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地裡兇巴巴地張口就讓我滾出去。
好一個演員。
「怎麼跟我說話的。」
我聲音和緩。
「你什麼東西,你讓我滾我就滾啊。」
我沒關燈,側了側身,借著光亮終於看清沈微瀾的位置。
他坐在床右側的地板上,後背倚靠著床沿,身上還穿著剛才吃飯時候的那身黑襯衣,扣子沒扣,露出了傷口。小臂上纏著一截沒裹好的白色紗布,手邊有一瓶沒有蓋上蓋子的藥水。
原來是被打了也沒法去找人哭。
只能半夜躲在房間裡自己一個人處理傷口。
可憐。
但不得不說,身材很好。
我走了過去,把藥箱放在地上打開,然後在沈微瀾面前蹲下,一隻手拉過了他的手腕。
他抬眸掃我一眼,蹙緊了眉。
「你要幹什麼?」
我打量了下他手臂上的傷,不咸不淡地刺他:
「來看看你死沒死。」
「看完了?」他用力把手抽了回去,「沒死。可以滾了嗎。」
手上落了空,我沒生氣,很平靜地又把他的手抓過來。
「別亂動。」
「不是跟你說了嗎?」我道,「我喜歡你。」
感受到他又想掙扎著縮回手,我趕緊補上一句威脅:
「再亂動彈一下我把你手給剁下來喂狗。」
「反正謝家有錢,怎樣都養得起你。」
我緩慢地笑了笑。
「我也不介意自己以後的小情人是個殘廢。」
威脅見效,他總算沒再亂動了。我得以順利地利落處理好了他手腕和手臂上的傷口。
接下來就是腿上和腰腹部的。
腿上倒也還好,只是腳踝和小腿處有一些鞭傷,很快就包紮好了。
但是在棉簽蘸了藥,輕輕碰到沈微瀾腰側的時候,我莫名其妙地嘴賤輕聲說了一句:「你腰不錯。」
的確不錯,勁瘦有力,很細,但也並不缺乏力量感。
我本意真的只是單純想誇讚他。
但沈微瀾眼裡的我,是熱衷於折磨他但心裡又喜歡他想占有他,一個心理陰鬱扭曲的變態。
這種話在他聽來就無異於是一種調戲。
而且還是摻雜了羞辱的調戲。
話一出口我自己都沉默了,下意識想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麼措辭。
我的手還落在他腰側,手裡拿著一截繃帶和一支棉簽。
沈微瀾像被燙到一樣迅速地躲開了,盡力往後退了退,微微抬眸看著我,目光冷沉。
「……謝因。」
他聲音很低,聽起來咬牙切齒,顯然是已經不爽到了極點。
「你真是有病。」
「人渣。」
左右我現在的人設本來就是個惡人。
「……」
索性不再解釋了,冷嗤一聲直接站起了身,破罐破摔。
「你說得沒錯,我是。」
我居高臨下地睨著他,語速仍舊緩慢。
「你好歹名義上還算是我弟弟呢……我連自己的弟弟都想搞。」
「我不是人渣誰是?」
「可那又怎麼樣呢?」我目光輕佻地垂眸看了他一眼,低笑一聲。
「你覺得你有得選嗎?」
「沈微瀾,你最好把對我的態度放尊重點。必要的時候,還能跪在我面前乞求我分給你一點眼神。」
「別不知死活。」
我緩緩彎腰,用手背輕輕拍了拍他冰涼的側臉。
「我能喜歡上你——」
「你應該高興。」
12
反正大部分難處理的傷口我剛才都已經給沈微瀾處理好了。
剩下的那點地方他自己來就可以。
於是我放完狠話以後就轉身離開了,特意沒有帶走藥箱,臨出門前還順手給他關上了房間裡最亮的那個頂燈。
連我自己都感慨。
世界上哪還找得出第二個像我這麼善良這麼貼心的反派……
第二天起床洗漱完下樓。
謝家的別墅里除了來來往往忙碌的管家和傭人以外。
竟然一個人也沒看到。
謝因的父母也就算了。
按照人設,他們向來回家都是待不過一整晚就要走的。
但沈微瀾怎麼也不在?
