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國宴後廚潑了自己一身熱油。
在米其林三星評委的驚呼中,被送上救護車,全程直播。
救護車門關上前,我看向死對頭:
「別慌,我只是想給自己放個假。」
前世,他下毒在我佛跳牆裡,毒翻了評委。
卻用收買的證人和偽造的聊天記錄,讓我因故意傷害罪被判十五年。
我自小學廚,卻再沒機會拿起廚刀。
父母為我四處奔走,散盡家財,車禍慘死。
他則踩著我,拿到了最高榮譽。
重來一世,回到下毒那天。
既然他能偽造我「在場」投毒。
那我就製造一個刻在骨頭上的,「不在場證明」。
警方面對他的指控,只調出我的病例:
【三級燙傷,全身麻醉,手術時長 4 小時】
「你說她投毒?她當時連根蔥都拿不穩。」
一.
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刺破耳膜。
我躺在擔架上,後背、手臂,每一寸皮膚都在灼燒。
那桶滾燙的、足以瞬間炸熟蝦片的滾油,是我親手澆在自己身上的。
隨車的醫生剪開我粘在皮肉上的廚師服,發出了倒吸冷氣的聲音。
「快!腎上腺素!病人快休克了!」
我的眼皮重得像鉛塊,視線里,陸丞哲那張驚愕又帶著竊喜的臉,與前世他站在領獎台上意氣風發的模樣,重疊在了一起。
他一定覺得我瘋了。
在國宴廚房,這場決定我們兩個人前途的最終對決上,我竟然用這種自毀的方式退出了比賽。
他贏定了。
我閉上眼,任由劇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痛。
但比前世在獄中聽到父母噩耗時,心臟被生生撕開的痛,要輕一些。
「病人意識模糊了!」
「去哪個醫院?離這裡最近的是市三院!」
我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
「不……去軍區總院。」
醫生愣了一下,看著我血肉模糊的樣子,大概以為我在說胡話。
「小姐,總院太遠了,你的情況等不……」
「軍區總院。」
我猛地睜開眼,死死盯著他。
「那裡有全國最好的燒傷科,我要最好的治療。」
我的眼神一定很嚇人,醫生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還有。」
我喘著氣,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刀在割。
「現在的是三點五十分,我上了救護車。」
「給我用全身麻醉,手術過程,每一個步驟,每一個時間點,都給我記錄清楚。」
「這是醫療流程,我們會的。」
「不。」我盯著他,一字一頓,「我是說,精確到秒。」
救護車呼嘯著,將國宴中心那棟輝煌的建築甩在身後。
我知道,此刻,陸丞哲正志得意滿地,將他準備好的那瓶無色無味的毒素,滴入我那道已經完成九成的佛跳牆裡。
他會算好時間。
在評委品嘗後,毒性發作。
然後,他會拿出偽造的聊天記錄,買通的人證,把我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前世的軌跡,正在重演。
只是這一次,身在地獄裡的,會是他。
國宴的組委會副主席,一個姓張的胖子,很快就趕到了醫院。
他看著我被推下車,滿臉的不可思議。
「姜瓷?你這是搞什麼?!」
「你知道這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嗎?國宴的聲譽,你的前途,全完了!」
我沒看他,只是用盡最後的力氣,對推著我的護士說:
「記住,現在是,下午四點三十七分。」
說完,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陷入黑暗前,我仿佛看到陸丞哲那張偽善的臉。
別慌。
這場為你準備的大戲,才剛剛拉開序幕。
二.
