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師,我想問一下,簡簡在校期間,有沒有跟其他外人接觸過?」
「外人……」黃老師陷入了沉思。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麼:
「有!有好幾次我都看到校門口有個穿黑衣服戴口罩的女人,買糖葫蘆給簡簡吃,不知道是不是你們家親戚?」
親戚?不可能。
如果是的話,簡簡會跟我提的。
那穿黑衣服的口罩女,到底是誰?
10
沉思之際,我看到了老公陸庭從遠處跑來的身影。
可是,我很失望,因為只有他一個人。
「簡簡呢?還是沒來學校嗎?」
陸庭氣喘吁吁地跑到我們面前後,焦急地問道。
我和黃老師搖了搖頭,陸庭露出了絕望的神情。
「我問過村醫了,他說簡簡打完針後醒了,一直吵著要回家,他沒有辦法,只好穿好外套準備送她,誰知一轉身,簡簡就跑出去不見了。」
說完,陸庭蹲下去捂住了臉。
「你說這孩子,大半夜的一個女孩子家往外跑幹嘛?現在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會不會遇到壞人,會不會……」
陸庭說得快哭了出來。
「不行!還是報警吧!畢竟都出過兩起兇案了……」
黃老師建議道。
報警後,警察很快就出動了搜尋。
其中有個叫秦威的警察我認識,他是我爸爸資助過的一個學生。
只可惜,搜了一下午,都沒有找到簡簡的蹤影。
尋找過程中,警察們也注意到了陰溝旁的那攤血。
最終,提取了血跡去化驗。
11
在等待化驗結果的過程中,我心急如焚。
時間拖得越久,簡簡的生存幾率可能就越小。
終於,化驗結果出來了。
那攤血跡,證實是屬於簡簡的。
因為簡簡的血型,是 RH 陰性。
而那攤血跡,也是這種血型。
這方圓的幾個村,就只有陸庭和簡簡是這種血型。
陸庭身上沒有任何傷口。
所以那攤血,只可能是屬於簡簡的。
得知這個結果時,我的腦袋嗡地一聲炸開。
我最不想看到的結果,終於還是來了。
簡簡的失蹤,被警察作為兇殺案展開了調查。
在調查過程中。
他們發現簡簡從村醫家裡跑出來的時間。
和我在外面尋找的時間,高度吻合。
簡簡回來時,剛好要經過那個臭水溝。
而我,也在同一時間去過。
並且,他們還發現我當晚穿的那件衣服上。
也有女兒的血跡。
幾乎所有的疑點,都指向了我。
可我明明記得,我回家時身上並沒有血跡。
難道!?
我突然記起來了。
那晚,女兒的床單上寫了很多【死】字!
難道,那是用女兒的血寫的?
而我的衣服,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沾上的血?
想到這一點,我驚得渾身發抖。
12
這天下午,秦威帶著好幾個警察來到了我們家。
家門口瞬間圍滿了看熱鬧的村民。
「我們來做進一步調查,還有,需要在你們家搜搜。」
秦威走到我面前,對我點了點頭。
我看了看陸庭,無力地讓出了一條道。
幾個警察進去搜索了。
秦威和另外幾個警察,留在門口跟村民了解情況。
「她對簡簡那丫頭可嚴厲了,我們經常聽到她罵女兒!」
隔壁的陳大嬸搶先說道。
「她基本不讓她出去跟同學玩,尤其是之前死的那兩個。」
秦威眉頭挑了挑,立刻問道:
「為什麼尤其是那兩個?」
陳大嬸掃了我一眼,嘴巴像上了膛一樣說開:
「她們經常欺負簡簡,我有次看到她們把簡簡堵路上,撕了她的作業本,罵她悶葫蘆,還掐她。簡簡回來告訴她媽,她媽卻罵自己女兒沒出息,不過罵完後就出門了,不知道是不是去找了那兩家人。」
是的,我那次的確是去了秦燕燕和林晶晶家。
我想讓她們父母好好管教女兒。
可我發覺,那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跟那些沒開智的村民,是完全沒有道理可講的。
所以我只能從自身入手,讓簡簡去改變。
「哭,就知道哭,一點用都沒有!你往死里學啊!別像媽一樣一輩子爛在這村裡,走出去!離開這鬼地方!你強大了,誰還敢欺負你?!」
我以為這是鞭策,鞭策女兒讀出去遠離這些人。
可是,我忽略了女兒這個年齡的承受能力。
也忽略了那些旁觀者的看法。
在他們看來,我是個不可理喻的母親。
女兒受了欺負,我不但沒本事替她出頭,還把她訓斥哭了。
他們只看得到我的苛刻,卻看不到我為簡簡付出的精力。
「秦隊,我們在屋裡隱蔽處搜到了一些東西!」
突然,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我看到來人手裡拿的東西後,臉色瞬間變了。
13
他拿著兩個塑封袋。
一個裡面,裝了一些牙籤。
一個裡面,裝了一些毛。
看到這兩樣東西,我立刻就想到了秦燕燕和林晶晶。
秦燕燕死時,身上插滿了牙籤。
林晶晶死時,身上沾滿了狗毛。
可是,我家裡怎麼會有這些?
