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新科狀元崔容一見傾心。
為了救他性命,我將他搶回公主府做⾯⾸。
他卻從不信我,反⽽恨我入⻣。
一朝兵變,我淪為階下囚。
被他鎖在床榻上,百般折磨。
等他和未婚妻重聚,更要將我凌遲,以泄⼼頭之恨。
絕望中,我自盡而亡。
再睜開眼時,重生回了剛把崔容帶回府的時候。
我給了他銀票,就此一別兩寬。
1
少年將軍沈黎帶兵殺入京城時,百姓們夾道歡迎。
之後沈黎被擁立為帝,肅清朝堂,大肆清理前朝餘孽。
⼀晃數⽉,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
卻唯獨找不到他最恨的⼈,雲華公主。
幾年前,雲華公主把沈黎妹妹的未婚夫搶去做面⾸。
為怕報復,⼜數次向皇帝進讒言。
害得沈氏全族被流放。
在流放途中,沈黎造了反,一呼百應。
皇帝和雲華公主這對兄妹荒淫⽆道,天下早就不滿。
如今皇帝已死,滿城的⼈都在找雲華公主。
恨不能將其凌遲才解恨。
聽到皇兄飲鴆酒而亡時,我倚在床頭,輕輕嘆了口氣。
昨晚又被崔容折磨了一夜,現在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新皇的妹妹沈靈月每天帶著人找我。
她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我就被她的未婚夫用鎖鏈鎖在床榻上。
崔容去早朝了。
我獨⾃瑟縮在床腳,看著窗外斑駁的光影。
偶爾有陽光掠過,忍不住伸出手想觸摸。
數月沒出過門,我的手腕蒼白到幾乎透明,遍布著嶙峋的傷痕。
城破那日,我曾想喬裝趁亂溜走。
卻被崔容堵在了門口。
從此,我的生活就只在這方寸之間。
白天是死一樣的沉寂。
夜裡便被崔容圈在身下,無休無止地折磨。
他恨我硬生生拆散了他跟沈靈月,更恨我折辱強迫他去公主府做面首。
他說,我欠他的一輩子也還不清。
2
夜幕降臨,屋門被推開。
崔容走了進來。
一襲青衣,頭束玉冠,仍舊是那副疏朗出塵的謫仙模樣。
只是眼裡浸著冰,陰沉幽涼。
他看了看床邊未動的晚飯,神色更加森冷。
「為什麼不吃飯?」
我扯了扯帶著傷口的嘴角,輕聲道:
「我皇兄死了是嗎?」
「是,所以你也不想活了?」
他幾步上前,一把捏住我的下巴。
修長潤白的手指幾乎將我的頜骨掐斷。
疼痛將我的眼淚逼了出來。
最初,我也曾哭著哀求過他。
太疼了,輕一些。
可眼淚反倒更激起他心中的恨意,換來更變本加厲地折磨。
我閉上眼,拚命忍住哽咽,任由淚珠顆顆無聲滑落。
他端起還溫熱的湯碗,喝了一口。
隨即撬開我的唇舌,將湯渡進我口中。
「李雲華,你不能死,你欠我的還沒還清。」
嘴上的傷被牽動,很疼。
我想要掙扎,鎖鏈再次磨破了手腕,鮮血直流。
他看到了,扣住我的雙手高高壓在頭頂。
又含了一口湯送到我嘴中。
一次又一次。
最後一口喂完後,他亦不肯離開,環住我的腰吻了起來。
染了情慾的眼睛微微泛著紅。
我一動不動,默默承受著。
在衣衫盡褪時,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今天是我皇兄的忌日,給我留些顏面行嗎?」
「顏面?」
他勾了勾胭紅的嘴角,「你當初讓我做面首,淪為全京城的笑話,可有給過我顏面?」
「可我是為了救你,有人要在你發配途中要你的命。」
我又一次試圖解釋,費力地仰起頭,直直看著他。
「求你了,信我。」
可他隨手拿起衣帶,蒙住了我的眼睛。
嗓音喑啞冰冷。
「李雲華,收起你的可憐樣,別想再迷惑我。」
黑暗中,我徹底沒了力氣。
任由他隨意羞辱折磨。
手上的鎖鏈來回撞擊著床頭。
