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我,他只願意給我買這套小別墅,他說以後家裡的錢都是雲煙和你的,叫我半毛錢都不要肖想……」
賀俞果然上鉤了。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他回了趟京市,和他媽一起向親友借了一圈錢,再把家裡唯一的老房子抵押出去,終於湊夠了鄰華府別墅的三百萬首付款。
不過,他還留了個心眼,和蘇雲煙說兩家一起買房。
他家還房貸,蘇家出裝修的錢。
領了證,就買房,一副是為了蘇雲煙考慮的架勢。
我爸聽說賀俞能一下子拿出三百萬後,也鬆了口氣,年前他就被各方催債攪得頭疼,他放出風聲,說自己有個有錢的女婿,這才被放寬了幾日。
但春節已過,催債的信息又緊迫了起來。
他公司的那八百多萬缺口,再也拖不得了。
如果要穩住賀俞,那他必須拿出裝修款才行。
於是,我爸又陰魂不散似的找到了我,仿佛之前在我家門前破口大罵的人不是他一樣。
20
「雲煙馬上要結婚了,你這個做姐姐的怎麼也應該出一份力,贊助些錢。不多,給二百萬就行。」
我詫異至極:
「我?爸,我又沒工作,我哪兒來的錢?還二百萬?
「買那套別墅已經用盡了我所有賣房的錢,現在我還愁沒錢裝修呢!不然……你借我點?」
我爸剛要開口反駁,眼神一頓,從頭到腳地掃了掃我。
我昨晚剛和表妹一起去喝酒,大半夜才回來,現在頂著個雞窩頭,睡眼惺忪,不修邊幅,水腫得厲害。
怎麼看都是一副躺平米蟲的模樣。
他擰了擰眉,深吸一口氣,終於把這次的目的道出:
「你媽留給你兩套房,一套被你賣了,不還有另一套嗎?」
我眼神驟然凌厲起來。
他訕訕低下頭,不敢看我。
我媽放在我名下的房子,一套是她和我爸結婚時的婚房,她總說裡面全都是令她噁心的回憶,她一輩子都不願意再回來。
所以這些年我也一直沒住過,現在脫手得也快,沒有半點留戀。
可另一套,就是我現在住的這套。
是我外公外婆留下的房子。
我爸,蘇秦周,他不配惦記這套房子!
蘇秦周還在滔滔不絕:
「你也知道爸的公司缺一筆錢,爸的公司倒了,以後你身後也沒了倚仗,是不是?
「雲煙要是和賀俞結婚,賀俞一定能幫爸填補虧空,況且他們以後日子過得好了,肯定也會幫襯你的。」
我譏諷開口: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賀俞本來是我的未婚夫。」
「那又如何,反正到最後咱們都是一家人!」蘇秦周越說越理直氣壯,「你現在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要那麼多套房幹什麼?要麼你把這套房子賣了把錢給雲煙,要麼你把別墅直接過戶到雲煙名下!你是姐姐,總得讓這妹妹吧!」
我是姐姐,我該讓著妹妹。
這句話,從小到大我不知聽過多少遍。
當年蘇秦周也是這樣,覺得我媽什麼都有了,而蘇雲煙的媽媽是個貧窮小白花,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覺得我媽應該大度一點。
後來蘇秦周覺得我媽給我留了房子和錢,我什麼都有了,而他和小三生的寶貝女兒什麼都沒有。
所以他從小嬌生慣養蘇雲煙,而對我不管不問。
因為我該讓著他和他真愛生下的孩子。
真諷刺。
我的心情受他影響變得很糟糕,語氣也很不耐煩,直接讓王媽拿著一長條臘腸邊打邊把他趕出去。
王媽年輕時擺過攤,功力深厚,最擅長揣起工具揍無賴,蘇秦周一瘸一拐地落荒而逃。
我總算展開笑容。
