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的高跟鞋聲敲擊著地板。
不是……
我無力地埋下了頭。
「給我把他拎起來。」是我姐,紀蕊。
一雙有力的手拽著我的胳膊把我從地上拎起來,扔到了沙發上。
「啪!」我姐上來就是一個耳光,她個子嬌小,手勁卻不小,一巴掌把我扇倒在了沙發上,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
「紀綻,我以為你成熟,長大了,沒有必要再去耳提面命地叮囑你的責任是什麼了!可你讓我太失望了!為了這點事情就要死要活的,這些年學的東西都到狗肚子裡了是嗎?!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等著你出錯,多少人在看我們的笑話?!你還記得你當年跟我說過什麼嗎?你說你要讓我放心,要讓我自在地過一輩子!就這樣讓我放心的嗎?!」她氣得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手拍打著我的肩膀,卻沒有用力,紅紅的眼眶裡是藏不住的心疼和擔憂。
我突然覺得特委屈。
我摟住她的腰,委屈地哭了。
「姐,我把他攆走了,我親手把他攆走了。我作踐了他的感情!我太混蛋了!他都那麼苦了,回國以後我明明知道他已經喜歡上方昀了,還威逼利誘把他留在我身邊!
「姐,我知道錯了!我該怎麼辦!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內疚、痛苦、自責、悔恨要把我折磨瘋了……
「是我的錯……」她緊緊地抱住我,一向強勢的女人,在此刻也只不過是一個心疼弟弟的姐姐,「是我沒有教會你怎麼正確地去愛人,我以為只要你能強大到護住自己就夠了,是我錯了……」
「Y 城那個合作你去談吧,就當散心了。」她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髮,像小時候哄我睡覺一樣,「阿綻,你得知道在我們這個位置上,永遠不能失去理智。」
23
我在 Y 城待了一個多月,終於把這個項目捋順,確認後續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了,可以交給下面的人跟進,才回了 X 城。
連軸轉了一個多月,回到家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剛從浴缸里爬出來,電話就響了。
從小玩到大的髮小白傑回國了,晚上要聚會,其實一個月前他就告訴我了,只是這一個月發生的事情太多,早就拋到腦後了。
等我趕過去的時候已經不早了,一推開包廂門看到裡面的原凈時,我臉上的笑差點掛不住了。
差點忘了,原凈跟白傑是鄰居。
「紀綻,你遲到了!自覺點自罰三杯啊。」說話的是那個非要投資電影的倒霉蛋常躍,他還帶了溫容來,溫容笑著跟我打了個招呼。
「沒問題。」
來得有點兒晚了,環視一圈只有溫容和原凈中間的位置空著了,沒辦法,我硬著頭皮坐下了。
常躍打趣道:「溫容知道你今晚要來,特意求我帶他來的,你可得給人孩子個面子啊。」
我下意識地偏頭看了原凈一眼,只見他看著我,嘲諷地勾起了嘴角。
席間,都是他們在說話,我跟原凈始終沉默著,他們不知道我們的關係,說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跟他在這種聚會上同時出現。
「哎,我記得那時候紀綻跟原凈兩人特別不合,死對頭一樣,什麼都爭。」常躍這張嘴,老子早晚給他縫上。
「那時候不懂事兒,呵呵……」我有些尷尬,因為基本上都是我找事兒,原凈根本不理我。
「只有那時候不懂事嗎?」原凈平靜地看著我,我的心臟驟然一緊,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有些難堪地低下頭。
「嗐,當時年齡小,誰沒做過幾件蠢事?」常躍冷汗都下來了,尷尬地圓著場。
在座的都是人精,一看氣氛不對,立馬岔開了話題。
我裝作無意地看了一眼原凈,他的身體微微朝向另一邊,似乎看都不願看我一眼,我不免有些失落。
我心不在焉地應和著溫容的話,指間夾著的煙燃到底,手指被燙了一下才猛然回過神來。
溫容看到,立馬把煙頭從我指間抽出來,又扯了塊濕巾,包了一塊用來冰酒的冰塊,抓過我的手細細擦拭著。
「沒事兒,就碰了下而已。」無意間抬頭卻看到原凈面無表情地往這邊看著,我不自在地抽回了手。
溫容不在意地笑了笑,伸手把煙拿走了,歪著頭帶著幾分孩子氣:「這個我就沒收了,什麼時候你魂魄歸位再還你。」
我無奈地笑著揉了把他的頭髮,這樣一被打岔,心中的鬱結倒也散了不少。
「砰」的一聲,是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的聲音,我回頭一看,原凈臉色鐵青,剛要問他是不是不舒服,就見人把椅子一推,出去了。
我坐立難安地待了一會兒,剛要出去找他就見他回來了,等他坐下,我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他冷淡地看了我一眼,沒說話,似乎並不打算理我。
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覺得有些委屈。
24
我沒怎么喝,卻在餘光里看到原凈倒是來者不拒,一杯又一杯,跟喝水一樣。
呵呵,喝吧,明天早上起來連背都得疼,疼死他個王八蛋!
