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吧,不過,」賀忱眼中的失落退去,緊緊盯著我,道,「孟槿,放回去,別想耍賴。」
看不清人,棋子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放在哪,我就真的輸了!
我抿了抿嘴,靜靜地注視著他。
他最終無奈的地搖了搖頭,「好吧好吧,讓你一次。」
「賀少真是大好人。」
我粲然一笑。
然後捕捉到了賀忱紅透的耳垂。
11
青藤大學每年都會舉辦一次文藝演出,也會邀請各界人士前來參與。
看著舞台上,憑藉著一首鋼琴曲大放異彩的夏忻,我終於明白了她為什麼成為文藝部部長。
這次演出,無論是布景裝飾,禮服打扮,她都是最出色,最完美的。
而這,也是部長的特權。
而最後賀忱上台為她獻上了鮮花,更是讓氣氛達到了最高點。
她羞紅了臉,而他亦是滿眼驚艷。
他從來都不知道,夏忻鋼琴竟然如此出色。
事實上,連我都不知道。
一個家庭貧困到上不起學的孩子,怎麼會學習如此高昂的樂器。
其中耐人尋味。
我靜靜地注視著兩人離場,下台階時,賀忱紳士地攙扶著夏忻。
路過我時,哪怕我的視線並不在他的身上。
賀忱卻下意識地鬆開了紳士手,夏忻臉色微僵。
「孟槿。」
他喚我的名字,我抬頭看他。
他見我依舊是一身的校服,疑惑地問道:「今天你不是要表演小提琴嗎?怎麼沒換衣服?」
他無意間見到我發紅的手指,我便解釋了原因,之後便很多次見到我在辦公室練習,很是辛苦。
如今見我沒有上台的打算,自然疑惑。
可話一說出口,就好像我與賀忱有很多秘密一樣。
足以讓夏忻心裡難受。
而我要的也是這個效果。
我微微一笑,解釋道:「取消了,學校安排夏同學招待參觀的客人,但她既然有演出,我就接手了。」
他看了一眼夏忻,依舊憤憤不平的皺眉:「那你不是白白練習了。」
我目光落在了夏忻的身上,笑意漸濃。
「沒關係,這是主席的責任。」
夏忻臉色更加僵硬,咬牙說道:「主席真是辛苦。」
賀忱卻沒注意到心上人的態度,冷笑了一聲,不爭氣地看著我。
「你們都有表演,讓其他人招待又不是不行,還不是看你好欺負。」
在我的連哄帶騙下,賀忱才算消了氣,不然我甚至覺得他會衝上去和董事們理論。
那可就不好了。
畢竟,這機會可是我自己不要的。
夏忻想要出彩,那就好好的,大放異彩吧。
12
星期六時,孟夫人邀請各位夫人來家裡下午茶,其中便有賀夫人。
賀夫人昨天受邀參加了前幾日的演出,一邊喝茶一邊問道:「槿槿,前幾天怎麼沒有你的節目?」
我微微一笑道:「阿姨可不要笑話我了,我小提琴哪裡比得上夏同學的鋼琴精彩,上去了又要鬧笑話了。」
話音剛落,孟夫人卻不滿意了,道:「槿槿,你小提琴可是獲得了國際大獎,怎麼會這麼想?難道夏同學那麼優秀嗎?」
我還沒等開口,賀夫人卻臉色一變,放下了茶杯,冷聲道:「什麼優秀,一副狐媚樣子,學了幾日鋼琴,騙騙外行也就算了,還敢拿出來顯擺,丟人現眼的玩意,哪裡比得上槿槿。」
賀夫人一向端莊大方,很少有如此疾言厲色的時候,可見對夏忻是極其不滿。
眾人打聽了才知道前因後果。
賀夫人是青藤最大的股東,前幾日有一位鋼琴大師,被她請過來參觀青藤,為的是聘請他來青藤做教授,好吸引一些藝術類人才,可是眼看著就要成功了,卻直接被鋼琴曲氣走了。晚上給賀夫人發信息,抨擊賀夫人欺騙了他,青藤根本沒有藝術人才,全都是譁眾取寵的人。
賀夫人哪裡受過這樣的氣,直接將夏忻調查了一個底朝天。
夏忻和賀忱糾纏的事,賀夫人自然也知道了。
他兒子看不懂夏忻,賀夫人卻看得清清楚楚。
但她從不會和自己的寶貝兒子置氣,就把所有氣撒在了夏忻的身上。
第二天就撤了夏忻的文藝部部長。
夏忻想抗議,可是她知道撤她職的是賀夫人後,就沒了後續。
比起理由,她更想的是不惹怒賀夫人。
