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是我和他當初的那個。
我們那枚顧越從沒帶過。
我有些恍惚地呢喃了一句新婚快樂,看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身體的疼痛使我直冒冷汗。
下一任伴侶,婚禮,顧夫人。
這幾個詞在我混沌的腦子裡來回打轉。
我被推進了手術室。
10
顧越坐在市中心最頂樓的餐廳,聽著未婚妻說話。
賀家大女兒,賀詩雅,家世、樣貌、學識、信息素等級,不管哪一樣都是頂級的,再合適不過的伴侶人選。
比手術台上的那位強了不知道多少。
可顧越看著眼前的人,卻總是想起方才在病房,明明疼得意識不清,卻還是固執地說不後悔,最後竟然還說了句什麼。
新婚快樂?好一個新婚快樂!
驀地,顧越感覺自己身體里的某個連接突然斷了,仿佛硬生生挖走了一塊地方,莫名空落落的。
這是,標記洗掉了嗎,他幾乎有些茫然地想,手術結束了。
心中突然湧上一股想要去醫院的衝動,但很快被壓制下去。
不知為何,他感到有些煩躁,和不安。
回過神,安靜的餐廳突然騷動,周圍的人不約而同地小聲議論著什麼。
賀詩雅也驚訝地看著某個地方,捂住自己張開的嘴。
顧越循著望過去,發現是電視機上的新聞。
「聯盟醫院突發大火,火勢急迫,消防隊已到達現場開展工作,目前已出現人員傷亡情況……」
在女人錯愕的目光中,顧越外套也沒有拿就沖了出去。
一路疾馳,闖了無數紅燈,Alpha 到達了聯盟醫院。
滾滾濃煙染了半邊天,醫院周圍已經設了障礙欄,被人群團團圍住。
顧越的信息素有些失控,高階信息素對群眾產生威壓,不自覺地為他讓出一條路。
「這位先生您不能進去!」工作人員攔住要往裡沖的顧越,「裡面很危險!」
顧越充耳不聞,眼睛死死盯著面前不斷冒黑煙的建築,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想我要進去,我要找……我要找誰?
「來針鎮定!他好像要失控了,我攔不住他!」
突然失力,發狂的 Alpha 跪坐在地,緩緩地倒了下去,臉貼在地,他的意識漸漸模糊,可還是緊盯著醫院出口。
我得找他,他不能困在裡面,我得找他,他,他是我的……
老婆。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初次見到那人的場景。
無聊宴會廳的後花園,尚且青蔥的 omega 蹲在地上,笑著逗不知從哪來的野貓。
陽光灑在人身上,顧越站在那靜靜地看了會兒。
後來秘書遞上伴侶候選人名單,顧越隨意翻閱,認出了那天的 omega。
「就他吧。」他隨意地將資料抽出。
四寸照片上,池明青的笑容乾淨明媚。
後來雙方正式安排見面,omega 有些羞澀地看著他,臉上有淡淡的紅暈,露出比照片上更好看的真誠笑臉:
「你好先生,我叫池明青。」
恍如隔世。
11
北方的一座小鎮,白雪皚皚,溫柔漂亮的 omega 坐在壁爐旁翻閱著一本舊籍。
他從三年前來到這座陌生的小鎮,經營著一家書店,為人和氣,臉上總是掛著笑,和鄰里的關係都很好。
沒人知道他從哪來,過去如何,只是偶爾會看到一位友人來拜訪他。
「你最近過得怎麼樣?」齊斯喝著我為他準備的熱可可問道。
我翻著手上的書,隨意地說:「挺好的,這兒很舒服。」
「你家最近可不太平,不知道怎麼得罪了顧越,商場政界都有點使絆子的感覺。」齊斯狀似閒聊地說。
聽到熟悉的名字和家中壞事,我翻書的手指一頓,潦草地應了聲,沒有發表看法。
這些早與我無關了。
當年的大火是由人為引起的,兇手的妻子由於術後併發症去世,他由此記恨上,狀告無門便走了極端,牽連了許多無辜的人。
我剛從手術台上下來不久,身體正虛弱,齊斯急急忙忙塞給我一堆材料,給我指了一道小門。
「這些本來是給我弟弟準備的,但是他,」beta 苦笑了一下,沒再多言,「池先生性格和他有些相似,你跑吧,遠離過去所有,就當池明青這個人死在了這場大火里。」
我在沒有完全搞清狀況的情況下,憑藉強大的求生意志逃了出來,來到了這座偏遠的小鎮,安頓了下來。
和齊斯獲得了聯繫,他告訴我死亡通知已經發了,池明青這個人,至此真真正正不再存活於這個世上。
後來齊斯常來探望我,閒聊間,他告訴了我一些狀況。
「你們的標記已經完全清除了,但顧越的失調症沒有好,研究院找出了方案,他也不來做治療,每次易感期就把自己關在房子裡幾天,硬熬過去,再叫我去給他處理傷口,」像是回憶起推開門看到的慘狀,齊斯皺了皺眉,「你難以想像那居然會是顧越,每次都近乎脫水,手臂上、腺體上到處是傷口,眼睛哭得紅腫,連續幾天視力都會有所下降。」