再次被刺眼的光線喚醒時,我聞到了濃烈的消毒水味。
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
我動了動手指,鑽心的疼痛從全身各處傳來。
「瓷瓷!你醒了!」
我媽撲到我的病床前,眼圈紅腫,聲音嘶啞。
我爸站在她身後,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頭髮好像白了更多,眼裡充滿了心疼。
「你這個傻孩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我媽抓著我的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什麼比賽,我們不比了!什麼榮譽,我們不要了!我只要我的女兒好好的!」
她哭得撕心裂肺。
我知道,前世我被捕後,她也是這樣日日夜夜地哭,直到哭瞎了眼睛。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疼得我無法呼吸。
對不起,媽媽。
再忍一忍。
很快,一切都會結束。
我不能讓他們知道我的計劃。以他們的性格,只會勸我息事寧人。
我必須讓他們對我「絕望」,才能讓他們遠離這個漩渦。
我猛地抽回手,眼神變得瘋狂而偏執。
「是他!是陸丞哲!」
我尖叫起來,聲音因為虛弱而顯得格外尖利。
「他要害我!他嫉妒我!他往我的湯里下毒!」
我爸媽都愣住了。
「瓷瓷,你……你說什麼胡話?」我爸的聲音在發抖。
「我沒說胡話!」
我掙扎著想坐起來,牽動了傷口,疼得我面目扭曲。
「你們不信我!你們都不信我!他要毀了我!我也要毀了他!」
我的樣子一定很像個瘋子。
我媽被我嚇得後退了一步,眼神從心疼變成了驚恐和陌生。
「老薑……女兒她……她是不是傷到腦子了?」
我爸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國宴組委會的張副主席,帶著兩個穿著制服的人走了進來,表情嚴肅。
「姜瓷,現在有幾個問題需要你配合調查。」
其中一個制服男人開口,語氣冰冷。
「根據現場多位廚師和工作人員的指證,你在下午三點半左右,突然情緒失控,毀壞了自己的參賽作品,並對自身造成了嚴重傷害。」
「我們有理由懷疑,你的精神狀態存在嚴重問題。」
我看著他們,突然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精神問題?對!我就是有精神問題!」
我指著窗外,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們都被他騙了!陸丞哲是個魔鬼!他會害死所有人的!」
我爸衝上來想捂住我的嘴。
「別說了!瓷瓷!求你了!別再說了!」
我一把推開他。
「我不!我要說!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張副主席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對著那兩個制服男人使了個眼色。
「立刻將她隔離進行精神評估。在評估結果出來前,禁止任何人探視。」
我爸媽癱軟在地上,發出絕望的哭喊。
我被護士注射了鎮定劑,推向精神科的隔離病房。
在被推走的那一刻,我透過人群的縫隙,看到了走廊盡頭陸丞哲的身影。
他站在那裡,臉上帶著悲憫和痛心。
像是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可憐蟲。
我知道,他正在我父母面前,扮演一個善良無辜的受害者。
說他如何為我的「瘋病」感到惋惜。
說他會放棄追究我「誣陷」他的責任。
真是個好演員。
可惜,再好的演員,也需要舞台。
而我,馬上就要把他精心布置的舞台,一把火燒個乾淨。
我的內心一片平靜。
腦海里清晰地浮現出前世的畫面。
評委席上,那位以鐵面無私著稱的魏老先生,在喝下我那碗佛跳牆後,捂著胸口,面色青紫地倒了下去。
時間是晚上八點五十分。
現在是八點三十分。
還有二十分鐘。
好戲就要開場了。
三.
精神科的隔離病房白得刺眼。
牆壁是軟的,窗戶被鐵欄杆封死,只能看到一小塊灰濛濛的天。
我躺在床上,鎮定劑的藥效正在過去,灼傷的痛感重新變得清晰。
但我必須保持清醒。
我媽的哭聲,我爸絕望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在我心裡划過。
對不起。
我一遍遍地在心裡說。
但我別無選擇。
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家破人亡。
我盯著牆上的時鐘。
秒針,滴答,滴答。
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
八點三十五分。
八點四十分。
八點四十九分。
到了。
就是現在。
前世,就是這一刻,魏老倒了下去,全場譁然。
而我,被兩個警察死死按住,百口莫辯。
這一世呢?
