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愛人是一朵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
最純愛那年,我為她公然出櫃挨了我媽二十鞭,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可我不後悔,我堅信她值得。
直到有一天,我撞見她上廁所時站著撩起裙子,掏出來比我養兄都大。
1
透過門縫,我手腳冰涼,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後背的鞭傷還在隱隱作痛,我只覺得喘不過氣來。
過去的二十多年,我從未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女孩子。
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我不得不承認,愛情與性別無關。
接受沈毓的告白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出格的事。
可我不曾後悔過。
吻照被傳到網上鬧得沸沸揚揚,輔導員找我談話讓我休學時,我不後悔。
被母親抽得鮮血淋漓,躺在病床上時,我不後悔。
沈毓來看過我一次後,就以要寫畢業論文為由回學校時,我不後悔。
這些我都不在意,她年紀小,照顧她、包容她,原本就是我的責任。
何況,我們並不是尋常的情侶。
可是,如果這份愛只是一個謊言,那我的堅持又算什麼呢?
耳邊傳來抽水馬桶的聲音。
我急忙動了動僵硬的手腳,回到客廳,假裝看電視。
沈毓悄悄走到我身後,從後面抱住我,親了我一口,「姐姐臉色不太好,是傷口又疼了嗎?」
她自責地低下頭,「都怪我不好,姐姐都是為了我才會被阿姨打。」
沈毓的長相本就清秀可人,此時咬著唇自責的模樣更顯得楚楚可憐。
若是以前我早就心疼地把她攬在懷裡低聲安慰。
可是現在,我閉了閉眼,強壓下心裡的翻江倒海,問她,「毓毓,你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
沈毓愣了愣,摟著我的脖子撒嬌,「姐姐怎麼忽然這麼問,我能有什麼事瞞著姐姐呀?」
我把她扒拉下來,突然間注意到,她的手掌比我的大了一圈。
沈毓比我小兩歲,在我面前一直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妹妹形象。
以致於我常常會忽略,她的身高體型其實更像一個清瘦的男生。
我認真地看著她,「毓毓,你知道的,我最討厭別人騙我。」
沈毓眼睛驀地紅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哽咽道,「姐姐你難道懷疑我嗎?」
「你怎麼能懷疑我呢?我這麼愛姐姐,怎麼可能有事瞞著你呢?」
她哭了,眼睛和鼻頭都紅紅的,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我替她擦了擦眼淚,「別哭了,我只是想說,我愛你。」
「如果你有什麼事騙了我,只要你現在告訴我,我都可以不在乎。」
「別騙我,好嗎?」
2
求你了,不要騙我。
可沈毓只是吸了吸鼻子,在我懷裡蹭了蹭,「我才沒有騙過姐姐,姐姐你今天怎麼了,怎麼老是懷疑我?」
「沒什麼,」我有些失望,只能勉強地笑了笑,「只是想到媽媽,心情不太好。」
「姐姐別難過,」沈毓捧著我的臉,眨著亮晶晶的眼睛,對我承諾,「我會一輩子對姐姐好,絕不會讓姐姐後悔今天的選擇。」
多麼動人的情話,如果她沒有騙我就好了。
我攥緊了拳頭,垂下眼眸,低聲應了一句,「嗯。」
「姐姐,」沈毓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我晚上要請導師和師兄們吃飯。」
我笑了笑,轉了兩萬給她,「去吧,別讓老師等太久。」
「姐姐最好啦!」
沈毓前腳出門,我後腳就尾隨她來到了一個頗為眼熟的酒吧包廂。
只是我來得不巧,剛到門口就撞見他和朋友聊天。
沒有導師,也沒有同學,有的只是一群熟悉的紈絝子弟。
從前,我的繼妹秦可馨常常把我叫到這個酒吧里,肆意羞辱。
而現在,沈毓正拿著一條藍寶石項鍊給秦可馨戴上。
我認出來這條項鍊很像之前他向我告白時送我的那條。
他寵溺地摸了摸秦可馨的頭,一道清雋的男聲傳入耳中,「這是我專門為你設計的,比秦笙那條更高貴,更精緻。」
秦可馨紅著臉蹭了蹭他的手掌,「我就知道毓哥哥對我最好了。」
周圍的人都在起鬨,「都這氣氛了不親一個說不過去吧!」
「親一個!親一個!」
秦可馨羞澀地閉上眼,朝著沈毓的方向湊過去。
沈毓偏過頭避開,周圍起鬨的人瞬間安靜了。
秦可馨臉色僵了一瞬,「毓哥哥,你怎麼了?你以前都不會拒絕我的。」
「你該不會真的喜歡上秦笙了吧?」
沈毓嗤笑一聲,「怎麼可能?別開玩笑了。」
「我最看不慣她那副自命清高的模樣了,要不是為了你,我怎麼可能低聲下氣哄了她這麼長時間?」
大家也開始附和他,「就是,沈哥的心意我們都知道,他為了讓你能追到秦熠都能忍著噁心扮女人了。」
「說真的,馨馨你真的不考慮考慮沈哥嗎?那秦熠也沒什麼好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可馨身上。
她柔柔地道,「我當然知道毓哥哥對我好,可是嫁給哥哥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
「哥哥要是知道她喜歡上了女人,一定會對她死心的,到時候我就有機會了。」
「所以我不能就這麼放棄,我相信毓哥哥以後一定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的。」
啪嗒!
