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臨盆時,我聽見了腹中孩子的心聲,
【完了完了,⼩命⻢上就要交代在這⾥了。】
【娘親啊,你快救救我。你的渣夫要把我換成白⽉光的兒⼦!】
【娘親,你和國公爺從未圓房。每晚都是暗衛和你共寢。】
我,「……」
我這才知道,夫君將罪臣之女養在府上,還與她暗結珠胎。
為了換孩子,夫君給我下了催產藥。
孩子⼀出生,我就⾎崩⽽亡了。
再次睜眼,⼜回到了⼤婚當夜。
1
紅燭搖曳,眼前視野模糊。
熟悉的⽓息湊到唇邊時,我意識到——
我重生了。
又回到了大婚當夜。
與我⽿鬢廝磨之⼈,並非國公爺趙⻓安,⽽是暗衛顧劍。
前世,我腹中孩子告知了我一切。
這場婚事,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騙局。
落⽔被趙長安所救,不過是他精⼼設計。
真正下水救人的,是顧劍。
與我有肌膚之親的人,也是顧劍。
我死後,看⻅顧劍不顧⼀切地復仇。
他情緒失控,⾏刺之時,被護院圍攻絞殺。
一家三口,整整齊齊歸西。
而趙長安對外隱瞞,只說,僅我一人血崩而亡,將白月光的兒子當做了嫡子。
我的那個孩子,與顧劍一起,被草蓆草草裹住,扔去了亂葬崗。
之後,國公府隨意將我葬去鄉郊。
趙家霸占了我的所有嫁妝,徹底吃了絕戶。
我的魂魄看見趙長安猖狂道:「宋如蘭,你乃孤女,又是大儒之女,你簡直太適合了。你一死,無人替你主持公道。而你父親留下來的名聲,又可替我兒鋪路。」
言罷,他眼中又忽然湧上陰狠與諷刺,「唯一讓我沒料到的是,顧劍竟當真愛上了你。」
「可是宋如蘭,你必須死。我的心上人,可容不下你繼續留在我身邊。」
「你這顆棋子,徹底落幕了。」
我的魂魄即將消散之際,看見一個福娃娃走向我。
這是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第一眼,我就知道,是我的孩子。
她牽住我的手,笑著說,「娘親不怕,我是大仙坐下弟子,可送娘親進入下一次輪迴。」
我哭得不能自抑,說不出話來。
她又安慰我,「娘親,不哭,還會再見面的。」
2
前世記憶回攏,我摟住了身上男子的脖頸。
他撐在上方,頗為緊張。
豆大的汗珠,砸入了我眼角,和我的眼淚混合,一同滑下。
我是家中獨女,父親故去之後,我再無嫡親,我要復仇,必須將顧劍徹底變成我的人!
趙長安既然給我安排了這麼一位俊美偉岸的暗衛,那我便將計就計。
前世,趙長安的確算無遺策,可……他也說了,我乃大儒之女。
我不會再輸第二次!
合卺酒有問題。
我和顧劍都飲了。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我摟緊了顧劍,附耳啞聲道:「顧劍……我知道是你。」
男人怔愣的瞬間,我在他肩頭留下了牙印。
他僵著沒動。
我又說,「也幸好是你。」
下一刻,幾乎是瞬間,顧劍宛若猛獸逃出牢籠,再也沒有壓制本能。
大抵是為了不讓我察覺端倪,他身上也熏了香,與趙長安所用的香料一般無二。
難怪……
從前,我總覺得夜裡的夫君,與白日裡的夫君,有些不同。
趙長安很會演戲,可即便他演成了絕世好夫君,但我依舊覺得哪裡不對勁。
只是,前世,我怎麼都想不到,趙長安會無恥到那個境地!
