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趙長安就告知闔府上下,他要抬柳茵茵為貴妾。
我的婢子打抱不平,「夫人,國公爺豈能直接抬柳氏為貴妾?貴妾的身份,僅次於您了呀。」
趙長安對柳茵茵,還真是足夠重視。
他就不擔心,柳茵茵風頭太盛,會被人認出來麼?
我淡笑,「無妨。」
我就怕他們不高調。
趙長安來見我時,已近黃昏。
他又換了一身衣袍,鬢角還是濕的。
不用問,也知他與柳茵茵這幾個時辰在作甚。
我冷著臉。
趙長安自知理虧,堆了一臉笑意,又讓人送來珠寶首飾。
「夫人,茵茵如今只能給我做妾了,不然,她遭遇那種事,沒辦法活下去。」
我故意嗆他,「賞給旁人做妾,不也一樣能保住她。」
趙長安噎住,唯有哂笑,「她是母親身邊的人,此前就說好,等我成婚生子,她便成為我的房中人。」
我懶得拆穿他,只漫不經心地給自己紅腫的手背擦藥,無意間露出手腕上的曖昧紅痕。
趙長安一愣,臉色十分不好看。
可他眼下有求於我,只能又轉為和顏悅色,「夫人……此前,你說過,會將岳丈大人的文墨,借我幾幅,不知可還算數?」
說著,趙長安親手給我倒了盞茶。
二人距離湊近,我瞥見了他脖頸上的紅梅。
我盯著看了幾眼。
趙長安這才意識到了什麼。
他眸中異色,一閃而逝。
柳茵茵纏了他太久,又故意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他自然明白女子的嫉妒心。
他臉上隱有不悅之色。
我借題發揮,道:「夫君,你我才成婚兩日,你便納妾,你讓我如何自處?」
「你口口聲聲說,對我一見傾心,非我不娶。如今倒好,你與那柳茵茵,明明是早已定情。」
「所以,夫君,你的話,到底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
我的話,戳中了趙長安最心虛之處。
父親的墨寶,萬金難求。
我這裡有一箱子父親留下來的文墨。
趙長安早就惦記。
前世,他拿走所有文墨,轉手贈給朝臣,拉幫結派。
他將我的價值,壓榨得乾乾淨淨。
我眸色乍寒,「我父親的文墨,你不必再提了。我暫不想贈予你。」
趙長安只以為,我在生氣,「你……夫人,你先消消氣。岳丈的墨寶,那就暫且不提。」
讓我詫異的是,趙長安竟提出要留下來過夜。
他身上還有柳茵茵留下的氣味。
我強忍噁心,找了個藉口,「我月事來了,今晚怕是不方便。夫君還是去柳姨娘那邊吧。」
一言至此,我加了一句,「柳姨娘既然是貴妾身份,那儀式必不可寒酸,我是主母,該親自操辦納妾大禮。屆時,定不讓夫君丟了顏面。」
聞言,趙長安大喜,「還是夫人大度。」
我冷眼目送趙長安離開。
我自然大度。
我得讓全京都皆知,趙長安納了一房貴妾。
用不了多久,人人都會知道,他的貴妾是叛賊餘孽。
7
晚上,顧劍潛入我房中。
按著趙長安的吩咐,只有在他自己需要來我房中時,顧劍才需要假扮成他。
所以,顧劍今晚算是違背了他的命令,擅自前來。
我身著薄紗,撲入顧劍懷裡,「趙長安差點就留下來了,我很不喜歡挨近他。」
顧劍雙臂收緊,下巴抵在我的頭心。
我能感覺到他的「熱忱」。
男人嗓音喑啞,道:「夫人,國公爺說的話,我也聽見了,我……想殺了他!」
甚好!
