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怨種前女友是個富二代,特別有錢的那種。
但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卻一直都在裝窮,整整三年,她吃我的住我的,連身上穿的內褲,都是我拼夕夕 9.9 十條,給她團購搶的。
可沒料到,我以為她是清貧校花,父母離世,孤身一人闖蕩社會的小可憐;卻沒想到人家是富豪小公主,山珍海味吃慣了,想嘗嘗清粥小菜換口味。
1.
我點開熱搜頭條里的視頻,女人鬆鬆散散地倚在豪車上,朝著鏡頭方向淺淺一笑,拍攝的顯然是個男的,鏡頭當即搖晃,進而爆發出一陣尖叫聲。
「她在看我欸!真的好漂亮啊!」
再之後,視頻結束,跳回開頭。
短短十幾秒的視頻,我卻反覆看了幾十遍。
這條視頻是昨天爆出來的,標題是#慕念豪攜新人出席活動,疑似戀情曝光。
慕念豪是新晉影帝,豪門霸總,更是娛樂圈出了名的真性情,30 歲未婚,卻從不避諱戀情,而且爆出的女友還一任比一任年輕漂亮。
每次戀情曝光,都有不少人跪求他開班授課,教大家怎麼當海王。
甚至有人戲稱,18 歲的女孩雖然才成年,但當慕念豪的女朋友卻已經晚了。
這視頻剛爆出來的時候,死黨宋翊就第一時間轉發給了我。
開玩笑似的問,「這美女好像姜玲啊,怎麼回事,不會是你窮瘋了逼她去娛樂圈賣身求榮吧?」
我還沒來得及回復,宋翊就又發了一條,「臥槽,不是像,這她媽就是姜玲,你快去看熱搜。」
我這才一頭霧水地點開了熱搜。
之後就在熱搜第一條看到了剛剛那條視頻。
而且實在沒想到,就這麼一條簡單的娛樂新聞,竟然還能多次反轉。
最開始有人說姜玲是電影學院新生,跟慕念豪在一起是圖錢圖名,為了擠進娛樂圈。
但很快有人打臉,說姜玲根本不是電影學院的,她是 a 大校花,家境一般,平時勤工儉學交學費,應該是因為缺錢,所以才被慕念豪包養了,這人甚至貼出了學生證當做證據。
可還沒過多久,這條爆料就又一次被反轉。
有人扒出,姜玲其實是豐正集團的小公主,老總姜海東的獨生女。
不光是富二代,還是富二代中的戰鬥機,平時行動低調,勤工儉學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而從小開始,慕念豪就一直是她的理想型,只是苦苦追求 5 年,男方均未回應。
而這次姜玲高調現身,也是因為慕念豪被活動方欺負,她才衝冠一怒為男神,豪車出場,給心愛的男人撐場面。
而慕念豪默認她的到來,應該也是變相承認了她的感情。
很快,跟隨這條熱搜而來的還有一張照片。
姜玲眉眼凌厲,跟一個矮胖的中年女人對峙。
而慕念豪則躲在她身後,一向氣宇軒昂,冷淡禁慾的大帥哥,站在明艷的女人身邊,竟滿眼都是寵溺與溫柔。
這照片一出,熱搜炸了。
照片雖然模糊,但卻自帶「明艷專情白富美 X 耀眼海王男明星淪陷」的故事感。
而與此同時,微信上我跟姜玲的聊天記錄依舊停在昨天晚上。
她跟我說,「好累,想你了,明天我們去吃火鍋好不好。」
我當時怎麼回的來著。
哦,對,我說,
「你也別太辛苦,兼職累就別做了,我有錢,大不了我養你。」
可現在回看,我在姜玲面前打腫臉充胖子的舉動簡直就像個笑話。
畢竟視頻里的姜玲,渾身上下都是我不認識的大牌,光她手腕上戴著的那隻表就值 100 多萬。
你說我一個月薪 不到 1 萬 的打工人,在人家面前裝什麼有錢啊?
我發過去的微博連結她還沒回復。
聊天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我卻依舊沒想好該說什麼。
我想問她到底怎麼回事,她到底是不是富二代,跟慕念豪又是什麼關係。
哪怕熱搜上鬧得沸沸揚揚,我卻還懷著一絲希望,希望能聽她親口解釋,告訴我一切都是誤會,她的確騙了我,但都是被逼無奈。
可沒想到。
刪刪改改一個字都沒發出去的我,先等到了對面發過來的消息。
只有 3 個字:「分手吧。」
我一愣,手比腦子快地把疑問發了過去,「為什麼?」
「玩夠了。」
「哦,那你放在我家的東西呢?」
「扔了吧,反正也不值錢。」
2.
