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造謠我早戀。
她說得信誓旦旦:「我親眼看見妹妹在和一個黃毛廝混。」
「兩個人都親上了,好丟人。」
父母罵我有辱門楣。
我咽不下這口氣,接了京圈太子爺第三次遞過來的情書。
「染個黃毛,我就跟你在一起。」
謝延知一愣,當天染了黃毛,堂而皇之地送我回家。
沒人聽我解釋。
那就坐實好了。
1
午休時間,樓道安靜。
唯有蟬鳴,一聲一聲,叫得人心煩。
我抱著一沓試卷,被人擋在樓梯口。
謝延知披著借來的普高部校服,沒笑的時候,眉眼冷淡,氣質拒人千里之外。
誰也想不到,他一個月內給我送了兩封情書。
現在拿著第三封。
白皙修長的手捏著信封,他掀起薄薄的眼皮,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真的不和我試試麼?」
我在猶豫,沒有接。
他的笑變得勉強,到最後嘴角垮下去,垂著眼,一副破碎的模樣。
「我知道了。」
懸在空中的手即將收回去的時候。
我捏住了信封,看著他的眼睛。
「染個黃毛,我就跟你在一起。」
謝延知一愣,嘴比腦子更快地作出反應:「好。」
他摸出手機,點了幾下,遞過來。
人也站近了一些,嘴角的笑意很難壓。
「你喜歡黃毛?」
「哪個顏色?」
螢幕上是各種黃髮的圖。
「我爸媽和姐姐都喜歡黃毛。」我對他笑了一下,將重音落在後半句:「越混的越好。」
2
我是真千金。
被找回家時,已經十六歲了。
父母放不下十六年的感情,以許媛的前途為由,將她留在家裡。
我從縣城的高中轉到私立。
我在普高部,她在國際部。
她說得冠冕堂皇:「英文授課,我怕妹妹跟不上。」
她瞧不上平平無奇的親生父母,卻又覺得他們對我的好很礙眼。
三天前。
她拍下了我和朋友在操場上散步的視頻,添油加醋,告我的狀。
「妹妹和黃毛廝混。」
她掐了後半截。
「兩個人都親上了,好丟人,我看不下去,就沒拍了。」
被叫去書房後,我當即就否認了。
「那是我的朋友,短髮女生,國際部不禁止染髮。」
許媛笑了一聲,將手機熄屏,斜斜地瞥我一眼。
「很聰明啊,掩護的人都找好了。」
輕飄飄的語氣,讓爸媽面色鐵青、暴跳如雷。
他們是暴發戶,最在意所謂的名聲。
「你怎麼就這麼不學好呢?」
「高中就戀愛,還是和外面不三不四的混混!你讓別人怎麼看我們家?」
我挨了回家後的第一頓打。
小雨淅淅瀝瀝,我抱膝坐在飄窗上,眼淚掉在傷口上,一片刺痛。
外面漆黑一片。
又像深淵,又壓得我喘不過氣。
如果我死了,他們會不會後悔冤枉我,看清許媛呢?
樓下餐廳,他們的歡聲笑語,將我從不切實際的幻想里扯出來。
我抽了張紙,擦乾淚痕,用冰冷的手貼住眼睛。
還是丟不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為了滿足父母的期待。
我專心學習,拒絕了謝延知兩次。
反正都被冤枉了,打也挨了。
不落實這個謠言,就太虧了。
3
傍晚放學時,謝延知染好了頭髮。
很耀眼的日光黃,夕陽底下,每根髮絲都在發光。
他手指間夾了一根煙,沒點燃。
他刻意斜著嘴笑,痞里痞氣,唇上還貼了唇釘。
「怎麼樣?夠混吧。」
我愣了一下,捂住臉,笑了一會兒。
「夠了。」
「真的很混。」
他拎起我的書包,單肩背著。
外套是高街風。露出的一截後脖頸上,貼了青龍的紋身貼。
全靠臉硬撐。
我跟在他身後,走出學校大門。
沿路一群托,站成一排,憋著笑喊:「謝哥嫂子好!」
謝延知雙手插兜,目不斜視,拽拽地走到了一輛勞斯萊斯前。
我正要停下。
他轉身,走向一輛電瓶車,遞給我一個頭盔。
「我送你回家。」
我看著他的臉。
清雋,貴氣。
和衣著舉止格格不入。
太會演了。
我戴上頭盔,默默坐到后座。
他問:「我可以飆車嗎?」
「我聽說騎摩托炸街會顯得特別混,但我沒到騎摩托的年齡。」
什麼飆車?
