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掌緊握,用力到有些發抖,臉色慘白。
我實在沒有想到池家竟會卑鄙至此,利用易感期乘虛而入,他們就沒想過顧越清醒後會如何處置我?
不,他們不在乎,他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我只是家族的工具,要被榨乾所有的剩餘價值,至於處境如何,他們全然不關心。
我的人生怎會是這樣的,全無尊嚴。
我不要,我決不要這樣活!
6
懷揣著滿腹心事回到家,我疲憊地靠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不知為何身體越來越熱。
我不停地出汗,接著猛地驚醒,聽見大門傳來砸門聲。
「夫人!夫人您在嗎!」是秘書小陳的聲音,我連忙起身。
一開門,我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顧越被幾名保鏢勉強牽制住,焦躁不安地要掙脫,雙目通紅,面上戴著止咬器,當真像一條惡犬,只是一見著我就落下淚來,哭喊著叫老婆。
小陳擦著汗,狼狽地說:「顧總易感期了,我們好不容易將他帶回來,夫人您辛苦,有什麼意外可以聯繫我。」
「我我知道了,你們先放開他。」看著一向高高在上的顧越如此模樣,我竟有些心軟。
一被放開,迫切想要自己 omega 的 Alpha 就撲了上來,撞得我連連後退。
「那我們就先走了啊!」
門被關上,顧越緊抱著我哭喊:「老婆!我找不到你嗚嗚嗚……」
我放出信息素,拍著他的背安撫他:「沒事沒事,我在這呢啊。」
「你不要離開我……」他抽抽噎噎地說。
「不離開,我不離開你。」
我神情複雜。
勉強安撫住顧越後,我將人牽到沙發上給他處理傷口。
手機傳來聲響,是郵箱信息,池焱已經迫不及待發來了各類資料。
「老婆你在看什麼?」Alpha 毛茸茸的腦袋湊過來。
我有些心虛地摁滅手機:「沒什麼,垃圾信息。」
Alpha 全身心依賴地黏在我身上,喉嚨里發出舒適的聲音。
想起池焱「百依百順」的話,我囁嚅著,一橫心開口問:「先生,如果,如果我說,我想離婚怎麼辦?」
伏在身上的人一僵,我心下一緊,趕忙想找補:「不是,我是說……」
「你想離開我嗎?」顧越黝黑的眸子緊盯著我,聲音輕輕的,卻無端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什麼。
顧越猛地將我壓住,卡住我的下巴不斷地吻著,嘴裡喃喃地說著不行,不能離開我。
另一隻手扒著我的衣服,我驚慌地想要推拒,卻反被鎖住雙手扣在頭頂。
我根本敵不過易感期發狂的高階 Alpha。
對方的動作莽撞而粗暴,我的淚水涌了出來。
顧越有些無措地親掉我的眼淚,動作放輕:「你別哭,對不起,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我崩潰著哭出聲:「疼……我好疼……」
為什麼要表現得好像自己多不離開我?為什麼要表現得我有多重要?
為什麼,要表現得顧越有多愛池明青?
我真的,好疼。
7
短暫又荒唐的易感期過去,我拖著酸痛的身體接受顧越的質問。
「離婚是怎麼回事?」
我沒什麼情緒地說:「字面意思。」
顧越發出奚落的笑聲:「你要跟我提離婚?怎麼,你對顧夫人的身份有什麼不滿?」
「我上次問過齊醫生,要解決失調症並非沒有辦法,只要我去除終生標記就可以。」
「『就可以』?」顧越用看蠢貨的眼神看著我,「連我都知道這對 omega 會有多大傷害,我還沒到要你做出這種犧牲的地步。」
我閉了閉眼,終於抬眼對上他的眼睛,冷靜地說:「我不在乎。」
「研究院的進程推動沒有達到預期吧,失調症對先生的影響我想你難以忍受。」
似乎是想起自己易感期的表現,顧越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神色。
「既然如此,去除標記這樣一勞永逸的辦法,先生沒理由拒絕,而我的要求只有離婚。」
顧越緊盯著我沒有說話。
我有些不安地捏住衣服布料,強撐著沒有迴避視線。
他緩緩開口:「所以,你不惜以性命為代價,也要和我離婚?」
我咽了口口水:「這是對雙方都好的交易。」
「哪好?你上趕著折壽?池明青,你的命就這麼輕賤!」
顧越緊攥住我的手腕,步步緊逼。
「我給你的家族帶來多少好處?多少人上趕著要做顧夫人,你卻不惜以這樣的代價都要離開!你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因為我痛苦!」我的瞳孔緊縮,頭一回打斷他的話,「錢權名利,這些我都不在乎。」
「那你想要什麼?」