到了尾聲,我跟僅剩的兩個清醒的人叫服務員來,在上面開了幾間房,把他們都扔了進去。
原凈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他一喝酒就發獃,乖得過分。
我讓他們去安排原凈,然後我就出去了,我怕忍不住……
忍不住帶他回家。
本來想在這邊開個房間,睡一晚算了,實在是太累了,就看到林笙的電話來了。
「紀先生,你現在是在悅養嗎?」
「你怎麼知道?」
「我在這邊跟朋友吃飯,下來的時候看到你常開的車了,司機也不在,就想問問需不需要送你回家。」林笙小心翼翼地說著。
「別折騰了,我今晚直接去你那兒吧。」我不太想回家,那裡全是原凈的影子,明天直接回老宅算了。
掛了電話,我推開門想跟剩下的兩人說一聲,卻被門後的原凈嚇了一跳。
「你要去找誰?」他陰冷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
本能讓我下意識地想逃跑,卻被他抓住胳膊拉進來關上了門。
「你要跟誰回家?」原凈赤紅著眼睛,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咬著牙,像是要吃人,「紀綻,我們分開才一個月,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我就納悶了,你是有多缺男人?」
「放心,再缺男人也不會打擾你的。」我還是沒控制住這張破嘴,為什麼跟他一對上,所有的理智就都消失了?
原凈氣極反笑,面色更加陰沉,抓著我胳膊的手,攥得我生疼。
「原旻生的事,是你做的,對嗎?」
「不是。」我低下頭,緊閉著眼睛,想把裡面的眼淚憋回去,我終於知道自從見到他,那股莫名的情緒是什麼了。
就只是,委屈而已。
「不是?從慢條斯理地花幾年的時間,一個坑一個坑地挖好,讓原旻生跳進去,讓他身敗名裂,眾叛親離,到送他進監獄,再到原旻生廢掉的雙腿,手段隱秘陰狠、乾淨利落,沒有一個地方不像你的風格。
「紀綻,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的心顫了一顫,勉強笑道:「怎麼說,你也跟了我幾年了,就當報酬吧。」
「呵,紀綻,有時候我真的想不明白,你裝得好像一副深情的樣子,轉頭卻又能跟任何人好,耍人很好玩是嗎?」他的眼神猶如黑夜裡的豺豹,似乎會隨時上來把我撕碎。
「原凈,你這樣是什麼意思呢?別告訴我你愛上我了。」我心跳得越來越快,抬頭害怕卻又緊張、期待地看著他,唯恐錯過一絲別樣的情緒。
他沉默了。
我明白了。
意料之中的,不是嗎?
我想撐起一抹笑,一開口,卻帶了怎麼也遮不住的哽咽:「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咱們也不是結束了關係還能做朋友的人,從此天高海闊,沒什麼必要的事就別再見面了吧。」
說完我轉身要走,身後卻傳來一道極其壓抑的聲音:
「紀綻,你呢?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過我?」
我的手剛好搭在門把上,眼淚砸在手背上濺開,像是我被砸爛的心。
多可笑啊,我喜歡了他十二年,他問我有沒有一點點喜歡過他,是我掩飾得太好了嗎?
