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綰完整後續

2025-08-1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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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發相公了,二十文錢一個。

村裡的姑娘都去搶男人了。

我沒去。

因為我重生了。

我知道那個落魄到沒人買的小瘸子,將來會成為權傾朝野的攝政王。

會負我真心,妻妾成群,會將我囚禁十年,夜夜折辱。

我不敢買他了,只想安穩活命。

但我沒想到,當天夜裡,村長笑著敲響了我的房門:

「綰綰,你要相公不要?」

1

「咣當!」

我反手就把門關了。

站在門邊,整個人有點蒙。

幻覺吧,都重生了我怎麼又看見裴九棠了?

村長把門推開,不悅又不解地看著我。

「綰綰,怎麼個意思?

「嫌棄這是別人挑剩不要的?

「沒事兒!村長給你便宜些,十文錢!怎麼樣?」

村長說著,將我拽出門外。

指了指那靠在牆上,虛弱至極的男人,說得十分慷慨。

「你不是最喜歡漂亮郎君的嗎?你看這,多俊吶。

「雖然是個半死不活的瘸子,但洗洗保准能用。」

裴九棠傷得不輕,臉上髒污,衣著破爛,看著實在狼狽。

靠在牆邊靜靜地抬眸看著我。

眼神無辜又脆弱。

卻硬是把我看得憑空打了個寒戰。

「不,不是村長,這沒人買,送回官府不就好了嗎?」

我以為我不去,沒人買的裴九棠這時候已經被送回官府了的!

「怎麼,怎麼還送人上門呢?」

2

清泉村地處蠻荒邊關,兩國的交界。

男丁大多都被強制徵兵上了戰場,有去無回。

天氣和土壤條件又差,村裡的老弱婦孺很難應付嚴苛的征糧徵稅。

官府缺錢缺糧,便有時會打著體恤民情的旗號,送些被流放至此做苦役的犯人過來。

二十文錢,就能給家裡添一個強壯的勞力。

怎麼算都划算。

所以每逢官府發人,總是會引來各種哄搶。

上輩子的今天,我也去了。

沒錢,就是去看看熱鬧。

結果沒想到,意外撿了個大漏——十文錢買了個身受重傷,但漂亮至極的小瘸子回來。

當時村裡人人都笑我蠢:

「這人傷成這樣,買回家,別說幫忙幹活兒了,都不一定能活。」

「就算活了,他這眼神又冷又傲,也不會是個省心的主兒!」

我沒聽,把人帶回家,小心翼翼地照料治病。

誰也沒想到的是,小瘸子不僅活了,還對我好到了極點。

為我端茶遞水,為我考取功名,為我建功立業。

哦,不,確切地說,不是為我,是哄騙我。

因為直到他迎娶攝政王妃那天,我才恍然初醒。

原來他當初對我好,只是因為娶我,他就能脫了奴籍、考功名,脫離清泉村而已。

那些我以為的恩愛與甜蜜,對他而言,卻是隱忍和屈辱。

這人其實……從未愛過我。

「你在說什麼胡話?官府拋棄的人,怎麼可能回收?」

村長也發愁。

往年都是哄搶,沒得剩,也沒這糟心事兒。

誰知今年會在一個瘸子這裡有了變故?

「這人吶,咱就是砸手裡,也斷然送不回去了。」

村長說完,抬頭看了我一眼。

見我不說話,直勾勾地發愣,以為我是嫌貴,咬咬牙:

「五文!不能再少了啊!」

「不是村長,這不是錢的事兒……」

「一文!」

「村長,我真不能收這人,他……」

「綰綰啊,」村長臉色不悅地打斷了我,「當初我收留你時,沒多說一個字吧?」

3

我立馬沒話說了。

世間最難還的,就是人情。

一旦開了頭,便永遠低一頭。

這些年我在村中行醫送藥,治再多雜症,救再多人命。

始終就是抵不消村長當初風雪之中收養我的恩情。

「好的村長。」

我嘆息一聲,應承下來。

並沒注意到,牆邊靠著的裴九棠垂下眸子,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

4

「再看我,眼睛別要了。」

布條纏繞過裴九棠的胸膛,我與他距離極近,呼吸恍惚都交纏在一起。

不用抬頭,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注視。

裴九棠愣了愣,已經擦洗乾淨的清秀面容露出茫然的神色:

「綰綰……」

布條打結,我用剪刀剪掉多餘部分,起身拉開了距離。

神色淡淡:

「綰綰不是你叫的,還是叫我秦姑娘吧。」

「可你買了我,」裴九棠的語調急了許多,「我該娶你的……」

呵,這麼急,是怕娶不了我,脫不了奴籍吧。

入了奴籍的犯人,本該世代為奴。

但如今,只要被人購買贖回,便可更換為農籍,翻身清白。

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也難怪他用盡手段,這般著急。

燭火搖曳,我望進裴九棠墨黑色的眸。

這人當真是生了一雙極好看的眼睛。

就這麼看著我時,輕易就會有種他眼中只有我的深情錯覺。

可惜,那是假的。

「我會幫你脫奴籍。

「不過不是夫婿,是兄長。

「以後,你我兄妹相稱。」

裴九棠立即皺起了眉,嗓音低沉:「兄妹?」

我低眉淺笑:「是啊,兄妹。」

5

上輩子是我蠢,是我不自量力。

他大婚那天,我收拾了包袱,傷心離去,準備回清泉村了卻餘生。

卻被他帶兵攔截,強勢帶回。

他皺著眉頭,似乎極度疲累似的,嘆了口氣:

「綰綰,你該明白,我的攝政王妃,不能是個鄉下村婦。

「別同我鬧了,跟我回去。

「除了王妃之位以外,我會給你所有的一切。」

我自然是不肯的。

可他哪裡又會聽呢?

他將我囚禁在京郊的別院中,豢養成了個沒名沒分的金絲雀。

一養,便是十年。

直到他的王妃再也忍受不了,強行帶人闖入,將我浸了豬籠……

6

裴九棠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語調冷硬:

「我不做兄妹。」

我詫異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怎麼?

這是還想把我當鄉村寂寞時洩慾的玩意兒?

裴九棠,你可真是個東西啊。

「不行,我們做不了夫妻。」

「為何?」

「因為我有未婚夫婿。」

我垂下頭,撫摸著腰間的同心結。

「他們都說他死在了戰場,但我堅信,他會回來。」

裴九棠的眸子猛然劇顫,從床上坐了起來。

動作幅度有些大,剛纏好的傷口隱隱又滲出了紅。

但他並沒呼痛,只是死死地盯著我,眼神竟猶如前世後期那般,冰冷偏執:

「你有未婚夫婿?!」

我不閃不避地看他,面色平靜:

「是,我有。」

7

我是真的有。

那人名叫蕭珩,是鎮上大戶蕭家的長子。

我們相識於學堂,一起長大,算半個青梅竹馬。

四年前,蕭珩被迫應徵召從軍。

自此一去無回。

這種事情在邊關倒也常見,久而久之,便有了個不成文的默契:

「三年未歸,婚契作廢。」

因而我買下裴九棠,其實並無什麼不妥。

再後來,我在朝夕相處中,被裴九棠精湛的演技打動,跟他離開了清泉村。

我們走時,蕭珩並未歸來。

大約,是真的死了吧。

但也不重要。

這輩子我若堅持要守他,誰又能說我什麼呢?

「要麼做兄妹,要麼繼續為奴,選一個?」

我說著,挑了下眉。

歪頭盯著面容陰沉的裴九棠,心中譏誚。

他自然是不悅的。

畢竟,妹妹可沒法用來洩慾暖床。

而的確,裴九棠聽完我的選項,薄唇即刻抿緊了。

盯著我的眸光壓抑,漆黑的瞳仁中映照出燭火的搖曳。

胸膛起伏几下,喉結上下滾動,幾乎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了兩個字:

「兄妹。」

完全不意外呢。

我微微抿唇勾出笑意,收了藥箱,起身向外走去。

臨關門時回望向他:「早些歇息吧,兄、長。」

裴九棠的拳頭立即攥緊了。

房門關上,屋內陷入一陣靜默。

燭火噼啪聲中,夾雜了裴九棠陰鬱低沉的一聲:

「呵,兄長……」

8

這晚,我夢到了自己被囚禁的上輩子。

前半段困在清泉村,做償還人情的孤女。

後半段困在四方大宅,做裴九棠見不得人的外室、低賤的禁臠。

那短短只活了三十幾歲的人生。

我未曾見過極寒的冬、痛快的雨、自由自在的大江山川……

驟然響起的敲門聲,將我從夢中拉回。

睜眼的瞬間,有種高空飛行,恍然落地的失重感。

喘息落下,有兩個字在那裡跳動——自由。

「綰綰,我熬了粥,起來喝些吧。」

裴九棠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我的瞳仁微微緊縮,心中有了個打算。

「昨晚你說,你是被抄了家的國公府公子。」

粥熬得不錯,軟滑香糯。

我抬眸看向裴九棠:「所以,你認字?」

裴九棠抿唇點頭,「嗯。」

「甚好,」我伸手指了指書房內的書架,「書架上有本藥草經。

「待會兒就辛苦兄長你,對比著書中的圖文,將藥櫃中的三七與白芨、白芷挑出來。

「然後一一放到院中的簸箕上晾曬。」

我沒記錯的話,過陣子,會有個賺錢的機會。

我要賺錢,離開這裡。

裴九棠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樣安排。

愣了愣後,神情訕訕:

「可我身上還有傷,腿腳也……

「你能瘸著做粥,就能瘸著曬藥,總之,」我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不養閒人。

「總不能真的應了那句話,便宜沒好貨吧?」

全村姑娘都不要,低價折給我的小瘸子。

憋著心眼,虛情假意地算計我,把我當翻身的踏板。

可不是便宜沒好貨嗎?