卻沒發現,一不留神他竟然順走了我的銀行卡。
21
賀俞和蘇雲煙閃婚了,在初十這天。
領證照片上面,兩人的雙手緊握,好像都怕對方反悔似的。
領完證的第二天,我們又在鄰華府的售樓大廳見面了。
我是帶設計師來看戶型的,他們是來買房的。
想起我發給過她的購房合同,蘇雲煙昂起頭,咬牙切齒:
「老公,我要買比她的戶型更大的別墅!」
賀俞唯唯諾諾地點頭,想了想岳父說日後公司要交給他管理,就咬牙選了貴二百萬的戶型。
我只不過像看猴子一樣多看了他們兩眼,我的好妹妹又護了上來:
「他現在已經和我領證了,你可就別再想著攀上我們賀俞了!」
賀俞趕緊哄她,發誓和我絕無半點聯繫,然後轉過身,目光睥睨:
「雲念,我既然已經是你的妹夫了,那日後我們就得保持距離。至於家裡的財產,你也別再想揮霍掉一分。」
他的語氣很是嫌棄:
「你找到新工作了嗎?我是絕對不會同意岳父再給錢給你的!」
不說我倒是忘記了。
我湊近他,輕聲問道:
「這小半個月,你的存款都花得乾乾淨淨了吧?希望到時候不是你求著我給你錢吧?」
「嗤!」賀俞冷笑一聲,十分鄙夷。
「你以為我像你這樣只是個前台嗎?我和雲煙今天就要飛紐西蘭,等元宵節回來後,我就要去新公司面試了,到時候薪資翻了六倍,我怎麼會找你要錢?」
因為我就是你的老闆呀。
我沒有反駁。
施施然一笑,帶著設計師先行轉身。
兩個都以為對方有錢的人,到時候該怎麼還一千多萬的房貸呢?
想到元宵節那天,賀俞來公司見到我的表情。
我就忍不住笑意。
真是,拭目以待啊。
22
忙完手頭的項目後,我也飛了一趟英國,在免稅店買買買後,掐著點在元宵節的凌晨三點回到了家裡。
順手就將取消第二天面試的信息發給了賀俞。
然後,我美美地睡了一覺。
等第二天下午四點到公司時,表妹憂心忡忡地端了杯咖啡給我:
「姐,那個叫賀俞的,從早上八點開始就等在公司門口了,說是我們公司欺騙他,騙他辭職,還要起訴我們公司呢!」
我眼一瞥:「我給他發 offer 了嗎?」
「沒有。但是……」
表妹欲言又止:
「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嗎,怎麼……」
我點開朋友圈放在她的眼前,沒過一會兒,表妹的表情從疑惑轉為震驚,簡直是目光呆滯。
收回手機,我靠在椅背上:
「叫他進來吧。」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
「老闆,客人到了。」
表妹說完就要走。
迎著賀俞不敢置信的眼神。
我漫不經心地喊了句:
「等等,雲燼,這個月你的工資除了二十萬,還有分紅十五萬,記得查收一下。」
23
我爸媽給我取名時,尚處於恩愛期,蘇是我爸的姓,雲是我媽的姓。
我爸後來給私生女上戶口,為了看起來是我的親妹妹,所以她的名字只和我最後一個字不一樣。
表妹是舅舅家的女兒,自然也姓雲。
那張工資單上的名字寫的是雲燼。
但由於沒開燈,光線昏暗。
再加上姜玉華先入為主地理解錯了。
就導致了她和賀俞都認為,那是我妹妹雲煙的工資條。
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被我爸養成米蟲的女人,月入二十萬?
我媽和舅舅、舅媽聽到這個笑話時,在這個過年期間還多嗑了二斤瓜子。
我笑眯眯地看向賀俞,語氣和買別墅時一樣惋惜。
「哎,本來想給你月入五萬的閒職崗位的,可惜,你先和我分手了。」
24
賀俞離開的時候並不體面。
「不可能、不可能!你只是個被辭退的前台,怎麼可能是什麼創業成功的老闆!