漫漫長夜,似乎永無盡頭。
3
被淚水浸透的衣帶終於解了下來。
天亮了。
崔容照常起身,默默整理好穿戴。
又是那個驚才絕艷又雋雅如玉的狀元郎。
而我有氣無力地蜷縮在床上。
他的目光從我的滿身斑駁掠過,長睫閃了閃。
「今日好好吃飯。」
說完,推門而出。
可他出去沒多久,外面傳來個女子嬌俏的聲音。
「阿容,哥哥說你提出的新政甚好,要升你的官,讓你主持推行呢。」
是沈靈月在說話。
她口中的哥哥就是剛剛登基的新皇帝,沈黎。
「多謝陛下賞識。」
崔容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沈靈月笑了起來,「你升官之後,是不是該去找我哥哥商量婚事了啊?」
「什麼婚事?」
「自然是你我的婚事啊。」
沈靈月的口氣中滿是嬌羞,「阿容,我們本有婚約,若不是李雲華從中作梗,早就成婚了。」
外面靜默了許久,最終傳來崔容的一聲嘆息。
「靈月,你如今是金枝玉葉,而我曾做過面首,是天下人的笑柄,又如何配得上你。」
「可這不是你的錯,都怪李雲華!」
沈靈月抬高了嗓音,幾乎是咬牙切齒。
「那個賤人究竟躲到哪去了?若被我找到,必將她凌遲以報當年她對你的羞辱之仇。」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崔容會推開房門,將我交給沈靈月。
可他映在門上的影子晃了晃,沉聲道:
「我也不知她去了哪裡,從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二人最終緩緩而去。
我躺在床上,看著層層帷幔,心中無比悲涼。
難怪崔容那般恨我。
在他心中,做過我的面首,就再也不配娶此生摯愛的姑娘了。
4
崔容已經許多天沒有回來過了。
他被新帝委以重任,所有心思都撲在推行新政上。
兩年前,他剛高中狀元時,也將新政的摺子送到皇兄的案前。
本已積了灰,被我無意中翻看到。
當真是鞭辟入裡,真知灼見。
我拿給皇兄看,求他對崔容委以重任。
皇兄雖不思朝政,對我卻寵得很。
架不住我的央求,下旨推行。
可不到一年,新政損害了朝中勛貴宗親的利益。
他們給崔容羅織莫須有的罪名,告到皇兄那裡。
皇兄大怒,不顧我的百般懇求,將崔容發配到千里之外。
他離京前,我最後一次進宮求情,卻聽到幾人在私下議論。
要派殺手在發配途中取了崔容的性命,以泄心頭之恨。
萬般無奈之下,我跟皇兄說自己鍾情於崔容,懇請將他留在公主府做面首。
我確實在新科三甲遊街時,對風華絕代的他一見傾心。
後來知道他與旁人有婚約,就再沒表露過心意。
但為了救崔容性命,我只能把偷偷寫滿少女情懷的詩文給皇兄看。
皇兄哈哈大笑,當晚就把崔容送給了我。
兩年間,我跟他解釋過,也曾捧出一顆真心對他。
可換來的卻是他徹骨的恨,和無窮無盡的折磨。
「吃飯了。」
一個聲響將我的思緒打斷。
侍從將晚飯端來,比平時多了一碗湯圓。
是冬至到了。
也是我的生辰。
入了夜,外面飄起了雪花。
我求人把窗戶打開,倚在床頭看漫天飛雪。
若是皇兄還活著,想必會支起火爐,暖了酒。
再給我一袋金豆子,賀我歲歲平安。
他雖不是個好皇帝,卻是對我最好的兄長。
咣當一聲,門又開了。
崔容染著一身風雪進來了。
大氅上有泥土,胸口起起伏伏,像是趕了許久的路,匆匆而來。
這些日子,我有了些許喘息的時候,身上的傷也快好了。
今晚驟然相見,我本能地害怕,往角落裡縮。
手上的鏈條叮噹作響。
他關了窗,一步步向床邊走來。
修長身影將我整個人籠罩。
我躲無可躲,被他一把扯進懷裡。
「開了春,我們成親吧。」
「什麼?」
我沒聽清楚,「你和沈靈月要成親了嗎?恭喜。」
那他是不是可以放我離開了?