他徹底背主了。
他的身心皆屬於我了。
我抬首,輕啄一下他的唇,道:「我弄來了一味慢性毒藥,不會被人察覺,只要趙長安服下,他定會逐漸力不從心,便也不會尋我麻煩。」
趙長安害死我的孩子,那我就讓他此生不能有孩子。
顧劍接過藥瓶,一口應下,「好,我明日就讓國公爺服下。」
我忽然鼻頭髮酸。
顧劍很著急,「夫人怎麼了?還有誰讓你不悅?」
我告訴他,「顧劍,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會是一個漂亮可人的女孩兒。」
雖然這事完全不靠譜,可顧劍眼底的情緒,還是翻湧滂湃。
他傻傻的問,「她會長得像夫人麼?」
我,「像你我二人。」
顧劍又輕易羞紅了臉。
次日,我命人到處大肆宣揚,大致內容便是——
趙長安有一個中意的婢女,並抬成貴妾。
還特意將柳茵茵的容貌大做文章。
諸如,她不似婢女,反而像落魄的官家小姐。
不過,柳茵茵並未多想,只以為,是她自己氣度不凡,才會名聲大噪。
柳茵茵前來給我敬茶時,神色頗為囂張。
她自以為,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也自信的認為,我不過只是她往上爬的梯子。
她滿臉寫盡「野心」二字。
柳茵茵態度狂妄,「妾身昨晚侍奉國公爺,實在辛勞,怕是沒法請安。夫人直接喝了這盞茶吧。」
屋內婢女面面相覷。
傻子都能看得出來,貴妾騎到夫人頭上了。
柳茵茵滿頭珠翠,面容姣好,她自以為得到了趙長安所有的寵愛,而我不過就是被蒙在鼓裡的痴傻之人。
我並未動怒,接過茶盞的同時,笑道:「妹妹瞧著好生眼熟,像極了我曾經見過的京中貴女。不過……那女子的家族犯了謀逆大罪,幾年前已被砍頭。」
我唇角噙笑,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柳茵茵。
她當場面色煞白,強裝鎮定,「相似之人甚多……夫人覺得妾身眼熟,也實屬正常。」
我依舊微笑,「也是了……死囚,豈會出現在國公府呢。」
柳茵茵強顏歡笑。
我正準備飲茶,卻又反手潑到了柳茵茵手上。
算是報了她上次燙傷我的仇。
柳茵茵回到她自己的院中後,便大鬧了一場。
趙長安一回府,就被叫了過去。
柳茵茵哭著訴苦,「長安哥哥,你看我的手都紅腫了,宋如蘭那個賤人就是故意的!她霸占了我的位置,還試圖打壓我!」
趙長安掐了掐眉心,有些頭疼。
原本,他已經答應了幾位大臣,會將宋老的墨寶送上門。
可眼下,宋如蘭拒絕贈他墨寶,他沒辦法面對那幾位重臣。
剛大婚沒幾日,就要納妾,還鬧得滿城風雨,差點被御史彈劾。
他好不容易說服了御史,一回府,又要面對柳茵茵的哭訴,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事情怎好似變得複雜了?
趙長安抱著柳茵茵哄了起來。
兩人滾上了榻。
可不一會,晃動的幔帳就停了下來。
柳茵茵睜開眼,對上了趙長安震驚的眸子。
柳茵茵,「長安哥哥,你怎麼了?」
趙長安,「……興許是最近太乏了,早些睡吧。」
柳茵茵,「……」
老國公爺走得早,趙長安弱冠即襲爵,兩人正當情濃時,柳茵茵對此刻的狀態,頗為失望。
8
有關「國公府貴妾,頗有大家閨秀氣度」的傳聞,愈演愈烈。
很多人對柳茵茵感到好奇。
趙長安終於意識到了危機。
他非但取消了納妾之禮,還免了同僚的份子錢,禁止柳茵茵外出,交友更是絕無可能。
趙長安的舉動,無疑讓柳茵茵崩潰。
她出生富貴,雖家道中落,卻得到竹馬傾心庇佑。
幾乎不曾受過什麼委屈。
「長安哥哥,你說過的,會讓我一生無虞。」
「茵茵已經是你的人,雖只是妾,可茵茵不曾怪過你呀,為何……長安哥哥要這樣對我?」
趙長安被纏得厲害,就來我這裡躲清靜。
不過,柳茵茵那邊很快就派人來請,「國公爺,柳姨娘腹痛難止,請國公爺速速過去看看吧!」
趙長安不出去,婆子就一直站在外面嚷嚷。
趙長安眉心緊擰,明顯煩悶。
我暗自冷笑。
怎麼?