我是被宋翊拉出來喝酒的。
他說我難得失一次戀,不借酒消愁,都對不起他這三年來吃的狗糧。
酒吧里燈紅酒綠,環境嘈雜。
宋翊跟我碰了下杯,勸我,「沒事,姜玲多漂亮啊,能睡到她也不虧,不然以你的工資水平,這種程度的妹妹你想包養都包不起,這是福氣。」
我把酒杯一飲而盡,皺眉看向宋翊,「你別這麼說一個女孩。」
他心虛一笑,「算了算了,喝酒喝酒。」
音樂聲震天響。
宋翊說著喝酒,但其實酒量很差,幾杯酒下肚就開始迷糊。
而我明天還得上班。
看著群里甲方那幾條沒回復的「艾特」,我狠狠嘆了口氣,打工人不配借酒澆愁。
把宋翊送到家門口之後,又打車回了家。
我其實有點想哭,但忍住了。
我還想給她發消息,但也忍住了。
除此之外,更多的還是覺得荒唐。
我真的在努力存錢,想買一套房子,寫她的名字。
畢竟她跟我說過,她家境不好,所以一直沒有安全感。
可整整三年,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難道都是假的?
她一句玩夠了,就沒了?
我把頭靠在車窗上,路不平,一下一下磕著我的腦袋。
好不容易到了家。
下車,冷不丁地被風一吹,頭卻更暈了。
我索性在路邊坐下,想等清醒一點再上樓。
可才坐下沒多久,就忽然有人走過來,擋住了路燈的光。
我抬頭,就看到了姜玲那張臉。
她換了件純黑的連衣裙,披在背後的頭髮燙成了大波浪,渾身價值不菲的配飾,更襯得她明艷奪目。
跟我越發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居高臨下地盯著我。
「怎麼這麼狼狽,你就那麼捨不得我麼?」
我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看我的眼神,冷漠得像個陌生人。
我以前從沒見過她這樣。
她以前總是笑著的,跟我對視的時候總會忽然靠過來把我摟進懷裡,用有點撒嬌似的聲音問我,「哥哥,今天有沒有多愛我一點。」
我總是搖頭,說沒有,然後她就會撓我的癢,逼我收回答案。
而眼下,那些回憶讓我的心臟隱隱作痛。
我深呼吸,壓下眼淚之後,才強裝鎮定地問了她一句。
「到底為什麼。」
她沒說話,只是揮了下手。
一輛邁巴赫從路口開過來,停在了附近。
車門打開,上面下來了幾個人,其中一個女孩染了頭張揚的紅髮,一步一步地朝我走過來,在我面前站定,問我。
「窮鬼,還認得姑奶奶是誰不。」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把面前這個人跟記憶中的那張臉對應起來。
「慕溪?」
「呦,記得啊,還以為你都忘了呢。」
慕溪往旁邊退了一步,伸手挽住了姜玲的胳膊。
她咧著嘴的樣子,跟四年前一模一樣。
我是大二的時候認識慕溪的,我在 a 大讀書,為了湊學費勤工儉學,其中一份兼職就是當家教。
慕溪,是我當年教的第一個學生。
她家境殷實,但成績卻很差,而且玩心重。
第一天上課時還規規矩矩。
可到了第二節課,就開始耍心眼。
她甩給我五百塊錢,叫我幫她隱瞞逃課的事,之後就準備跳窗戶去參加派對。
我沒收錢,卻也沒能攔住她。
擔心出事,所以就給她媽媽打了電話。
但沒料到,在我面前十分溫柔的慕媽媽,管教起孩子來竟然嚴厲得過了分。
慕溪被扇了巴掌,還被關了很久的緊閉。
也是因為這件事,她開始記恨我。
整天跑到 a 大騷擾,嚷嚷著要讓我付出代價,逼我道歉。
可收錢當家教,在孩子離開的時候通知家長是我分內的事。
她挨了打,在我預料之外。
我覺得抱歉,但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因此我直接忽視了慕溪,當她不存在。
而她後來也真的不再出現了。
我當時還以為她三分鐘熱度,已經忘了這件事。
可沒想到再見面,會是這種局面。
慕溪觀察著我的表情,似乎知道我都想了起來,囂張地笑著指了指旁邊的姜玲,說,「這我姐,知道不,她跟你在一塊都是為了給我出氣。」
姜玲皺了皺眉,似乎欲言又止,但到底什麼都沒說。
可我卻全明白了。
忽然有點想笑。
我也確實笑了,我抬頭看嚮慕溪,問,「那現在,你也報復完了,咱們算不算扯平了?」
慕溪一愣,似乎沒想到我會是這個反應。
皺了皺眉,略帶猶豫地點了下頭。
「算……算吧,反正我已經出完氣了,不過,你不生氣?」
我搖了搖頭,笑得更開心了,「沒什麼好氣的,願賭服輸嘛。」
「那沒什麼事我先回家了,幾位大小姐,玩得開心。」
說完這話,我轉身就走。
上樓時,隱約還能聽見身後傳來的嘀咕聲。
「不是吧,這男的怎麼一點都不傷心,不應該啊,玲姐的魅力不會失效了吧,談了三年,結果人家一點都沒動心?」
3.