我突然覺得這十二年像個笑話一樣,一個我自娛自樂的笑話,我痛苦、糾結、開心、失落,反反覆復都是給我自己看的,我突然想要個回應,哪怕這個回應足以致命。
原凈從地上爬起來,拽著我的後領,一把把我摜到牆上,他的聲音好像很難過:「到底有沒有一點!」
「一點?」我認命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他,裝了一晚上的冷靜分崩離析,我失控地怒吼,「我他媽喜歡你十二年!喜歡你十二年!你滿意了嗎?!你出國我他媽等了你整整六年!你倒好,領回個方昀!我他媽愛了你十二年!你滿意了嗎?!」
我再也支撐不住了,捂著臉靠著牆慢慢地滑了下去,眼淚從指縫裡流出來,我認輸了。
「你以為我這樣利益至上的人會因為睡了一覺就能把已經到口袋裡的錢分一半給無親無故的人嗎?你以為我會給不相干的人賣人情聯繫頂尖的醫療團隊嗎?你以為你在 M 國的時候我做慈善每個月給你帳戶上打錢嗎?
「我他媽喜歡你!我他媽放不下!我這些年努力學習!努力往上爬!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大,為的就是想讓你隨時能有對抗原旻生的底氣!
「你很得意吧,我終究是輸了,還是愛上你了,一直跟你爭高下的我竟然愛上你了……」
我語無倫次地說著,剖析這些無疑是在剛止血的傷口上又撕開了一道更大的口子。
他緩緩地跪在地上,雙手顫抖著捧起我的臉,慢慢地貼過來,臉上的表情似喜似悲,赤紅的眼睛裡淚水爭先恐後地往下落,滴在我手心裡。
他的聲音痛苦又悲戚:「紀綻,我們到底錯過了多少啊?」
我猛地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
「紀綻,我他媽愛你愛到骨子裡了。」
什麼意思?
他說,他愛我?
一時間我也忘了還在哭,腦袋好像銹住了的舊機器,一字一字拆解,去理解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他緊緊地貼著我的額頭,眼睛深深地看著我的眼睛,裡面的難過無力、悲愴悔意要將我淹沒了:「紀綻,我已經記不清我愛你多少年了。」
他緊緊地抱住我,像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里。
「你現在,還愛我?」我有些不敢確定,我怕,怕唾手可得的愛再次跑掉。
「一直都愛……」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原凈抬起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機,臉上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消失,寒霜已經布滿了臉。
「你聽我解釋……」眼裡的淚硬生生憋了回去。
原凈面無表情地接起來,那邊關切的聲音傳來:「紀先生,你下來了嗎?去我那邊的話,我們得快點了,我要把你的房間收拾一下。」
「他去不了了。」說完,原凈就掛了。
他冷靜得有些詭異,手隔著褲子一把抓住了我,我咽了口口水,有些緊張地想往後退,卻已經到牆邊了。
他直勾勾地盯著我,冷笑道:「因為馬上就要被我 c 得爬不起來了。」
25
早上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了原凈放大的臉。
「醒了?」原凈笑著看我,明明這種事已經做了很多次了,卻在挑破心意後莫名地羞澀起來。
原凈好像發現了好玩的,驚奇地趴在我臉上說:「天吶,紀綻!你不會是在害羞吧?」
「滾。」我惱羞成怒,抬腿踹他,卻扯到了後面,成功地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好啦,不逗你了。」他在我臉上親了親,「快起來吃飯,吃完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做。」
26
我沒想到原凈說的最重要的事,是見林笙。
「原先生,您放心吧,我和紀先生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林笙溫和地笑了笑,眼中藏了幾分複雜的情緒,「我和紀先生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我於紀先生只是為了證明紀先生不在乎您、自欺欺人的工具人罷了。紀先生於我是恩人,不管目的是什麼,紀先生給我的錢讓我留住了我重病的弟弟,他現在已經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樣上學了。」
