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竹馬家蹭飯。
他媽正拿他打趣:「你和嘉嘉出國交換,可千萬別鬧出人命啊。」
我下意識問他:「澳洲現在這麼不安全嗎?」
問完,桌上三個人都愣住了。
還是紀之裴率先開口:「媽,我跟葉嘉真沒在一起。」
他媽瘋狂向我擠眉弄眼。
我心領神會勸他:「你倆挺般配的,試試唄?」
這回,紀之裴徹底黑了臉。
1
關上房門。
紀之裴把我壓到牆上,懲罰性地咬我的唇。
「什麼叫挺般配的?」
好不容易喘口氣,我眨著濕潤的眼,道:
「確實般配呀,去年你和葉嘉不是還高票當選清大信科院的意難平 cp 了嘛。」
當時表白牆上怎麼說的來著?
一個是葉教授的得意弟子。
一個是葉教授最寵愛的女兒。
兩人本科期間共同署名發表論文,被業內頂會破格收錄。
可謂勢均力敵,強強聯合。
沒多久,他倆高中時參加信息競賽的獲獎合照也被人扒了出來。
即使照片模糊,也擋不住兩人的神仙顏值。
評論區蓋了好幾百層樓,直呼磕到了。
我氣得給每層樓都點了踩。
非要逼紀之裴向表白牆實名投稿,澄清自己已有女友。
雙強 cp 從此成了意難平 cp。
回過神,紀之裴的吻卻遲遲沒再落下。
他詫異地看著我:
「漪漪,你以前不是最忌諱提起葉嘉嗎?」
「今天是怎麼了?」
2
其實也沒怎麼。
就是真的不在意了而已。
我和紀之裴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
高考後的暑假,兩家人相約泡溫泉。
爸媽們在屋裡打麻將,我倆在私湯里打水仗。
打著打著,他突然湊過來親了我。
那是我暗戀紀之裴的第三年,我們的友情成功變了質。
肇事後,他氣喘吁吁地離開我的唇:
「漪漪,等咱倆穩定下來再告訴爸媽吧。」
「不然萬一以後你不要我了,兩家人相處起來多尷尬。」
於是我倆開始瞞著家裡人談戀愛。
紀之裴的成績穩居年級第一,去了清大。
我成績平平,勉強夠到一本,只能留在寧城讀大學。
異地戀第三年的情人節。
我偷偷買了去京市的車票。
拎著自己做的巧克力,打算給紀之裴一個驚喜。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葉嘉。
實驗室外,她居高臨下將我攔住。
「同學,你的心意我會代為轉達的,東西就拿回去吧,之裴不愛吃甜的。」
幸好這時紀之裴看見了我。
「漪漪,你怎麼來了?」
「女朋友?」
她上下打量我,調皮一笑:「哎呀,怪我,沒看出來。」
葉嘉格外自來熟,加我好友時向我抱怨:
「一到這種日子就有好多女生來給之裴送東西,早知道幫他擋桃花這麼麻煩,我才不答應呢。」
「對了,你看著不像我們學校的,隔壁京大的嗎?」
我連忙搖頭。
報出校名後,精準捕捉到她眼裡一閃而過的鄙夷。
一直到去食堂吃飯,我都沒給紀之裴好臉色。
我早就聽紀之裴提過葉嘉這個人。
是他高中時去京市參加信息競賽認識的朋友。
這三年,紀之裴更是毫不吝嗇對葉嘉的欣賞,經常把她掛在嘴邊。
「你怎麼不告訴我,葉嘉是個女生?」
他失笑:「你也從來沒問過我呀?」
紀之裴熟練地夾走我餐盤裡的魚肉,邊替我挑刺邊問:「怎麼,這就吃醋了?」
我直言:「我不喜歡葉嘉,她冒犯到我了。」
「她就那樣,有些心直口快。」
「你跟她相處久了,就發現她其實沒啥惡意的。」
