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鎮定下來,只問,「你需要孤做什麼?」
我笑答,「讓陸長安在朝中不太好過就行。」
太子蹙眉,「你要對付自己的丈夫?」
我盯著太子的眉眼,「枕邊人是人是鬼,誰又知道呢?先皇后如何死的,殿下比誰都清楚。」
太子眸色凜然了幾分。
大抵,他是聯想到了自己慘死的母后,對我生了幾分好感,「你又如何助孤抓獲辰王?」
我莞爾,「逼趙長安發瘋,時機一到,某些人就會露出馬腳。」
太子狐疑,「辰王與國公府有牽連?」
我賣了個關子,「屆時殿下就會知道了。」
說著,我讓人抬上一隻大箱子,「殿下,這裡面是家父留下來的文墨,朝中不少官員趨之若鶩。這些東西皆贈予殿下,殿下可用來拉攏人心。」
太子前一刻才對我有好感,此刻,便已有幾分感激了。
「國公夫人,你很有趣。除了對付趙長安,你還想要什麼?」
我直言,「靜等殿下登基那日,我可以討個封號。殿下也知道,我是孤女,總得撐起宋家門楣吧。」
太子一愣,隨即笑了,「孤還以為,你要入宮。」
我,「……」
他屬實想多了。
11
太子還是不解,「你與趙長安才成婚幾日,為何你想對付他?孤當真能夠信任你?」
我給他說了一個故事。
講述的是,一個女子如何被騙婚,又喪命,最後被剝奪得一乾二淨。
就連自己的孩子都沒護住。
「不瞞殿下,我做了一個夢,夢裡的我,就是故事中的女子。」
我盯著太子的眉眼,他喉嚨乾澀,眸中浮現出巨大的悲愴與仇恨。
沒錯……
先皇后的遭遇與我一般無二。
這也是我挑中太子合作的原因。
先皇后同樣被皇帝挑中,等到皇帝坐穩帝位,先皇后再無利用價值,她就成了亡魂。
太子再不多問,只鄭重說,「且等孤的好消息。」
人總會對自己熟悉的事情,感同身受。
太子也不例外。
接下來一個月,在太子的暗中操作之下,趙長安屢次在朝中受挫。
但凡由他經手的事務,總會被扒出錯漏之處。
他本是天之驕子,弱冠襲爵。
哪裡受得了屢次挫敗?
皇帝的暴怒、御史的彈劾、同僚的排擠……
足可以讓趙長安情緒崩潰。
他的內宅同樣不安穩。
我找藉口苛扣了柳茵茵的用度,又示意三位美人挑釁刺激她。
趙長安在朝中受了一肚子氣,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府,卻又撞上柳茵茵無休止的哭訴。
「你怎麼才回來?」
「你是不是又去外面尋花問柳了?!」
「趙長安,你對得起我嗎?」
「你說話啊!府上那幾個賤人都騎到我頭上了!」
趙長安看著眼前歇斯底里的柳茵茵,他面容麻木,突然有種無力感。
他以為,是因為太累了,加之柳茵茵過於恃寵而驕,他每每面對她,再無悸動。
相反,他去三位美人院中,卻能得到極大的滿足。
柳茵茵開始崩潰、失控。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性格,我抓住這一點,故意設計讓柳茵茵衝撞了國公府的貴客——安陽縣主。
安陽縣主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寡婦。
我讓人有意無意在柳茵茵面前扯謊、造謠。
諸如,安陽縣主極有可能嫁入國公府當平妻。
柳茵茵坐不住了。
她頭上壓著一個我就罷了,又來了一個安陽縣主,她哪能容忍?
