉亦安離婚,辭去了鄉里服裝廠的高薪工作,來到了鞋廠。
在我的幫助和劉亦安的努力下,鞋廠慢慢步入了正軌。
為了提高我的工作效率,劉亦安買了一台絞肉機放在後廚。
有一天,我正在往絞肉機里放肉時,一個工人不小心碰到了機器的開關。
我左手的三根手指頭瞬間變成了肉泥。
工人跪在地上求劉亦安,最後,心軟的他只扣了工人三個月的工資,當我的醫藥費。
而我,原本該獲得的賠償,一分都沒有。
「他母親身體不好,家裡沒有勞動力,太可憐了,咱們就別要他的賠償了。」
「就算你沒了三根手指,你還是我心中最美的女人,我知道你為我的付出,我會永遠愛你,感謝你。」
面對劉亦安的花言巧語,我妥協了。
因為這件事,他本就不錯的口碑在村裡急速上漲。
他成為了大家口中的大好人。
不徇私,有大愛。
他在享受這些虛名的同時,也一步步加緊了對我的剝削。
他要求我像他一樣,關心愛護廠里每個工人。
工人生病,我去照顧。
工人的孩子沒人帶,我來帶。
單身工人的衣服破了,我來補。
他對誰都掏心掏肺,盡心盡力。
他是整個工廠乃至整個村子的恩人和希望。
卻唯獨是我一人的惡魔。
3
我收拾好東西,回到了服裝廠的宿舍。
舍友春霞看到我,有些吃驚:
「青露,你不回家住了麼?」
「嗯,劉亦安要和我離婚。」
春霞撇撇嘴:
「你就編吧,他對你這麼好,怎麼會和你離婚。」
在外人心中,他對我一直都很好。
他是高中生,是城裡來的文化人,在村裡很受歡迎。
而我只是一個父母雙亡,連初中都沒畢業的農村妹子。
所有人都覺得我配不上他。
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對他的喜歡感恩戴德。
「劉亦安想讓我辭掉工作,去鞋廠免費幫工人做飯,我不願意。」
春霞有些吃驚:
「他傻了吧?你家現在不都指望著你的工資養家呢?你要是不幹了,你們吃啥喝啥?」
是啊。
別人都懂的道理,他卻不懂。
或者說是,他為了自己的夢想和志向,裝作不懂。
上輩子,我陪著他過了兩年的苦日子,衣服是破了又補,補了又破。
直到鞋廠步入正軌,我才拿到了屬於我的工資。
一個月,二十五塊錢。
我問劉亦安,為什麼我的工資和普通工人一樣。
「做飯又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你的工資本來就值這麼多啊。」
「青露,你要理解我。」
「如果因為你是我老婆,就給你多發工資的話,我以後在廠里還怎麼服眾?」
那時,我覺得他說得十分有道理。
現在,我只想扇醒當時的自己。
我裝作難過的樣子,紅著眼眶看著春霞:
「所以,他說要和我離婚,我答應了。我總不能為了他,餓死自己吧?」
春霞是個大嘴巴。
相信過不了多久,劉亦安想要和我離婚的事,就會傳得人盡皆知。
4
第二天剛下工,門衛大爺就告訴我,劉亦安在廠門口等著我。
「青露,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你真的要和我離婚麼?」
我剛走近,他就大聲地指責我。
下班的工友們站在不遠處,對著我們指指點點,看著熱鬧。
「不是你說,要我辭職,去鞋廠免費給工人做飯。我不同意,你就要和我離婚麼?」
劉亦安的臉瞬間變白。
他極重臉面,沒想到我會當眾把事實輕而易舉地說出來。
「不是……我只是需要你的幫忙……」
「我又不是廚師,你請個廚師過去不就行了。」
「青露,廠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它是整個村子的希望……」
「對啊,廠子又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那我憑什麼要免費過去幫忙?」
「這……」
劉亦安被我說得啞口無言。
在他沉默的時候,周圍的議論聲傳進了他的耳中。
「哎你說,是不是江青露的男人看她賺得多,怕在家沒地位,才讓她辭職的啊?」