我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著。
什麼都沒有發生。
病房裡,只有時鐘的滴答聲,和我平穩的呼吸聲。
十分鐘後,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衝進來的是張副主席,他的胖臉上滿是汗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驚慌。
「出事了!出大事了!」
他身後,跟著之前那兩個制服男人,還有幾個醫生。
「魏老……魏老中毒了!」張副主席的聲音都在發顫,「就在剛剛,喝了……喝了陸丞哲的湯之後,當場就倒下了!」
陸丞哲的湯?
我猛地睜開眼睛。
怎麼會?
前世,毒明明是下在我的湯里。
這一世,我提前退場,他為什麼要把毒下在自己的湯里?
他想幹什麼?
「現在情況怎麼樣?」我問。
我的聲音,冷靜得連自己都感到驚訝。
張副主席愣住了,似乎沒反應過來我為什麼會如此平靜。
「正在搶救……醫生說,是罕見的生物鹼中毒,幸好陸丞哲的湯里加了大量的甘草,起到了一定的緩解作用,否則……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甘草?
我明白了。
好一招苦肉計。
他知道魏老有心臟病史,也算準了那毒素的劑量,再用甘草中和,既能讓魏老當場倒下,造成轟動,又不會真的致命。
然後呢?
他要怎麼把這件事嫁禍給我?
我正思索著,一個制服男人走上前來,眼神銳利地盯著我。
「姜瓷,在你發瘋之前,你一直在喊,說陸丞哲要下毒。」
我點了點頭。
「你怎麼知道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著他們,緩緩地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因為,那毒本來是我準備的。」
一句話,滿室皆驚。
我爸媽正好趕到門口,聽到這句話,我媽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我爸扶著她,手指著我,氣得渾身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張副主席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你……你承認了?」
「對。」我平靜地點頭,「我承認,我想毒死魏老,因為他上次比賽給我打了低分,毀了我的前途。」
「我不僅要毒死他,我還要嫁禍給陸丞哲,讓他身敗名裂。」
「只可惜,被他提前發現了。他將計就計,喝了那碗毒湯,演了一出苦肉計,把自己變成了受害者。」
我的話,荒誕、離奇,充滿了漏洞。
但配合我之前的「瘋癲」舉動,和我此刻冷靜的「認罪」,卻產生了一種詭異的說服力。
他們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恐懼。
仿佛在看一個心思縝密、手段狠毒的怪物。
「瘋子……你這個瘋子!」張副主席指著我,聲音都在顫抖。
「帶走!立刻把她帶走!」
兩個制服男人上前,拿出了手銬。
冰冷的金屬,拷在我被紗布包裹的手腕上。
我沒有反抗。
我看著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陸丞哲,你看到了嗎?
我親手,為你鋪好了一條通往地獄的路。
現在,我把我自己也送了上去。
你是不是覺得你已經贏了?
四.
審訊室的燈光慘白刺眼。
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手腕上的手銬硌得傷口生疼。
對面坐著兩個真正的警察。
國宴出了這麼大的事,已經不是組委會內部能處理的了。
「姓名。」
「姜瓷。」
「年齡。」
「二十一。」
「說吧,為什麼要下毒?」年長一些的警察開口,聲音裡帶著疲憊。
我重複了一遍在病房裡說過的話。
說我嫉妒,說我怨恨,說我想嫁禍陸丞哲。
我說得面不改色,仿佛在背誦一篇與我無關的課文。
年輕的警察聽得直皺眉。
「你的作案動機毫無邏輯。就因為一個低分,你就要殺人?還要用這麼極端的方式嫁禍給你的對手?」
「正常人是不會這麼想。」我看著他,笑了笑,「可你們不是已經把我當成精神病了嗎?」
年輕警察被我噎得說不出話。
年長的警察敲了敲桌子。
「物證呢?你用什麼下的毒?毒藥從哪裡來的?」
「我不知道。」我搖頭,「我只是有這個想法,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被陸丞哲發現了。也許是他為了嫁禍我,自己找來的毒藥呢?畢竟,現在有毒的是他的菜,不是嗎?」
我開始胡攪蠻纏。
把水攪得越渾,對我就越有利。
審訊陷入了僵局。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