我根本就不用牙籤,也不養狗……
我感到頭上有一張黑網,在向我罩來……
「我也有一些話要說!」陸庭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在場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他。
我也向他投去了期望的目光。
「我回來的那天,女兒跟我說她開學測驗考得不好,我媳婦說她像老鼠一樣惹人嫌,還不如死在陰溝里……」
「陸庭……」我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女兒還跟我說,秦燕燕和林晶晶老是欺負她,我媳婦覺得她們像刺蝟和狗一樣討厭,然後她們真的就像刺蝟和狗一樣死了,她很害怕……」
「陸庭你到底在說什麼!?你明明知道女兒是胡說八道!」
我聽到了自己孤立無援的心碎的聲音。
「曉晴,我知道你很疼女兒,也對她期望很高,你會不會是因為期望太高了,逼得太緊,做了什麼不得已的事情……她是我們的女兒啊!」
「我沒有!我沒有!」我的情緒已經幾近崩潰。
可是,無論我怎麼嘶吼,也沒有一個人相信我。
「真沒看出來,平時挺正常的一個人……」
「是啊,居然做出這麼狠的事,連自己女兒都不放過!」
……
他們指著我,七嘴八舌地說著。
「不是我!我沒做過!」
我依舊聲嘶力竭地辯解著。
「我相信她!」
忽然,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
我循聲望去,是黃老師。
「她是個很好的母親,也是我見過的最負責任的母親。我班上那麼多學生,只有簡簡一個人的作業最認真,成績最好!」
「我能理解她,她對孩子嚴苛是為了什麼?是為了不讓孩子一輩子困死在這裡,是想把孩子托舉出去,就跟我來這裡支教的目的一樣!」
「這樣的母親,絕對不可能做出傷天害理的事!」
我看著黃老師,就像溺水的人,揪住了一根稻草。
但是,諸多的證據在這裡。
我還是被帶去了警局。
14
「秦威,我是冤枉的,請你一定要信我!」
審訊室里,我不停地對著秦威喊冤。
秦威給我倒了一杯水,拍了拍我的肩。
他是我父親當年資助才讀完警校的窮學生。
這份情,他從來沒忘。
「你聽我說,陸庭說的都是反話。是當時我女兒為了氣我,故意在他面前反過來說的。」
「真實的情況是,我女兒跟我抱怨過,秦燕燕很討厭,總像刺蝟一樣扎她;林晶晶很討厭,總像狗一樣吠她。在她分別抱怨完的三天後,她們就像刺蝟和狗一樣被人殺死了。」
「然後前段時間,女兒又忽然哭著對我說,她覺得自己很討厭,像老鼠一樣惹人嫌,恐怕會像老鼠一樣死在陰溝里。」
接著,我將那晚發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
秦威一邊記錄,一邊眉頭緊鎖。
許久後,他點了點頭: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繼續調查,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秦威的話,就像定心丸一樣,給了我莫大的勇氣。
突然,我想到了一點。
為什麼陸庭要在那樣的情況下,又狠狠踩上我一腳?
會不會他在城市出了軌,設計這個圈套,要搞死我和女兒?
或者是女兒想逃離我,跟她爸爸一起使了這齣詭計?
