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入蘭氏體內的那一隻,顯然孵化出來了。
這些蟲寶寶又叫嗜血蟲。
進入宿體後,無藥可解。會一點點啃食宿體的血肉,直至對方枯槁而亡。
這個過程十分緩慢,短則半年,長達三年以上。
中蠱者,會死得悽慘。
當年,繼母的堂弟將我哄騙去了假山後方,他淫笑著解開腰帶,說要教我「做人」。
我才九歲。
我不慌不忙,指尖遞進他唇齒間,將蠱蟲放了進去。
隨後,我抓起石塊砸向他。
逃脫之後,那廝不依不饒,讓繼母罰我禁閉,而他很快腹痛難忍,活活疼了半載。死時,只剩下一副骷髏。
阿姐於心不忍。
我罵她:「惡人不死,死的人就會是你!」
阿姐總是畏畏縮縮,像只鵪鶉。
我討厭極了她那副模樣。
泛濫的善心,當真毫無意義。
律法、道義、因果……之所以存在,便是因為,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原諒。
白淼淼給蘭氏找了好幾位郎中。
她向霍祁年吹枕邊風,試圖讓蘭氏重新過上體面日子。
可霍青如今在府上,霍祁年也做不了主。
白淼淼出餿主意,「國公爺還年輕,這今後萬一娶妻,有了親生的血脈,你可如何是好?」
霍祁年心動了,「這……我會懇求父親,儘快替我請封世子。」
白淼淼狂喜,「表哥呀……人家此前什麼都不圖,便跟了你,你可不能辜負了我。沈氏目中無人,都不肯與表哥圓房,今後表哥若當上了世子,那世子夫人的位置……」
說著,白淼淼的雙手就開始點火。
霍祁年是個慫包。
而慫包都沒有自制力。
我站在房門口,清了清嗓門,「咳咳……打擾二位了。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你們下次辦這事,要記得關門呀。」
霍祁年一個激靈。
白淼淼被推開了。
我帶著人大剌剌的闖入。
霍祁年盯著我的臉,「你、你……來作甚?」
我沖他嫵媚一笑。
他仿佛丟了一絲魂魄,呆呆地看著我。
白淼淼見狀,當場撒潑,「表哥!你在看什麼?!」
我施施然落座,讓撫柳拿來帳本,隨手翻開,指給霍祁年看,「白氏房中用度有詭,單是每日的糕點便有二十碟,白氏屬豬麼?一人能吃下這麼多?另外,這帳上還記著,你每月消耗的茶葉,足有百來斤。」
「怎麼?你用茶葉泡澡?」
「諸如此類的假帳比比皆是。我現在懷疑,白氏夥同蘭氏,一同貪墨國公府的財物。」
「我要徹查。」
說著,我拿出掌家令,又威脅霍祁年,「你該不會阻擋吧?我可是會去將軍面前告狀的哦。」
霍祁年,「……」
他盼著世子之位,自是不會與霍青抗衡。
白淼淼急了。
可我已讓人搜她的屋子,還有庭院。
不消一個時辰,單單是搜出來的財物,就占據了半個屋子。
就連霍祁年也瞠目結舌。
白淼淼露出惶恐之色。
我輕笑,「白氏,你不是說,你什麼都不圖麼?你們母女兩人剛來國公府那會,身無分文,如今倒是家財萬貫了。」
9
霍祁年大怒。
他不過是凡夫俗子。
之所以疼愛白淼淼,無非只是沖昏了腦袋。
可一旦發現對方並非只圖他這個人,那麼一切都變了。
「淼淼……白淼淼!你當真讓我大為吃驚!」
「所以……你是奔著鎮國公府的榮華富貴來的?」
我噗嗤笑出聲來,「不然呢?總不能圖你脾氣差,圖你一無是處吧。」
霍祁年惱羞成怒。
白淼淼無從辯駁,只嚷嚷著,她是一片真心。
我轉身離開,任由這對渣男賤女大吵大鬧。
啪的一聲。
我剛邁出屋子,就聽見霍祁年掌摑了白淼淼。
鬧起來吧。
霍祁年與白淼淼曾經那麼羞辱、迫害阿姐,我可不能讓他二人輕易歸西。
我找來三位青樓女子,燕瘦環肥,各有千秋。
「不知少夫人找奴家,是為了何事?」
我手裡捏著這三人的贖身契,勾唇道:「我需要你們給公子當侍妾,你們只需纏著他、榨乾他即可。」
霍祁年太年輕,剛滿十八歲,正是該耕耘的年紀,一個白淼淼哪裡夠。
「對了,還要讓他此生再無法有子嗣。」
青樓女子最知如何避孕。
女子可以不孕,男子也可以絕育。
三位美人面面相覷,「是,少夫人。」
我擺擺手,「不必喊我少夫人,叫我沈大小姐即可。事成之後,我會給你們賣身契,助你們擺脫賤籍。」
如此大的誘惑,定會全力以赴。
「是!沈大小姐!」
三位美人當即就被送去了霍祁年的院子裡。
撫柳一臉困惑,「大小姐,可……女子以夫為天呀。大小姐,您當真不要姑爺了?」
我拍了她的大腦門,「別髒了姑爺這個稱呼,鎮國公才是你家姑爺。」
撫柳雙手捂著臉,「大小姐,您這是要當霍大公子的……娘?」
不然呢?