仗著自己是趙長安的心上人,她還真敢去安陽縣主面前挑釁。
她陰陽怪氣,「身份尊貴又如何?寡婦可沒什麼好名聲。」
她字字句句都在暗示,安陽縣主該去吃齋念佛,而不是拋頭露臉,勾搭旁人的夫君。
安陽縣主也不是吃素的,她沒了丈夫,更是不能容忍有人欺壓她。
遂,當場掌摑了柳茵茵。
這事鬧到了老夫人面前。
安陽縣主維護自己的體面,「姨母,既然國公府不歡迎我,又嫌我是一個寡婦,那我離開便是。只是……我竟不知,一個小妾也能在國公府作威作福!表哥對小妾的偏袒可真令人瞠目結舌!也不怕被御史彈劾寵妾滅妻!」
老太太對柳茵茵愈發不瞞。
耐不住兒子喜歡,她之前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今日,老太太也罰了柳茵茵。
趙長安又在朝中吃癟,一回府就聽聞此事,單單是「御史彈劾」四個字,就讓他頭疼欲裂。
柳茵茵像往常一樣,打扮得像只花蝴蝶撲向他時,趙長安想也沒想,抬手就是一巴掌,「你還有完沒完了?!」
12
柳茵茵被打歪了臉。
她身子晃了晃。
她生得貌美,又是趙長安少時就喜歡的人,她一直以為,她是趙長安的掌中寶。
此前,但凡她開口,趙長安都會滿足。
趙長安甚至冒了死罪救下她。
她怎麼都沒想到,兩人這才光明正大沒多久,趙長安就動手打她。
她不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人在情緒失控時,既會將深藏的真話脫口而出,也會說出不該說的話。
「趙長安,你打我?!」
「你果然是虛偽小人!你曾經發過誓的!你說,你我一生一世一雙人。你絕不會碰其他女子。」
「可你如今美妾在懷,見一個愛一個!」
「難不成……就連宋如蘭,你也碰過?你都將她賞給暗衛了……」
話音未落,又一巴掌打過來。
趙長安已經怒不可遏。
這個蠢女人,她再口無遮攔下去,秘密就會暴露了!
此刻,趙長安懊悔不已。
尤其,一想到貌美的宋如蘭,他恨不能也給自己兩巴掌。
他那個好端端的名門閨秀的妻子,被他拱手送給一個暗衛……
他自己給自己戴上了一頂綠油油的高帽!
趙長安的所有認知仿佛被擊碎。
他快瘋了!
他已經快分不清,什麼是對,什麼又是錯。
他跌跌撞撞地離開,看見女子就害怕了。
但奇怪的是,他腦子裡浮現出宋如蘭端莊大氣的臉。
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可宋如蘭又從未屬於過他。
接下來,趙長安與柳茵茵陷入冷戰。
一個只想躲清靜。
另一個以為,她的冷漠,是對趙長安的懲罰。
而我則繼續添油加醋,時不時給柳茵茵找不痛快。
太子那邊更是沒閒著,他已經調查了國公府的事,因先皇后之故,他對皇帝與趙長安這類的男子,頗為痛恨。
13
柳茵茵終於坐不住了。
我一直讓顧劍暗中盯著她。
她寄了一封飛鴿傳書出去。
我就早就發現她悄悄養了信鴿。
她一個罪臣之女,養信鴿是為了與誰聯絡?
