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去忙吧。」
說完,卻遲遲沒等到他掛電話。
「你怎麼不問問我有什麼事?」
奇怪。
我不再刨根問底。
紀之裴怎麼還不習慣了呢?
這時,聽筒里遠遠傳出葉嘉的聲音。
「之裴,是蘇漪嗎?」
「今天的師門送別聚會也沒有外人,你讓她也過來玩唄。」
紀之裴沖她道:「蘇漪不太喜歡參加這種聚會。」
她爽朗笑著:「哎呀,她總不至於這點面子都不給你吧?」
我也笑了:「怎麼會呢,我去。」
我當然要去。
畢竟紀之裴還有一堆行李留在我的公寓。
也該讓他回來清理掉了。
7
聚會是在葉嘉家裡辦的。
我到的時候,紀之裴正在廚房忙活。
聞到熟悉的咖喱味道,我有那麼一瞬間心軟。
我倆戀愛一周年的時候,紀之裴特地為我學了這道咖喱料理。
彼時,不會做飯的他在廚房裡手忙腳亂,笨拙得可愛。
可最後看我吃得眼冒金光。
他替我擦去唇角的歐芹碎,語氣寵溺:「既然我們漪漪這麼愛吃,那我必須給你做到八十歲。」
我閉了閉眼睛,克服了這個瞬間。
「紀之裴,你的行李......」
「什麼?」
他熄了火,長嘆一口氣:
「我知道今天是情人節,沒能陪你過節,我很抱歉。」
「但我這次要出國一年,再回來,實驗室的幾位師兄師姐早畢業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聚,你也理解一下吧。」
我再想開口。
他直接打斷了我:「好了漪漪,別破壞氣氛了,就算你對我有什麼意見,也回去再說行不?」
這時,有人從葉嘉的書房出來。
「哇,嘉嘉,你柜子上那個水晶球好漂亮,在哪裡買的呀?」
葉嘉笑眼彎彎道:「你問之裴咯。」
紀之裴下意識看了我一眼:「我在悉大給蘇漪買紀念品時順手給她帶的。」
見我無動於衷。
他把我拉到一邊,低聲安撫我:「你信我,真的只是順手而已。」
我點點頭:「哦,知道了。」
然後繼續回覆中介剛給我發的消息。
可他卻皺了眉頭:「漪漪,你不吃醋?」
我的手機響了。
是中介打來的。
「等一下,我接個電話。」
好消息。
中介剛把我的公寓掛上轉租,就有人要來看房了。
我急著回去。
路過廚房,紀之裴正把剛出鍋的咖喱料理端給葉嘉品嘗。
我的腳步停頓了一瞬。
心也只痛了一瞬。
玄關換鞋時,紀之裴擰著眉來到我跟前:「你走什麼?又在鬧什麼彆扭啊?」
葉嘉一臉真誠地向我解釋:「蘇漪,你可千萬別誤會啊,剛剛是因為我手上沾了油,這才讓之裴喂我的,都怪我太饞了。」
我的語氣毫無波瀾:「有人在等我回公寓看房子,我得先走了。」
紀之裴的臉色瞬間變了。
「為什麼要看房?」
「你不住了嗎?要搬去哪?」
「不是,蘇漪,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8
回公寓的路上。
紀之裴想牽我的手。
「漪漪,剛剛是我誤會了你,不該突然跟你大聲說話的。」
「但我也不希望你誤解我,我在廚房忙前忙後,也只是想給大夥留個好印象而已。」
「別生氣了好不好?我不都為你聚會早退,答應陪你過情人節了嗎?」
「咱們回去把看房的人打發走,然後跟中介說不轉租了,乖。」
我甩開他,正色道:
「紀之裴,你覺得我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既然你非要跟我一起回去,那正好,把你的行李都清走吧。」
見我軟硬不吃,他有些惱了:
「蘇漪,這回你是不是作得太過分了點?」
「我們是男女朋友啊,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張要搬走嗎?」
我覺得好笑。
「紀之裴,你決定要出國的時候,別說問我的意見了,甚至都沒打算告訴我,怎麼這時候反倒計較起來了?」
「那能一樣嗎?」
他抬高聲音,胸口起伏明顯。
「當時我只是在走流程,又沒有確定一定就能申請成功,我不也是為了你好,不希望你多想嗎?」
一股怒氣難以抑制地沖向喉頭。
「少為你的行為找藉口了,你年年拿一等獎學金,能不能申請成功,你心裡沒數嗎?」
「既然你從沒把我規劃在你的未來里,那麼我的未來里也不需要有你了。」
紀之裴愣了一下,語氣明顯弱了幾分:「漪漪,你這是什麼意思?」
但很快到了公寓。
他看見我們去年聖誕買的情侶圍巾、去迪士尼洗出又裱起來的合照......