早上。
關掉鬧鐘之後,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
腦子很亂。
我昨天沒睡好,
或者說是幾乎沒睡。
因為我上網搜了答案,問「分手後該怎麼快速走出來?」
最高贊的幾個回答分別是:哭、找點事做、讀書和思考。
可我坐在沙發上醞釀了半天,實在哭不出來。
於是索性開始收拾東西,把自己的行李全部打包,準備搬家。
這房子是兩室一廳,雖然大,但離我上班的地方其實有點遠。
如果不是因為她,我當初根本就不會租。
現在分了手,倒是可以直接搬走了。
不過整理起來才發現,姜玲的東西原來真的不多,而且大部分還都是我買給她的。
怪不得她說不要就不要了。
因為,是真的不值幾個錢。
我在凌晨四點的時候上了床。
關了燈,輾轉反側,盯著手機介面反覆刷新,在好幾個軟體里來回切換,但螢幕上的字卻一個都看不進去。
直到微弱的陽光從窗簾里漏進屋,再然後鬧鐘響了。
我頂著兩個黑眼圈爬起來。
洗澡,換衣服。
做了幾組力量訓練後,整個人才終於有了點氣色,看起來不那麼像幽靈。
我拎上包,照常準備出門擠地鐵。
但門外,卻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我有點蒙,縮回了扶在門把上的手,從貓眼往外看。
卻只看到了一片紅色,在視線里晃悠。
猶豫之下,還是打開了門。
卻沒想到,剛好跟用腦袋撞門卻撞了個空的慕溪對上了眼。
我一愣,下意識皺眉,「怎麼是你?」
她眼神卻亮了亮。
宛如看到救世主一般的,把她手裡的東西全都推到了我面前。
「那個,我是來給你道歉的,對不起,之前都是我錯了,是我小肚雞腸,對不起,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行不行?」
我後退了幾步,沒去接她手裡的東西。
那是幾個精緻的包裝袋,包上無一例外地印著奢侈品的 logo,還有一個袋子,裡面裝著現金。
「你這是什麼意思?」
慕溪見我不接東西,臉上表情挫敗,「我就是想跟你道個歉,真的。」
我盯了她幾秒,問,「姜玲讓你來的?」
她卻一愣,搖頭,「啊,不,不是,玲姐不知道這事。」
一道男聲驟然響起,打斷了磕磕巴巴的慕溪,「是我讓她來的,不好意思啊,陸先生。」
而隨著說話聲一塊出現的,還有個從樓梯拐角走出來的男人。
那人臉上戴著口罩和墨鏡,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長相。
但身形高大勻稱,一身低調但質感極強的穿著,恰到好處得彰顯著他的身份。
他上前幾步,站在了慕溪旁邊。
之後才當著我的面摘了墨鏡,朝我伸手,「您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慕念豪。」
「我是小溪的哥哥,她們對你惡作劇的那件事……我聽說了,所以特地帶她過來跟你道個歉。」
慕念豪是慕溪的哥哥。
我有點意外,但仔細想想卻也在預料之中。
姜玲跟慕溪是朋友,又為慕念豪怒懟活動方。
既然都是富二代,在同一個圈子裡。
那想也知道,她們是認識的。
但對於她後邊說的那句話,我還是搖了搖頭,「你們不用跟我道歉。」
「不,這件事都是小溪的錯,她太幼稚了,姜玲經不住小溪死纏爛打,才被迫參與了這樁荒唐的惡作劇,所以歸根結底是我沒教好自己的妹妹,道歉也是應該的。」
說話間,他從慕溪手裡接過了那幾個手提袋,不容抗拒地塞到了我手裡,說,「這是我們在路上陸隨手買的小禮物,就當是給你的補償。
「還有,我跟姜玲快要訂婚了,我知道你們交往了一段時間,但大家都知道,那到底只是場誤會,所以我希望之後的日子裡,你能不要再來騷擾她,可以麼?」
「這是,姜玲的意思?」
「陸先生,哪怕你們已經分手了,但畢竟,你現在知道了她真正的家世……」
面前的男人點了點頭,笑得落落大方,我不知道在他眼中看到的我是什麼樣的。
但那一瞬間,我只覺得自己像個無地自容的小丑。
分手之後,我覺得難過,還有點傷心,但在此之前,我其實真沒那麼恨過姜玲。
因為我始終覺得,哪怕開始是錯的,哪怕結束不體面,
但整整三年,點點滴滴的相處,她應該至少清楚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不在乎她有沒有錢,更不會為了她的錢就拋下尊嚴、拋下臉面,追上去死纏爛打。
可眼前的男人笑容依舊得體,像沒看見我表情變換似的又追問了一句,
「陸先生,你應該,可以做到吧?」
4.