說這話時,紀之裴的眉眼帶笑。
從此,葉嘉的名字成了那天沒能挑出的魚刺。
卡在我的嗓子眼。
咽不下去,也摳不出來。
3
我開始頻繁做噩夢。
夢見紀之裴親昵地攬著葉嘉,用嫌棄的語氣對我道:「蘇漪,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我愈發患得患失。
畢業那年,決定離開寧城,去京市找工作。
然而一個多月過去。
面試了好幾家公司,走完終面流程都再無下文。
挫敗感像層層浪潮,將我擊得一蹶不振。
紀之裴說要帶我去旅遊散散心。
記得幾天前,我不經意瞄到他手機里澳洲文旅相關的推送。
頓時滿懷期待。
不僅認真做攻略,還找了份晚班兼職攢錢。
這天回家路上,我好像被跟蹤了。
想起下班時那個在便利店門口徘徊的流浪漢。
我一邊加快腳步,一邊給紀之裴打電話壯膽。
打到第三遍才接通。
「漪漪,我手機快沒電了,晚點再撥給你。」
等我開口。
回應我顫抖哭腔的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到家後,我心有餘悸。
突然刷到葉嘉剛發的朋友圈:【感謝某位把手機拍沒電的攝影師咯~】
照片里,女生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容。
背景是酷似霍格沃茨魔法學院的教學樓,藍花楹落滿街道。
下方定位。
澳大利亞,雪梨大學。
深夜,紀之裴才回我電話。
我問一句,他答一句:
「是,我現在是在悉大,這周末就回去了。」
「怎麼可能是來旅遊的呢?我們實驗室跟這邊有個合作項目,這才過來交流學習幾天。」
「當然有別人,除了我跟葉嘉,還有葉教授和兩位師兄師姐呢。」
我突然覺得有些疲憊。
仿佛整個人被抽干,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傾訴欲。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瞞著我?」
「這不是怕你多想嘛。」
沉默許久,我似乎聽見他嘆了一口氣。
「漪漪,你以前不是這麼愛吃醋的。」
這不是我跟紀之裴第一次鬧彆扭。
可這一回。
隔著七千四百一十二公里,兩個小時時差。
我們硬是誰都沒主動聯繫對方。
情場失意,事業順利。
這天醒來,我居然收到了夢寐以求的 offer。
什麼冷戰不冷戰的全被我拋在腦後。
聽筒里,紀之裴的嗓音帶笑:
「氣消了,知道聯繫我了?」
「我已經登機了,給你帶了悉大特色的紀念品。」
「這個藍花楹水晶球可難買了,我排了好幾個小時的隊才買到呢。」
我一下子就被哄好了。
去機場接紀之裴。
打算當面告訴他我拿到 offer 的好消息。
卻看見葉嘉坐在行李箱上,扯著他的袖子撒嬌:
「之裴,聽我爸說你的研究生交換申請已經填好了?」
「借我參考參考唄,求你啦。」
4
一路沉默到公寓。
我魂不守舍。
膝蓋磕上鞋櫃,痛得眼淚直冒。
終於忍不住問紀之裴:「你要去悉大交換?」
「不一定的事,就算真通過申請了,也要下個學期才去呢。」
他蹲下來替我揉著膝蓋,溫聲哄道:
「不管怎麼說,就一年而已,我又不是留在國外不回來了。」
「漪漪,我們四年異地不都熬過來了?」
四年異地。
紀之裴說得輕鬆。
鼓鼓囊囊的票夾里,塞滿了這些年我往返寧城和京市的車票。
可他呢?