他和謝因在同一所學校讀書,以往早上也應該都是一起由家裡的車送去學校上課的。
我站在樓梯口環視一圈客廳,蹙起了眉。
旁邊章啟的父親章管家極有眼色地停下了手裡的事情,走到我面前,稍微彎了彎腰。
「少爺,早。」
「您找沈少爺嗎?」見我點頭,他便繼續道,「他今天一早就走了。」
「已經走了?」
「是。七點左右走的。」
我眉心蹙得更緊。
「他不等我一起?」
「沈少爺說今天學校里有事,就不等您了。他自己走路去公交站坐車先走。」
這裡是別墅區,位置僻靜,家家戶戶都配有私家車和專職司機,家裡上到僱主下到傭人,要出行時其實都很少能用得上公共運輸工具。
如果有誰實在要坐公交車,那他出了小區還得再走好幾公里。
所以沈微瀾……
放著好好的車不願意坐,一大早拉練呢?
就這麼不想看見我,為了躲著我寧願早起多走這麼遠的路?
以前的正牌謝因也沒這個「待遇」吧。
我還真能把他吃了不成。
我再次罵了一聲:「神經病。」
這回不是為了維持人設,完全是真心地、發自肺腑地罵了他一句。
13
我冒著背離人設被懲罰的風險大半夜眼巴巴地拎著箱子去給沈微瀾看傷上藥。
結果被甩了冷臉就算了。
今天他還像躲瘟神一樣躲著我。
他恨謝因實屬正常。
但我畢竟又不是真的謝因。
我本人哪有真的對他不好過。
於是一股子無名邪火就這麼燒起來。
我十分玻璃心地生氣了。
甚至打算今天的課結束以後就立刻上車讓司機開車送我先走,不等沈微瀾了。
讓他晚上下了公交再自己走幾公里回家吧。
這麼一想。
心情瞬間好了不少。
我和章管家道了聲謝,轉身回房間換衣服出門上課。
章啟這個小跟班,作為家裡老管家的兒子,也被謝家父母跟我們安排在同一所學校里上課。
我今天心情不好。
並不太想聽到關於沈微瀾的消息。
但架不住章啟一有空當就跑到我跟前來聒噪,話里話外,張口閉口都離不開沈微瀾三個字。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關注他啊少年?
難道你其實也在偷偷暗戀男主嗎?
我煩得要死,索性趴到桌面上閉眼裝睡。
但章啟很執著地在我前面的座位上坐下了。
「你今天好奇怪啊少爺。」
「以前但凡關於他的事情,你事無巨細都要了解得清清楚楚。你真不想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我跟你說他今天竟然……」
他話到一半,被我截住了。
「不想知道。」
「沒興趣知道,累。」我懨懨地看他一眼,「我要睡覺。」
「好吧……」他終於偃旗息鼓了,嘆氣道,「我還以為你會很想知道他今天為什麼沒有來上課。」
我垂死病中驚坐起,問道:「你說他連課都沒來上?」
那可是原書里任何考試都從來沒跌下過年級第一寶座的三好男主!
我昨天去他房間的時候還看見他床頭柜上分明攤開放著一本《電化學方法原理與應用》。
什麼天大的事情能讓如此熱愛學習且智商一騎絕塵的男主竟然連課都不來上了?
令人驚嘆。
章啟小心翼翼地拉了下我的衣袖。
「少爺你不是不感興趣嗎?怎麼突然一下子反應這麼大?」
「……少管我。」我抿一抿唇,把自己頗感意外的情緒冷卻下來,撐著下巴看著他,「那沈微瀾現在在哪裡?」
「在 Butterfly effect。」他語氣顯而易見地激動起來,「是家酒吧!而且那家可不是什麼正經酒吧……」
當然不正經。
按照我現有的記憶,原裝謝因背地裡就和他的狐朋狗友們一起去那裡點過男模。
這事兒連他忠實的狗腿子章啟都不知道。
所以沈微瀾究竟去那種地方幹什麼?