畢竟賀忱再喜歡她,沒有賀夫人點頭,她於是嫁不進賀家的。
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就跟我一樣。
如果我們要的不是同一樣東西,或許可以成為知已。
可惜,沒有如果。
孟夫人為了緩和氣氛,便提議道:「槿槿,要不你把你準備的節目,給阿姨們展示展示?」
賀夫人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期待地的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好。」
上樓路過窗戶的時候,我看到了剛下車的賀忱。
他臉色並不好,看起來像是要興師問罪。
我微微一笑,
來得正是時候。
13
賀忱掛斷電話,臉色不善。
昨天,夏忻說她被賀夫人撤了部長的位置,想拜託賀忱問問原因。
可是他昨天不過起了一個話頭,賀夫人卻早有準備,將理由說得一清二楚。
夏忻推卸職務,並且接著職務之便,打壓其他人,將所有資源用在自己身上,還警告賀忱不讓再和夏忻有接觸。
如果說前面的話,賀忱還能接受,但是最後卻點燃了他的怒火。
最後他和賀夫人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今天一早又收到夏忻的電話,語氣哀傷,說自己認命了。
認命?
什麼是命!
他心底藏著火,想要再和賀夫人理論,卻得知她來孟家參加下午茶。
自己如此氣憤,賀夫人卻不當一回事。
賀忱心裡不免遷怒孟槿。
可是心裡的火卻在踏進大廳的那一刻憑空消失。
一個少女站高階上,一襲青綠色抹胸長裙,襯的肌膚白嫩似雪,眼睛微閉,手持一把古銅色小提琴,一動一合,美妙的音符在房間環繞。
優雅,知性,美麗,靈氣。
宛若林間精靈,扇動透明的翅膀,遨遊在無邊的綠色叢林。
一曲彈罷,她優雅鞠躬。
賀夫人一臉可惜:「槿槿,前幾天如果是你登台,史蒂芬怎麼會氣憤離場,你不上,反而上了個不倫不類的玩意,真是暴殄天物。」
我低頭輕笑,仿佛有些羞怯,眼神卻不經意地瞥向了門口。
賀忱進步兩難地站在門口,停頓了三秒,終究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在場的夫人們除了賀夫人,沒有人見過夏忻的鋼琴曲,所以無法真實比較。
賀忱確實真實感受過的。
他知道,誰更加出色。
誰沒有上台,更加可惜。
14
最終史蒂芬還是被聘請為了音樂教授,因為賀夫人將我彈奏小提琴的視頻發送給了史蒂芬。
第二天,便得到了史蒂芬的回信,為此,賀夫人還帶著高昂的禮物來感謝我。
我卻笑著拒絕了:「我是學院的學生會主席,能為學院盡一份力,是我的責任。」
「好孩子,誰家能娶了你真是福氣了。」
賀夫人欣慰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羞紅了臉,低下頭去,假裝沒有看到賀夫人眼眸中的審視。
學院為了歡迎史蒂芬的到來,特意舉辦了一次音樂會,邀請全體師生參與這次活動。
夏忻參與其中,想要博回一次面子。
她特意準備了鋼琴曲,效果不錯。
賀忱卻看向身旁的我,輕聲問道:「這次你還不參加嗎?」
我微微一笑:「自然參加。」
我脫掉外面的黑外套,露出一身淺粉色拖地長裙。
隨著我邁上舞台,一瞬間便吸引了全體注意力。
燈光暗了的一瞬間,我看到了賀忱閃閃發光的狗狗眼。
以及,夏忻隱隱扭曲的眼神。
而最後,賀忱在賀夫人的要求下為我上台獻花。
「演出很精彩。」
我略有些羞怯地眨了眨眼睛,接過了鮮花。
「謝謝。」
下台時,路過夏忻,見她臉色難看到極點。
我揚長而去。
她如今才後知後覺,賀忱的目光已經慢慢被我吸引。
而且,賀夫人更喜歡我。
我說了,這場遊戲,早在我參與的那一刻,勝負已分。
15
音樂會結束後,賀忱卻在後台攔住了我。