沈毓手裡的杯子碎了,其他人見狀開始打圓場。
「其實不得不說,秦笙長得是挺仙的,身材也好,上次她穿了件旗袍,那氣質一般人還真穿不出來,沈哥也不算虧太多。」
「要不回頭我也扮個女裝跟她玩玩?沈哥你不介意吧。」
沈毓慢條斯理地擦著手上的酒漬,「玩唄,你不膈應就行。」
3
我木然地站在門外,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我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大冒險,惡作劇,我甚至還想過他是被逼的。
可我沒有想到這一切居然是他為了撮合秦可馨和秦熠,故意構建的謊言。
我諷刺地勾起嘴角。
沈毓,還真是偉大呀!
十四歲那年,母親再婚,繼父有一個養子和一個親生女兒。
那個養子就是秦熠。
他是我晦暗的青春里唯一的光明,也是我最深的苦難。
他越是喜歡我,秦可馨就越是厭惡我,折磨我。
從十四歲到十八歲的中學時光里,不管是在家還是在學校,秦可馨都在無所不用其極地霸凌我。
秦熠那時也還是個少年,雖然有心,卻也無法時時刻刻在我身邊保護我。
於是久而久之,我開始封閉自己,遠離人群。
直到上了大學,沒有跟秦可馨考到一個學校,我的生活才慢慢回歸正常。
可我早已習慣了獨來獨往,習慣了孤獨。
是沈毓帶著熱烈的火光闖進了我的世界。
我們學校化學系的畢業率一直不太可觀。
所以學校會給每年延畢的學生安排一位研究生一對一指導。
我要帶的恰好是沈毓,一個身高一米八,穿著洛麗塔的甜妹。
她從來不叫我學姐,而是叫姐姐。
「姐姐這個化學方程式我看不懂,你可以幫幫我嗎?」
「姐姐好厲害,不像我,老是把試管炸掉。」
「打雷好可怕呀,我可以去姐姐那裡睡嗎?」
就這樣,她一步一步靠近,我一步一步淪陷。
生日那天,她央著我和她一起去山頂看流星。
流光划過那一瞬間,她抱著99朵紅玫瑰向我告白。
那一刻,我真的以為,我遇到了愛情。
4
我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連空氣都安靜了。
我徑直端起桌上的酒杯,一人一杯潑在沈毓和秦可馨的臉上。
「啊!」秦可馨尖叫一聲,手忙腳亂地擦著身上的紅酒,「秦笙你瘋了嗎!」
我沒有理她,只是走到沈毓面前,他現在摘掉了假髮,換回了男裝,看著真是溫柔俊雅。
「沈毓,你沒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嗎?」
從我進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躲閃著我的目光。
秦可馨諷刺地看著我,「你還看不出來嗎?秦笙,你被耍了。」
「我要是你就夾著尾巴裝不知道,還能多留住毓哥哥兩天,否則像你這種呆板無趣的人,毓哥哥連多看你一眼都嫌髒。」
「沈毓,我想要你親口告訴我,她說的是真的嗎?」我固執地盯著沈毓。
他煩躁地抹了把臉,「你想讓我說什麼?秦笙,一定要逼我撕破臉皮把話說絕嗎?」
「差不多就得了,真鬧起來你自己臉上都不好看。」
「呵,」我閉了閉眼,「是啊,是不好看,自以為找到了真愛,不惜忤逆母親,中斷學業,結果都是假的!」
「這樣愚蠢又可笑的人,除了我,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吧?」