最後一個字敲完。
我把策劃整理好,發給組長確認。
明明已經累得頭腦昏沉,卻還是忍不住想起了今天早上慕念豪臨走之前跟我說的話。
我當時說,「請你放心,既然分手了,那我就不會再主動聯絡前任,無論她是不是富二代,所以這些東西,你拿走吧,我不需要。」
說完話,我就把那些手提袋,又放回了慕念豪腳下。
可對方卻連頭都沒低,笑著說,「一些小玩意,不值什麼錢,陸先生不喜歡,那就丟了吧。」
他說那句話的時候,像極了姜玲。
一樣的輕描淡寫,好像沒摻雜任何惡意,但卻莫名地能叫聽話的人感受到莫大的羞辱。
也是因此,我不由想起了之前姜玲過生日的時候。
我拼了命地努力工作,省吃儉用給她買禮物,並把那些在她看來廉價的玩意,獻寶似的送到姜玲面前的時候。
她應該,也覺得我很可笑吧。
同事敲了敲我的桌子。
我這才回神,問,「怎麼了?」
對方笑笑,「你是不是沒看群啊,經理找你半天了,要你去她辦公室。」
「啊,好,知道了。」我趕緊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謝過同事之後,進了經理辦公室。
經理找我,其實是老問題。
公司要在深城開車展,分公司經驗不足,需要從總部調人過去主持大局。
升職,工資翻倍。
唯一的問題,就是哪怕項目結束也有可能需要留守深城,至少半年。
大概半個月前,消息剛傳出來的時候,經理就找過我一次。
我當時以經驗不足婉拒了。
但經理估計也清楚,那只是託詞。
所以才又問了我一次。
這一次,我沒再拒絕。
等東西都收拾妥當,已經是一周之後了,我把沒用的東西直接留在了出租屋,帶不走的行李,寄存在宋翊那,準備等在深城找好住處之後再讓他給我寄過去。
深城那頭,公司給訂了酒店,我下了飛機直接過去就行。
臨走前的餞行飯,宋翊吵著要吃火鍋。
我倆回了 a 大附近,去吃之前讀書時經常吃的那一家。
選鍋底時,我習慣性勾了鴛鴦鍋。
宋翊卻滿臉疑惑,問我,「不對,你什麼時候開始不吃辣了?」
我有些茫然,「我吃辣啊。」
「那你點鴛鴦幹什麼,咱倆都吃辣,九宮格唄。」
我這才後知後覺,看到了鴛鴦鍋後面那個小小的對鉤。
「不小心勾錯了。」我說,之後畫掉了那個對鉤,重新選了九宮格。
但其實,我是習慣了。
因為姜玲不吃辣。
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其實很少吃火鍋。
她嫌吵,覺得火鍋店裡環境嘈雜,還不如回家吃飯。
但後來,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她會主動問我要不要去吃火鍋。
當時點九宮格,她吃得滿頭大汗,靠著冰水續命,一頓飯吃下來,東西沒吃幾口光灌了一肚子水飽。
可出了火鍋店,她卻還在嘴硬,說,「多虧你呀哥哥,我好像比之前更能吃辣了。」
我當時看著她路燈下漂亮的側臉,還有帶點孩子氣的傻笑,心裡莫名一軟。
再後來,我們就只吃鴛鴦鍋。
等我再回神,宋翊已經接過了點菜單,三下五除二就點好了配菜,問我還要不要再加點肉。
我搖頭,說,「不用,你看著點就行。」
「別給我省錢啊,老陸同學,不然下一頓可就到你請了,我可是準備吃窮你的。」
「那下一頓去吃自助吧。」
「滾蛋!」
我倆互相打趣,笑成一團。
話題從天南扯到地北。
但都十分默契的,沒提起我決定離開的真正原因。
明天不用上班。
我倆都喝了酒。
我只是臉上泛紅,以及走路的時候有點發飄,但宋翊卻徹底醉了,湊在我耳邊唱《孤勇者》,跑調不說,還破音。
我一隻手抓著他,另一隻手掏手機結帳。
稍不留神,掃碼的時候就被這貨給跑了。
好不容易結完帳,結果發現他正靠在櫃檯旁邊的餐桌上,對著其他客人說話。
「美女,我看你挺像個渣女的。」
我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衝過去把他薅起來,忙不迭地對那桌被他打擾了的客人道歉。
但卻忽然有人喊出了我的名字,「陸洲,怎麼這麼巧啊?」
我這才發現,這桌上坐著的人其中一個竟然是慕溪。
