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覺得腦子裡一股邪火騰地燒起來,站直了身回頭看著他。
「你不什麼,你不?」
「這裡除了我,還有別的人願意管你嗎?」
沒等他應聲,我自問自答:「沒有。」
「他們等著看你笑話還來不及呢。」
「所以你有什麼辦法呢,再不情願,現在也只能指望我帶你回去。」
「否則你還打算自己走不成?」
「就你這一瘸一拐的。」我嗤笑了一聲,語氣輕蔑嘲諷,「走到天亮就能到家了。」
我原本已經做好了他回答我一句「我就算從這裡爬回去也用不上你背」的心理準備。
但沈微瀾只是沉默地望了我半晌。
好半天,音量不大地囁嚅著出聲。
「我……」他把手往身後藏了藏,「髒。」
「你身上是乾淨的……」他道,「我怕把你蹭髒。」
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沈微瀾現在的確是很髒。
剛才和人打架滾到了泥地里,原本在酒吧的時候就已經慘遭蹂躪的白色襯衫此刻更是這裡灰一塊那裡灰一塊。他這會兒連臉蛋看起來都髒兮兮灰撲撲的。
我看著他,半晌慢悠悠地嘆了一聲氣。
沒關係。
回去洗洗就好了。
「我不嫌棄你。」
我再次在他身前彎下了腰。
「上來吧。」
當初劉備請諸葛亮出山也就三顧茅廬。
我這都第二回彎腰了。
再不識抬舉我真的會把他扔在這裡!
所幸沈微瀾躊躇了幾下,到底還是動作慢騰騰地走過來幾步,讓我背在了身上,再猶豫兩秒,又緩緩伸手摟住了我的脖子。
等等。
他手髒兮兮地來摟我脖子!
我立刻停下腳步,努力偏了偏腦袋,很小聲地吼他:「你給我滾遠點!」
他手頓時一僵,但卻沒有鬆開。
「可是不摟著你,我就掉下去了。」
「你說不嫌棄我的……」
我咬了咬牙:「那我也沒準你用你的髒爪子摟我脖子!」
結果沈微瀾得寸進尺,不僅摟我,還把腦袋也搭在了我肩膀上。
「你背都背了。」他在我耳邊小聲道,「再讓我摟一下吧。」
我想說其他地方好歹隔著布料,脖子那塊兒可是空的啊,完全沒有遮擋啊。
而且脖頸,多麼隱私的部位!
能隨便抱隨便摟嗎!
他有沒有邊界感!
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心裡的吐槽我一句也沒說出口,默默地背著他繼續往前走。
過了一會兒,系統冒出來,在我腦子裡敲了敲我。
【警告你。】
【反派並不會背受傷的男主走路。】
【這已經是宿主你今天數不清第幾次 OOC,我不能再裝看不見了!】
我漫不經心地隨口在心裡敷衍它: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
【知道你還不快把他放下?】
「我……」
我一低頭,正巧看見沈微瀾受了傷的、血糊糊的那截小腿,他皮膚白,一有點小傷看著就格外明顯,更何況是這種長還深的傷口,看起來簡直嚇人。
可憐的男主。
年紀輕輕,不是在受傷就是在受傷的路上。
其實最不 OOC 的做法是現在把他扔在這裡不管,然後我轉身就走,或者我再踹他兩腳再走。
但誰讓我是個該死的善良的爛好人。
根本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於是後半截話硬生生咽了回去,我非但沒有半道扔下沈微瀾,還收緊雙臂費勁地又把他往背上顛了顛。
系統無語凌噎,最後只道:【但 OOC 是會有懲罰的。】
我頓了頓,問它:「什麼懲罰?」
系統好像簡短地回答了一句什麼。
但我沒有聽清。
因為沈微瀾忽然把頭往左側稍偏了偏,湊得離我比先前還要更近了一些。
黑色髮絲混著洗髮水的味道輕柔地蹭過臉頰,他好像是很輕地笑了一下,說:
「哥哥。」
「你身上好香。」
20
我根本沒有任何用香薰和噴香水的習慣。
簡直莫名其妙。
而且男主趴在反派身上誇他好香這是什麼畫面啊!