連主動來學校找我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在我拚命爭取京市的工作機會,只為離他更近一些時,他在備考雅思。
在我為我們的小家購置家具,計劃我們的未來時,他在研究澳洲當地物價。
我看著紀之裴,笑中帶淚:「你都準備跟葉嘉一起出國了,憑什麼認為我會等你啊?」
他皺了下眉:
「蘇漪,都是女生,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總對葉嘉抱有那麼大的敵意?」
「這次出國交換的機會難得,我倆都是以前程為重的人,也不知道你在瞎腦補些什麼?」
「高中的時候你還幫別人給我送過情書,怎麼現在變得這麼敏感多疑,無理取鬧啊?」
情緒被瞬間點燃。
我歇斯底里地朝他吼道:「朋友跟女朋友,能一樣嗎?」
紀之裴平靜地審視了我很久。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們是不是做朋友更合適些。」
他的嗓音一點點變冷。
「最近準備申請材料和研究課題已經很累了,我不想因為這點事跟你吵。」
「我們先分開,各自冷靜一段時間吧。」
5
就這樣,我被紀之裴斷崖式分手了。
分開的第一個月。
每天醒來,天都是灰濛濛的。
生理性的胸悶和心痛令我食不下咽。
空氣中像被加了致死量的洋蔥,總讓我鼻酸想哭。
我不敢打開朋友圈。
逃避社交。
斷絕能獲知紀之裴消息的所有渠道。
直到某天深夜加班回到公寓。
我媽打電話問我:「閨女,給你寄的象山紅柑橘收到了嗎?」
看著腳邊足足半米高的紙箱,我有些頭疼:「媽,太多了,吃不完,下次別寄了。」
「吃不完給之裴分點唄,你不是住得離他們學校挺近的嗎?」
提到紀之裴,我媽像一下打開了話匣子。
「聽你裴姨說,之裴交女朋友啦?這事你知道不?」
「據說那小姑娘長得可標誌了,高高瘦瘦的,活潑還健談。」
「你也別光顧著工作,啥時候能帶個男朋友回家?」
忘了是怎麼掛斷的電話。
凌晨一點。
我像個瘋子一樣,拎起一袋橘子,不管不顧地去找紀之裴。
一個月不見,他新理了發,依舊光鮮帥氣的模樣。
「你別聽我媽瞎說啊,之前葉嘉剛好要跟朋友去寧城旅遊,我給她當了半天導遊而已。」
紀之裴似乎早就料到這個誤會會傳到我的耳朵里。
也料定我會沉不住氣來找他求復合。
在他脫下衝鋒衣,披到我身上時。
我摟住他的腰,在他懷裡軟聲開口:「你說得對,一年而已。」
剛進公寓,紀之裴便把我推到牆上,急不可耐地吻我。
後半夜,床頭櫃里剩的半盒小雨傘都被他用光了。
紀之裴睡著後。
我看著他,眼神由意亂情迷逐漸冷靜。
異地戀這些年,總不可避免大大小小的吵架。
紀之裴似乎習慣了我先低頭。
可這一次,我不是為了挽回我們岌岌可危的感情。
而是在做徹底離開他前的脫敏。
我輕手輕腳從床上爬起來。
回復了那封在我郵箱裡躺了好久的郵件——
「管培生蘇漪同學,是否接受前往巴西聖保羅分公司輪崗一年?」
「是。」
6
從紀之裴家吃完飯回來。
我驚喜地發現,我的簽證已經通過審批了。
這半年,作為部門新人,我拿了不錯的績效。
正逢公司的海外業務迅速擴張。
領導十分看好我。
強烈建議我去巴西分公司輪崗一年。
這樣回來就可以給我破格提晉升。
爸媽無條件支持我的決定,就是不解:「這是好消息啊,為啥要向之裴和他家裡人保密?」
我笑笑:「好消息,就更得親口告訴紀之裴呀。」
年後回京市。
紀之裴在忙悉大的研究生註冊選課,沒空來公寓找我。
我們原本約好了情人節這天見面。
然而電話里,他欲言又止:「漪漪,抱歉啊,今天臨時有點事......」
我換了個肩膀夾手機,把衣櫃里最後一點衣物裝進紙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