我的嘴唇止不住地顫抖,從齒間擠出話語:「我要尊嚴,要愛,要像一個人。」
仿佛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顧越荒謬地重複:「愛?」
「池明青,你是正處在愛做白日夢的青春期嗎?要這種虛無縹緲毫無價值的東西,就因為這些你要離開我!」
「這對我來說就是有價值的!」滾燙的眼淚落下,我深深呼吸,「我曾經,我曾經愛過您,先生。」
他輕聲重複:「曾經。」
「是的,但是您不愛任何人,也瞧不起任何人。」我扯出一絲笑,「當然,您是天之驕子,高高在上,這些對您來說不重要。但是我真的很痛苦。」
「我曾經天真地以為,您選了我做另一半是有什麼不一樣的,我期待著婚姻,期待著愛情,可您只是需要一個差不多的 omega 來扮演這個角色,您要的是花瓶,是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閒了無聊可以逗悶的寵物!」
也許是震驚,顧越不自覺地鬆開了鉗制住我的手。
我的聲線顫抖緊繃,一顆顆的淚水不斷地落下。
我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支撐著站立,可是有太多話憋在我心裡太久,壓抑了太久。
「可我是人!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感情有思想!omega 憑什麼就天生低人一等,一輩子的任務就是當好 Alpha 的老婆,百依百順?」
我幾乎有些惡狠狠地看著眼前這個我曾經深愛過的男人,一字一頓地說:「我的命並不輕賤,先生。所以我要離開。」
顧越的聲音急促:「所以,你這是在責備我。」
我有些疲憊,輕輕地說:「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兩相對峙,顧越的眼裡是憤怒、不解、嘲諷。
我長舒一口氣,抑制住自己的抖動:「先生,去除標記,和我離婚,您既可以解決失調症,也可以另娶一位更優秀的另一半。您沒有理由拒絕。」
顧越沉默了半晌,平復呼吸,掛著譏諷的笑:「你要作死,隨便。」
大門被重重扣上,殘餘的最後一滴淚被震落。
眼角只剩乾涸。
9
我聯繫了齊斯,住進了醫院,為手術做準備。
齊斯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淡淡地說:「沒事的齊醫生,我真的想好了。」
為了儘量減少對身體的傷害,我每天都要注射很多藥物,來使身體指標達標。
排異反應強烈,我一天天憔悴。
而這期間,顧越從未露面。
反倒是把我那嫌人兄長給招來了。
他氣勢洶洶地推開門,興師問罪:「池明青你是瘋了嗎?!」
我精神不振,實在是沒精力應付他,索性沒有答話。
「那可是顧家!你當初踩了狗屎運被選上,說離婚就離婚你腦子沒病吧?」
池焱情緒激動得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
「還去除標記,你自己不想活了能別連累我們嗎!我給你的那些材料呢?你讓他簽了沒有?」
「我是不會幫你們的。」我面無表情地說。
池焱氣急地指著我,罵我白眼狼沒良心不識好歹,半晌又嘲諷地說:「你知道顧越已經在選下一任伴侶了嗎?」
心臟猛地一抽,我背過身躺下,不願再和他交流。
「祝你平安吧,我的好弟弟。」
池焱走了,我呆呆地望著前方,眼睛瞪得生疼。
度過了煎熬的準備期,我整個人消瘦不少,說一句形容枯槁也不為過。
臨要做手術前,顧越終於來了。
他站在病床前,高高在上地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吐出一句:「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個樣子,你滿意了?」
我小聲嘶著氣緩解身體的疼痛,沒有回答。
「經過定期的控制治療,和抑制劑的使用,第三次易感期我不需要自己度過了。研究院也有了新突破。」顧越沒有提自己待在小房間的痛苦難捱,「你知道這說明什麼嗎?」
我依舊沉默不語。
「說明你賭上自己性命的行為根本沒有價值。你太愚蠢了。」
「你現在還有後悔的機會,道個歉,我可以不……」
「不用了。」我輕輕地打斷他,「我不後悔。」
顧越氣笑:「好,你有骨氣,希望你能活著從醫院出來參加我的婚禮。」
我有些茫然地看向他,視線在他垂下的右手定住。
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戴著一枚戒指。
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