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晚上七點五十。
金都大酒店會議廳。
龍哥這次可是下了血本,包了個小廳,還請了不少「媒體」和網紅來見證。
現場架著十幾台手機,全方位直播。
我戴著口罩和帽子,走進會議廳的時候,現場瞬間安靜了一下。
然後爆發出一陣噓聲。
「來了!變態來了!」
「摘了口罩!讓我們看看人渣長什麼樣!」
劉雅坐在主位上,妝容精緻,但特意畫了個顯得憔悴的眼妝。
她看著我,眼神里滿是得意和貪婪。
龍哥走過來,一把扯掉我的帽子。
「大家都看看!這就是那個周靜!」
閃光燈瘋狂閃爍。
直播間的人數瞬間飆升到了十萬加。
龍哥把麥克風塞到我手裡。
「開始吧。按照我們說好的,道歉,賠錢。」
我拿著麥克風,感覺手裡沉甸甸的。
看著台下那些舉著手機、滿臉興奮的人群,看著台上那對勝券在握的男女。
我突然覺得他們很可憐。
真的。
「在道歉之前,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劉小姐。」
我開口了,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全場。
劉雅愣了一下,隨即不耐煩地說:「你有屁快放!別想耍花樣!」
「你說我圖謀不軌,想侵犯你,是嗎?」
「廢話!大家都知道了!」
「你說我鎖車門,看你大腿,還要把你拉到荒郊野外?」
「對!要不是我機智跑了,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呢!」劉雅說著又要擠眼淚。
「好。」
我點點頭。
「那請問劉小姐,一個女人,要怎麼侵犯另一個女人?」
這句話一出,全場死寂。
連龍哥都愣住了。
「你說什麼?」劉雅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你是女人?哈!你要是女人,我就是玉皇大帝!」
台下也爆發出一陣鬨笑。
「這哥們是被嚇傻了吧?」
「為了脫罪連性別都不要了?」
「笑死我了,長成這樣說是女的?」
龍哥更是笑得直不起腰:「小子,你這招也太爛了。你想說你是女的?你掏出來給大家看看啊!」
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嘲笑。
我把手伸進兜里,拿出了那張身份證。
然後,把它舉到了鏡頭前。
「看清楚了。」
大螢幕上,攝像機把我的身份證畫面投射了上去。
姓名:周靜。
性別:女。
全場瞬間鴉雀無聲。
笑聲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龍哥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劉雅更是張大了嘴巴,臉色瞬間煞白。
「這……這是假的!辦假證!」劉雅尖叫起來,「警察!警察把他抓起來!他辦假證!」
我也早料到她會這麼說。
「是不是假的,警察同志最有發言權。」
我轉頭看向門口。
那裡,之前負責這個案子的年輕民警正帶著幾個同事走進來。
是我來之前報的警。
民警接過我的身份證,放在讀卡器上一刷。
滴。
系統顯示的信息投在大螢幕上。
周靜,女。
這一次,沒有人再說話了。
直播間裡的彈幕從瘋狂的謾罵變成了滿屏的問號。
「?????」
「臥槽?真是女的?」
「這反轉閃了我的腰……」
「那之前的侵犯指控豈不是……」
我看著劉雅,一步步走向她。
她步步後退,直到撞到了桌子。
「劉小姐,你剛才說我圖謀不軌,要侵犯你。請問,我作為一個生理女性,是怎麼對你實施你口中那個『侵犯』行為的?」
「還有,你之前說我摸你大腿,看你,眼神色眯眯的。」
我解開了最上面的兩顆扣子,露出了裡面白色的束胸。
「我也是女人,我對你這種滿嘴謊言、渾身煙味、素質低下的女人,沒有任何興趣。」
「你……你……」劉雅指著我,手指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龍哥反應過來了,衝上來想搶我的身份證。
「這不算!就算是女的也能騷擾!你肯定是心理變態!」
還沒等他碰到我,我就一個側身避開,順勢一腳踹在他膝蓋窩上。
龍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你剛才說要我跪下?」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現在是誰跪著?」
9.
輿論的風向,在這一刻徹底逆轉。
之前罵我最凶的那些人,現在全都把矛頭對準了劉雅。
「搞了半天是誣告啊!」
「我就說這女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為了訛錢連臉都不要了!」
但這還不夠。
我要的不僅僅是澄清。
我要的是徹底的清算。
「還有一件事。」
我拿出一個U盤,插在了旁邊的電腦上。
「你們不是一直說我刪了監控嗎?其實我也一直以為壞了。」
「但我回去之後找了個懂行的朋友,他幫我恢復了數據。原來不是壞了,是接觸不良,後面那一段雖然卡頓,但還是錄上了。」
這也是我剛才撒的謊。
其實數據根本沒丟,是我一開始就留了個心眼,用了雙卡備份。
之所以在派出所沒拿出來,就是為了等這一刻。
等他們把事情鬧到最大,等到無法收場。
大螢幕上開始播放視頻。
畫面里,劉雅一上車就開始吞雲吐霧。
我禮貌地勸阻。
她開始辱罵。
然後是她自己撕扯衣服,弄亂頭髮。
最後,她對著我說:「你等著,我不訛你個十萬八萬我就不姓劉!」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全場譁然。
劉雅徹底癱軟在地上,面如死灰。
龍哥見勢不妙,爬起來想溜。
門口的警察早就擋住了去路。
「別走了。」民警拿出手銬,「涉嫌敲詐勒索,跟我們走一趟吧。」
10.