我一愣,很快冒出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慕溪在的話,那會不會……
我僵硬地轉頭,果然看到我旁邊,桌子靠外的那個位置上坐著姜玲。
宋翊還在固執地指著她說,「小姑娘,你真挺渣的,依老夫看你下半輩子得行善積德,最好把頭髮剃了當尼姑,才能給被你渣了的人賠罪。」
而姜玲被宋翊指著鼻子卻無動於衷,只是直勾勾地盯著我。
她們這一桌四個人,眼下都安靜了,沒一個人敢出聲。
我尷尬的頭皮發麻,無比後悔,剛才實在不該縱容宋翊喝那最後一瓶啤酒。
好不容易把人控制住,安撫著他往門外走。
可他卻不老實,使勁掙扎,「別攔我,老夫算命呢!」
5.
等我拽著宋翊終於出了火鍋店蹲在門口的時候,已經折騰出了一身的汗。
一邊用手機打車,
一邊跟宋翊說,「祖宗,你快安靜會吧。」
可他看了我一會,卻忽然吸了吸鼻子。
「老陸,為了個女人連哥們都扔下了,你還算不算朋友。」
這酒蒙子漸漸紅了眼眶,開始掉眼淚,拽著我的袖子嚎啕大哭。
兩個男的拉拉扯扯,實在詭異。
路過的人都在朝這邊看。
可我知道,宋翊是真拿我當親人,一瞬間也有些鼻尖發酸,想給他拿紙巾擦眼淚,但掏遍了口袋都沒找到。
「用這個吧。」
身後有人說話,聲音熟悉。
伸到我面前的那隻手白皙纖長,拿著一張漂亮的手帕。
我沒接。
用衣袖抹乾了宋翊臉上的眼淚。
那個人把手收了回去,語氣平淡地問,「你把我拉黑了?」
我依舊沒回答,低頭打完車,然後扶著宋翊去路邊等。
可她卻追上來,拽住了我的袖子。
我用力把她的手甩開,到底升起了幾分怒意,「姜玲,你是不是有病啊,說玩夠了分手的是你,叫我老實點別去騷擾的也是你,你現在莫名其妙地是在幹什麼?」
她被我甩開之後眉頭緊鎖,但到底也只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可我聽起來,卻只覺得好笑。
「姜玲,你不覺得你這句道歉來得有點晚了麼?」
她看到我在笑,卻皺眉,「你難受就罵我,別這樣。」
「別,我本來確實有點難受,但現在真的無所謂了,三年,就算養只貓,養條狗,也會有點感情,但是你吧,你不配,你真不配,所以現在我只覺得慶幸,早分手早解脫。」
手機振動,是司機打來的。
我看到了停在路邊的計程車,按滅螢幕轉身,說,「走了,希望再也不見。」
回家之後,我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
沒有頭像跟備註,申請信息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我很輕易就猜到了,這條消息是誰發來的。
沒理會。
可沒想到對方卻十分堅持。
換了好幾個不同的帳號,申請信息也填得五花八門,從「帥哥,認識一下」,到「微商招代理」,再到「我是你領導,換號了,加一下新號。」
最後似乎終於意識到了我不會上當,自暴自棄地填了,「對不起,哥哥,我真的知道錯了,但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解釋一下?」
我覺得可笑,只回復了最後這條,「解釋什麼,解釋你是個騙子,還是解釋你腳踏兩條船?想和平分手,然後邀請我去參加你跟慕念豪的婚禮?」
這一次,對方終於安靜了。
抵達深城,分公司安排了人來接機。
那人拿著寫了我名字的紙牌,長發披肩,清冷驚艷,但因為氣質太突出,站在一群給愛豆接機的小女孩中間,明顯得有些突兀。
「你好,陸洲。」
對方伸出一隻手,「你好,楊依。」
深城策劃部門的經理,我的新任頂頭上司,就叫楊依。
所以我聽到這名字,愣了一瞬。
「我以為,您會派助理來接人。」
楊依解釋,「助理請假了,家裡的貓要生小貓。」
「生小貓都能請假,分公司的工作氛圍這麼寬鬆的麼?」
楊依笑著給我引路,說,「是啊,方便摸魚,所以你來了不會後悔的。」
我也被逗笑了。
新上司風趣幽默,是個好跡象。
背井離鄉,更換城市的緊張感,多少被衝散了一些。
驅車前往酒店的路上,楊依簡單介紹了一下分公司的狀況,以及我即將要對接的工作。