感覺連繫統都沒眼看了。
默默在我腦子裡關掉了聊天窗口。
我深感自己老臉丟盡,咬著牙抬手在沈微瀾後腰上用力拍了一下,讓他要麼閉嘴,要麼從我身上滾下去。
「哦……」
沈微瀾聽話地應了一聲,乖乖把腦袋又端正地擱回我肩上,很快就真的徹底安靜下來。
走回停車的地方,我準備放下他的時候,才發現他原來已經睡著了。呼吸平緩,但眉頭很不安穩地緊擰著,睫毛偶爾會輕輕顫動一下。
「醒醒」兩個字本來都已經到了嘴邊。
頓了兩秒,我到底還是沒忍心叫醒他,讓司機過來搭了把手,把他攙到了汽車后座上小心地安頓好。
或許有句話說得沒錯。
人總會無比嚮往自己求而不得、無法擁有的東西。
我自己原本是個藥罐子,從記事起到合眼那天,最常待的地方就是醫院。
「健康」就是我一生都在渴望的東西。
所以我如果沒有穿越到謝因身上,沒被迫需要按照反派的性格來對男主不好。
如果只是原本的我來到了沈微瀾面前。
我會怎麼對他呢。
我用力攥緊手心,閉了閉眼。
健康漂亮的,少年人那蘊含著無限蓬勃的生命力的身體。
對於我來說有著最致命的吸引力。
我哪有可能會捨得打他一下。
我對待他,其實根本就有一種連自己當下都還沒意識到的憐惜。
思緒飄得很遠,最後是被「咚」的一聲輕響打斷。
我側過頭,看見是沈微瀾靠著車窗玻璃睡覺,頭不小心在窗戶上磕了一下。
不知道怎麼想的,我靠近了他一點,把手伸出去墊在了他腦袋旁邊。
汽車顛簸一下。
我的手就不慎碰到了他的臉。
然後沈微瀾長睫微微顫抖了幾下,醒了。
他先看了我一眼,再看到了我根本沒來得及收回去的那隻手,表情里分明寫滿了疑惑。
「……哥哥?」
「閉嘴!」
我迅速把頭偏回來,並且收回了手。一直到汽車行駛到目的地,也沒有再看他一眼。
21
到家以後我讓沈微瀾自己上樓回房間。
並沒有再打算攙他或者背他一下。
反正就剩這麼點距離,他完全可以自食其力、身殘志堅。一個人一瘸一拐地慢慢挪回去。
我把他撂在客廳里,轉身先沿著樓梯上了樓。
結果剛走到二樓的走廊上。
眼前就突然一花,接著便是鋪天蓋地湧上來的頭暈目眩,胃裡一陣接一陣地泛起噁心。
那一瞬間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離,我感覺幾乎連站都快要站不住了,只能趕緊彎下腰單手撐住了牆壁。
停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有力氣走到房間裡,一把反手關上門,又把自己摔進了層層被褥。
不適感突如其來,我完全還沒工夫細究我這到底是怎麼了。
好在系統很快冒出來戳了我一下。
【恭喜宿主,由於你剛才對男主的關切行為嚴重背離惡人人設,現對你進行 OOC 懲罰。】
【懲罰內容包括但不限於……】
【懲罰持續時間為半小時。其實也就吃點肉體上的苦,加油,你能熬過去的!】
我死死咬緊了牙關,疼得額角冷汗直冒,壓根沒空搭理它。
系統緊接著又道:【不過還有一個好消息是,目前男主對反派謝因的惡意小了很多。任務進行情況良好,本輪懲罰結束以後,宿主將獲得可以適當 OOC 而不必接受任何懲罰的權利。】
好吧。
不幸中的萬幸。
等好不容易艱難地挨過了那半個小時,我下床的時候腿肚子都在打戰。
剛一站穩,正準備去浴室洗個澡,就聽到了幾下短促而小聲的敲門聲。
然後沈微瀾的聲音隔著門響起。
「哥?」
「我能進來嗎?」
