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賀看著視頻,趕緊把電視關掉,慌忙解釋:「不是這樣的,視頻是她合成的,她就是想騙我錢!」
我沒信他,看向辰辰。
我忽然想到,離婚後他要是跟著周賀、沈柔柔還有孩子,以後哪有好日子過。
辰辰眼裡還蓄著淚,我摸著他蒼白的小臉,深吸了一口氣,「離婚,辰辰的撫養權歸我。」
周賀眼睛突然亮了。
9
他沖辰辰眨了眨眼,俯下身來問:「辰辰,你想跟爸爸還是跟媽媽?」
辰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賀,猶豫了半晌才小聲開口:「我跟爸爸。」
我並沒有多意外。
周賀卻笑了,摸了摸他的頭,轉頭對我說:「你看,孩子自己選的。」
「林墨,孩子是無辜的,離異家庭的孩子多可憐,咱們別離婚了好不好?為了辰辰……」
我看著周賀的眼,冷笑一聲:「別拿辰辰當藉口,離婚協議你已經簽了,撫養權我會走法律程序。」
周賀還想說什麼,辰辰突然身體一抖,小臉煞白,捂著肚子喊了幾聲,「疼。」
「比早上還疼……」
床旁的心電監護儀「嘀嘀嘀」地響起來,紅燈不停閃爍。
「怎麼了?」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跳,剛要上前,醫生和護士就涌了進來,推著病床往手術室跑:「家屬在外面等著!」
手術室門關上的瞬間,沈柔柔就出現在樓梯口,手裡還拿著幾個小玩具。
「怎麼樣,還滿意我的視頻嗎?」
周賀本來就因為辰辰的事心煩,現在看見她更惱火:「誰讓你來的?我不是讓你別來醫院添亂嗎?」
沈柔柔卻走過來拉他的胳膊:「我是來看辰辰的,你別凶我呀,上次你還說……」
她的話沒說完,手術室的燈突然閃了一下,護士出來說,「胃穿孔,大量出血。」
周賀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再聽見沈柔柔還在磨嘰,之前憋的火全都涌了上來。
想起早上辰辰偷吃了她送的辣條,才吃到吐血的事,現在又怕辰辰出事,腦子一熱就推開了她。
「都是你!要不是你老是來鬧,辰辰能這樣?」
沈柔柔沒站穩,往後退了兩步,腳下一滑,就從樓梯口摔了下去,發出一聲尖叫。
周賀似乎沒料到她會滾下去,趴在欄杆上看了眼,朝著我喊了句「我去看看」,就慌忙跑下樓。
走廊里只剩我一個人,沒等多久,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探出頭。
「誰是周辰家屬?孩子需要輸血,趕緊來個人。」
「我是他媽媽,用我的吧。」
我跟著護士去了抽血室,針扎進胳膊時,我還在想辰辰會不會有事。
可沒過幾分鐘,醫生拿著化驗單跑過來,臉色難看。
「孩子他爸呢?你的血型是 O 型,孩子是 A 型,用不上。」
我愣了,血型根本對不上。
「不可能,我和周賀都是 O 型血,孩子怎麼會是 A 型?」
醫生不耐煩地擺手。
「說不定是記錯了,趕緊的,別耽誤時間!」
我記得清楚,當初周賀受傷大出血,醫生說過他的血型。
我猶豫再三還是給周賀打去電話,那邊卻一直是忙音。
沒辦法,只能下樓找他。
剛到一樓,就看見樓梯口圍了一群人,沈柔柔躺在地上,額頭全是血,醫護人員正抬著擔架往急救室送。
周賀站在旁邊,臉色發白。
我走過去,「別在這耗著了,醫生說你兒子需要輸血,我的血型不對,你趕緊上去試試。」
周賀愣了一下,眼神突然慌了,下意識往急救室看了眼,又猛地回頭。
「血型不對?怎麼會……」
他想往沈柔柔那邊走,卻反應過來,往樓上跑。
剛到手術室門口,醫生就走了出來,摘下口罩搖了搖頭。
「我們盡力了,孩子可能因為挑食本身就有貧血,再加上發現的時候出血量已經太大了,等我們聯繫血庫調血時,他的心率已經降下來了……」
辰辰挑食的事我早就知道,幾個月前見他上學總是沒精神,就提出要帶他去做檢查,可周賀說不能慣著他耽誤了學習,就拖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
周賀踉蹌著後退兩步,差點摔倒,我下意識伸手扶了他一把。
心裡有些疼,雖然他不願意親近我,但畢竟是我養了六年的孩子。
我抿著唇看向手術室裡面,眼眶發酸。
可這酸意沒持續兩秒,就被另一個念頭替代。
他不是我的孩子。
我推開周賀。
他的身體顫抖著,突然跪在我面前,雙手抓著我的褲腿,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掉,「林墨,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心裡有些不忍,低頭看著他的臉,「你錯在哪了?先告訴我,辰辰到底是不是我的?」
周賀的身體僵了一下,慢慢鬆開我的褲腿,癱坐在地上。
他的聲音有些發抖,「你懷辰辰的時候,孕檢查出是女孩,我媽非要男孩,說林家就我一個獨子,不能以後家產都給外人,所以不能要女兒……」
他抬眼看向我,「我當時也反對,但是我媽拿著農藥要喝,我也是沒有辦法才找了沈柔柔,她後來懷了,是個男孩。」