工作量不少,但還算容易上手。
只是我剛調過來,跟新同事不夠熟悉,所以配合上肯定需要磨合。
抵達酒店,辦理入住。
我本來的計劃其實是想等工作穩定下來之後,再挑個周末去租房的。
但在車上,楊依告訴我,因為有大型展會,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會非常忙。
我早到了幾天,下周一才去公司報到。
不如趁這幾天把房子先找好。
可剛聯絡好中介,準備出門卻忽然收到了宋翊的消息。
「老陸,姜玲來找我了,她問我你是不是搬家了,現在人在哪。」
我皺眉,本以為昨天的回應已經足夠清楚了。
實在不明白,她現在的死纏爛打到底有什麼意義。
好勝心?
因為我的不在乎,所以她覺得自己的魅力受到了輕視?
6.
我直接給宋翊發了條語音,語氣堅決地說,「無論她問你什麼,都別告訴她。」
「知道,我什麼都沒說,不過,她喝多了,好像還哭了,說最開始接近你的確是因為慕溪,但跟你在一起之後,早就真的喜歡上你了,她本來想找個機會把一切都解釋清楚,跟你亮明身份,可她怕傷害到你,所以才一直拖著,沒想到你會先一步看到那條視頻……她還說了挺多,我都記不清了,你要不聽她解釋一下?」
「不用了,沒什麼好解釋的,當初我體諒她讀研辛苦,為了讓她少做兼職,專心學習,拼了命地賺錢,甚至一度累到住院,可她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一句話都不說地騙了我三年……」
對話框里的文字打到一半,我卻走了神。
其實這三年來,姜玲並沒主動找我要過什麼,工作、賺錢、為了我們共同的未來拚命,這都是我自己做的選擇。
她沒要求,沒看見,當然也不知道。
至於她說的,最開始帶著目的接近,後來真的動心了的那些話,我也不懷疑。
因為目的可以偽裝,語言可以欺騙,但人下意識的反應和眼神卻演不來。
無數次我忙著工作,把她扔在一邊,等事情終於做完去找她的時候都能清晰地看到,她臉上的失落和孤獨,瞬間轉變為明朗和開心。
我下班路上手機沒電失聯,她穿著拖鞋跑出門,整整找了我兩個小時卻發現我早已經回到家之後,第一反應是紅著眼圈摟住我,而非怪罪。
她是單純的小女孩,愛憎分明。
當保護喜歡的人與為好朋友報仇衝突時,她或許也焦慮過。
在揭露真相面對問題和不停拖延暫緩衝突之間舉棋不定。
最終,東窗事發,我成了被拋棄的那個。
總有人說,男女之間的感情就是一場博弈,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可我不太贊同這句話。
我認為,好的感情應該是建立在平等之上的。
可因為姜玲的欺騙,這場感情從最初開始就是不平等的。
她或許有理由。
那些傷我至深的行為背後,也藏著她無法抵抗的不得已。
但,這些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人,只是曾因為某個謊言短暫地相愛了一下,當真相掀開之後,終究得各自回歸自己的現實。
所以從謊言暴露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已經結束了。
想到這些,再看對話框里打完的那些文字,忽然覺得有點累。
決心放下的事和人,實在沒必要再翻出來回憶和控訴。
定了定神把那些全都刪掉,換成了一句話,
「姜玲要跟慕念豪訂婚了,她的事與我無關。」
對面的人果然炸了。
「我去,她都要訂婚了還糾纏你幹什麼,有病吧?」
「今天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地在這跟我裝深情,我還以為她真的知道錯了。
「差點就被她騙了,長得好看的人果然渣。」
「不過,老陸,你準備怎麼辦啊。」
「找人曝光吧要不,我咽不下這口氣。」
等對面的人情緒穩定下來之後,我才說,「不用,既然分手了,就沒必要再糾纏,不理她就行。」
「好,那我知道了,我保證以後守口如瓶,不會再給她騷擾你的機會。」
7.