好似不如前世那般痴情了。
人果然都討厭麻煩的事。
前世,柳茵茵一直被藏著,趙長安想偷香便去偷香,不想時也能清凈。
這輩子的情況,讓趙長安自亂陣腳。
他要離開之際,我拿出一封提前準備好的手箋,謊稱道:「這是梅子林地契,夫君畫個押吧。」
趙長安得去看柳茵茵。
一處鄉郊地契,他著實不太在意,便隨手寫了自己的名字。
我笑著目送他離開,「夫君慢走呀。」
趙長安步子一頓,回過頭,神色複雜的看了我幾眼。
我擔心他會不走,催促道:「柳妹妹腹痛,夫君且快去看看吧,可別讓她疼壞了。」
趙長安這才離開。
一個是他心愛的女子,另一個是被他算計的棋子,他自然只在意前者。
我將手箋攤開。
「和離書」三個大字,赫然醒目。
甚好!
國公府出事後,我可全身而退了。
更讓我覺得好笑的是,趙長安今晚並未宿在柳茵茵房中,而是回了他自己的院落。
顧劍前來告知時,我笑得在榻上打滾。
顧劍也笑。
四目相對的瞬間,他撲了過來,這條忠犬愈發不老實,「趙長安不行了,我卻不同。夫人,你要好好疼我。」
趙長安那邊悽慘孤獨,我倒是芙蓉帳暖度春宵。
9
很快,又有了好消息。
趙長安不舉之後,甚是不甘,就去逛花樓了。
一待就是半宿,點了三位美人。
聽了顧劍稟報後,我笑了。
花樓里都是助興的東西,趙長安定會誤以為,他自己又行了。
第二天,趙長安前腳剛回府,我後腳就讓人將那三位美人贖身,統統接入國公府。
三位美人對我感恩戴德。
畢竟,昨個兒晚上,趙長安雖點了她們,卻頗為不善,嘴裡一直說出污言穢語,動作也極為不雅。
離開時,隨手拋了銀子,像打發乞丐。
可眼前這位夫人就不一樣了,不僅給她們贖身,還笑容和善。
我指了指桌案上的銀票,「三位妹妹,這些銀票是給你們準備的,收下吧。」
三位美人立刻跪下。
「夫人贖身之恩,無以回報,不敢再貪求其他。」
我將三人拉了起來,「你們的賣身契,都自己握在手裡。我不會讓你們三個當妾室,你們是自由身,時機一成熟便可自行離去。」
三人面面相覷。
「不知夫人想讓奴家三人做些什麼?」
我笑了笑。
只要給出足夠的利益,且是滿足別人核心需求的利益,便能買來最大的忠心。
「無論你們三個用什麼法子,都要拴住國公爺,讓他夜夜笙歌。」
三人領命,喜笑顏開。
趙長安當晚就被纏住了。
花樓里的女子,有的是手段。
便是看破紅塵的和尚,也能撩到他破戒。
柳茵茵暴怒,次日一早就來尋我麻煩。
她以為,我是故意分走她的寵愛。
柳茵茵冷笑挑釁,「夫人以為,我得不到的,你就得到了麼?」
我聳肩,「我自然會得到更好的。」
柳茵茵想在我面前耍橫。
可她還沒開口,我身邊的心腹已經準備動手。
柳茵茵咬碎銀牙,「夫人,且等著!」
她一定在想,等到一年後,我就會一命嗚呼了。
讓我詫異的是,趙長安也來見我。
他眼底有烏青,才二十來歲的光景,這臉色著實有些早衰了。大婚之前,還是春風得意的模樣。
他質問我,「那三人……都是你安排的?」
我眨了眨眼,如實說,「我都是為了國公爺考慮,總去逛花樓也不是辦法,只會壞了名聲。」
趙長安一愣,倏然苦笑,「你喊我什麼?國公爺?宋如蘭,你可真大度啊,親自給丈夫塞美人。還一塞就是三個!」
我不明所以,「男子三妻四妾實屬正常。」
趙長安忽然失控,「宋如蘭,你心裡沒有我!」
這下,我當真不解了。
真可笑啊,他竟說出這種話!