大大小小十幾件,承載著我倆近一年美好回憶的物品。
包括那個藍花楹水晶球。
都被我留在了茶几上。
他傻了眼,不可置信道:「這些你都不要了?」
「嗯,不要了。」
「你到底要搬去哪?」
「工作變動,去巴西聖保羅。」
聽了我的話,紀之裴嗤笑一聲:
「蘇漪,你是在故意氣我嗎?」
「我們不是早就在我出國交換的事上達成共識了嗎?」
「怎麼?是覺得鬧這一出,我就不走了?」
9
那天後來。
我把紀之裴的行李全裝進紙殼箱子扔出了門外。
斷聯的三天裡。
紀之裴當然不會知道。
他出發去澳洲的同天,我也要前往巴西了。
京市到聖保羅,是世界上最長的航線之一,需要近三十個小時的繞地飛行。
我心中有對未知未來的忐忑。
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
等抵達目的地,就該跟紀之裴正式提分手了。
誰知南太平洋的颶風偏離路徑,直襲澳洲。
紀之裴的航班延誤了。
他給我打電話時,我剛過機場安檢。
「漪漪,我覺得這是老天在給我補救的機會。」
「我們見一面吧,我不想把咱倆遺留的矛盾帶出國。」
聽筒里的背景樂漸漸有了重音。
我掃視一周,捕捉到不遠處西餐廳里吃著晚飯的年輕男女。
這家餐廳正在搞活動。
牆上貼著他家主推的情侶套餐。
隔著一面玻璃,紀之裴同樣看見了我。
在他開口之前,我平靜地說道:「我們之間似乎沒什麼好補救的,就不打擾你倆吃情侶餐了,分手吧。」
然後掛斷了電話。
紀之裴追了出來。
「漪漪,不是你想的那樣,是葉嘉想要那個贈品玩偶,所以我才陪她吃的。」
他終於發現了我身旁的行李箱。
臉色頓時煞白。
「你要去哪?」
說完,他這才想起,我們現在身處國際候機大廳里。
「你真要去巴西?」
「工作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
我點點頭:
「紀之裴,其實有句話你說得挺對。」
「前程為重。」
候機提示音響起時。
他一把抓住我的行李箱不放。
眼圈微紅,恨聲道:
「蘇漪,如果你真要分手,我就去跟葉嘉在一起!」
「你可能不知道,半年前,你去找我復合那天,其實葉嘉向我告白了。」
「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我笑了:「行啊,那你就跟她在一起吧。」
他盯著我,眸色一點點變冷:
「這可是你說的,你最好別後悔。」
10
到達聖保羅的第二周。
裴姨特意給我打了個國際長途。
「漪漪,阿姨真要好好謝謝你。」
「聽之裴說,要不是有你從中撮合,他跟嘉嘉也不會在一起。」
她還給我發了幾張照片。
照片中,紀之裴和葉嘉在跟一群新認識的同學打火鍋,衝著鏡頭微笑比耶。
原以為過去最深的夢魘成為現實,會讓我大受刺激。
然而我的內心異常平靜。
甚至還有閒情放大照片,瞧瞧他們的火鍋鍋底是什麼口味。
這才恍然。
我對紀之裴的愛真的已經完全耗盡了啊。
沒想到三個月後,我會在里約熱內盧碰見他倆。
彼時我作為贊助商代表,跟隨公司研發團隊參加一場學術會議。
越看酒店會議廳橫幅上那一長串的英文越眼熟。
直到見到紀之裴和葉嘉。
我才想起來。
當初收錄兩人本科論文的會議,就是叫這個名字。
很顯然,他倆是來做主題演講的。
遠遠看到我,紀之裴有些失態,手中資料撒了一地。
慌忙撿起時,居然對來幫忙的侍者說了中文。
紀之裴去簽到後。
葉嘉走到我面前,徹底不裝了:
「蘇漪,你還真有毅力,求復合都追到這兒了,能不能要點臉啊?」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根本就配不上之裴,只有我才能跟他攜手並肩。」
我緩緩開口:
「葉嘉,可能你還沒搞清楚一件事。」
「你之所以能跟紀之裴在一起,僅僅是因為我不要他了。」
「喜歡撿垃圾就去撿好了,隨便你。」
說著,從包里拿出工作證,掛到脖子上。
「我該不該出現在這裡,你似乎決定不了哦。」
我朝她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但你今天能不能跟紀之裴攜手並肩進入會場,我就小小替你做個主吧。」
畢竟我們公司是這次會議最大的贊助方。
作為萬惡的資本主義。
收回一個普通參會學生的入場資格,再簡單不過。
11
會議結束,路過走廊。
葉嘉正在跟紀之裴吵架。
看來,他倆並不像裴姨所說的那般,正處於熱戀期。
當然了,也可能是因為我在開會的時候發了條朋友圈。
沒配文字,就一張圖。
故意在照片角落讓紀之裴的背影入了鏡。
誰還不會這一套呢。
那頭,葉嘉的音調越來越高:「那你為什麼不回我消息,還不接我電話?誰知道你在裡面做什麼呢?」
紀之裴的語氣也愈發不耐煩:「我在開會啊,手機調成靜音有什麼問題嗎?葉嘉,你又在瞎吃什麼醋啊?」
瞧瞧,多耳熟的話。
這才幾個月,葉嘉就變成了我曾經歇斯底里的樣子。
晚上,酒店大堂的侍者突然聯繫我:
「請問是蘇漪小姐嗎?」
「您的朋友,一位帥氣的男士喝醉了,正在樓下等您來接他。」
不用想,這人肯定是紀之裴。
我把葉嘉的聯繫方式給他:「你打這個電話,他女朋友會過去接他的。」
沒過一會兒,侍者又撥了過來,為難道:「可這位先生說他沒有什麼女朋友啊。」
沒辦法。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紀之裴萬一真出了什麼意外,我還得擔責。
只能臨時先把他帶回房間。
誰知剛一進屋,紀之裴跌跌撞撞走過來,攥住我的手腕:
「蘇漪,你白天發的那條朋友圈是什麼意思?」
「你還是在意我的,對不對?」
我抽出手:「你想多了,既然醒了就趕緊走,我要休息了。」
他一個勁地搖頭。
雙眼熏紅,喃喃道:「漪漪,我後悔了。」
12
葉嘉的奪命連環 call 下。
紀之裴煩得直接把手機關機了。
他仰頭靠著沙發,笑容苦澀:「還是你這裡好,一整天了,難得有個能安靜休息的地方。」
我直想發笑。
愛他的時候,他嫌我吃醋敏感又麻煩。
等我不愛了,才想起我曾經的好來。
真賤吶。
紀之裴軟磨硬泡,非要在我這喝完解酒湯才願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