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
已經不再連名帶姓地叫我謝因了,而是會喊我「哥哥」。
我走過去拉開了門,看見沈微瀾正站在我房間門口。
都這麼會兒工夫了,腿上的傷還沒有處理過,仍然在滲血,甚至連褲子都還沒去換一條。
我見此情景立刻緊緊蹙起了眉。
抬眸望著他,語氣很不好:
「你來幹什麼?」
「我……」出乎意料,他說,「想來看看你。」
我眉頭擰得更緊。
「我有什麼好看的?」
「剛才上樓的時候,你看起來臉色很不好。」頓了頓,他補充,「現在也是。」
我愣了一下。
進門不遠的地方就是這間房間的浴室,我直接側身拐了進去,打開洗手台的水龍頭用冷水洗了把臉。
關了水以後,一抬頭才看見自己臉色慘白,額前和鬢邊的髮絲都被水沾濕,配上一雙天生有些下三白的眼睛。
看起來簡直像是個厲鬼。
還是剛從墳里爬出來怨氣太重不能轉世的那種。
「哥哥!」等在外面的沈微瀾又叫了我一聲,問,「你沒事吧?」
我「嗯」了一聲走出去,這會兒才看見他手裡還拿著一些治療感冒發燒的基礎藥品以及碘酒棉簽紗布等一些包紮傷口會用到的東西。
我不無訝異地挑了挑眉,問:「你這是……」
「我來看看你是不是受傷或者生病了。」
「沒有。」我道,「沒事。」
「沒睡好而已。」
系統對我的傷害屬於魔法攻擊。
身上並沒有傷口,也沒病。
挨過去了就過去了,除了臉色很差以外根本也看不出什麼。
所幸現在權限提高,以後不用再擔心崩人設的問題了。
我往沈微瀾腿上看了一眼,拉著他的手腕把他拽進來,再反手甩上了房間門。
他全程都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地任我擺布。
直到我讓他坐在了床沿上,並且自己蹲下來雙手握住他的小腿準備撩開他褲腳的時候,他才終於有所反應,下意識地把身體往後縮了縮。
「哥……」
我萬分不滿地抬手用力在他大腿上拍了一下。
「別亂動!」
「哦。」
然後他果然就沒再亂動過了。我認真地埋著頭給他處理傷口,但動作間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等處理完,我把東西都重新收起來,抬頭跟他說:「好了。記得按時換藥,先不要沾水……」
但他還是一直在盯著我看,那目光太過灼熱,以至於我甚至都沒法把那句叮囑的話完整說完。
算了。
我移開視線,站起了身。
卻在準備轉過身那一刻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哥哥。」他維持著一隻手拉住我的姿勢,忽然緩聲道,「從前段時間開始……我就覺得你好像變了一個人。」
「你其實不是真的謝因,對嗎?」
他笑了笑。
「……你演得真的不像。」
「他從來沒有對我這麼好過。」
「你哪裡都不像他。」
我被他幾句話震驚得一瞬間渾身都僵住了,幾乎完全喪失語言組織能力,站在原地就這麼任由他拉著我的手,甚至都沒想著要把手從他手心裡抽出來。
「哥哥。」於是他像某種小動物一樣把臉埋進我掌心裡,溫和眷戀地輕輕蹭了蹭,「你為什麼會出現呢。」
他閉上眼睛,長睫很輕微地顫了幾顫。
「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
「是上天看我可憐。」
「所以派你來救我的嗎。」