「不會吧,我親戚家是他們村的,我聽說她男人是高中生呢,人也挺好的。」
「那就對了,高中生也沒江青露一個初中生賺得多,他心裡肯定臊得慌。」
「也有這個可能……」
劉亦安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他抬起頭,惡狠狠地看著我:
「江青露,你要是不願意,明天我們就離婚!」
「願意幫我做飯的女人多的是,也不差你這一個!」
「好!」
我乾脆地答應了下來。
5
第二天,我和劉亦安要離婚的事,就傳遍了整個村子。
「青露啊,你和小劉不至於鬧到這一步吧?」
一大早,我回家拿結婚證,村長和村支書把我堵到了家門口。
「就是啊,不就是去幫幫忙,做個飯嘛,也不費啥事兒,至於鬧離婚麼?」
村支書吸了口煙,看我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加掩飾的不滿。
我有些無語。
「是劉亦安提出離婚的。」
「小劉!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麼能這樣對青露呢?你想讓她去幫忙,你不得好好說麼?」
「對啊,青露心軟,你哄哄人家,認個錯,人家會不答應你麼?」
「夫妻倆哪有什麼隔夜仇?快給青露道個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村長和村支書一唱一和,把劉亦安拉到了我面前。
他們已經默認,這個活兒,就該我去干。
劉亦安站在我面前,張了張嘴,剛準備說話,就被我搶先了一步。
「該離婚離婚,我絕不會去鞋廠幫忙,你也不用道歉。」
劉亦安的臉色,瞬間慘白。
村長的臉,也馬上垮了下來。
6
「江青露!你別不知好歹啊!等鞋廠步入正軌後,你想進都進不去了!」
我忍不住嗤笑:
「我在鄉里服裝廠乾得好好的,幹嘛要去鞋廠?」
「憑啥鞋廠所有的工人都有工資,就我自己是免費的?」
「既然村長把鞋廠說得這麼好,你家娟子沒考上高中,正好在家閒著沒事兒干,你咋不讓她去?」
村長頓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家娟子才十七……哪兒會做飯啊……」
「那不是村支書的兒媳婦會做飯,正好她也沒工作,讓她倆一起去鞋廠,做個伴。」
「那鞋廠又不是我家的,憑啥讓我兒媳婦去白乾活?」
村支書趕快撇清關係。
「鞋廠不是你家的,那是我家的?你兒媳婦沒工作都不能去,又憑啥讓我辭了工作去?」
說完,我就坐在院門口的石墩上,拍著腿嚎啕大哭起來。
「沒天理啊!」
「我嫁給劉亦安時他什麼都沒有,就連房子都是住我家的。」
「現在你們又逼著我辭了工作,你們不就是看我爹媽都不在了,和劉亦安一起合夥欺負我麼?!」
「大夥快來給我評評理啊!」
劉亦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他最討厭女人像潑婦一樣罵街,他當初喜歡我,就是因為我和村裡大部分女人不一樣。
也正是因為我溫柔善良好說話,上輩子才落得個那樣的下場。
直到臨死前,面對他那張無比噁心的嘴臉,我才明白:
沒有利爪的善良就是愚蠢。
人生中有太多不幸,就是因為我們缺乏翻臉的勇氣。
7
還沒等我繼續撒潑,鄰居李曉雪就一屁股把我從石墩子上頂了下去。
「江青露!一大早你哭喪呢!不就是去鞋廠做個飯麼?!」
然後她搓著手,紅著臉,看向了劉亦安。
「我最近正好沒事兒,她不去,我去!」
李曉雪家在我家隔壁,她一直都挺喜歡劉亦安的。
只不過她在村裡是出了名的潑辣,是劉亦安最不喜歡的類型。
「哎呀!關鍵時候,還是得看咱們曉雪啊!」
「對對對!那就這麼定了啊!曉雪!你明天就去鞋廠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