顧劍截獲了信鴿。
信中內容的大致意思是——
趙長安已經快不受她掌控了。
我自幼跟著父親學書法,很擅長臨摹仿撰。
我模仿柳茵茵的筆跡,重新寫了一封,謊稱國公府竟在掌控之中,讓那隻信鴿送了出去。
顧劍幫我擦去手指上的墨漬,問道:「夫人,柳氏聯絡之人,是辰王麼?」
我笑了笑,「且等回信。」
幾日後,顧劍又截獲了信鴿。
信上內容難掩激動,讓柳茵茵唆使趙長安繼續拉攏朝臣。
我掃了一眼名單,方才猛地意識到,趙長安前世拉攏的那幫重臣,皆在名單之列。
我心中有底了,「的確是辰王。」
我要去見了太子,將書信和名單都交給了出來。
太子掃了一眼,「的確是辰王的筆跡!宋娘子,你幫了孤大忙!你是孤的大功臣。」
他不再喚我「國公夫人」。
我明白,太子拿我當自己人了。
我莞爾,「殿下,等到徹底拿下辰王,再說功勞也不遲。」
原來,柳茵茵就是辰王安排在京都的細作,趙長安卻真以為,他二人心意相通。
委實可笑極了。
我繼續用柳茵茵的筆跡,和辰王那邊聯絡。
每一封書信,皆給了辰王虛假情報和希望。
同時,在我的算計之下,國公府的內宅日日雞飛狗跳。
這一日中秋夜,趙長安竟來我房中訴衷腸。
他忙於周旋在同僚之中,今晚飲了酒,三分醉意演到真情實感,「夫人,得妻如你,我心甚慰。」
我躺著沒動,一手揪著被褥,另一隻手摁在了顧劍的腦袋上,不允許他亂動。
趙長安非要這個時辰過來,不久之前,我和顧劍正「忙」著。
我一心二用,以至於沒工夫覺得趙長安噁心。
趙長安眼眶濕潤,若非經歷過前世,我當真會被他這副偽善面孔所蠱惑。
「夫人……我當真悔了。今後,你我安穩過日子可好?」
他要拉扯我身上的被褥,我立刻逐客,「我乏了!」
趙長安的手頓住,眼底情緒翻湧,「夫人,你我前陣子恩愛逾常,你為何與我這般生分?你明明對我很熱情。」
他還以為,我會將顧劍認成了他呢!
「夫人,你的臉色為何這般紅?」
「夫人,你真美。」
「夫人,我若將柳氏送去莊子裡,你會消氣麼?你都同我置氣好長時間了。」
「我的好夫人,可否將岳丈的文墨贈予我了?」
他終於說出真正的目的。
這時,顧劍的手掐住了我的腰,我沒忍住,嚶嚀了一聲。
趙長安眸色一滯,死死盯著我,「夫人……」
他發現了麼?
就在我打算魚死網破時,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國公爺!出事了!」
趙長安恢復正色,但離開之際,還是俯身過來,吻了我的額頭,「夫人真香。」
他一離開,我便反覆擦拭。
顧劍探出頭來,俊臉憋得通紅。
他捧住我的臉,「不能再擦了,快破皮了。」
他湊過來親了親,煞有其事道:「這下好了,乾淨了。」
我被他逗笑了。
當晚,整個京都的權貴都沒睡好覺。
只因,玄鏡司滿京都抓辰王餘孽。
太子已經抓獲辰王,並嚴刑逼供,讓他供出了同黨。
而太子之所以能順利找到辰王,皆因我提供的線索。
顧劍鬧到後半夜,我推開他,「明日還有要事,早些睡。」
14
次日一大早,玄鏡司指揮使親自登門抄家。
柳茵茵被抓獲,身份也被公開,她是辰王母族崔氏女。
起初,老夫人大喊冤枉。
當柳茵茵的衣襟被撕開,露出肩頭胎記時,老夫人再無話可說。
此外,玄鏡司還在柳茵茵的住處搜出了信物。
老夫人厥了過去。
趙長安,「這定是誤會!我看誰敢在國公府撒野?!」
玄鏡司指揮使一腳踹向趙長安的膝蓋,讓他跪下。
「趙國公,你買通獄卒,替換死囚,人證確鑿,你還敢造次?」
「你納辰王細作為貴妾,寵妾滅妻,你好自為之吧!」
趙長安不可置信,「辰王細作?不……不可能!」
玄鏡司指揮使冷笑,「趙國公,你難道不知,你府上貴妾一直在與辰王聯絡?」
趙長安看向柳茵茵,眼底再無愛意,唯余痛恨與懊悔。
「你……你這個賤人!你怎敢……?!你毀我闔族!」