22
我不得不說。
謝因這個人私生活真的相當豐富。
我穿進書里這段時間,幾乎天天都有各種朋友邀請他出去喝酒賭錢找樂子。
但凡能推的我都推了,有的實在拒絕不了,只能認命去赴約。
早上我吩咐司機去準備一下,說我一會兒就出發的時候。
沈微瀾在旁邊問我:「我跟你一起去好嗎?」
他最近非常纏我,格外黏人。
我習以為常,張口就道:「不……」
他眉心蹙了蹙,很受傷的樣子。
我於是改口:「好吧。」
結果到了地方我就開始後悔。
因為今天這一組局非常的,成人。
一群富二代葷素不忌,男女不忌。xp 五花八門,花得滿天亂飛,簡直不堪入目。
面前杯子裡的酒空了又滿。
過了沒多久,坐在我旁邊的沈微瀾輕輕抬手扯了一下我的袖子。
我放下杯子,低下頭表示安撫地握了一下他的手,道:「都說了讓你別跟過來。」
「你要是不想待在這兒了就先走,去車上等我,我待會兒……」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有人把一隻抽紙條的盒子遞到了我面前。
「到你了啊謝少。」那人笑盈盈地看著我,又看著沈微瀾挑了挑眉,「你和弟弟也有點兒參與感唄。」
他一抬下巴,晃了晃手裡的盒子,道:「抽一個數?」
這群人現在在玩兒 pocky game。
規則是由抽到相同兩個數的兩個人,分別從兩端咬住同一根百奇餅乾,遊戲目標是吃到餅乾的另一端,誰先吃到另一端,誰就贏。
這是一個曖昧且危險的遊戲……
參與遊戲的兩個人容易親上。
就算幸運地沒親上,遊戲過程中兩人的距離也是無限接近於負。
謝因的狐朋狗友們大概是故意的。
最後我和沈微瀾抽到了同樣的數字。
我皺起了眉,想也沒想就打算推拒。
跟自己名義上的弟弟玩兒這個?道德在哪裡,底線在哪裡。
我的老臉又在哪裡。
但沈微瀾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我,又扯了一下我的袖子,表示躍躍欲試。
我:「……」
沒關係的。
我安慰自己,走個過場而已。
一直到餅乾都咬進嘴裡了,我還在告訴自己這就是個遊戲,走個過場而已。
沈微瀾有分寸的,我也有分寸。
不會玩兒過界,沒有人會過界。
可惜事實完全與我所想的情形背道而馳,並且往一個根本不可控的方向疾馳而去。
餅乾還剩一小截的時候,沈微瀾忽然把手攬到了我後腰上收緊,閉上眼睛,一口咬掉了剩下那截餅乾,接著就著眼下這個極近的距離直接親了上來。
我下意識抬手抵著他的胸口推了他一下,他倒也老實退開了。
但沒過兩秒,他順手拿起一旁桌上放著的杯子仰頭灌了口酒,然後又再次湊近我,嘴唇在我唇邊輕輕碰了碰。
唇齒間還殘留著紅酒味和夾心餅乾的一抹甜膩的味道。
我近乎愣怔地望著沈微瀾近在咫尺的那張帥臉,大腦一片空白。
「你……」
瘋了吧。
他忽然彎彎眼睛笑了,抬起手摸了一下我的臉。
「哥哥。」他得寸進尺,又探身過來在我臉上輕啄了一口,「……臉紅了,好可愛。」
他聲音很低,身上有股淡淡的好聞的沐浴液的味道,說話間溫熱的氣息撲灑在我頸側。
「喜歡你。」
23
自從那天親過以後,沈微瀾就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比以前更加黏人,總是跟在我身後哥哥長哥哥短。
稍微被凶一下就蹙緊眉可憐兮兮地盯著我看,一副隨時準備啪嗒啪嗒掉眼淚的樣子。