「對了,你到那邊情況怎麼樣,南方熱不熱,是不是跟咱們這特別不一樣,公司還適應不,同事們都好相處麼?」
五月初,北方還處在春夏之交的節點,陽光明媚里偶爾混著幾日陰雨,外套短袖一齊上陣,哪一件都不敢收起來。
但地處南方的深城,卻早就入了夏。
我看了一眼酒店窗外,一樣的高樓大廈,路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似乎跟京市也沒什麼區別。
對著電話說,「有一點熱,不過還能接受,我來早了,公司那邊還沒去報到,部門經理親自去接的機,感覺人還不錯。」
宋翊立刻警惕,緊張兮兮地問,「經理怎麼做這種接機的小事,男的女的,不會是中年大姐,聽說你很帥所以想潛規則吧?」
我失笑。
「別瞎說,分公司人員結構年輕化,人家經理也沒比我大幾歲,而且接機也是助理臨時請假找不到其他人頂替,所以才不得不親自來。」
「這麼年輕就做到經理位置了,那挺厲害的啊,那她長得怎麼樣,漂亮不?」
「還……挺漂亮的。」
因為宋翊的問題,我下意識回想。
單看臉的話,楊依算不上可愛那一型。
但當時在機場,她舉著牌子站在一群人中間,的確引得不少路人頻頻回頭。
之前在網上刷到過一個話題,討論可愛和性感那個更重要。
底下眾說紛紜,吵得不可開交,唯有一個簡短的說法力壓群雄,占據榜首。
說的是:真正的女神,可愛和性感哪個都不缺。
楊依這個人就完完全全地佐證了這句話。
眉眼精緻,鼻樑挺翹,恰到好處的勻稱身材,哪怕是最普通的黑長直和工作裝,走在路上,依舊十分吸睛。
估計是怕我心情低落,宋翊話題瑣碎地跟我聊著,遲遲不想結束對話。
還是我主動提出來,叫他趕緊去上班。
他才不大放心地掛了電話,掛之前還叫我心裡難受就跟他說,別忍著。
我笑著抱怨,「知道了,你別跟個老太太似的。」
電話掛斷,心裡卻很暖。
因為下午要看房,
所以我拿上包出了門,找地方吃午飯。
吃飯途中,順道加了租房中介的聯繫方式。
這個中介,還是楊依聽說我要找房子之後推給我的。
效率極高,我把需求發過去之後,對面迅速匹配了六七套房子,跟我約了下午去看。
為了通勤方便,我想租在公司附近。
結果無一例外的,都很貴。
二十平的小單間,不算水電費要一千九,廚房挨著浴室,洗衣機擠在灶台旁邊。
看來看去,還是一個合租出租次臥的套房最合適。
六十平,距離公司稍遠一點,但也只要一公里,走路就能到。
主臥已經租出去了,出租的次臥十八平,帶一個小浴室,廚房和客廳屬於公用面積,共同使用,租金一千五。
最主要的是,房子收拾得整潔乾淨,採光極好。
我當場就心動了,但唯一的問題——另一位租戶聽說是女性。
一男一女合租,聽起來既曖昧又刺激。
而拋開偶像劇濾鏡從現實角度分析,那就只剩下了麻煩。
可中介不停勸說。
說房子剛掛出來沒多久,性價比高,很快就能租出去,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而且另一個住戶人很好,絕對不是亂七八糟的女孩。
只是因為室友換工作搬走,所以次臥才會空出來。
加上房子實在合我心意。
糾結半天,我最終還是聽了中介的話。
想等到另一個住戶下班,看看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
直到。
中介收到消息,說另一個住戶回來了。
而門打開之後,楊依拎著包走了進來。
哦,這下我倒是知道了。
為什麼楊依手機里會那麼湊巧地存了中介的聯絡方式。
8
「室友換工作要找合租的人,是你?」
楊依無奈,「是啊,你也想在公司附近住?」
「沒錯。」
中介夾在中間,看看我又看看她,這才茫然地問了一句,「你們認識啊,這麼巧的麼?」
我倆一齊苦笑。
是挺巧的。
但即便如此。
我最終,還是沒選擇跟楊依合租。
畢竟異性合租這件事已經夠曖昧的了,
再加上公司同事這一層關係在,簡直尷尬得無以復加。
我相信楊依也是這樣想的。
跟中介道別後,
打車回了酒店。
準備明天再抽一天時間,看看中介推薦的另外幾間房。
但我沒想到,姜玲會來。
我住的酒店是公司訂的,連宋翊都不知道具體位置。
所以在酒店大堂,看到慵懶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美貌引得眾人頻頻圍觀的姜玲時,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是故意來找我的,還是巧合?