我擰緊了眉。
章啟一提起沈微瀾就跟開了話匣子似的,還在喋喋不休:
「少爺,我就跟你說他真不是什麼好人吧,表面上品學兼優,好像沒有缺點似的,其實私底下玩兒得比誰都花……」
我忍無可忍地打斷他:「閉嘴!」
夠了啊,你這個破跟班。
你的小主子謝因他自己還去過那裡呢。
這句「不是什麼好人」豈不是連他也給一起罵進去了。
我站起身,忍不住踹了課桌腿一腳,轉身大步走出了教室。
章啟慌慌張張地從後面跟上來。
「少爺,你去哪兒啊?待會兒還有課!」
「不上了。」
我頭也沒回。
「我去找沈微瀾。」
14
Butterfly effect 不正經就不正經在去那裡的客人只要有錢,它就能為其提供一些不那麼合法的沾點顏色的服務。
而且還一天二十四小時全天開張。
難怪今天一早沈微瀾就自己一個人走了。
原來根本就不是要去學校。
大概是因為我本人常年臥病,人生經歷不完整,死得又早的原因。
實在見不得好好一個男主就這麼疑似走上歧路了。
上午還剩兩節大課,我連假都沒顧得上請,出校門以後就聯繫司機送我去了酒吧。
剛一進去。
就有人側眸注意到我,迎了上來。
「小謝?」
那人是個男生,長發半扎,眉眼很漂亮。
他走過來,一手舉著酒杯,另一隻手動作柔緩地輕輕搭到了我肩上,語調黏黏糊糊。
「最近都在幹些什麼啊。」
「怎麼好像好久都沒見到你了。」
謝因真不愧是這裡的常客。
這還有相好呢。
我下意識後退想避開,長發的男生卻不依不饒地湊了上來。
酒杯杯沿挨到了我唇邊。
他笑了一聲,開口道:
「這麼久不見,也沒見你聯繫我,還說喜歡呢。」
「陪我喝一杯?」
我是來找沈微瀾的……
真是麻煩。
濃烈的玫瑰調香水和酒液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味道。
我抿緊唇,剛想推拒。
就在這時。
「啪——」
前方不遠處傳來玻璃落地又碎裂的聲音。
隨後男人暴怒的大吼聲響起。
「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野種也敢對我動手?」
15
原本就不安靜的酒吧這下更是沸騰了起來。
起鬨的起鬨,看熱鬧的看熱鬧,亂成一團。
我第一反應就是沈微瀾出事了,立刻要上前去看看情況。
剛走出兩步,就被那個長發男生一把拽住了手腕。
「你幹什麼去?」
沒想到原裝謝因的這個老相好如此難纏。
我皺起眉,不打算再跟他客氣了:「你管我?」
「放開。」
「你別生氣嘛……脾氣真差。」男生笑了笑,「這種地方一直就是這麼亂的啊,大家都見怪不怪了,你著急什麼。」
當然急。
「我要找人。」
「什麼人?你都有我了,還要找什麼人?等等,你該不會是來找你弟弟的吧,很高很白的那個……是不是叫沈什麼來著?」
廢話真多。
我面無表情地回過頭。
「滾開。」
「再不鬆手信不信我卸你一條胳膊?」
多虧謝因平時性格就十分惡劣,此話一出,長發男生立刻被嚇到了,老實地放開了手。
「別凶我呀……」
他抬手撥了撥頭髮:「我就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是來找你弟弟的話。那他可能給你惹麻煩了。」
「他今天來我們這裡工作……是正經工作啊,就倒倒酒什麼的,可是人長得太出挑,就被客人盯上了。你別說,就一上午看上他的人還真不少,大部分人被他三言兩語就給打發了。」
「不過剛才又來了幾個人,在卡座上一會兒工夫叫了他好幾次,還趁倒酒的時候摸了他手背,一看就是意圖不軌又特別難纏的那種人。」
「你弟弟顯然也不像是那種能隨便讓他摸手的個性,我瞧著就得出事,你看果然吧,就那動靜肯定是打起來了。」
