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走?因為他?」
白少浦說著,奪過我手裡的鮮花扔到地上。
不是,一副被我背叛了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明明是我給你和你的白月光騰地方,你不應該謝謝我嗎?
「白少將,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你現在這樣,強搶民男,以你的身份,你覺得合適嗎?」
我注意到已經有人發現我們了,一個,三個,五個,回過頭的人越來越多了。
「我的身份,不就正適合強搶民男嗎?」他的唇湊近我的耳朵,呼出的氣息炙熱曖昧。
一瞬間,我汗毛倒立。
趁他不注意,正想推開他,不想他微微屈膝,再起身時已經把我扛在肩上。
我想喊救命,可覺得,有點丟不起那個人,只能拚命掙扎。
「你再動,我讓你三天下不來床,我說到做到。」
卑鄙!
我咬著牙,說不出一句話。
事實證明,白少浦說話根本不算話。
我明明沒有再掙扎,還是整整三天無法出門。
這三日,他幾乎日日守在我身旁。
他不在時,便找來府上和我相熟的家僕與我閒談,生怕我離開似的。
「硯修啊,下次別說走就走了,少爺為了您都受傷了。」
「因為我?」那道傷口落在眉骨處,看著很深。
「那日,少爺回老家和老爺說了要接你入府,額頭被老爺用凳子腿砸了,又在門口跪了兩天兩夜,老爺這才鬆口。」張嬸說著,豆大的淚滴從眼角滾落。
為了我?不應該是為了秦末?
這鍋我可不背。
「他這幾日倒是清閒,不用陪著秦末嗎?」
我別過臉。
「小少爺自有去處,平日裡和少爺相處不多。」
「秦末都成了你家的小少爺了?這兩日都入了族譜了?」
我不禁咋舌,這發展得也太快了吧。
「您在說什麼呢?秦小少爺是我們少爺二叔家的獨子,自然是一家的。」
堂兄弟?禁忌?還是骨科?
白少浦,我還是把你看單純了。
15
皇天不負有心人。
終於,這一晚沒人看著我。
我偷偷跑出了房間。
路過院子時,好巧不巧看到了白少浦和秦末正坐在亭子裡喝茶。
這該死的好奇心啊。
我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
「少浦哥,要我說,你就主動一點吧,我看啊,你再不說,怕是他也要跑了。」
「他敢!」白少浦說完眉頭緊鎖,目光飄來。
我連忙蹲下,躲進草叢。
「他如何不敢?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見他的樣子,好像誤會了你我的關係。」秦末笑著靠在了欄杆上。
「他沒這麼笨,你我是親兄弟,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如何能誤會?」
「你同他說了?」
「尚未……」
聽到這,我的腿酸了,也聽明白了。
怪不得秦末每次見我都異常興奮。
原來竟早就把我當了嫂嫂?
一時間我心情複雜。
都怪白少浦,平白讓我吃了這麼多飛醋。
「什麼人?」
我剛抓了抓被蚊子咬出來的大包,發出的細微聲響被白少浦捕捉到了。
他走過來,拉住我的手臂。
看到是我後,他神情略微慌張,鬆開了手。
「硯修,來尋少浦哥?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啦。」
秦末一如平時的熱切,路過白少浦身邊時推了他一下,以至於白少浦踉蹌了兩步撞在我身上。
我揉了揉吃痛的鼻子,確認他是故意的。
「最近夜涼。」他說著把披風解下來披在我身上。
我們並肩走在庭院中,月亮又亮又圓,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彼此的臉。
該說點什麼吧?說點什麼呢?
問他是從什麼時候開竅的?
正思考著,眼前一黑,他高大的身軀擋住了我面前的月光,在我臉上投下陰影。
我看著他單膝跪地,向我伸出左手。
「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看了看除了熾熱,空空如也的一雙手。
不是,求婚就這麼求嗎?不說鑽戒,鮮花也沒有?