淚水不知不覺已爬滿了臉龐,我抬手捂住眼睛,硬是把淚眼憋回去。
已經這麼狼狽了,秦笙,不要讓自己變得更可笑了。
沈毓捻了捻手指,站起身來,在我頭頂投下一片陰影。
他似乎嘆了口氣,淡淡道,「秦笙,其實你也沒有那麼讓人討厭,只要你願意發誓永遠不見秦熠,成全他和馨馨,我可以繼續跟你在一起,我們還跟以前一樣。」
「毓哥哥!」秦可馨急急地叫了他一聲,被沈毓抬手制止。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肚子都痛了,「這算什麼?施捨嗎?」
笑夠了,我直起腰來,看著沈毓難看的臉色。
冷聲道,「沈毓,你給我聽好了,從前是我瞎了眼,錯看了你,現在是對我的懲罰,我受了。」
「我不需要你的施捨,從今往後我們一刀兩斷。」
我毫不猶豫地轉身,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這方令人窒息的天地。
走到門口時,我回頭瞥了秦可馨一眼,「聽說秦熠正在相親。」
「他寧願去相親也不願意多看你一眼,你說你又可不可笑呢?」
關上門的那一瞬間,一隻酒瓶砸到門上四分五裂。
5
走出酒吧大門,所有堅強的偽裝瞬間坍塌。
我現在只想有一個溫暖的被窩,能讓我把自己埋進去,默默地舔舐傷口。
可是連老天也要跟我作對,天空飄起淅淅瀝瀝的雨,連車都打不到。
霓虹閃爍,人間喧鬧,只有孤寂才是屬於我的。
我迎著凜冽的寒風奔跑起來,那份冰冷灌進了我的心房。
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匆匆躲進商場。
一輛車在我旁邊停下,秦熠撐著傘從駕駛座出來。
「笙笙,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快上來。」
他把我塞進后座,遞過來一條裙子,打開擋板,「裡面有備用的衣服,你先把濕衣服換掉,別感冒了。」
裙子很合身,車裡的暖氣烘得我冰凌凌的心都暖和了一點兒。
我蜷縮著躺在后座,抱住自己,無聲地哭了起來。
秦熠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我。
仔細想想,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被母親區別對待時我沒哭。
大冬天被秦可馨潑濕床鋪時我沒哭。
現在卻為了一個騙子難過得哭成這樣。
真是沒出息。
被淚水模糊的視線里,出現一隻大白兔奶糖。
就像是我剛到秦家的那一年,清雋的少年遞過來的手心也是這樣一隻大白兔奶糖,「你就是笙笙吧?以後我就是你哥哥了。」
過去與現實重合。
秦熠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笙笙,吃了糖睡一覺,睡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我帶你回家。」
6
回家。
或許是這兩個字太過溫暖,讓我產生了一種溺水之人終於抱住浮木的錯覺。
在這方狹小的天地里,我安心地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已經是在秦熠的公寓里。
雨還在下,暖黃色的燈光卻將房間映襯得很溫馨。
雲朵樣式的化妝桌,巨大的飄窗,還有床頭的零食櫃......