我心裡為何要有他?他總不能期待我心悅於他吧?!
趙長安盯著我的脖頸,他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了什麼,腮幫子鼓了鼓,之後甩袖離開。
我對鏡照了照脖頸,發現了一朵紅梅。
趙長安方才看見了。
可他怒什麼?
顧劍,是他自己安排給我的呀。
10
入夜後,我靜等顧劍。
可推門而入的人,卻是趙長安。
他飲了酒,眼神很不對勁,盯著我的目光,恨不能將我看出一個窟窿。
他跌跌撞撞走上前,握住我的肩,使勁搖晃,「不……我悔了!今後,我好好對你,你也愛我,好不好?」
說著,趙長安撲了過來。
我立刻撇開臉。
二人拉扯間,我被推倒。
女子的力氣始終不敵男子。
我想著,要不要同歸於盡,可我還沒將前世的那個孩子生出來,我心中不甘。
那可是我從未抱過,且賜我重新再來一次的乖寶啊!
恰在這時,外面傳來轟吵聲,還隱有漫天火光。
「走水啦!」
「快救火!」
趙長安終於恢復些許理智。
他蹙眉,盯著我看,片刻才起身,「夫人……我去前院看看,你先歇下。」
趙長安走後,顧劍翻窗而入。
我一眼看出,他臉色蒼白,還聞到了血腥味。
我問,「你受傷了?火是你放的?」
顧劍一把將我抱住,摟的死緊,「我不會讓趙長安那個髒東西靠近你。」
我推開他,扒開他的衣裳,看見他後背都是鞭痕,血漬斑斑。
「是不是趙長安打的?」
顧劍的沉默就是答案。
我,「我的人,他也敢動?!」
顧劍俊臉漲紅,忽然笑了。
我,「你笑什麼?」
顧劍,「夫人說,我是您的人。有夫人這句話,我便一點都不疼了。」
我掐了一把顧劍的臉,「時機差不多了,我會儘快行動。你我很快就能從這裡離開。」
顧劍乖乖點頭,「嗯。」
當晚,國公府走水,燒得還是書房。
趙長安無暇來騷擾我。
次日,我出了一趟門,去見了一人。
太子本不想見我,但我提前命人送去了父親的墨寶。
墨寶中夾著手箋,手箋上僅寫了「辰王」二字。
當年辰王謀逆,差一點便成功了,辰王一黨中,不乏有人曾是皇帝的心腹,卻狠狠背叛了帝王。
據說,皇帝最愛的女子,被辰王擄走,還給辰王生了一雙兒女。
辰王對天下人說:「狗皇帝奪我江山,我便奪他美人。」
故此,皇帝對辰王深惡痛絕。
太子如今勢微,處處被大皇子壓制,他需要一個立功的機會。
他渴望立功,我才能誘他合作。
太子打量了我,「國公夫人,你所贈墨寶,孤甚是喜歡。只是……不知國公夫人這是何意?」
他將寫了「辰王」二字的手箋遞到我面前。
太子既然肯來見我,說明他心動了。
我言簡意賅,「我可以讓殿下抓獲辰王的黨羽,不知殿下是否感興趣?」
太子眸色一亮,眸中野心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