但無論是哪一種,我都實在不想再跟她產生交集。
所以便抬起胳膊擋臉,想快速穿過大廳。
卻沒想到,撞上了人。
是個中年男性,微胖,滿身酒氣,正靠在櫃檯上低頭點煙,被我一撞燃著的火機直接懟到了頭上,燒掉了他額前的一簇頭髮。
那人喝了酒反應明顯有點慢,抬眼往上看自己頭髮的時候,甚至對了眼。
直到毛髮燒焦的味道瀰漫在空氣里,
他才回神。
胡亂揉滅了頭上的火之後,用力把打火機砸在了地上。
「你她媽走路不長眼啊。」
「對不起,我沒看到。」
「放什麼屁,老子這麼大一個人,瞎了麼你看不到?」
這聲怒吼,幾乎引起了整個大堂里所有人的注意。
當然,也包括姜玲。
我不擅長應付喝醉了酒的人,尤其是個長相跟噩夢裡的那個人,過分相似的,中年男子的情況下。
手心下意識冒汗,想逃卻沒辦法逃。
所以我只能不停地道歉。
直到有人跑過來,用她的身體擋住了那個醉漢的辱罵,「你就讓他這麼罵你?」
我抬頭,剛好對上姜玲心疼又帶點委屈的視線。
「就算要躲,你也得等我解釋完吧。」
我還沒說話,那個破口大罵的醉漢卻急了。
「你他媽又是哪冒出來的小賤人,多管閒事,想死麼你!」
「能不能安靜點,不就是想賠錢麼,這些夠不夠?」
姜玲眼神銳利,直接解下了手上的腕錶,扔進了那醉漢的懷裡。
上百萬的表,成功讓那醉漢收了聲。
可我卻不能放任她亂來。
我們已經分手了,那就不應該再產生任何瓜葛。
所以我只能壓住心底的感覺,繞過她,走到那醉漢面前。
「不好意思,我不認識這個人,麻煩您把表還給她,燒了您的頭髮,要多少賠償我都可以給。」
我身上沒帶現金,只能把微信付款的二維碼調出來,證明我真的會給錢。
姜玲眉頭緊鎖,眼底的情緒更重了幾分,「陸洲你幹什麼,就這麼想跟我劃清界限麼!」
「姜玲,我們已經分手了。」
「可我沒想跟你分手,有些事情,我現在還沒法告訴你,但我可以保證,我絕對不會跟慕念豪結婚,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我馬上就會跟他解除婚約……」
「不用了。」
「陸洲,你別鬧了行不行。」
那醉漢的朋友,看我倆吵起來,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走過來把人拉走了。
可這邊已經引起了圍觀,不少人都在暗戳戳地看戲。
我轉身,也準備離開。
卻被人拽住了胳膊。
「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麼?我知道我騙了你,可我來就是為了道歉的啊,我知道我錯了,你原諒我一次還不行麼。三年的感情你說放下就放下,心真是石頭做的麼?」
她紅著眼眶,不顧旁人視線地死死盯著我。
這還是我們分手之後,她第一次失態。
我其實有很多話想說。
但到底什麼都沒解釋。
只是把她攥住我胳膊的手指,一個個掰開。
跟她拉開距離之後,說,「姜玲,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