「我知道很倉促,可我怕再晚了,你就要離開我了。」他望著我的目光過於深情。
我既感動,又慚愧。
我確實已經打算離開了。
我最終沒有回答他,只是把手放在他的手心。
他只當我默認,興奮地站起來把我抱到懷裡。
此夜又綿又長。
16
直到白少浦粗重的呼吸逐漸平緩,我也進入了夢鄉。
「沈硯修,你怎麼還不回來?」
沈殊同出現在眼前,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他不再是我們最後一面時憔悴崩潰的樣子。
依舊是那般生機勃勃。
「殊同?我……馬上了。」
想到白少浦的溫存,我的聲音不自覺地小了。
「你不會是捨不得了吧?」
「我……不說我了,你知道嗎?周瑟給你辦了一場很盛大的葬禮,他現在整日在尋去找你的法子,已經瘋了。」
我趕緊轉移話題。
「他本來就是個瘋子。」沈殊同的表情冷了下來,歪著頭,「還有一個月,你再不回來,以後都回不來了。」
隨後,他的身影越來越遠,越發模糊。
「為什麼是一個月?截至幾點啊?」
我拚命地想要追過去。
驚醒時一身冷汗,我坐在床榻之上,身側的白少浦手中遞過來一杯水。
「你做噩夢了吧,自言自語許久了。」
他的神情平靜,殊不知眼尾的一點紅,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緒。
「咕咚咕咚——」
我一飲而盡,掩飾自己的心虛。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被白少浦看得更嚴了。
他恨不得寸步不離。
就連周瑟跳河這種大事,我也是從張嬸的口中草草聽來的。
白府要辦大事了。
白少浦和我的大事。
我算了算時間,我們大婚當日,就是我最後的歸期。
17
白少將娶一男子的消息傳遍了平城。
自然免不了一些風言風語。
我坐在府裡頭,用腳指頭都知道外面會怎麼詆毀我。
可白少浦愣是將所有風聲都壓住了。
他只要我好好地與他成親。
大婚當天,紅綢飄灑,染紅了天。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隨著禮官的引導,我和白少浦完成了最後一步。
我被送到了房間後,下人們嬉笑著退下了。
我起身,看到桌子上的合卺酒,這是我回去的最後機會。
我從懷裡拿出張嬸放在柴房裡毒老鼠的毒藥。
……
白少浦進門的時候面頰微紅,似醉未醉。
一身紅色的喜服襯得他尤為高大修長。
「你今天真美。」
「你喝多了,說什麼胡話。」我別過臉。
他搖搖頭,扳過我的臉,仔仔細細地看著,似乎要把我刻在腦中。
在我們舉起合卺酒那一刻,他哭了。
淚水從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滾落的時候,我像是在看一部科幻片。
酒水溫熱辛辣,咽下時口腔中又存有甘甜。
他放下酒杯,將我攬在懷裡,抱到了床上。
這一夜,他將雙手緊緊扣在我腰間,隔一會兒就要喚一聲我的名字。
「沈硯修。」
「我在。」
「沈硯修。」
「我在。」
……
一來一往,直至天際泛白。
晨曦透過半掩的窗子打在臉上,我無奈地打了個哈欠,翻身將臉埋到了白少浦的懷裡。
看來這回,是真的走不了。
那便,留下吧。
18
靈魂中轉站。
纖瘦明媚的少年在看到門口有人影晃動的時候,興奮地站起來。
「你也晚了太久了吧……怎麼是你?」
看到來人後,他的笑容逐漸消失,最後化為怨恨。
「殊同!」
周瑟看到少年後興沖沖地跑過去,看著面若冰山的少年,默默流淚,完全不顧他如何詆毀自己,只是恬淡地笑著。
「周瑟,你怎麼陰魂不散?」
「叮!恭喜兩位完成任務,現在送兩位回去。」
中轉站響起機械的通知聲。
江殊同看了一眼已經關上的大門,不死心地跺腳。
「不應該還有一個人嗎?」
沒人回答他。
他身旁,只有一個只會紅著眼看他的周瑟。
為了甩開周瑟,江殊同沒有急著走進亮起來的傳送門,只是坐在旁邊,默默看著上面的倒計時。
「05」「04」「03」「02」,「01」亮起的瞬間,兩個人影消失在中轉站。
番外
白少浦
見到沈硯修被周瑟欺負那一刻,他恨不得一槍打爆周瑟的頭。
他捧在手心裡的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
除了自己,誰也不可以。
他迫不及待地把他抱到車裡,他實在是太想沈硯修了。
一進到車裡,他迫不及待地將想念的人抱在懷裡,以解相思。
想把他關在家裡,一直關著。
他抿著唇回味著剛剛的清甜,意猶未盡。
不承想,剛下車,就收到了秦末的來信。
信件里不只有秦末的歸期,更有他帶來的重要消息。
前些日子從他手下溜走的姦細逃到國外了,剛好被秦末的人撞見,審出了那些人的計劃。
有人盯上他了。
白府,不再安全了。
作為平城的少將,白少浦平日裡得罪的人也不少,明里暗裡的對手不計其數,而最近從手裡逃走的那一伙人又出了名地心狠手辣。
他看向沈硯修的背影,眉頭緊鎖。
在那伙人沒落網之前,他打算讓沈硯修繼續回學校。
當沈硯修說想要和他大婚的時候,天知道,他有多高興。
可他不能讓沈硯修留下。
看著沈硯修落淚的模樣,他落荒而逃。
他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忍不住會答應。
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白少浦站在牆角,看著沈硯修背著包裹走的時候,沒忍住還是跟了上去。
眼看著沈硯修幫著周瑟救了人,走進了酒店,他鬆了口氣。
他在擔心什麼,沈硯修從不是個吃苦的人。
夜半,他輾轉難眠,走到門口時剛好看到有人在門口吵嚷。
是梨園來的。
說沈硯修想不開吃了大量的藥,此刻怕已暈死在酒店。
白少浦聞言神情凝重,第一時間開車尋了過去。
他定是平日被慣得厲害了,越發不知天高地厚了。
身經百戰的他,推開門的手抖了。
看到沈硯修躺在床上只出氣不進氣的時候,向來沉著冷靜的白少將慌了神。
沈硯修搶救過來後,他回到了老宅,和父親稟明了心意,被關在老宅領罰。
那伙人一日沒抓到,他便不敢同沈硯修親近。
終於,敵首落網,白少浦第一時間來到了學校,卻看到沈硯修在台上接受了別人的鮮花。
沈硯修是他第一眼見到時,就覺得閃著光的少年,如今這抹光也落入了別人眼中。
他忍不了,也不想再忍了。
他要將他帶回白府,立刻,馬上!