看得我根本捨不得再對他說一句重話。
但也根本不敢回應他點兒什麼。
畢竟按照我知道的劇情走向,我大概可能也許好像應該或許並不是主角。
本書真正當受的人另有其人。
誰知道沈微瀾怎麼會跑偏至此,竟然對我表現出了莫大的興趣。
快到年末的時候,謝因父母再次回到了家裡。
因為顧氏集團家的小少爺成人禮,謝家也在受邀的賓客之列。
沒記錯的話,那位小少爺顧尋,就是原書里的主角受。
感天動地。
正兒八經的沈微瀾官配出現了。
按照原本的劇情,沈微瀾和顧尋的初見就是在這場成人禮上。
此後數年兩人相互糾纏到相知相愛,都從初見這一天起。
他偏離的感情總會回到正軌。
我不過是個過客而已。
宴會上觥籌交錯,衣香鬢影。
手裡的香檳第三次空杯了。
我莫名其妙地感到煩躁,跟父母說了一聲以後就起身去了休息室。
反正今天是兩位主角的主場,我等著宴會散場以後再跟著回家就好了。
結果剛閉上眼睛,沒過兩分鐘。
休息室的門就再次被人推開。
我緩緩睜開眼睛,看見沈微瀾正站在門口,然後在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跟著湊到了休息室的沙發上,俯身抱住了我,臉埋在我頸窩裡一言不發地又親又蹭,漆黑的髮絲掃過下頜,帶來溫和且微癢的觸感。
我忍無可忍,只能吼他:「沈微瀾!」我竭力往後退了退,「滾開!」
可他完全沒想要滾。
我一把揪住了他的頭髮想把他從我身上掀開,但又怕把他弄疼,於是很快就放了手。
「亂蹭什麼……你是狗嗎?」怕被人聽見,我壓低了聲音,「放手!」
「我不放。」他又在我下巴上親了一下,才抬起頭看著我,「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我找了你好久。」
我皺眉:「你找我幹什麼?」
我沒記錯的話,按照正常發展,沈微瀾現在應該正和顧尋在一起。
想到這裡,我頓了頓,問他:「你見到顧家那個小少爺了嗎?」
「看到了,怎麼了?」他像是很不滿地蹙起眉心捏了一下我的臉,「跟我親熱的時候不要提別人。」
「……」
這不對啊!
都見到了還有心思來找我?
感覺像出 bug 了。不確定,再看看。我在腦子裡瘋狂戳系統出來,一分神,嘴上就把自己心裡的想法給脫口而出。
「你不喜歡他嗎?」
「誰?」沈微瀾愣了一下,「顧尋?」
「……」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問了什麼,我簡直想扇自己兩巴掌,故作鎮定地偏開了視線。
「沒誰。」
「我聽到了。」他用指腹輕輕抹了一下我的眼尾,「我不喜歡他。」
他像牛皮糖一樣又黏又甜地纏上來,在我眼睛上又親了親。
「我只喜歡你,哥哥。」
我去啊……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走向!
好在系統這時終於姍姍來遲,一通分析過後,嚴肅地跟我道:
【確實奇怪,按照劇情,他應該會在看到顧尋的第一眼就對顧尋表現出極大的興趣。這是原書設定,一般不會更改。】
【可是你也看到了,他面對顧尋的時候反應很平淡。】
【只能說,這是因為主角脫離了劇情控制,自我意識左右了自身思想及行為。】
【喜歡上顧尋是劇情的設定。而喜歡你,是他自己的選擇。】
我不置信地猝然抬眸,正對上沈微瀾那雙沉黑漂亮的眸子。
自己選擇的喜歡?
我嗎?