柳茵茵反而不懼了,笑得狂妄,「趙長安,你這人最是虛偽!你的愛更是虛偽!忘了告訴你,我從未心悅過你,從頭到尾皆是利用。」
趙長安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緩緩望向我,「夫人,岳丈曾是太傅,你且去皇上面前求情,救救咱們國公府。」
我搖頭失笑,將和離書拿了出來,上面有他的親筆畫押,「趙長安,你我已毫無干係。」
趙長安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和離書,又看向我身側的顧劍,再度吐血,昏迷之前,嘴裡隱約發出一個音,「悔……」
15
國公府被抄。
趙長安與柳茵茵死罪難逃。
聽聞,這二人在詔獄就開始撕打。
我全身而退,也帶走了顧劍,還有那三位美人。
「我在京都有水粉鋪子,三位妹妹若無其他去處,日後可以替我做事。」
三位美人感動落淚,大抵從未想過會被贖身,還能當上良民,更沒想過可以乾乾淨淨謀生。
她三人朝我下跪。
我將她們拉起的同時,心潮澎湃。
重生是為了復仇,但……或許還有更深層次的意義。
前世,那個孩子告訴過我,因父親積德,她才會投胎在我腹中。
為父母者,行善積德,子女才會受到上蒼庇佑。
太子約見我,問我想要何賞賜。
「聽聞,是殿下親自監查國公府的案子。既然國公府被抄,那藏書能否留下來?若是統統燒了,未免太可惜。」
太子眸色一亮,「宋娘子,你要那些藏書做什麼?」
我,「開書院。」
太子大手一揮,同意了,「宋娘子, 你確實與旁的女子不太一樣。」
話鋒一轉,太子的目光不止一次落在顧劍身上, 他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他是你從國公府帶出來的。宋娘子,你該不會……喜歡一個暗衛?」
我淡笑而過。
考慮到顧劍是一個急需安全感的男子, 我謊稱, 「嗯, 自是喜歡。」
前世親眼目睹顧劍為我復仇而死, 我對他至少可以信任。
但我不愛他。
我不會再愛任何人, 除了我自己。
我也很清楚,顧劍是真心的。
而我需要這份真心與忠誠。
至於前途和富貴, 我自己可以去爭。
委實不需要倚仗任何一個權貴男子了。
當晚,顧劍格外動情, 情到深處,還紅了眼眶,他眼梢泛紅的模樣, 著實惹人憐惜, 「妻主,我是你一個人的,你多寵寵我。」
我,「好。」
16
我給書院取了一個名字,叫「崢鹿書院」,分男女不同的書室。
除卻創辦學院,我用手頭資源繼續在京都做買賣。
在太子的庇護之下, 我在京都的生意順風順水。
表面上,我是宋家孤女,獨自撐起門楣。
實則, 我是太子手中的一把利刃。
我暗中運送物資去邊關,替太子養兵馬。
隨著財力的不斷壯大, 太子私底下會喚我一聲「阿姐」。
他給我庇佑, 我奉上財力。
他不方便做的事, 我幫他做了。
無人知道, 大周最大的情報莊, 是我的產業。
一年後, 我終於又要臨盆。
我一直盼著這一日。
陣痛襲來時, 我屏住呼吸,眼巴巴地望著隆起的腹部。
乖寶啊, 你還會再一次來到娘親身邊, 對麼?
可我並沒有聽見任何心聲。
直到嬰孩哭啼聲響徹臥房,那稚嫩又悅耳的心聲傳來,
【可算是出來了,嗚嗚嗚,娘親辛苦了。】
【爹爹衝進屋了。爹爹好生俊朗!不愧是天選男主。】
【娘親好眼光,爹爹可是長寧侯府流落在外的嫡長孫!等爹爹回到侯府,他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太子登基沒多久, 就會暴斃, 留下唯一的小皇子。屆時,爹爹會成為妻奴攝政王哦。】
【對了, 娘會富可敵國。】
【爹娘,你們馬上要進入下一個關卡啦!】
我:「……」
一關接著一關,我懷疑自己被賊老天套路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