「不過你們家這麼有錢為什麼要讓他來這裡打工啊……哎,你幹嘛去,我話還沒說完呢!」
我越聽越不對勁,懶得再跟這位長頭髮的話嘮杵一塊兒耽誤時間了。
甩開了他的手撥開人群就往前走。
果然,前方騷亂人群的最中心。
一個紋著花臂的壯漢倒在地上,滿頭滿臉的血,嘴裡罵罵咧咧。
另一邊,沈微瀾安靜地站著,手裡拎著一隻不完整的酒瓶,居高臨下地睨著他……衣衫稍有些凌亂,袖子半挽,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一小塊鎖骨。
不過看起來倒是沒有受傷。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但緊接著下一秒那口氣又提了起來。
花臂男抹了把臉上的血,一看自己手心,神情立刻變得更加激動,自己扶著桌角艱難地站起來,在旁人不間斷的起鬨聲里搖搖晃晃地開了口。
「不要命的野種。」
他隨手抄起一瓶桌上的啤酒,用瓶身對準了沈微瀾。
「姓沈的,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
「你真以為你被謝家收養了就能成人上人了?那一家子要是真把你當回事兒就不會放任你來這種地方干髒活兒!」
「老子看上你了,你還不趕緊乖乖跪下給我好好舔舔鞋面兒,在我面前假模假樣裝什麼清高呢?」
「你爹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也就是個小畜生。」
那花臂男大概之前就從沒在誰那裡碰過壁。這下被沈微瀾又是拒絕又是揍得見血,顯然是氣得很,口不擇言,什麼難聽的話都能說得出來。
而在他巴拉巴拉地說這一大堆的時候。
沈微瀾就安安靜靜地站在對面看著他,眸光冷沉肅然,握著碎瓶子的那隻手用力到青筋凸起,關節處都微微泛起了白。
卻始終沒再有下一步動作。
我很清楚。他不敢再對對面動手了。
謝家是家大業大,可沈微瀾說到底只是謝家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養子。
要是真把人打出了事,對他根本沒有半點好處。
沒人會又擔風險又出錢出力地給他兜底。
剛才一時衝動出手打了人已經是越界。
不能再有更過分的舉動了。
要吵架他又嘴笨,之前被謝因關在地下室里打,他半天也就只憋出了一句「我以後一定不會放過你」,單比罵人的話他根本就罵不過別人。
打不得,罵不贏。
所以即便對方此刻再如何污言穢語,他也只能忍著。
我站在一旁,隱沒在四周喧鬧的人群里,把一切盡收眼底。
借著雜亂的燈光,看見他通紅的眼底分明倒映著一片死灰般的木然。
猶豫了好幾秒,到底還是沒忍心。
我拿起旁邊看熱鬧的服務生手裡托盤上放著的果盤,對準花臂男的後腦勺,用力一揚手就砸了過去。
沈微瀾寄人籬下有所顧忌,我卻不必有。
左右我現在的人設本來就是個混天混地的惡人。他不敢再惹的人,我來替他收拾一頓。
反正那人是好色之徒,下流貨色。滿口污言穢語。
本來就該打。
16
我一果盤扔了出去,人群瞬間驚呼著齊齊後退,給我騰出來一大塊空地。
長發男生上前拽了我一把。
「瘋了吧你!別鬧了!」
沈微瀾這會兒也總算隨著動靜注意到了我,目光落到我身上,眼底不乏錯愕。
我和他對上視線,數秒後,我先收回了眼神。
動作平靜地把胳膊從長發男生手裡抽了出來。
「誰鬧了,是對面那位先意圖不軌的吧,否則哪有這麼多破事兒?」
我眯了下眼睛。
「沈微瀾好歹也是在我家裡長大的人,就這麼由著他被罵,豈不是下我們家的臉面。」