擇夫,自然要選擇最好的。
霍青乾淨俊朗,還是練家子。年紀雖年長於我,但會疼人就行。如我這般女子,著實接受不了毛還沒長齊的男子。
當晚,霍祁年便沉淪不可自拔。
次日,他還特意前來感激我。
這廝一臉歡喜,「沈氏,原是我誤會了你。你並非是善妒的女子。那三人……今後皆是我的侍妾?」
我點頭,「自然。」
霍祁年甚是感動,想拉住我的手。
我避開了。
那三位美人前來敬茶,我給她們使了眼色。
這三人又將霍祁年叫走。
白日宣淫的消息傳到了霍青耳朵里。
霍青頗為震怒,「扶不起的爛泥!」
不過,霍青很快知曉,侍妾是我安排的,這便命人傳喚我。
我早有準備,一見了他就泫然欲泣,「將軍,我……我也沒有辦法!我心中只有那位小哥哥,接受不了旁人。公子他總想對我動手動腳,我只好給他多納幾房美妾。」
「再者,公子獨寵白氏一年,至今未讓白氏有孕。為了國公府的子嗣著想,我也得幫公子納妾呀。」
霍青:「……」
錚錚漢子無言以對。
他只能看著我落淚。
美人落淚,猛虎也只能幹著急。
我輕咬紅唇,眼巴巴地望著霍青,在他怔住時,忽然拉住他右手小指,「將軍,你幫我找找那位小哥哥吧,他也是一位將軍,是我見過最俊美的郎君!」
霍青一愣,隨即,他抽回手,側過身,「胡鬧!你已是霍家婦,如何能記掛著外男?!」
我柔弱地哽咽,「什麼霍家婦?我本就不是霍祁年的妻,總不能……是將軍的妻吧。」
10
霍青忽然僵住。
他看向我。
仿佛所有三綱五常瞬間崩塌。
他震驚於我驚世駭俗的言論。
可他竟猶疑了一瞬。
下一刻,他又低喝,「胡鬧!」
無妨,只要這念頭已經傳入他耳朵里,便會在他心頭逐漸生根發芽。
我抿唇,淚如掉了線的珠子,委屈巴巴的提著裙擺跑出了書房。
給霍青留下了一道姝影。
另一邊,青樓女子手段多,霍祁年縱情其中。
白淼淼獨守空房三日後,再也坐不住了。
她找到了我面前,「沈氏,你嫉妒我,但也不能如此無恥!你豈能給表哥納三位侍妾?!」
我挑眉,「為何不能?你那麼喜歡搶人丈夫,我也讓你嘗嘗這滋味,你眼下是何感受呀?」
白淼淼作勢就要打過來。
我隨手將一盞滾燙的茶,砸向她,「放肆!你什麼身份,也敢對我無禮?」
「來人!白氏以下犯上,掌嘴五十!」
白淼淼囂張慣了,也欺壓慣了阿姐,她還以為,我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你敢?!我要告訴表哥!」
我呵笑,「放心,霍祁年眼下可顧不上你。」
白淼淼身邊的婢女急了,「不能打呀,姨娘可是公子的心頭肉。」
我手裡握著帶刺的小皮鞭,「是麼?不能打?那我偏要打。」
白氏的嘴被抽爛。
她口吐血沫子,還吐出兩顆門牙。
我走上前,彎腰附耳,「你不是想弄死我麼?那你倒是來呀。」
她奄奄一息,只能瞪著我。
我笑得前仰後合,最後,也往她嘴裡塞了只蟲卵。
她被人拖走時,罵我的力氣也沒了。
我就喜歡看著別人痛恨我,卻又無法弄死我的樣子。
收拾了白淼淼,我打開仇家名單:
蘭氏、白淼淼、霍祁年、繼母、二妹妹、太子、渣爹……
然後,我拾筆沾墨,劃掉了最前面兩個名字。
11
沈家的婆子登門了。
她是繼母身邊的人。
我讓撫柳立刻去請霍青,「你告訴將軍,就說我在沈府一慣被欺負。這張婆子是來找茬的,讓他來救我。」
我上次口出驚人,霍青也只是斥責「胡鬧」。
他已經潛移默化的,對我有了惻隱之心。
霍青沒有過來之前,我先與張婆子周旋,故意示弱,「嬤嬤今日登門,是有何事?」
阿姐一慣溫吞,張婆子見我如此做派,並未起疑。
她還如從前一樣囂張,遞給我一包毒藥,恨不能張牙舞爪,威脅道:「這毒藥無色無味,國公爺終於回京,你找機會下在他的飲食里。」
我大驚,雙手捂著唇,「不行!這如何使得?!」
張婆子直接伸手,揪住我的胳膊,狠狠擰我的肉。
她對這個動作已輕車熟路。
從前,阿姐就是這般被她虐待。
「這是慢性毒藥,國公爺一時半會無法察覺。你是沈家的姑娘,沈家讓你作甚,你就要乖乖聽話!」
我滿眼惶恐。
眼角的餘光瞥見窗外一抹玄色身影時,我更加沉浸其中,「將軍是無辜的呀!他戰功赫赫,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沈家為何要毒殺他?!」
張婆子譏諷道:「呵,將軍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被霍家逐出家門的庶子!要怪就怪他不支持太子殿下!」
「等到太子登基,二小姐可就是皇后娘娘了!」
「夫人說了,大小姐若不照辦,就揚了你娘的骨灰!」
我冷笑。
人都死了多年了,我要骨灰作甚?