從初見、結識、動情……
他每一步皆精心算計。
讓我無處可逃。
我是他挑中的完美棋子。
以大儒之女的身份,成為他的妻,再讓外界知曉,我誕下了嫡長子。
他的計劃天衣無縫。
天光破曉之際,我隱約感覺到身側的動靜。
可惜,我無法動彈,渾身酸痛。
顧劍輕手輕腳起榻,我勉強睜開眼,只能看見他挺拔修韌的後背。
上面布滿指甲劃痕。
前世,我多次遇險,卻又屢次脫困。
如今想起來,並非我運氣好。
是他暗中相護。
我啞聲喚,「顧劍。」
男人身子僵住,不敢回頭。
下一瞬,他迅速穿衣下榻。
我明白,他是趙長安的心腹暗衛,昨晚只是奉命行事,沒那麼快就對我死心塌地。
可我必須讓他反水。
又小憩片刻,我起榻敬茶。
一切還如前世那般,趙長安演得逼真極了。
他昨晚宿在了心上人——罪臣之女崔柳屋中。
確切的說,那女子如今叫「柳茵茵」,是國公府的一等大丫鬟。
趙長安一手扶著我的後腰,柔聲道:「夫人,你身子還難受麼?昨晚都是為夫不好。」
我差點吐出來。
我盯著趙長安脖頸上的紅梅,故作嬌羞,「夫君,你會不會覺得,我昨晚太過熱情了?我只是……很喜歡你,如今已經嫁給你,自是歡喜。」
趙長安臉色一僵。
也不知他到底想到了什麼,敬茶宴上,他神色古怪。
柳茵茵在老夫人身邊伺候,她已經不止一次偷窺我。
她每次望過來,我都會與趙長安愈發親密,或是附耳低語,亦或是觸碰他的手臂。
如我所料,柳茵茵吃醋了。
當晚,才用過晚膳,趙長安就找了個藉口離開,「夫人,為夫很快就會回來。」
不……
他不會回來。
他會去陪伴柳茵茵,安撫佳人。
而入夜後,進我房間的,會是另外一人。
3
我更換了香爐里的香。
換掉了屋內的火燭。
將一切可能會被做手腳的地方,統統查看了一番。
我要保持意識清晰。
前世,我總會輕易沉迷床笫,原來並非我痴迷趙長安,而是迷香之故。
入夜,婢女屏退。
顧劍進屋時,我躺在榻上假寐。
他一靠近床榻,我便睜開眼。
他一怔,立刻扭頭轉身。
我從背後抱住了他精瘦的腰,「不准走!」
顧劍僵著沒動。
我娓娓道來,「我知曉你是顧劍。上次我在城南落水,是你救我上岸。還有上回宋家進了匪徒,也是你護我周全。」
「顧劍,別迴避。我想嫁之人,本就是你。」
男人聞言,他的手緩緩握住了我的手,終於肯開口說話,「夫人,我……」
原來,他的嗓音這般好聽。
磁性、低沉,令人耳蝸發癢。
論起身段、容貌,顧劍也完全不遜色,比起趙長安,實在好太多。
我,「顧劍,轉過來,看看我。」
顧劍的確轉過了身,可男人忽然噗通跪地,還雙手捧著寶劍,遞到我面前。
「是我唐突了夫人,夫人若有恨,就殺了我吧!」
我噗嗤笑出聲來。
他茫然看向我,「夫人……」
我伸出手,颳了刮他滾動的喉結。
男人好看的唇微抿。
我湊上前,啄了一下他的唇,笑靨如花,「傻瓜,我心中之人,本就是你,何來唐突?」
顧劍瞳孔睜大,眼底有震驚、惶恐,又有一閃而逝的歡喜。
可他似乎不敢歡喜。
「夫人……我……」
我的指尖抵在了他的唇瓣上,「噓……你不必解釋什麼,我知曉一切。」
「趙長安之所以娶我,無非是掩人耳目。他看上宋家的名譽,又剛好我是孤女,很好拿捏。」
「沒猜錯的話,國公府金屋藏嬌了。那女子,還是見不得光的。」
顧劍臉上的震驚,已經溢於言表。
但轉瞬,他又如釋重負。
「夫人……打算如何?你……當真不恨我奪你清白之身?」
顧劍是暗衛,也是死士。他是趙長安從鬼市買回來的。
誰是他的主,他就會忠於誰。
而他與趙長安之間,看似並沒有過於深厚的主僕情。
我要將他徹底馴服成我的忠犬。
我又一次啄了他的唇。
他不經撩。
不像我,前世已與他當了一年「有實夫妻」。
我這輩子的男人,必須是他。不然,我擔心,那個孩子回不來。
「顧劍,你聽好了。我再重複一遍,我心悅之人是你。之所以願意嫁入國公府,一是為了你,二是為了朝廷。」
顧劍臉色漲紅。
可聞言後,又轉為煞白,「朝廷?」
我點頭,「柳茵茵是罪臣之女,她是辰王府餘孽。當初,辰王謀逆未遂,逃亡在外,至今還是通緝要犯。趙長安偷梁換柱,將柳茵茵從死牢救出來,是欺君大罪。」
「可……他當真不顧家族生死,為了一個女子就豁出去?」
顧劍,「夫人的意思是?」
我,「趙長安也是反賊餘孽。」
這話是假的。
但,就算趙長安不曾謀逆,我也要讓他冠上「謀逆死罪」。
我要讓他再無翻身可能!