番外
周瑟
周瑟初次見到江殊同的時候,很眼熟。
宛宛類卿,很有秦末的味道。
周瑟和秦末算是竹馬,一起長大。
自秦末走後,周瑟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周家的生意上。
直到,他看到了站在台上的江殊同。
相似的身形、相似的聲音,他平靜的心再次有了波瀾。
他帶著鮮花來到後台時,江殊同卸了妝容,正在換衣服,露出的脊背白皙纖細。
「誰?」感覺到有人,江殊同裹好衣服回身。
連這張臉,都有七分相似,周瑟笑意加深,大步走了過去。
他開始整日流連梨園,只盼多看江殊同一眼。
可他發現,江殊同和一個叫沈硯修的人走得很近,他很不高興。
當晚,他罰了江殊同。
沒想到總是默默承受的江殊同反抗起來,跑了出去。
護城河邊,凜冽的風吹得他臉疼。
周瑟真的生氣了。
他不知那份悸動是何,只是覺得遭到了背叛。
他將江殊同帶回去,關了起來。
再次見到秦末時,周瑟發現自己沒有想像中的欣喜。
秦末比殊同更高,不如殊同好抱。
秦末皮膚泛著小麥色, 不如殊同白嫩。
秦末刁蠻強勢, 不如殊同溫柔。
……
不知不覺,在他眼裡,透過秦末那張臉, 他看到的全是江殊同。
可他再次發現, 江殊同又去找沈硯修了,他憤怒極了。
皮鞭落在對方身上, 他只等江殊同的一句求饒。
可直到江殊同昏過去, 也沒等到。
秦末說要聽戲, 周瑟毫不猶豫地訂了最好的位子。
看著台上的江殊同,再看看身邊的秦末, 周瑟發覺, 他們竟是如此不一樣。
讓自己動心的, 讓自己情難自抑的,從來只是台上之人。
可此刻, 他倒在了血泊中。
果然是他看中的人, 戲真好。
隨著帷幕落下,他才意識到不對勁, 丟下手中的花生, 跑向後台。
他把那已無生息的人兒攬在懷裡。
如同那曾經無數的日夜一般抱在懷裡,只是懷中之人卻不再睜眼看他。
不可以, 他不能走。
周瑟忙抱起江殊同跑去醫院。
儘管他知道,沒有用的, 可萬一呢?
他才剛剛明白自己的心意啊。
他還沒來得及對他說過愛他呢。
一直以來, 作為經商奇才的周瑟, 在商場上從來都是遇鬼殺鬼,遇魔斬魔, 從未如此無助。
他不信,那個向來堅強的江殊同,怎麼會這麼輕易就離開了。
甚至不留給自己一句話。
他傾盡財力,為他辦了一場舉世無雙的葬禮。
直到江殊同走後,他想起江殊同曾經說夢話的時候,說過的另一個世界。
他找到了沈硯修,他知道他們相熟, 他放下所有的尊嚴, 只求換來半點消息。
可,沒有。
什麼都沒有。
失魂落魄的周瑟來到那日的護城河邊。
他跨坐在欄杆上, 回想著那日坐在這兒的江殊同氣急敗壞的模樣,現在想來,有些可愛。
與那日不同,這一夜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潑水般的雨頃刻間打透他的襯衫,寒意鑽入心肺。
城樓上的時針緩緩走向正中央。
「噹噹當……」
隨著鐘聲響起最後一聲, 欄杆處再無一人,漆黑的護城河水裡漾起淡淡漣漪,終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