這輛限速 25km/h 的小電瓶嗎?
風呼呼地吹過。
我抱緊他的腰,頭髮凌亂地往後飄。
「不行。」
4
謝延知的車停在了我家樓下。
我媽那輛邁巴赫的附近。
她早把許媛接回家了,又意料之中地忘了接我。
我抬頭。
許媛站在樓上的陽台,往下看。
震驚,又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我收回目光。
謝延知在摘頭盔,頭髮被壓得亂糟糟的,我踮起腳,為他理了一下碎發。
他整個人都怔住了,耳朵通紅,臉熱得像會冒蒸汽。
與此同時,樓上傳來我媽震怒的聲音:「許盈!」
「你在做什麼?你還敢把人帶回來!」
我在挑釁。
被造謠和黃毛廝混那天,我媽捂著胸口,邊哭邊打我。
我打斷她的話,不停地解釋。
她又面色鐵青:「還敢頂嘴!」
「你真要把我氣死了!」
那氣死好了。
謝延知說:「阿姨好像很生氣。」
我抱住他,埋頭在他懷裡。
「別管她。」
「一會兒改口吧。」
話未說完,謝延知伸手,將我摟緊。又是興奮,又是遲疑地開口:「這麼快就改口叫爸媽嗎?」
我說:「不要叫叔叔阿姨,叫那對老登。」
他從善如流:「噢,那對老登。」
我十分滿意:「待會兒我媽可能會追下來,你騎著電瓶車就跑,表現得越沒擔當越好。」
謝延知:「?」
「好。」
「但是,這對嗎?」
他看起來有一點茫然。
來不及解釋,我一把推開他。
「可以跑了。」
謝延知長腿一邁,跨上電瓶車,一頭霧水且鬼鬼祟祟地溜走。
我轉頭,正與從樓梯上飛奔而下的我媽對視。
許媛跟在她身後,佯裝痛心。
「盈盈,你就喜歡這種人?」
我淡淡道:「我沒說過,是你們說的。」
5
周末,我被關了兩天禁閉。
無論父母怎麼勸導、打罵,我都不鬆口。
他們氣得砸東西。
砸完了,就徹底不裝了,恨恨地說:「我就知道,孩子還是自己從小養的好。」
門外是我爸的聲音。
他埋怨:「早跟你說不如將錯就錯,成年後再接回來。」
我媽唉聲嘆氣。
「還好還有許照。」
許照是我哥哥。
國外留學,每年見面的時候很少。
這也是我爸媽會這麼對我的原因之一。
繼承人有了。
至於女兒,更像寵物。
感情大於血緣。
我逼著自己看清。
耳機里,謝延知的聲音傳進來。
他在陪我練口語。
我是做題家,會做,但不太會說。當初許媛就是用這個理由把我趕去普高部的。
我念了幾句話,開始還有些難為情,聲音漸漸低下去:「我是不是念得很差?」
「不會連讀,也不知道重音落在哪裡……」
「沒有。」他很輕地笑了一下,「好可愛。」
我臉驀地熱了起來。
調整了一下耳機,確保沒斷開,才小聲說:「你能不能正經點?」
謝延知「噢」了一聲。
「好冤枉,我現在可是黃毛。」
6
謝延知有了雙形態。
一個形態戴了殺馬特劉海假髮片,遮住半邊臉,還貼了各種奇怪的釘子。
另一個形態也是金髮,但好好地穿著白襯衫和制服外套,矜貴清冷。
幾乎沒人能將高嶺之花謝延知和憑空出現的混混老大聯繫在一起。
他早上先送我到普高部,再自己走回國際部。
許媛格外關注我。
她很快就知道了,我身邊陌生的黃毛,是國際部的。
中午,她攔住我,居高臨下。
「你到底勾搭上誰了?」
大部分的學生,對國際部的人有種敬畏與關注。
路過這裡,不免多看幾眼,竊竊私語。
「她是許盈的姐姐?」