聽到這些我的心中有些訝異:「他的新婚妻子呢?」
齊斯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他沒結婚,在訂婚宴上突然發狂,把賀家那位嚇得不輕,後來就解除婚約了。」
我想起他戴在手上的戒指,本以為他應該相當滿意未婚妻,看來顧越依舊是他,冷情冷血。
「他又給研究院投資,要求研究出減少對 omega 身體傷害的消除標記的辦法,又在大會提案,一些關於三性平權之類的,」齊斯笑了下,「感覺不像以前的他了。不知道是真心的,還是為了社會形象。」
我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這座小鎮實在偏僻,我來了之後很少使用通訊設備,也不怎麼關心外界新聞,倒還是真不知道前夫所做的這些,不像他的事。
畢竟他是我拋下的過去。
12
送走齊斯,我窩在搖椅里閒適地放空自己。
迷迷糊糊間,掛在門邊的風鈴響了。
我揚起嘴角柔聲招呼:「你好,有什麼……」
嘴角僵住,未說完的話卡在喉嚨再說不出來。
高大的 Alpha 站在門邊,目光沉沉地看著我。
我驚得一時不知作何反應,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眼前的 Alpha 是那麼陌生,原先健壯的身軀肉眼可見的消瘦,即使在冬衣之下也難掩形銷骨立,眼下有深重的烏青,頭髮間竟能找出白色。
我愣愣地和來人對視著,眼睜睜地看著那雙眼睛一點點變紅,然後不斷地落下眼淚。
沒察覺到有什麼信息素失控,應該不在易感期, 怎麼哭了?
沒見過他這樣盯著人無聲地掉淚,我有些手足無措。
抽了張紙遞過去, 我試探著問:「你,你沒事吧?」
紙是接了,但沒用,他折好塞進大衣口袋裡, 繼續盯著人掉淚。
氣氛很是詭異。
他終於開口,聲音嘶啞:「你當年沒死,是嗎?」
見都見到了, 怎麼都糊弄不過去,我有些無奈地承認:「嗯,當年齊斯幫了我。」
又有些疑惑, 我問道:「你是怎麼找到這來的?」
顧越沉默了一會說:「調查了齊斯, 發現他這幾年來過這裡很多次, 然後跟來的。」
我點了點頭, 沒說什麼。
「你這些年, 過得好嗎?」
聽到問話我愣了下,隨即笑著說:「還可以。」
顧越的情緒突然有些激動了起來,發出沉重的呼吸聲:「對不起, 我當年那樣對你, 我, 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聽到突如其來的道歉,我的內心不知為何很平靜:「沒關係, 都過去了。」
注意 Alpha 突然抬起的手, 我下意識後撤了一步。
他應該是想要抱我, 見我躲開,有些沒反應過來地愣在原地。
抬起的手腕露出,我看到上面深深淺淺的疤痕, 聯想到齊斯的話,心緒有些複雜。
也算是故人重逢, 我替他泡了杯咖啡,請人坐下。
仔細思考了一下聊天話題, 我斟酌著開口:「呃,我聽齊斯說了一些你的事。」
沒料到 Alpha 端著咖啡的手竟晃了一下, 他幾乎有些神經質地看著我:「他說什麼了?」
我愣愣地看著他似乎應激的反應, 緩慢說:「就是你推動的一些立案, 還有和池家那些……」
聽到這, 顧越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
我忽然福至心靈地明白過來,他是擔心齊斯告訴我他沒治易感期的事嗎?不想讓我知道他這些年自虐般的痛苦?
「這些不算什麼。」顧越抿了口咖啡,低聲說。
「很厲害。」
顧越平日裡聽到的奉承恭維數不勝數,從來都是左進右出,聽到我這樣簡單的誇獎,他竟低下頭,嘴角克制地翹了翹。
有種隱秘的開心。
我看著他,心裡想:顧越好像真的變了挺多。
「我能,在這住下嗎?」Alpha 哀求地看向我。
平靜許久的心跳突然有些加快,我猛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13
後來,小鎮上又來了一位居民,是個 Alpha, 住在書店老闆的隔壁。
他似乎在追求那位漂亮的 omega,不過 omega 好像不太接受。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鎮民們經常看到那二位走在一塊。
不知道 Alpha 先生有沒有追求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