他神色有些猶豫,卻還是沉聲問道:「孟槿,你是不是喜歡我?」
「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挑眉,似乎有些驚訝。
他見我神色坦然,眉頭微微皺起,說道:「我就是覺得,你和小忻每次都像爭個高低……難道是我誤會了……」
孟槿,小忻。
真是差別待遇。
「你沒有誤會。」
見他訝異,我輕勾嘴角,繼續道:「我的確喜歡你。」
他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為……為什麼?」
我淺笑道:「我很早就喜歡你了,第一次遇見你時,是在圍棋大賽上,我被你打敗,我氣哭了,周圍的人都在安慰我,可你卻笑話我愛哭鬼輸不起,從那以後,我就想超過你,然後也笑話你,我研究你的比賽,一遍遍看你的回放。
「但是我發現,你圍棋天才的榮譽下,也是日夜的練習和辛苦,你能贏,是因為你超過旁人對圍棋的喜愛。」
聽到這,賀忱放下了警惕,神色有些動容。
我注視著他,眼眸閃著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上你,但是我知道後,好像已經晚了,你喜歡上了夏同學,她也很優秀,而且比我更加自由,實話說,我很羨慕她。」
他一愣,問道:「羨慕她什麼?」
我眼神一黯,十分失落地說:「羨慕她,能得到你的喜歡,我卻得不到。」
「我要好好想一想。」
他聽完,說了一句話,便慌不擇路地逃走了。
仿佛害怕被我如此真誠炙熱的喜歡灼傷。
見他走遠,我抬手擦掉眼眶的淚花,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
16
此後一個月,我都很少見到賀忱,直到賀夫人的生日宴會。
在場的很多年輕男女大多都來自青藤學院。
賀夫人身穿華服端著高腳杯,姿態優雅,笑道:「今年我兒子剛剛入學,可能有不懂事的地方,還希望各位同學多多包涵。」
她如此謙虛低調,自然不會有人跳出來打她的臉。
我站在一旁,面容含笑地看著旁人吹捧賀夫人。
她朝著我和賀忱招了招手:「槿槿,忱兒,過來。」
我走到了賀夫人的左手旁,賀忱則在右手旁,賀夫人笑著看著我,說道:「忱兒不懂事,還要你好好看著管著,我才放心。」
這句話,仿佛變相表明了自己對我的友好。
底下都是人精,自然能聽出來賀夫人的弦外之音。
夏忻的存在瞬間變得尷尬。
按理說,今天宴會夏忻並不應該在場,但是卻被賀忱帶了進來。
她雖然拒絕了賀忱,卻想占住賀忱身旁的位子,宣誓自己的主權。
但是,她的手段在場的人誰又看不透呢。
最起碼,賀夫人決不允許自己的兒子被玩弄於股掌之間。
所以借我來排擠夏忻,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微微一笑:「賀阿姨,你放心,而且賀忱在學校表現很好。」
賀夫人怕我不明白她的意思,繼續說道:「阿姨要拜託你,可不要讓他被人輕易騙了去。」
此話一出,仿佛在明說夏忻是個騙子。
夏忻的臉色發青,氣得攥緊了拳頭。
賀忱見她難堪,不滿地皺起眉頭:「媽,你在說什麼——」
可是話沒說完,就被賀父輕聲制止:
「忱兒,不要惹你媽媽生氣。」
賀忱見父親臉色嚴肅,抿了抿嘴,垂下了頭。
我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等到宴會結束,夏忻早就離開了,賀忱臉色鬱郁地坐在沙發上。
而我也被留了下來。
我感受到母子兩人間僵硬的氣氛,開口道:「阿姨,我覺得愛情里沒有騙子,只有情深情淺。」
兩人同時看著我,賀夫人微微不悅,賀忱則是驚異。
我笑道:「賀忱和夏忻待在一起,開心的話,我也開心。」
沒有任何一個母親,會討厭一個真心喜歡自己兒子的女孩,那只能說明自己兒子的優秀。
特別還是一個出色女孩的喜歡。