我咬了咬下唇,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系統突然又很暴躁地出了聲:
【還有,下次你和他纏在一起的時候不要叫我出來!】
【本來今天現實世界裡情人節就煩。】
【我一點也不想看!】
「哦……不好意思。」我乾巴巴地道,「那你下線吧。」
系統罵罵咧咧地走了。
又默然半晌,我抬手拉了拉沈微瀾的衣角。
聲音乾澀地問他:
「你真的喜歡我嗎?」
他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喜歡。」
「哪種喜歡?」
他就又勾唇笑了笑,像聽到了什麼格外新奇有趣的話,眉梢眼角都染上一層笑意。
「好奇怪的問題。」
「有哪家正常的弟弟會壓在哥哥身上親他。」
「我對你還能是哪種喜歡?」
他低頭,離我更近了一點。聲音很輕,但咬字萬分清晰地道:
「……想和你睡覺的那種喜歡。」
「那你呢?」他問我,「哥,你之前說喜歡我。」
「是真的嗎?」
是真的嗎?
第一天見到他的時候,我跟他說的喜歡毫無疑問是假的。
但是現在呢。
我還能給得出否定的答案嗎?
半天沒等到答案。
他又低下頭來親我,這次直接碰到了我的嘴唇……攻城略地,掠奪呼吸。
渾渾噩噩間,我恍惚地想。
或許是那天晚上他拿著一堆藥偷偷跑到了我房間門口,昏暗的夜色里,他眼神里分明流露出擔憂和關切。
或許是因為那一刻的親吻。
或許是他忽然問我,你其實不是真的謝因對嗎。
還有現在,他說:「我不喜歡他。」
「我只喜歡你。」
那是一種……被選擇,被看到的感覺。
或許動心、喜歡、愛,產生的條件,其實都並沒有那麼嚴苛。
那一刻,我只能感覺到自己堅定的、只想完成任務順利離開的理想動搖游移。
好吧……
我認命了。
我死死拽著他的袖子,牙關一松,微微仰起了頭。
這就是我的回應。
他動作一滯,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很快又抱著我更加用力地加深了這個吻。
呼吸彼此交纏,混著昏暗的燈光,急促而曖昧。
白晝夜色與時間並行,不停歇地流淌消逝而去。
而唯有那夜的月光,分外溫柔皎潔。
(正文完)
番外
1
我昨晚一整夜沒睡。
沈微瀾一直跟我保證那就是最後一次,結果他來了一次又一次。
第二天他去上課,我只能請了假。
縮在被子裡賴床的時候,系統冒了出來跟我嘮嗑。
【本系統呢,其實是一個療愈系統。】
【謝因這個反派角色,是導致沈微瀾少年時期心理創傷形成的重要因素之一,哪怕最後謝因被他弄死了,他對沈微瀾造成的心理陰影也仍然是不可磨滅的,甚至到了會影響其一生的地步。】
【而恰好你,從小重病纏身,十分渴望健康。還心地善良。】
【於是系統選定你穿到謝因身上改變他最終被男主弄死的命運。這同時也有利於消除沈微瀾的心理陰影。】
【果然我們沒有看錯人!他喜歡上了你就不會殺你了,這怎麼不算是另闢蹊徑!】
我:「……」
我道:
「那……任務結束以後,我可以留在這個世界嗎?」
【可以哦,都說了,我們很人性化的。】
「好。」我望著天花板,輕聲說,「那我不走了。」
2
又是一個徹夜不眠的夜晚。
事後我窩在沈微瀾臂彎里,偶爾被他親一下,又抬手去摸他的臉。
「微瀾。」
「嗯?」
我笑了笑,忽然感慨:「你名字起得真好。」
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
他抓住了我的手,低聲問我:「那你叫什麼?」
他知道我不是謝因。
我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翻了個身用被子蒙過了頭。
3
一覺醒來。
我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熟悉的布局,熟悉的窗台,熟悉的綠植,熟悉的消毒水味兒……
這裡是市一院那個我住過很多年的病房。
我回到現實世界了。
第一反應是沈微瀾呢。
還沒來得及慌亂,病房門被人推開了,沈微瀾拿著一杯熱水走了進來。
「哥哥。」他把水遞給我, 在我身邊坐下, 笑著道, 「我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了。」
「病床的資料卡上有你的名字。」
「解忴。」他笑意愈深,「我很喜歡。」
我:「?」
用得著你喜歡嗎, 你喜不喜歡我都叫這個名字!