剛甩出去的那個果盤長得挺炫彩,其實是個塑料的。
殺傷力並不太大。
我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拿它對著人後腦勺砸。
但也正是因為這個,花臂男被砸了以後沒多會兒就回過神了,又很頑強很難殺地在根本沒人扶他的情況下自己爬了起來。
雖然連站都站得晃晃悠悠,眼神卻很兇狠,一副沒被打服的樣子。
謝因作為一個前期幾乎完全壓制本書男主的反派,身體素質很好,武力值也並不低。
我甩了甩手腕,作勢準備上前,打算讓眼前這個花臂男看看什麼叫以「力」服人,讓他看清自己實則不過只是白長了一身腱子肉。
然而我一個抬手的動作還沒做完,手腕就被人一把拉住了。
「你有完沒完——」
我以為又是長發男生在拉我,不耐煩地回過頭,話音卻猛地止住了。
因為我發現拉住我的人是沈微瀾。
他手心被碎瓶子割破了,傷口裡流出的血隨著他的動作沾了一些在我的袖子上。
「謝因……」他眉眼微沉,壓低聲音道,「你冷靜點。」
「冷靜什麼冷靜,我打一個不要臉揩油的傢伙還要挑日子?」
「放開我。」我瞪了他一眼,「我會怕他?」
他並沒放開。
反而手從我手腕處緩緩下移,直接攥住了我的掌心。
要是離得遠點兒看,這個姿勢簡直像是我和他五指交握了。
「你幹什麼?」我用力掙扎了一下,「滾開!」
結果一點兒也沒掙開。
他不僅紋絲不動。
然後還把我抓得更緊了。
我眼裡可憐兮兮柔弱不能自理的少年形態男主力氣原來竟然有這麼大?
我憑空感到了一種挫敗。
又聽見沈微瀾厲聲道:
「你冷靜點!」
「謝因。」
「真把人打出什麼問題對你也沒有好處。」
恰好這個時候酒吧經理也終於姍姍來遲,小心地碰了一下我的手臂又立即把手收回去。
「謝少……」
「給我個面子。」他賠著笑道,「別,別打了。」
好的。
這會兒就該是謝因的富二代身份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沈微瀾覷了我好幾眼,慢慢放開了我的手。
我轉頭看著經理,半晌扯著唇角笑了一下。
「我不動手可以。但是裡面那個人……」我指了指滿臉血的花臂男,「他揩員工油你們也沒想著管管?」
「是是是!」經理點頭如搗蒜,「怪我有眼無珠,孤陋寡聞,竟然不知道小沈是您家裡的人。」
「不然我也不敢讓他來我們這兒上班啊。」
「您放心。」經理湊近我一些壓低了音量,「那個人我回頭立刻就找人好好收拾他一頓!我讓他再也不敢進 A 市的任何娛樂場所!」
「這可是你說的啊。」我就著他靠近我的動作,抬手攏了攏他的領子。
「我要是以後去什麼地方找樂子的時候再看見他……」我笑了笑,「我保證你會有麻煩。」
經理連連點頭,我睨他一眼,又道:
「安排一輛車送我們走,今天你店裡的損失全記我帳上。」
經理再次連連點頭。
很快一輛十分低調的大眾輝騰停到了酒吧門口。
我拉了沈微瀾一把,讓他先上車。
等我也準備鑽進汽車後排的時候,謝因的原老相好,那個長發男生追出來,叫了一聲謝因的名字。
我疑惑地回頭,看見他奇怪地彎唇笑了一下。
「你今天真的很反常。」他緩慢道,「又是來酒吧找人,又是幫他出頭的。」
「以前還真沒見你會為了誰主動去蹚渾水。」
「你明明說過喜歡我的,現在該不會是看上你那個便宜弟弟了吧。」
他半真半假地笑道:
「……我真是傷心死了。」
「……」
我嘆了口氣,想說點什麼,最終還是作罷。轉開頭,一言不發地上了車。
也不知道這位長發男生對謝因到底是什麼感情。
但願他沒動真心。
畢竟喜歡上一個真正的惡人。
有的是心要傷。
17
車裡空間相對較為狹小。