更何況我看起來那麼傻,好像甘願為了賀忱付出一切。
17
賀夫人神色柔軟了下來,嘆道:「傻孩子。」
賀忱看著我,眼神動容,完全沒想到我會幫他說話。
等離開時,我們走在路上,他突然問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和夏忻嗎?」
「介意!我還嫉妒呢!」我停下腳步,氣鼓鼓地瞪著他。
他疑惑了:「那你——」為什麼幫他和夏忻說話。
「可你喜歡啊。」
我柔軟地笑了笑,聲音很輕:「看著你們在一起,說不定我會慢慢放下,不喜歡你了。」
他一愣:「不喜歡我?」
他臉色有些難看,我假裝沒有看到。
等到走到門口,他擋在我的面前,眼神發亮:「孟槿,如果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會答應嗎?」
我驚喜地看著他,可是轉念卻想起了什麼,臉色冷了下來。
「你在可憐我?」
賀忱微愣。
我冷哼了一聲:「賀忱,你太小看我了,我孟槿,不需要可憐!」
說罷著,頭也不回地坐上了車。
賀忱才反應過來,追了上來。
「不是,」他趴在窗前,喊我的名字:「孟槿——」
我看著他,微微打開了窗戶,聲音冷冰冰地撂下了一句話。
「我希望你想清楚再來找我,不然我們就不要見了。」
18
回到學校,我對待賀忱的態度肉眼可見地冷淡了下來。
我申請調換了位子,不再和他同桌,賀忱私下裡再三來學生會找我,我推託忙碌並不去見他,
即使在路上偶爾碰面,我也假裝沒看到,直接無視。
我當然知道他並不是可憐我,賀忱並不是這樣的在世觀音。
他更有可能是頭腦一熱。
所以,我要讓他這段時間,好好看個清楚,對於我和夏忻的感情。
他越是急迫地想要和我解釋清楚,我越是不見他。
人,不能太貪心。
總要有舍有得。
而且,我只要忍住了,便有人忍不住。
19
賀忱一天到晚地跑到學會生找我的消息,傳遍學校需要半個小時。
比起我的冷靜,夏忻顯然坐不住了。
她約我在學校的咖啡館見面。
一見面,她便直截了當地問道:「孟主席,你知道賀忱和我表白了嗎?還是兩次。」
我點頭:「我知道。」
夏忻眼神帶著絲懷念,笑意盈盈地看著我。
「我和賀忱很小的時候,在夏令營認識,自那之後,多年沒有聯繫,我真沒想到還能在這裡見到他,這是我和賀忱的緣分,連老天都在幫我們,孟槿,你應該會祝福我們的吧。」
聞言,我的神色黯淡,雙手微微發顫,仿佛被戳中了傷心處。
整理好情緒才輕聲道:「我當然會祝福你們。」
夏忻笑意更深:「我就知道,孟主席善解人意,肯定不會插足別人的感情,做小三。」
我抬頭看她眉眼中的得意,突然發問:「你不是拒絕賀忱了嗎?」
她一愣,隨即傷感地解釋道:「我沒拒絕,我只是不想現在確定關係,雖然他並不介意,但是我知道我和賀忱的身份不一樣,我想變得更好才配得上他,他喜歡我,我也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身邊。」
看似為難,卻是炫耀賀忱對她的愛。
聞言,我垂下頭,仿佛遭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夏忻見我如此,目的便已經達到,假意地安慰了我兩句,便揚長而去。
完全沒注意角落裡的監控,以及玻璃窗外眾人好奇的眼神。
20
到了下午,夏忻和我見面後得意離開,留下我一人默默垂淚的視頻便被發到了學校論壇上。
人人都在討論其中的內情,我已經請假回家休息。
理由:心理疾病復發。
賀忱在第一時間找上門來。
養母卻把他拒之門外,冷冰冰地說道:「賀少既然有了女朋友,就不要再來找我們家槿槿,不然你女朋友誤會了,再來找槿槿胡說一通,是想逼死她嗎?」
賀忱聽的一臉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