他抿了抿嘴角,沒有說話,眸底比這夜色還深濃。
反身將我壓到床榻上。
那整夜的折磨又要來了。
我死死咬住唇,強忍顫抖。
他吻了過來,卻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
原來床榻間並不只有折磨,還能這般繾綣纏綿。
漫長又細緻。
累極的我不知何時沉沉睡去。
等再睜開眼時,天已大亮,身邊空無一人。
枕頭邊放著一個錦袋,裝滿了一粒一粒的金豆子。
5
傍晚時分,我又在看雪。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屋門被人踢開。
最前面的人身量頎長,一身明黃,旁邊的華服女子,頭戴祥雲金釵。
是新皇沈黎和他的妹妹沈靈月。
見到我,沈靈月眼中立時湧出無盡恨意。
「我說怎麼翻遍京城都找不到你,原來還陰魂不散地纏著阿容。」
她說著,對著沈黎委屈地撇了撇嘴。
「哥哥,咱們家被這賤人害得這麼慘,你答應過的,要將她拉去菜市口凌遲。」
沈黎不語,只沉眸看我,眸色深不見底。
我對著他笑了笑,輕聲道:
「當年,是你行事張揚,惹了我皇兄猜忌。沈家最初被判了滿門抄斬,是我求皇兄,改為流放。」
「胡說八道!」
沈靈月幾步上前,猛地打了我一個耳光。
「明明就是你蓄意陷害,還賴在我哥哥身上。哥哥,趕緊將她帶去刑場。」
沈黎垂下眼眸,思量片刻,最終緩緩開口:
「李雲華,你一向狡詐多端,朕豈會信你的鬼話。」
果然,他和崔容都不會信我。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笑意依舊。
「既如此,那就求你將我和我皇兄埋在一起吧。」
話音剛落,我就將一直攥在手心的金豆子塞進嘴裡,毫不猶豫地咽下。
與其在菜市口被凌遲羞辱,倒不如這樣死了乾淨。
在沈靈月的尖叫聲中,我軟軟倒在地上。
「李雲華,你……」
沈黎眼中滿是驚愕,似要上前來扶我,但被一個衝進來的人影推開。
「李雲華,睜開眼看看我。」
「你欠我的還沒還清,不能死,李雲華。」
「我們說好的,開了春就成親。」
這慌亂的聲音好像是崔容。
我動了動嘴角,想告訴他,我從來就不曾欠你什麼。
好好推行你的新政,造福於民。
來年,你和沈靈月成了親,也別再恨我了。
6
「殿下,奴婢去給崔容送墨,又被他丟在了門外。」
再次睜開眼,看到的卻是原先我宮裡的婢女。
她捧著被摔得七零八落的墨盒,滿臉怨憤。
「這是您好不容易從江南尋來的墨,千金難買,竟然就這樣被糟蹋了。」
我茫然眨了眨眼睛,看看周遭的擺設。
一切都那麼熟悉。
我試探著問:「現在是何年月?」
婢女甚是疑惑地看我。
「如今是永嘉八年六月啊。」
永嘉八年六月……
我竟然重生回了兩年前,剛把崔容接回府的日子。
那時,我對他傾慕又憐惜,變著花樣地討他歡心。
只不過無論做什麼,他都冷漠如冰。
我又看了看那破碎的墨盒,輕嘆一聲:
「去把崔容叫來,本宮有事找他。」
沒多久,有腳步聲傳來。
崔容長身鶴立,站在門口。
一雙眸子肅如寒星,周身是抑制不住的冷漠與厭煩。
「找我何事?」
我揮了揮手,讓婢女把幾張銀票遞給他。
「既然你不願在這,本宮也不勉強,這些銀票給你,就此別過。」
他整個人愣住了,眼中閃過錯愕,隨即冷笑出聲。
「李雲華,你又耍什麼花招?我不吃你欲擒故縱這一套。」
「本宮不屑於跟你欲擒故縱,你現在就走吧。」
經歷了前世種種,我心中的傾慕早已不剩分毫,再不想跟他有任何糾纏。
說完,就起身直接把門關上。
門外的人影呆愣了許久,最終轉身而去。
我長長舒了口氣。
崔容,因為你那造福百姓的新政,我不會為難你。
但也不會如前世那般護著你。
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再不要有瓜葛。
7