開出去沒一會兒,我先沒忍住,還是轉頭問沈微瀾道:
「你為什麼會去那種地方工作?」
我維持人設,一開口還是謝因那副特別欠揍的語氣。
「謝家是養不起你了是嗎?」
「需要你去這種服務內容擦邊過界的酒吧幹活?!」
空氣靜默數秒。
片刻後。
沈微瀾像是聽見了什麼極其好笑又極度荒謬的事情,肩膀輕顫了一下。
額頭抵在車窗上,似乎疲倦至極,並沒有回頭看我。
「你是不是也以為,我逃課出去賣?」
他輕聲嗤笑道。
「我在你眼裡就輕賤到這種地步嗎?」
啊,那倒真不是。
從哪裡解讀出來的我有這層意思啊!
他好歹明面上也是謝家的養子。
我以為他金庫充足,來酒吧是來點別人服務的。
我抿了抿唇,轉頭看著他。
「我沒那個意思。」
「只是想問問你為什麼要逃課去那裡。」
謝家缺什麼也不會缺錢。
他何至於此?
我冷下聲音: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沒什麼別的原因。」
他忽而側眸道:「想賺點錢而已。」
「真奇怪。」他盯著我的眼睛,「近幾年我的學費一直都是自己賺的。你不是知道嗎?」
「謝家停止支付我的學費,這還是當初你跟伯父伯母提議的。」
「我去那家酒吧打工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偶爾曠課去工作,這事你也知情。你還明里暗裡給我使了不少絆子呢。」
他彎了彎眼睛,卻是嘲諷蓋過笑意。
「怎麼。」
「現在倒來問我為什麼不上課去那裡打工。」
「你失憶了?」
「還是——」他頓了頓,話音刻意拉長,「你這副殼子底下,已經換了個人?」
我:「……」
我內心瞬間刷過 N 條彈幕,每一條都是「草他大壩」四個閃亮刷了金漆的大字。
我死後穿越來書里的這個世界,一天之內接收了謝因過去差不多二十年的記憶。
我只著重記了一些重點人物和事件,難免有不少細節就被遺漏了。
所以這不就在男主面前露出馬腳了!
早知道應該每天把他的記憶翻出來全部背一遍!
我成功地在男主似笑非笑的注視下卡了殼,半天也沒能說得出一句話。
好在沈微瀾也沒有緊追不放地逼問下去。
不多時,他就轉開了視線。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半垂著眼眸,忽然低聲開口道:「謝謝你。」
「嗯?」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謝什麼?」
「今天的事。」他緩聲道,「不管怎麼說,你幫了我。」
「謝謝。」
「哦……」我輕咳一聲,亡羊補牢地繼續堅持我的人設,「沒什麼好謝的。」
「不必誤會,我幫你沒有別的意思。」
「學校里人人都知道你是我爸的養子。」
我生硬地道:
「我只是不想讓你在外面丟我們家的人而已。」
「……」
沈微瀾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把頭靠在車窗上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話。
18
輝騰停在學校門口的時候,下午兩點剛過。
正好還能趕得上下午的課。
我和沈微瀾在校門口分開,進了教室以後我百無聊賴,課一句也沒聽得進去,實在閒著沒事幹,只能在腦子裡戳了戳系統。
「能不能看看沈微瀾現在在幹什麼?」
【可以。】
系統的機械音仍然冰冷而沒有起伏,沒過幾分鐘,回答我道:
【他現在在和人打架。】
【一挑四,落了下風。】
「什麼?」
我大為震驚。
不是上午剛和人發生過衝突嗎。
他是戰鬥型人格?