「紀先生,您放心,我會儘快搬走的。」林笙低下頭,有些窘迫。
「不用,那套房子早就過到你名下了,我很感謝你在那些日子裡默不作聲的陪伴,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林笙對於我終究是有一些不同的,他是一個極溫柔的人,其實比起所謂的情人,我與他更像是朋友,都見過彼此最狼狽的一面,卻都默契地從不提及。
他應當有個好的結局的。
「呵,還要看多久啊?要不要我現在退出給你們騰地方啊?」原凈抱著胳膊,陰陽怪氣。
「亂吃什麼飛醋?我跟林笙什麼都沒發生過,你和方昀可是切切實實地在一起了。」我冷笑著看著他。
「我確實跟方昀在一起過,但是只在一起了一個月,連手都沒牽過,我想忘了你,他想忘了他的前男友,可後來我們都發現根本無法替代。」原凈警惕地看了我一會兒,又一把抱住我,頭埋在我的脖子裡,聲音帶了些哭腔,「我告訴你,我們就是因為這些誤會才耽誤了那麼長時間,以後不管是有什麼事,有什麼誤會,一定要說出來,你明白嗎?」
溫熱的眼淚落到我脖子裡,心軟得一塌糊塗,我捧起他的臉,認真地對他說:「不正確的暗戀到此結束,以後我會學著怎麼正確地去愛你。」
他笑了,溫柔揉碎了他眉眼間的鋒利,愛意幾乎要溢出來了,他說:「我也會愛你,至死不渝。」
(正文完)
原凈番外 1
紀綻說,他喜歡我 12 年。
我又何嘗不是呢?
第一次見他,還是在小學,那樣白嫩瘦弱的一個小孩,好像一顆小鞭炮一樣,上去就給了嘴裡不乾不淨罵他沒爹媽的小男生一拳,那男生高了他將近十公分,他也絲毫不怵,眼神狠厲得幾乎不像這個年齡的孩子。
第二次見他,是在我爺爺的壽宴上,他穿著一身棕色的小西裝禮服,頭髮全部攏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乖巧地跟在紀蕊身後,彎著眼睛甜甜地跟長輩打招呼,如果不是見過他打人,真的會被他騙過去。
然後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我總是不自覺地想要靠近他,想要吸引他的目光。
可是這太難了,直到有一次在一個競賽上我得了第一,他終於看向我了。
雖然目光不太友善,但好歹這待遇也是獨一份的不是?
想要處處壓他一頭太難了,紀綻很聰明也很能吃苦,為了超過他,我只能付出比他更多的精力和時間。
我早就意識到自己喜歡他了。
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畢竟他那麼優秀。
本來我想等高考完,跟他表白,不管成不成也算給了這段暗戀一個交代。
可是沒人會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大廈將傾,我從來沒有意識到人性會有那麼惡。
從小我的父母恩愛,對我和妹妹也是疼愛有加,很多髒的、噁心的東西都被他們擋在了門外。
所以當厄運和不幸發生的時候,我甚至沒有反抗的能力。
我的父母被我小叔害死了,我一直都知道,可我沒有辦法,我想過乾脆跟他們同歸於盡,可當我看到原辛那樣小小的一個人蜷縮在媽媽的衣櫥里,偷偷地小聲哭著喊媽媽時,我什麼衝動也沒了。
往日裡和顏悅色的親戚,都抓住機會想上來咬一口肉,都恨不得把我們兄妹倆拆骨入腹。
他們為了面子,給我父母辦了一場風光的葬禮,多諷刺啊。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天陽光明媚,我卻冷得徹骨,身體里的暴戾快要壓不住了,我甚至在想一把火燒了這個地方的可行性有多少,最好把他們燒得面目全非,讓所有人都看到他們這副醜惡的樣子。
忽然,一隻溫熱有力的手抓住了我。
我一驚,抬頭卻看到了明明不太可能出現在這裡的紀綻。
你怎麼才來啊……
我的喉嚨好像被什麼禁錮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明明有好多話想說的,我想告訴他,我父母是被害死的,想告訴他,我被他們欺負得好慘,想告訴他,我也沒家了……
「別怕。」他說。
一句話漸漸地撫慰了我體內的暴戾。
「我都知道。」他溫和的聲音裡帶著堅定與狠絕,「原凈,你再等等。」
我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忍了很多天的眼淚,終於傾瀉下來。