我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天亮,就進宮拜見皇兄。
皇兄還像小時候那樣,將最近宮裡的新奇玩意盡數拿出來,哄我開心。
「華兒,聽說你把崔容趕走了?這麼快就膩了?」
我點了點頭,「他這人甚是無趣,雲華早就煩了。」
「你呀,情詩寫得痴情一片,怎麼轉眼就變了。」
皇兄大笑起來,「朕近來也覺得後宮乏味,已下旨從民間選妙齡女子,不如一併也給你選些清俊郎君?」
我大驚,連忙搖頭。
「雲華不要!皇兄去年剛剛在民間選過秀,也還是不要再選了。」
皇兄滿不在意,將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去年選的那些朕早就厭了。」
我低下頭,將勸諫的話咽了回去。
前世,自己不知道勸過多少次,可他從沒聽進去過。
他是與我最親的哥哥,但真的不配做一個帝王。
這一世,也許我可以幫沈黎,讓他在皇兄做出更荒唐的事之前登基。
也許這樣,他能開恩,放我和皇兄一條生路。
主意已定。
我回到公主府,每日深居簡出,盤算著沈黎回京的日子。
沈家世代駐守邊疆,在軍中威望極高。
本就被皇兄忌憚。
前世,沈黎回京述職時,大張旗鼓地騎馬帶人從正門而入。
百姓們看了,莫不歡呼。
稱頌他保護邊塞安寧。
皇兄聽了,猜忌之心更盛。
最終在讒言之下,殺了沈黎的父親,流放了沈氏一門。
轉眼間過了月余。
被我派出去的僕從來報,說沈黎的人馬已駐紮在了京郊,明日就要進城。
我連夜出城,駛入軍營。
出示令牌,立馬就被請進了大帳。
帳篷里,沈黎和沈靈月都在。
此時的沈黎還不是九五之尊,滿身的風發意氣。
見到我,恭敬行禮。
「公主入夜前來,有何指教?」
我上前幾步,壓低了聲音:
「將軍明日可是要進城?」
「是。」
「本宮想提醒將軍,京城裡人多口雜,難免有居心叵測之人。而將軍在軍中一向有聲望,最是招人忌憚。還望將軍明日走偏門,悄然進城。」
「憑什麼?」
沈黎還未說話,他身邊的沈靈月就大聲喊了起來。
「我哥哥戍邊多年,勞苦功高,憑什麼見不得人似的走偏門?
「李雲華,你先是不知廉恥地搶阿容做面首,現在又來害我哥哥……」
「靈月,住口!」
她的話被厲聲打斷。
沈黎靜靜看著我,幽深的眸中帶著審視。
「公主的好意,臣感激不盡。只是公主為何要幫臣?」
我隨意笑了笑。
「本宮知道將軍一心為民,不想你平白被人誣陷。」
他微愣,眸光閃了閃。
「臣謝公主提點。」
8
了卻一樁事,我出了帳篷。
正往馬車方向走,黑暗中猛地有一人將我拉到個偏僻的角落。
那人的氣息莫名熟悉,卻帶有淡淡的血腥味。
借著月光,我看清了他的臉。
是許久不見的崔容。
他似乎受了傷,臉色煞白。
此時,正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眼底似有化不開的思念在洶湧。
果然,他離開公主府,就又被人追殺。
我挑眉笑了笑。
「崔公子這是做什麼?當日不是說了,就此別過,再無瓜葛。」
他眼尾忽地紅了,一把將我抱進懷中。
整個人都抑制不住地抖。
「雲華,我錯了,你不能又一次不要我了。」
前世,無論我怎麼解釋,他都不信我將他強行留在公主府是為了救他。
現在受了傷,便又回來求我。
想想曾經的自己,真的傻得可憐。
「本宮沒空再與你糾纏,放開。」
可他卻將我抱得更緊了些,抖著將唇湊到我耳畔。
「求你了,雲華,別再扔下我。」
那些曾被他折磨的記憶蜂擁而來。
我幾乎是用盡全力,一把將他推開。
「離我遠點!」
他劇烈地咳了起來,嘴角有血蜿蜒而下,看著我的目光無比哀傷。
「雲華……」
「阿容,你怎麼在這?」
一個清脆的聲音將他的話打斷。
沈陵月從不遠處跑了過來,看到崔容唇邊的血時,臉上的歡喜頓時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