這些都是我曾經跟秦熠說過的夢想中的小家。
沒想到多年後的今天,是他實現了我的夢想。
其實最初的時候,我是很喜歡跟秦熠在一處的。
他包容我,偏愛我,十四歲,他牽著我的手,我第一次坐上了旋轉木馬。
十五歲,他從天而降打跑欺負我的小混混。
十六歲,他送給我人生中第一雙高跟鞋。
在他身上我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情。
如果沒有秦可馨,我真的會喜歡上他。
可是現實沒有如果。
秦可馨對他瘋狂的占有欲,讓秦熠每一次的靠近都變成了我的噩夢。
我永遠不會忘記,十七歲時,因為收了秦熠送我的禮物,就被秦可馨帶著人踩進下水道的污水裡。
反反覆復,每次在我快要窒息的時候,她們會拽著我的頭髮把我提起來。
不等我緩過氣來就又會被按進去。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垃圾。
「秦笙,我今天就是要讓你認清自己的身份,一個妓女生的雜種,連親爹是誰都不知道。」
「能進我們秦家的門已經是你們母女祖宗十八代修來的福氣了,怎麼還敢妄想沾染哥哥。」
「以後要是再讓我看到你不要臉地粘著哥哥就不是吃點教訓就能了的事了,我會讓你和你那個媽重新做回陰溝里的老鼠。」
那次之後,我得了肺炎,在醫院躺了幾個月。
身上的傷痛可以恢復,可是在後來的很多年。
那天晚上下水道里腥臭噁心的味道,卻一直縈繞在我的胃裡,每次見到秦熠的時候就會湧上來。
那段時間我避他如蛇蠍,秦熠也慢慢疏遠了我。
直到上了大學,搬出秦家,一年回不了一趟。
我已經有很久沒見過他了。
只是聽說他已經離開秦氏,自己出來創業,做得很順利。
可我沒有想到,即便是這樣,秦可馨還是不願意放過我。
我還是要被輕賤地踩進泥里!
憑什麼?我不甘心!
熾熱的恨意從心底開始燃燒,把所有的悲傷,痛苦都燒了個乾淨。
秦熠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帶著壓抑多年一朝噴發的恨意,我撲進他懷裡,啃上他的唇。
7
秦熠略微掙扎了幾下,「笙笙,你看清楚我是誰。」
「秦熠,我沒瞎。」
「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要我嗎?難道現在不想了?」
看著他眼底浮現出掙扎,我踮起腳,湊近他的耳邊:
「秦熠,第一次我只想跟你。」
我仿佛看見他身上名為理智的弦瞬間崩塌。
他一把將我抱起來放到床上,我急不可耐地開始撕扯他的領帶。
而我身上的裙子也被撕裂,隨意地丟棄在地上。
雨聲淅淅瀝瀝,柔軟的被褥包裹著我們。
燈光昏暗,濕冷的空氣中瀰漫著難以言喻的躁動,每一次的碰撞都會帶來一陣顫慄。
......
花開了,下了一夜的雨也終於停了。
太陽撕裂烏雲照亮人間,第一縷陽光落在我臉上時,我睜開了雙眼。
秦熠的一條胳膊還被我壓著,他的嘴唇破了,胸膛上儘是青紫的痕跡,和抓痕。
我知道,我完成了對秦可馨最惡劣的報復。
可我卻並沒有想像中那樣痛快。
我傷害了一個真心喜歡我的人。
「笙笙,對不起。」
秦熠不知何醒來的,看著我的一雙眼裡是難掩的愛意和深深的愧疚。
我垂下眼眸,「是我主動的,你沒有對不起我。」
秦熠輕輕搖了搖頭,「我是在向十七歲的笙笙道歉。」
「對不起,沒有早一點兒發現秦可馨的真面目。」
「對不起,在沒有保護你的能力時去招惹你,反而給你帶來更深的痛苦,成為傷害你最深的人。」
「笙笙,」他珍重地捧著我的手放到心臟上,「我現在已經足夠強大,已經可以保護你了。」
「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留在你身邊,好好彌補你?」
他頓了頓,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即便有其他人也沒關係。」
8
其他人?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沈毓。
原來秦熠一直在暗地裡關注著我。
難怪秦可馨又要發瘋。
感受著手掌下跳動的心臟,我牽動嘴角,露出一個微笑,「好啊。」
「真的?」
秦熠的笑容一下子明亮了起來,他高興地蹦起來抱著我在原地轉了兩圈。
我有些好笑地拍開他,「這麼大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
秦熠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啊,笙笙,我就是太高興了。」
「好了,」我打斷他的傻樂,「你先送我回一趟我的公寓吧。」
秦熠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了下來,「這麼著急?先吃完早餐再走好嗎?」
「不用了,有些事我想早點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