「她剖腹產比你早三天,我就找了人,在你生的時候,把兩個孩子換了……」
我站在原地,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原來我疼了六年,護了六年的兒子,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我那個女兒,不知道現在在哪,過得好不好。
10
「我當初和她講得很清楚,讓她生了孩子就拿錢走人的。」
周賀還在地上哭,「林墨,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換孩子,不該騙你這麼多年!」
「以後我一定好好對你,咱們別離婚了好不好?辰辰還在裡面,求你去看看他,就一眼,最後一眼……」
「閉嘴!」
我後退了幾步,感覺胸口發悶,心裡難受得不行。
「誰要跟你好好過?我問你,那我的女兒呢?你把她弄哪去了!」
周賀的哭聲一頓,眼神躲閃著低下頭,「當時我媽說女孩養著沒用,說是送去附近的福利院了,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哪家……」
「不知道?」
我一腳踹開他,看著他捂著肚子趴在地上。
「我懷了她十個月,疼得半條命都快沒了,你和你媽居然把她丟去福利院?」
「周賀,你真不是人!」
我眼淚都快掉下來。
沒進手術室,轉身就往外走,周賀爬起來想追,剛跑兩步就被兩個帽子叔叔攔住:「周賀是吧?有人說你故意推人下樓,跟我們走一趟。」
他掙扎著在後面喊,「我不是故意的。」
「林墨,你等我……」
我沒回頭,他的死活,現在已經跟我再也沒關係了。
出了醫院,我找到了附近的福利院。
一家一家地問。
「院長,您這裡有差不多六歲的小女孩嗎?冬天生的。」
大多數院長只是搖頭。
我跑了郊區三家福利院,都沒找到線索。
最後去城裡那家時,院長說有幾個六歲左右的女孩,都是冬天出生的。
我跟著她去活動室,一眼就看見角落裡的一個孩子。
她抱著膝蓋坐著,眉眼間跟我小時候有點像。
我走過去,看著她的臉,低聲詢問。
「你想不想要個媽媽?」
她抬頭看我,小心翼翼地點頭。
我立刻帶她去醫院做親子鑑定,等結果的那兩小時,我的手一直抖。
我想著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女兒,我都會帶她回家。
可拿到報告,看到上面的字,我的眼睛瞬間開始發酸。
院長走過來拍我的肩:「雖然……」
我蹲下來,把她摟進懷裡。
「終於找到你了,對不起……」
她的小手拍了拍我的背:「媽媽,我不怪你。」
院長一愣,看著我還想要問點什麼,我卻只是搖搖頭。
現在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
辦完領養手續,我帶她去買新衣服,又找了套採光好的學區房。
我給她改名林杳,小名安安。
我每天送她上學, 晚上給她講故事,看著她慢慢變胖, 敢笑敢鬧, 我才覺得日子終於有了盼頭。
某天接安安放學,她拽著我的衣角說:「媽媽, 今天有個怪叔叔給我錢, 我沒要……」
我心裡一緊,問她叔叔長什麼樣, 她描述的正是周賀的模樣。
回家的時候, 我就看到了他。
「墨墨,這就是我們的女兒嗎?都長這麼大了。」
他伸出手想摸她的頭。
他身上還穿著當初的舊衣裳,頭髮亂糟糟的,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打理過了。
以前他總嫌自己買衣服麻煩, 都是我給他買的衣裳,現在恐怕是連自己的尺碼都不知道了。
聽共同的朋友說, 沈柔柔出事後,周賀被判了, 學校為了撇清關係, 藉口影響不好,第一時間開除了他。
可沈柔柔被確診摔成了傻子, 周賀因為情節較輕提前被放了出來。
他媽因為沒了孫子一下子瘋了,他一邊照顧沈柔柔, 一邊伺候他媽, 還要打零工,整天忙得腳不沾地。
我拍開他的手,牽著安安離開,看都沒看他一眼。
回到家, 我給小區安保打電話, 讓他們多留意陌生男人,別再放這種要飯的進小區了, 說不定是人販子。
保安連連答應下來, 第二天還加裝了監控。
中秋那天晚上,我帶安安逛超市,看著她那副饞得快要流口水卻又不好意思說的模樣, 沒忍住笑出聲。
我給她買了⼀個兩⽄重的⽉餅。
「好⼤呀媽媽!」
她抱著大⽉餅回家,說她從來沒吃過月餅。
我有點心疼,⽤刀子切給她了⼤半, 她卻轉頭就塞進我的嘴⾥, 「甜的, 好吃。」
「嗯,好吃……」
看著她的樣子,我⼼軟了一⽚。
女兒睡熟後, 我坐在陽台看月亮。
手機⾥再次彈出周賀的好友申請,我毫不猶豫地拉⿊。
後來我換了手機號, 跟著女⼉升學換了地址。
當然我也沒放棄找那個親⽣女⼉,但警方說因為信息太少, 只能每次都在附近慢慢尋找。
時間推移, 我再也沒見過周賀。
我逐漸全⼼投⼊工作,重新寫了當初被毀的那份項⽬, 沒想到卻⼀下子獲得了甲⽅的青睞。
我被提拔成了項⽬負責⼈,和⼥兒一起偶爾吃吃玩玩,生活也逐漸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