【這就是他的日常。】
系統平靜道:
【都跟你說了男主前期一直被各種人虐的,謝因只是其中欺負他欺負得最嚴重最頻繁的角色而已。】
天哪。
我默然,並且對此深表同情。
男主還真是不好當。
我下午就一節大課。
上完以後直接就可以回家了。
到點兒的時候謝家司機開著謝家車庫裡那輛很顯眼很能裝逼的黑色布加迪來學校大門口接人。
我開門上了車,然後一直沉默。
司機看了眼後視鏡,問我:「少爺,走嗎?」
我:「再等等。」
我在想沈微瀾。
以及剛才我和系統的對話。
同情心一時十分泛濫。
他明明也沒有做錯什麼。
卻生來就註定總是要經歷各種糟心事。
當然我也十分非常特別倒霉。
我一個過度善良的爛好人遇上了慘兮兮的少年形態的男主。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會去同情憐憫他。
沉默半晌,掃了下腕錶,距離我上車剛過去十分鐘。
我推開車門下了車,讓司機在這裡稍等一下,他應了聲好,問我去哪裡,我沒有回頭,擺了擺手道:
「找沈微瀾。」
學校的實驗樓後面有一大片土地。原本是農學院的試驗田,後來沒用上,就暫時荒廢了。
我就是在那裡找到沈微瀾的。
對上視線的時候,雙方都很猝不及防。
他看上去比上午還要狼狽,昨天剛下過雨,他幾乎全身都沾染上了田裡濕掉的泥土,從褲腳,衣領到頭髮絲都是凌亂的。小腿上還有傷,傷口處沾著泥又帶著血。
那一刻,我腦子裡閃過一個很不恰當的比喻。
他就像是……一隻遇上了特大暴雨又無家可歸的流浪街頭的小狗。
「你……」我跟差點丟失聲音似的,望著他,好半天才問出了後半句話,「怎麼回事?」
沈微瀾低頭看了看自己,難得也卡了下帶。
「我……沒什麼。」
他目光看向我,又立刻收回去,游移不定,像是找不到落點。
「跟人打了一架。」他聲音很輕地道,「不小心滾到那塊荒掉的試驗田裡了。」
好的,愛打架的小狗。
打個架把自己滾了一身泥。
真是天選笨蛋。
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沒事就趕緊回家吧,司機等著我們呢。」
說完我就撂下他,轉過身自己先走了。
但剛走出去沒兩步,我意識到沈微瀾並沒有跟上來。
或者說,沒跟上。
我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見沈微瀾在落後我一些的地方埋著頭速度很慢地往前走,殘了似的一瘸一拐。
感受到我的目光,他也停下了步子。
我擰眉,道:「你走快點兒。」
他抬眸,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很快又低下了頭。
我目光下移一些,落到了他的小腿上。
哦……
那個沾著泥而且還在不斷滲血的傷口。
我怎麼給忘了。
我像遇到倒霉孩子的無奈家長一樣默默嘆了口氣,走到沈微瀾跟前,抬手捏了把他的臉。
手感不錯。
我收回了手,認命般地跟他道:
「那這麼著吧。」
「我背你走。」
19
我都已經紆尊降貴任勞任怨準備干苦力免費暫時給他當一下代步工具了。
站到沈微瀾跟前彎下了腰。
可他反而彆扭起來,半天都沒有動作。
我朝後邊擺了擺手,道:「你上來。」
身後傳來很微弱的一聲:
「我不……」
不是,這倒霉孩子都多大了,背一下還扭扭捏捏的。
怎麼被仇人背了是會少一塊兒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