「這一切都是你故意設計我對不對!就是你故意騙我辭職的!」
見他脖子都漲紅了,雙臂亂晃,下一秒就要把展示櫃的古樹盆栽給砸了。
我連忙喊來保安拉住他,還好心勸他:
「雖然你辭職了,但你畢竟傍上富婆了不是?我爸是開公司的,他最疼雲煙了,他一定會讓你去他的公司上班的,你又何必著急呢?」
「對……對!」
賀俞的精神氣又迅速回來了,他梗著脖子,眼中重新迸發出神采:
「月入五萬又怎樣,小公司的老闆又怎樣?難道你比得上蘇家建材?」
他又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沒想到你是這麼有心機的女人,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還故意裝窮,果然和你媽一樣是個撈女!」
這次是我沒忍住氣,將手邊的盆栽直接砸了過去。
侮辱我媽,不行!
看著渣男頭破血流,我的心裡終於暢快極了。
況且,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來公司之前我還報了警。
我的卡丟了,裡面有二百萬的大額存款。
這會兒賀俞去他口中的蘇家建材時,應該剛好能碰上警察。
畢竟這張卡,蘇秦周已經給了他。
在蘇秦周手中倒還好說,畢竟他是我生理學上面的父親。
可在賀俞手中,就不一樣了。
25
賀俞和蘇秦周大打出手的畫面,我還是在電視里看到的。
老丈人與女婿打得你死我活的場景,可是十年罕見吶!
賀俞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莫名其妙被安上了一個偷盜的罪名,而蘇秦周翻來覆去都是「不過是小錢而已」「你家大業大墊上還給她不就得了」這幾句話。
賀俞這才知道,原來老丈人兜比臉還乾淨。
什麼傍上富家千金,都是假的!
而我堅定地不選擇私了。
要麼賀俞還錢,要麼賀俞他去坐牢,安上一個偷盜的罪名,讓蘇雲煙守活寡。
他們裝修款已經付了一部分,義大利定製家具的定金也付了一半了,雜七雜八加起來,賀俞有八十六萬的虧空要補。
他氣急敗壞地只能讓蘇雲煙出錢。
雲燼繪聲繪色地模仿道:
「你不是月入二十萬嗎?這不過是你四五個月的工資而已,先拿出來把這破事解決了!」
說完,她捧腹大笑。
我也露出了八顆牙齒:「然後呢?」
「然後你妹妹也叉著腰罵他,問他不是京市富二代嗎?怎麼連兩百萬還斤斤計較?
「不僅如此,她還追著賀俞要彩禮錢呢!
「聽說啊,領證的時候姜玉華給她的銀行卡其實是空的!居然還騙她說裡面有一百零八萬呢!」
雲燼意猶未盡地搖著頭:
「要不是我去銀行幫公司辦業務,還看不到那麼精彩的畫面哩!」
腦海中浮現出蘇雲煙和賀俞在銀行里扯頭花互罵的場景,我也不由得有些惋惜沒有親眼所見。
而沒過多久,我便在公司樓下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26
姜玉華提著兩袋臘腸,堆起滿臉肥肉,笑得甜膩恐怖:
「雲念啊,阿姨記得你最喜歡吃這臘腸了,這不,過了年又趕緊給你送來一批,你看——」
她忙著將兩袋又腥又丑的東西塞到我懷裡,我連連後退兩三步,伸手躲避:
「別!
「別把你用死豬肉灌的臘腸塞給我!」
那天王媽砸完蘇秦周后,手上一直黏膩膩的,腥臭味怎麼也散不去,這才切開臘腸好好檢查了一番。
也幸虧王媽見多識廣、廚藝高超,一下就辨別出了肉質的惡劣。
不光是肉,那臘腸的腸衣也是人造的,這兩袋買下來,估計還不到五十塊錢!
一想到我曾經吃過這樣噁心的臘腸,我只覺得反胃!