家裡為什麼會憑空出現那麼多老鼠?
為什麼會搜出那麼多我碰都沒碰過的東西?
想到這些,我冷汗直冒。
「秦威,你去查查,那兩起兇案發生時,陸庭到底是不是在城市打工?還是已經回來了?我懷疑他……」
我看了秦威一眼,又將話咽了回去。
秦威沉默了幾秒後,對著我點了點頭。
我相信他,我也相信警察。
我沒做過,就一定不會有事!
15
可是,秦威帶給我的調查結果,並不是如我所想。
「我們調查清楚了,那兩起兇案發生時,你丈夫陸庭的的確確是在 A 市,沒有回來過。」
我頹然地倒在椅子上。
看來我的猜測是錯的,這件事可能真的跟陸庭無關。
可是,到底是誰要害我?
我女兒到底是死是活呢?
突然,我想到了黃老師說過的一句話:
「有好幾次我都看到校門口有個穿黑衣服戴口罩的女人,買糖葫蘆給簡簡吃,不知道是不是你們家親戚?」
對!有個黑衣女人!我怎麼忽略了這一點?
我連忙將這一點告知了秦威。
秦威一番調查後,告訴了我。
的確是有這樣的一個女人,在簡簡身邊出現過。
並且,黃老師也再次幫我力證。
秦燕燕和林晶晶出事當晚。
她都有跟我女兒用座機通話講解作業。
我女兒也一直說媽媽在自己身邊。
她堅決相信,我不會殺人。
秦威也覺得當務之急,是先找出那個黑衣女人。
16
可是,我還沒等來黑衣女人的消息。
就等來了要上庭審判的消息。
我知道秦威一直都在努力幫我。
可是太多的證據,都對我不利。
終於要公開審判了。
在庭上,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幾個村看熱鬧的村民,秦燕燕和林晶晶的家人。
以及,我的老公陸庭。
可是,我沒看到黃老師。
據說發生了這些事後。
這唯一的一座村小,可能也即將消失。
而黃老師,也沒有再留下的必要。
坐在被告席上,我聽著那些指控,心如死灰。
「至於被告提到的黑衣女人,我們也查清楚了。」
直到聽到「黑衣女人」4 個字,我才有了一絲精神。
「黑衣女人叫秦素梅,是這間村小學生秦大勇的小姨,在接秦大勇時碰到過陸簡簡幾次,覺得她很可愛,便買糖給她吃,並無可疑。」
說完,檢察官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我這裡有黃清苑老師留下的一卷口供帶,相信大家聽完後,會對這幾起案件有更清楚的評判。」
很快,庭審現場放出了黃老師的聲音。
只是她說的第一句話,就讓我目瞪口呆。
17
「我之前力證陸曉晴無辜,是被逼的!」
黃老師的聲音清晰而有力。
卻像喪鐘一樣,敲打在我心上。
「陸簡簡她……長期向我哭訴,說她媽媽經常打她,有時用衣架打,有時掐她,有時還不給她飯吃,她的身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我很心疼……真的很心疼。」
黃老師此話一出,現場一片譁然。
「之前我一直替陸曉晴說話,是因為簡簡說她媽媽有暴力傾向,精神不穩定,我很害怕她有精神問題判不了罪,會出來報復我,所以我只能選擇說謊。」
此段放完,又是一片譁然。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荒謬,太荒謬了……
「直到現在……我知道她做了精神鑑定,確定精神沒問題,才敢出來說實話,但我還是膽小,所以只敢錄音,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我現在想說,我的學生秦燕燕和林晶晶出事的那兩晚,我的確有在電話里幫陸簡簡輔導作業,為什麼是我電話輔導?因為她媽媽根本不在家……」
聽到這裡,我的大腦已經是一片空白。
所有人都將怨恨和鄙夷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想,我完了,徹底完了。
看來我這一生,將會終結在這三起冤案里。
我的父親是前村長,在生前資助過很多學生。
只可惜我不爭氣,連高中都沒考上。
我父親常常說,做好事,兒女才會有福報。
可是,我的福報沒來,厄運卻來了。
就在我心如死灰、絕望之際。
陸庭出來作供說的話,讓我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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