一文錢買來的殘次品,總不能還要我同上輩子似的,把他當寶貝供著吧?

他也該為我做點事了。

裴九棠的神情僵住,頗為複雜。

我懶得琢磨,也琢磨不透,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欲走。

手腕卻猛地被捉住。

裴九棠竟有些緊張地看著我:

「你去哪兒?

「我、我沒說不做。」

9

我勾唇輕笑,拿話刺他:

「家裡平白多了張嘴,多了條需要治療的腿,我不得採藥賺錢呀,兄長?」

我沒說的是——

脫離清泉村、遊歷河山,這兩個,也都需要銀錢。

我雖日常在村中出診治病,但巴掌大的村落,低頭抬頭三兩步,全是熟人。

診金直接就給塊豆腐、給把青菜是常態。

更有甚者,嘿嘿一笑,就權當抵了診金。

所以我的窮,真不是裝的。

裴九棠拖著瘸腿,一趟趟地進出曬藥。

跛腳的身影怎麼看怎麼淒涼。

我「嘖」了一聲,稍微有點良心發現:「這麼辛苦,要不提個條件?」

裴九棠的身形頓住。

沉默了會後,嗓音很輕:

「別喚我兄長,喚我九棠,行嗎?」

良心收回。

我瞥唇:「不行。」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非要執著於稱呼。

就好像這般叫了,我跟他的關係就能改變什麼似的。

明明上輩子我纏著他一聲聲地叫九棠。

他卻總皺眉說「矯情」,讓我對外叫他兄長的。

10

我果然沒有記錯。

這天之後過了五六日,一直蠢蠢欲動的匈奴開始頻繁侵襲邊關。

軍中士兵與鎮上百姓多有傷亡。

白芨、三七、白芷這三味止血藥材,供不應求。

市面上的價格翻了二十倍不止。

方圓百里,竟就數我這院裡的藥草最為充足。

不過,我並未漲價。

我想賺錢,卻並不想賺國難錢。

所以便定了規矩:每日限人、限量,多一個我都不賣藥,不診病。

但饒是這樣,我每日還是累得幾乎爬不起來。

送完最後一個接診病人,連回屋都懶得走。

直接趴在院中的石桌上,昏昏然睡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不知道睡了多久,喚醒我的,是唇瓣上的壓迫感。

似乎有人在輕嘆,在小心翼翼地抵著我的唇廝磨。

然後得寸進尺,一點點入侵探入……

11

我不堪其擾地皺起眉。

嚶嚀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裴九棠就站在我身邊,手背抵住鼻尖,輕咳一聲。

「綰綰,吃飯了。」

我茫然眨眼,摸了摸嘴唇。

一時間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不過,想來應該是夢,畢竟裴九棠沒有偷吻我的道理。

「這是隔壁牛嬸給送的湯骨。

「說是燉湯極好,你嘗嘗?」

跟上輩子不同。

承擔起做飯角色,每天變著花樣期待對方吃一口的人,不再是我。

而成了裴九棠。

「小火燉了兩個時辰呢……」

裴九棠給我盛了碗湯,眼睛很亮地盯著我。

村長那句話倒是沒說錯。

小瘸子著實生了副頂好的皮囊。

洗乾淨後,濃眉墨眸,寬肩窄腰,縱然是穿著最粗劣的衣物,也難掩身姿。

短短几日下來,就讓當時沒買他的不少姑娘都悔青了腸子。

我卻不願看他這張滿是虛假的臉。

只低頭默默地喝湯,沒有說話。

裴九棠眼中的期待,最終落寞了下去。

「綰綰你同其他人都那般和顏悅色,偏生跟我無話可說嗎?

「這湯,好喝嗎?」

熱湯滑過喉管,我譏誚挑眉:「好喝,所以呢?」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裴九棠所有的一切,都是明碼標價的。

我總得付出點什麼,才對得起他這份殷勤討好的演技。

和顏悅色?

上輩子我倒是加倍給足了他。

可結果,他稀罕嗎?

「所以,」裴九棠喉結滾動,像是安慰自己似的,「你愛喝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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