4
我捧住顧劍的臉,對他攻心。
我深情款款,將自己最柔美的一面完全展露。
年輕的體魄,最禁不住撩。
尤其是顧劍這種,自幼顛沛流離,從鬼市一路殺出來的獨行者。
一旦讓他覺得,我才是他的歸宿,他將徹底為我所用。
「趙長安無非是從鬼市買下了你,就算他不買你,旁人也會買。他對你無恩。」
「可我不同,我可以許你餘生,帶你建功立業。」
「將來,你難道不想與我光明正大在一起麼?你難道不想與我生兒育女?」
男人的瞳孔中映著我的臉。
他的喉結又滾了滾。
我繼續說,「昨晚,你和我在一起,是否也心中歡喜?」
顧劍動容了。
我拉著他上榻。
內室火燭明亮,他要去熄燈,被我阻止了。
「不准熄燈,顧劍,我要看著你。」
「另外,今後不必再焚香。我不喜歡你身上有趙長安的氣味。」
顧劍點了點頭,「都聽夫人的。」
我摸了摸顧劍的臉,「乖。」
男人耳垂泛紅,一路蔓延到脖頸。
同一時間,後院廂房內。
柳茵茵正生悶氣,趙長安柔聲哄著她,「還在生氣?我與宋如蘭就是演戲。她還傻乎乎的蒙在鼓裡,以為昨夜與她圓房之人是我呢。白日裡難免親密了些。」
「我若冷落她,會讓她起疑的。」
柳茵茵這才稍稍露出好臉色。
趙長安將她攬入懷,「你我青梅竹馬,此生,我定不會負你。若非辰王之事,你我早已成婚。」
柳茵茵落淚,「長安哥哥,你真好。可我一看見你與宋如蘭如膠似漆,就心中憋悶難受。」
趙長安,「茵茵,你我可以要一個孩子了,等到孩子出生,我就讓他當嫡子。」
柳茵茵眸色變了變,「可我一想到,她才是你明媒正娶,我就想讓她死!我也不能讓我的孩子,喊她為娘親。」
趙長安附和,「好,等一切就緒,宋如蘭再無利用價值,就讓她消失。」
得到了承諾,柳茵茵終於被哄好,兩人很快糾纏在一塊。
5
翌日,我去老夫人面前晨昏定省。
柳茵茵身為大丫鬟,親自給我奉茶。
可就在我端起茶盞之際,她的手一松,一盞滾燙熱茶,瞬間燙紅了我的手。
前世也發生過類似情況。
換做以前,我選擇息事寧人。
此刻,我抬手就是一巴掌,「放肆!沒長眼麼?給本夫人跪到外面去!沒有兩個時辰,不准起身!」
柳茵茵一臉不可置信,她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剛要勸阻,我道:「國公府好歹是世襲罔替的公爵,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來的。婆母,您身邊的婢子若手腳不靈活,還是趁早發賣了好。」
柳茵茵咬唇。
老夫人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還不快出去跪著!」
柳茵茵千般不願,恨我入骨,眼下,也只能老老實實罰跪。
趙長安與柳茵茵,挑遍了京都貴女,最終達成一致意見,選了我。
我前世悽慘遭遇,也有柳茵茵的一大功勞。
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得饒人處且饒人,你是要當宗婦的人,下人犯了錯,你教訓他們是正常事,但也不能太過。」
我但笑不語。
老夫人也知柳茵茵身世。
這一家子都是坑蒙拐騙的主兒。
回到自己院中,我交代心腹一樁事,「今日天熱,柳茵茵跪滿兩個時辰,必定渾身是汗,她那般愛美,一個丫鬟也整日花枝招展,定會回房換衣。等到那個時候,將鰥夫張管事領過去。」
張管事是個色胚。
見了柳茵茵那樣的大美人,豈會不撲上去?
張管事是老夫人的遠房侄兒,這才在國公府謀了差事。
前世,柳茵茵設計我,將醉酒的張管事引到了我面前,差點害我名聲狼藉。
今日,一報還一報。
而且,我剛好借著這個機會,刺激一下趙長安。
我要逼著趙長安曝光他與柳茵茵的苟且。
如此,日後柳茵茵身份暴露,趙長安更是跑不掉。
晌午時,後院廂房鬧翻了天。
張管事被簪子戳瞎了一隻眼。
而柳茵茵哭哭啼啼,嘴裡不停喊著「長安哥哥」。
我讓人快馬加鞭,請回了趙長安。
我也換了身華貴衣裙,趕到現場,故作震驚,道:「聽聞柳茵茵已被張管事染指……這……只能促成這樁姻緣了。不如,將柳茵茵許給張管事吧。他二人也剛好相配。」
我最厭惡這種腌臢手段。
可用來對付趙長安與柳茵茵,我又覺得,並非那麼腌臢了。
他二人可以給我配暗衛,我也能胡亂拉郎配。
趙長安一臉怒氣,殺人的心思都有了。
但他並未立刻否決我的提議。
他猶豫的幾個呼吸內,柳茵茵小臉蒼白,「長安哥哥,我沒有……我是清白的,並未讓他得逞!我阻止了他!你要信我!」
張管事當然沒得逞。
可那又如何?
我感嘆,「女子名節何等重要,柳茵茵,你不要不知好歹。」
柳茵茵怒視我。
張管事跪地求饒,「國公爺,小的……只是一時腦子發熱,小的……什麼也沒做啊!」
聞言,趙長安似乎鬆了口氣,一腳踹開了張管事,「拖下去!杖五十,再趕出國公府。」
說著,趙長安將衣裳褶皺的柳茵茵打橫抱起。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此舉,無疑,是承認了二人的關係。
我故作驚嚇,「夫君……你……你這是何意?」
我以帕遮唇,似是傷心了。
趙長安無奈,只能一臉歉意,道:「夫人,我一會就給你一個解釋。」
6
柳茵茵側過臉,竟朝我挑釁的笑了笑。
她以為,她又贏了。
真可笑。
不坐實了他們的關係,我如何一網打盡?
僅憑趙長安從詔獄狸貓換太子,偷梁換柱,救出了死囚,他便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