虧我當初還以為是我自己嬌氣吃不慣,自責了好久。
姜玉華的眉頭一下擰了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發怒。可她應該是已經從賀俞口中得知了我的真實身份,現在是想罵我也不敢罵了,只能幹巴巴道:
「這、這也是禮輕情意重不是嘛!我記得你以前可愛吃了啊……這樣,你和媽回家,媽給你做正宗的臘腸飯!」
我嫌惡地推開她,朝她身後指了指:
「你該對她自稱媽,別讓人誤會了。」
27
蘇雲煙像一隻皮球一樣,前幾日還趾高氣揚的,這幾日便像泄了氣一樣,此時更是蔫蔫的。
只有一雙眼睛看見我時,還透著怨恨,顯得還有幾分生氣:
「你早就知道,你是故意騙我的!」
她越說越大聲,公司樓下經過的同事紛紛側目。
姜玉華則嫌丟人似的一把捂住她的嘴,小聲威脅:
「你最好別給我丟人!」
隨後又諂媚地抬頭:
「雲念啊,你千萬別和她計較,她就是個廢物,一點賺錢能力都沒有,以前靠她爸養,現在得靠我兒子養!不像你啊,那麼有能力,又那麼漂亮!」
蘇雲煙一下子就掙脫了她的禁錮,衝上來扯我的衣服。
雕家夏季新款, 很貴的。
「你明明就是故意設計我的, 你這個賤人, 我——」
我毫不猶豫地就甩了她一個重重的巴掌。
清脆、乾脆。
我彎下腰, 自上而下地睥睨她:
「當年你媽要搶走我爸,想要帶你享盡榮華富貴。
「可結果呢?我媽把財產都轉移了, 公司一蹶不振,你和你媽根本沒撈到什麼。
「而現在——
「是你自己要搶走我的男人。
「我讓給你了, 現在, 你又來怪我。」
我目光戲謔, 卻笑不見底:
「還真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啊!」
蘇雲煙徹底狂怒,又要衝上來打我, 卻被撲過來的姜玉華推倒在地,捂著肚子一直「哎喲哎喲」地叫。
而姜玉華一丁點兒也沒理她,只是一個勁兒地追問我:
「雲念哪, 要不要到家裡坐坐啊, 媽現在覺得, 你和我們賀俞啊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28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
蘇雲煙那天並不是裝可憐不起來,而是她懷孕了。
她領了證,又懷了孕,現在想離開賀俞都沒有辦法。
2
「-事」不僅如此, 他又被公司內部舉報貪污,抓進去調查,不知何時才能出來。
而舉報他的人, 正是我媽很多年前在公司的部下。
我說了。
離開渣男、報復渣男的方法, 我媽很早以前就教過我了。
蘇秦周自顧不暇, 所以此時的蘇雲煙可以說是無依無靠, 可憐得很。
哦不, 她在鄰華府還有套比我大一些的別墅。
這是她目前為止唯一能比得過我的地方了。
只不過不同點在於, 那套別墅因為賀俞還不起房貸而早早掛到中介公司那轉售了。
而我的別墅, 只會牢牢地在我名下。
我一點兒都不覺得蘇雲煙可憐。
哪怕她現在被迫搬去了小出租屋, 過著她從小到大從未度過的日子,我也只覺得她是咎由自取。
我從沒逼迫她和賀俞在一起。
要怪,就只能怪她有個在小時候就教她要事事與我爭搶的媽媽。
而我的媽媽從沒教過我雌競, 她只教過我獨立果斷。
至於賀俞。
在我快要忘記他的長相的某個傍晚, 我在新搬進的公司陽台上透透氣, 正好望到了對面街道的路燈下站著的一個男人。
他穿著灰領夾克,疾風吹得他的衣袖都鼓囊囊的, 他似乎感覺不到冷, 只痴痴地看著我的公司招牌。
其實他本應該過得很好, 哪怕還沒拿到 offer 就果斷辭職了, 也應該能找到一個可以餬口的工作。
可是每當投入繁忙又枯燥的工作中時。
他的耳邊總會響起似有若無的嘆息:
「哎,其實這家公司,本來應該也是屬於你的。」
日日反覆,夜夜不甘。
這才是我對賀俞最大的報復。
合上陽台門, 將呼嘯著的冷風隔在門外。
我翻了翻日曆,又快到新年了。
今年過年,我要給公司里拼搏奮鬥的員工加更多的工資,給雲燼發更多的年終獎, 還要飛往國外好好和我媽講講她想聽的八卦。
事業蒸蒸日上,生活順風又順水,這才是我應該度過的美好人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