「為什麼她可以出國,許盈還要高考?」
「不知道,豪門真是太複雜了。」
我看她一眼:「換個地方說。」
許媛勾了勾唇:「你也知道丟人。」
我們找了間空教室。
她翹著二郎腿坐下:「你很會為自己打算,知道被爸媽放棄了就抓緊找個有錢人。但你找的那個,似乎不怎麼樣啊。」
我看著她,微微一笑,緩緩說:
「不怎麼樣嗎?」
「可是我聽說,謝延知好像很優秀。」
許媛「蹭」地一下站起來。
「造謠是違法的。」
她臉色一白。
「他怎麼可能跟你……」
我不置可否,推門出去。
「你也知道造謠違法啊。」
「信不信由你。」
7
許媛破防了。
一下午都沒做正事,給我發了很多亂七八糟的簡訊。
【你是知道謝延知也染了黃毛才這麼說的吧?】
【你和他能有什麼交集?】
【你這樣倒貼他,別惹得謝家不高興,害了我們全家。】
傍晚放學時,我照舊在辦公室留了一會兒,將最後一點問題解決了。
因為知道父母不會來接我。
避開這個時間,少些尷尬。
收拾好東西出門時,謝延知全副武裝在走廊上等我。
班主任恰好也要走,和他正面撞上,皺了皺眉。
「許盈,你和他……」
謝延知撩起劉海,露出臉。
「我是謝延知。」
「……」
他愣了一瞬,立刻改了口:「是延知啊,好好學習……」
「嗯。」
走出校門。
我的腳步驟然一頓。
我媽的車停在不遠處,許媛沒上車,靠著車門,冷冷地看過來。
她們竟還沒走。
謝延知視線被擋住,要把劉海撩起來才能看清。
他教養很好,很少說難聽的話,說出來還有些磕磕絆絆。
「老登和……一個小登。」
我沒忍住,笑了。
我媽大步走上前,高高地揚起手,又在空中停下。
謝延知擋在我身前,抓住她的手,語調冷漠。
「你想幹什麼?」
我媽狠狠地瞪著他。
「我教訓女兒,輪得到你說三道四?」
許媛走近,全程盯著謝延知,面色漸漸慘白。
「謝延知……」
「真的是你。」
8
謝延知這個名字很好用。
我媽放下手,訕訕地笑了,有些嗔怪地看我一眼。
「怎麼不早說?」
我給謝延知遞煙。
「許媛早說了,是個混混。」
他微微俯身,就著我的手,咬住煙。
嘴裡有東西,說不了話,全憑我胡說八道。
許媛表情難堪。
只有冤枉我的人才知道我有多冤枉,她不能說她不知道,也不好說早就知道但故意貶低我們,讓向來拜高踩低的爸媽尷尬。
我媽朝我伸出手,一副溫柔慈母的模樣。
「回家吧。我們都在等你。」
我拽著謝延知的衣袖,牽著他走出幾步。
「不了,延知會送我。」
她的手落了空。
待走遠後,謝延知拿下煙,笑了一下。
「我的表現怎麼樣?」
我鼓掌:「很好!混的人。」
他低眉,輕聲詢問:「再叫一聲好不好?」
「嗯?」我仰頭看他,「什麼?」
他好像又不會說話了,耳根通紅。
「就是……延知啊。」
「延知,」我語速緩緩地,又叫了一聲:「延知。」
回家的路上,夏日的熱氣已經消退。
沿路的晚風吹亂了頭髮。
我心事重重。
我叛逆過了,假裝墮落。但情緒發泄完之後,還是得想想自己該怎麼辦。
到後來,也想通了。
我要得到和許媛許照一樣的待遇。
他們不想給我的,我自己去要。
9
我一回家就去了書房。
爸媽有很多想問的。
我也是才知道,他們曾經有求於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