也就阿姐愚鈍,一直被繼母壓著。
張婆子見我不吭聲,對我又掐又擰。
我疼到跌趴在地,哭得好不可憐。
直到門外有人道:「大小姐,國公爺來了!」
撫柳都快要急哭了。
從前,阿姐如何受磋磨,她比誰都清楚。
且,張婆子又是與我單獨在房中,她這個毒婦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張婆子這才鬆手,還不忘威脅,「大小姐,量你也不敢違背夫人的意思。夫人說了,即便你被抓住,喪了小命,也是替沈家犧牲,是理所當然。等你死後,沈家會派人給你燒紙的。」
房門被人打開。
張婆子立即和顏悅色,「大小姐,夫人知道你念著她呢。你也不必這般傷懷。若無旁的事,老奴就先走了。」
她擱置下幾盒糕點,這便去向霍青行禮。
霍青臉色冷凝至極。
張婆子不敢造次,訕訕離開。
12
霍青單獨與我談話。
他凝視著我。
我一邊哽咽,一邊眼巴巴地盯著他。
「沈氏,你可有話同我說?」
我一度哽咽,雙手捂著胸口,宛若陷入極大的痛苦之中。
「將軍,我娘她本是醫女,我爹高中後平步青雲,試圖攀高枝……」
我大致講述了自己的悲慘命運。
又將毒藥遞到了霍青手裡。
霍青蹙眉。
他比我更清楚朝中局勢。
他時隔三年忽然回京,除卻帝王召見之外,也是為了四皇子。
皇帝龍體抱恙已久,恐怕時日無多。
太子平庸無能,聽信奸佞,實在算不得良主。
相反,四皇子一直在邊關歷練,還曾在民間遊歷三載,深懂民情。
霍青與四皇子之間,算是可以感同身受的知己。
他二人皆是不受生父待見之人。
霍青支持四皇子。
我哭著,表忠心,道:「將軍,我知您的為人。所以……我寧可不要娘的骨灰,也不能害您呀。」
霍青輕嘆了一聲,「別哭了,我會幫你。」
我眨著霧蒙蒙的眼,破涕為笑,「當真?」
霍青點頭。
下一刻,我直接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肢,仰面欣喜的看著他,「將軍,你真好。你……有些眼熟,我是不是以前在哪裡見過?」
夏裳薄透,我的身段婀娜有致。
我太清楚,從霍青的角度,能看見怎樣的迷人光景。
他瞳孔一滯,呆愣一瞬。
這人身子健碩,腰身很有弧度,隔著布料,我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完美輪廓。
一個呼吸、兩個呼吸……
直到第三個呼吸,霍青仿佛才回過神。
他握住我的肩,力道適中的將我推開,當即側過身,不正眼看我,「等著我的好消息,你娘的骨灰,我會拿來。」
他娘也死得悽慘。
他必定以為,他很懂我,也能理解我的心情。
有了憐惜之情,他就會為我做很多事。
霍青離開時,步履如風,他明明武功高強,卻走出幾分凌亂。
沒被女子抱過麼?
當真純情。
次日,我便聽聞沈家遭了賊,庫房還被洗劫一空,主母的庭院更是著了火。
13
還聽聞,繼母被燒掉了一條眉毛。
我笑得前仰後合。
阿姐,你看見了麼?
復仇著實有趣的緊。
忍氣吞聲、唯唯諾諾,最後什麼都沒有。
我無權、無錢,亦無通天之能,可我沒有聖母心,我亦睚眥必報。
工具用得好,便可所向披靡。
霍青便是我的利刃。
他又剛好與我的仇家們,站在對立的立場。
於我而言,當真是天時地利人和。
霍青命人送來一隻瓷壇。
男子是霍青的心腹,他也看出來霍青對我不同,不知該如何稱呼我,只道:「沈大小姐,主子說,您母親的骨灰拿來了。」
我謝過男子,這便親自去見霍青。
霍青在書房寫字,他並非不通文墨的糙漢,字體蒼勁精瘦。
當著心腹的面,我對霍青道:「將軍的大恩,我無以回報,唯有……」
我話音未落,霍青似是十分驚恐,「行了,不必說了,亦不必謝!」
不讓我說完?
我偏說。
「將軍,此生我怕是找不到那位小哥哥了。即便找到,他估計早已成婚生子,我與他只能有緣無分,我念了他這麼多年,也該放下了。」
「將軍……我與霍祁年的婚事不作數的,不如,我……」
霍青再一次低喝,「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