4
由於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
系統可以直接打電話和我交流。
「這個……」系統在電話那頭苦惱地道,「為什麼你們會一起回到了現實世界呢, 這個純屬 bug 啊 bug, 這是我們技術上的重大失誤!」
嗯?
真是好大的 bug!
「那怎麼辦?」
系統重重地嘆了口氣。
「對不起!」
「好像沒法再把你們送回去了,我們可以解決沈微瀾的戶口和上學的問題。那個……您這邊方便收留他嗎?」
我抬眸,看了眼沈微瀾, 張口咬過了他切好叉過來喂我的一塊蘋果。
還挺賢惠的。
「嗯嗯。」我勉為其難地對著電話那頭道,「我願意。」
5
沈微瀾生日那天。
他很早就回了家。
然後給我看他特意定製的鎖鏈。
我大驚失色,後退半步,像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一樣看著他。
「你想對我做什麼?」
他眼睛一垂,眼睫毛顫了顫, 語氣很是可憐。
「我是想讓你對我干點什麼。」
「哥,晚上你把它給我戴上吧。」
「這回你讓讓我好不好?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就這一回。」
「求你了,哥哥。」
我本來也不是很會拒絕人的性格。
尤其求我的那個人還是他。
於是那天晚上我真的自己親手把鏈子給沈微瀾戴上了。
一到受不了的時候, 我就扯鏈子企圖讓他溫柔一點。
結果扯完他反而還更賣力了。
這個禽獸。
6
七歲生日那天。
沈微瀾這輩子最後一次見到爸爸媽媽。
他們工作都太忙, 陪不了孩子過生日, 只能臨走之前摸摸小孩的腦袋,把他抱起來親一下他的臉蛋,跟他說點好聽的話。
「微瀾,聽話好不好?爸爸媽媽很快就回來了, 等回來以後一定給你補過一個生日!到時候我們抽幾天時間帶你出去玩, 你上次說想去看大海對不對?」
結果他們出了意外。
再也沒有回來。
期待已久的約定成了空談。
沈微瀾變成了孤兒。
後來謝家一番運作,他又變成了謝家的養子。
沈微瀾是不知道有劇情和人設這回事。
當時年紀還很小的他, 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謝因到底為什麼這麼討厭自己。
為什麼活著會這麼累。
為什麼想要的總也得不到。
擁有的總是會失去。
這些問題有答案嗎?
沒有人告訴他答案。
他就這麼獨自在謝家過了很多年。
十八歲的沈微瀾在謝家住大房子,穿名牌。身上沒人看見的傷一道一道,新的疊著舊的。
不致命,死不了, 可是真的疼。
苦難就像沒有盡頭一樣。
那算了吧。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不活了還不行嗎?
他找了把刀割了手腕, 躺進浴缸里, 打開花灑放冷水, 閉上了眼睛。
流失的血液帶走了體溫,冷水越積越多,刺骨般冷。滿地瘡痍,四處狼藉, 鮮血紅得扎眼……
下一秒。
他睜開眼睛。
眼前沒有刀, 沒有血跡,沒有純白的浴缸。
臥室里安安靜靜,開著一盞暖黃的落地燈。
他身旁的人睡得迷迷糊糊, 意識明顯不清醒, 連眼睛都沒睜開。在被褥底下摸索著用一隻手攥住了沈微瀾的手心。
「你又做噩夢了啊?」
「好了好了。」
「我在這裡。」他聲音很輕,像哄孩子似的,冰涼的另一隻手輕輕搭在了沈微瀾的額頭上, 「摸摸毛,嚇不著。」
對啊……都過去了。
沈微瀾側過身抱住了他,恍然地想。
都過去了。
現在有人愛我了。
我也愛他。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