剩下的一地雞毛,處理起來很快。
劉雅被兩個女警架出去的。
剛才還趾高氣揚喊著要讓我身敗名裂的人,這會兒腿軟得像兩條麵條,鞋都在拖行中掉了一隻。
那個龍哥倒是想充硬漢,嚷嚷著「誤會」「只是開玩笑」,結果被民警按著腦袋塞進了警車后座。
至於那些所謂的「親友團」,還有那些舉著手機搞直播的自媒體,跑得比兔子還快,生怕被警察留下來做筆錄。
喧囂過後,酒店大廳空蕩得有些嚇人。
我摘下口罩,走出大門。
夜風有點涼,順著領口灌進去,把後背那層黏糊糊的冷汗吹乾,人清醒了不少。
兜里的手機震了一下。
掏出來一看,平台發來的簡訊。
「尊敬的周靜司機,經再次核查,您的帳號已解除封禁。對於此前的誤判我們深表歉意,並將向您的帳戶發放一筆誤工補貼……」
看著螢幕,我沒忍住,嗤笑出聲。
前一秒還是人人喊打的變態色魔,證據確鑿了,立馬就成了尊敬的用戶。
這臉變得,比川劇還快。
我點了收款。
這錢該拿,還得拿得理直氣壯。
三天後,派出所那邊給了准信。
劉雅和龍哥,涉嫌敲詐勒索未遂,加上尋釁滋事,刑事拘留跑不了。
龍哥是個老油條,身上還有沒了結的前科,這次進去,沒個三年五載出不來。
倒是劉雅的父母,不知道從哪打聽到了我的住處。
那是對看著挺老實巴交的夫妻,穿著洗得發白的夾克,站在我家樓下的單元門口,手裡還拎著兩箱奶。
一看見我,老兩口撲通一下就跪下了。
「閨女,求求你,放過小雅吧。」
劉母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在那水泥地上把頭磕得砰砰響。
「她還是個孩子,不懂事,就是一時糊塗。這要是有個案底,她這輩子就毀了啊!」
周圍幾個鄰居探頭探腦,指指點點。
我點了根煙,夾在手裡看著他們。
這場景,真熟悉。
當初劉雅在直播間哭訴的時候,也是這副受害者的模樣,博取了全網的同情。
「阿姨,您先起來。」
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那個大禮。
「二十五歲的孩子,巨嬰嗎?」
劉母愣了一下,哭音效卡在喉嚨里。
「她想毀我的時候,可沒覺得我是別人家的孩子。如果我拿不出證據,如果我是個真的男司機,我現在在哪?大概已經在局子裡蹲著,或者被網暴逼得跳樓了吧。」
我彈了彈煙灰,語氣平靜。
「那時候,你們會拎著牛奶去我墳前磕頭嗎?」
劉父漲紅了臉,憋半天憋出一句:「做人留一線……」
「那一線是留給人的,不是留給惡魔的。」
我把煙頭掐滅,丟進垃圾桶,轉身上樓。
身後傳來劉母撕心裂肺的嚎哭,但我心裡那塊石頭,徹底落了地。
第二天我就搬了家。
舊地方被人肉過,不安全。
新房東是個挺時髦的小姑娘,簽合同的時候盯著我的身份證看了半天,又看了看我的臉,眼睛瞪得溜圓。
「你是……那個『反殺姐』?」
她激動得差點把筆扔了,當場就要給我免一個月房租,還要打八折。
我擺擺手,按著計算器把押金和租金算得清清楚楚,一分不少轉過去。
「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
我不欠別人的,以後也沒人能欠我的。
生活還得繼續。
我又開始跑車了。
把車裡里外外精洗了一遍,換了新的座套,還在副駕駛貼了張顯眼的白紙黑字:
「禁止吸煙,違者拒載,全程錄音錄像。」
偶爾有乘客上車,眼神會在我平坦的胸口和喉結處打轉,最後忍不住問一句:
「師傅,網上那事兒是真的?你真是女的?」
我掛擋,起步,動作熟練。
透過後視鏡,我沖他們咧嘴笑笑。
「重要嗎?能把你平安送到地兒,我就是好司機。」
車窗外,城市的霓虹燈連成一片光帶,飛快地向後退去。
這世界挺操蛋的,有時候黑白顛倒,有時候是非不分。
但只要你的骨頭夠硬,拳頭夠狠,總能在這渾水裡,砸出一條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