2
原旻生大概是在我爸的陰影之下待得久了,沒了顧忌以後瘋狂地報復我,他知道了我對紀綻的心思,他罵我噁心、變態,說如果真心當我是朋友的紀綻知道了,會有多厭惡我。
久而久之,我便覺得我不配了。
毒打、關狗籠、下跪、電擊……所有能侮辱我的,他都會試試,有時候我想要不就這麼死了算了吧。
可這個念頭一出現,我就想起那隻溫熱的緊緊抓住我的手。
最後,是本家的一個長輩出面救了我,他把我和原辛送出了國。
離開的那天,我看到飛奔而來的紀綻,他紅著眼眶,氣兒都喘不勻了。
「原凈,你再等等。」
想說的話,終究還是被我咽下去了。
如果,有如果再說吧……
3
其實我偷偷回去看過他,在他大學畢業典禮那天。
他站在台上發言,矜貴優雅、溫潤如玉。
台下的女生都激動地竊竊私語。
他淡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安靜。
溫和有力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里,讓我鼻子都酸了。
你看,我的紀綻總是那麼優秀。
漸漸地我看不清了,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兜不住了,流了滿臉。
台下有個俊秀白凈的男生抱著花在等他,他下了台,那男生把花塞進他懷裡, 一臉羞澀。
他笑著跟那個男生說了什麼, 他們並肩站在一起多般配啊。
我從來沒有那麼恨過。
憑什麼就偏偏是我呢?
憑什麼就偏偏是我再也不能靠近他!
我自虐一般地看著他們並肩站在一起的畫面, 心好像已經被一刀一刀割得面目全非了。
我不知道是怎麼走出禮堂的, 等回過神來時,已經被原旻生的狗擋在了面前。
真的很恨啊, 如果不是他們,我怎麼會連看他一眼都那麼難?如果不是他們,現在與紀綻並肩站在一起的會不會就可能是我了?如果不是他們, 我怎麼會被迫離開六年?
我衝上去跟他們打了起來, 身上好像感覺不到痛了, 他們打在我身上的每一下, 都化成了我內心的魔鬼,直到那些年輕、有活力的聲音漸漸逼近,他們才停了手。
理智漸漸回歸,身體好像也回過神來了, 每一處都疼得厲害, 對方也沒討到好處, 甚至比我還要慘烈。
我硬撐著站在那裡,死死地盯著他們。
大概只是想給我個教訓, 他們沒多糾纏就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靠著牆坐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 才終於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同學,你沒事吧?」
熟悉到骨子裡的聲音,讓我瞬間僵住了。
不能!不能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
日思夜想的聲音把我的淚逼出來了,眼淚滴在手上的傷口上,很疼,疼到心裡去了, 我慌亂地扣上帽子, 從口袋裡掏出口罩戴上。
「沒事。」我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又十分慶幸,他應該聽不出來。
「真的不需要幫忙嗎?要不要報警?」
「不用。」我再也沒法待下去了。真的,真的很想抱抱他。
我蹣跚著往前走了兩步,手腕就被人拽住了, 我觸電一般,猛地抽了回來。
「你……」他好像有些尷尬, 「我只是想給你包濕巾擦一下傷口, 不然會感染的。」
他往我口袋裡塞了一包濕巾, 往前走了兩步, 又停了下來, 猶豫了幾秒, 還是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總會過去的。」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了很遠我才敢抬起頭看他。
多想……
多想抱抱他……
我失魂落魄地去了我父母的墓地,我迫切地想找一個能給予我安全感的地方。
我看著墓碑上他們年輕的樣子,突然覺得委屈了。
像是在外面受了欺負, 終於見到大人的孩子。
我在他們的墓碑旁蹲下,靜靜地看著他們的照片,直到腿沒了知覺,身上又累又痛。
我乾脆靠在了他們被曬得有些發燙的墓碑上,頭頂落下一片陰影, 好像他們在溫柔地給我擋著刺眼的光。
「爸媽,我好累啊。
「好想你們啊。
「我被他們欺負得好慘啊。
「如果,什麼都沒有發生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