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晴嚇得臉都綠了,尖叫著:
「不要!我不要坐牢!爸爸媽媽!救我!」
我看著許見夏那副「同歸於盡」的混不吝樣子,又氣又好笑又心疼。
蘇晚晴的父母氣得給了她一巴掌。
許見夏她爹對著他們罵罵咧咧,又悄悄給閨女豎了個大拇指。
最後,在學校的強力干預下,考慮到高考臨近,還是達成了和解。
10
在醫院住了沒幾天我就鬧著要回學校。
許見夏拗不過我,只能像個老媽子一樣盯著我。
不許我用右手,連翻書都幫我。
蘇晚晴比我慘,她傷得不輕。
再次出現在學校時,臉上還貼著紗布,手臂打著石膏,走路一瘸一拐。
這次是真學乖了,遠遠看見我們,立刻低頭繞道,眼都不敢抬。
不過,她丟了這麼大面子,嘴還是硬的。
沒過幾天,又開始高調宣布:
「我爸媽已經聯繫好了國外的大學,高考完就去歐洲留學,畢業後直接繼承家業。」
語氣里充滿了優越感。
一些跟班立刻附和,羨慕不已。
也有人陰陽怪氣地瞟向我:
「哎,有些人啊,就算學習好有什麼用呢?畢業還不是給人家打工的命。」
「就是,祈月啊,成天跟那種混混在一起,我看啊,畢業不是進廠打螺絲就是進監獄,嘖嘖。」
我埋頭刷題,充耳不聞。
許見夏則每天按頭逼我學習。
我背書背得昏昏欲睡,她一巴掌拍醒我:
「精神點!你當這是搖籃曲呢?給老子背!背不出來今晚麻辣燙沒肉!」
我晚上熬夜刷題時,她塞我幾顆剝好的核桃仁:
「快吃,聽說這玩意補腦子!」
高考那天,她比我還緊張。
像個操心的老母親。
考場門口,一遍遍檢查我的准考證和文具袋,嘴裡碎碎念:
「別緊張啊,就當平時做題。握草你手別抖啊!」
我:「姐,是你在抖。」
「考完門口等你!請你吃……」
她摸了摸乾癟的錢包,
「呃,沙縣料理!」
當我走出最後一科考場,看著外面刺眼的陽光和朝我揮手的許見夏。
突然有種不真實感。
我們的十八歲就這麼結束了?
蘇晚晴考完就迫不及待地在朋友圈刷屏,炫耀自己即將開始的歐洲豪華游。
而我,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家裡來電話了:
麥子熟了。
我爸前幾年在工地摔壞了腿,老闆黑心只賠了兩萬塊,如今地里的重活全靠我媽一個人撐著。
收麥是大事,關係到一年的口糧和微薄的收入。
我放下電話,立刻就要往家趕。
「我幫你!」
許見夏二話不說,拎起包就跟了上來。
「夏姐,這活很累的……」
我有點猶豫。
「累個屁!能有打架累?」
她大手一揮,
「走!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勞動人民的力量!」
11
許家村,金黃的麥田望不到邊。
許見夏的豪言壯語在毒辣的太陽和一望無際的麥田前,碎得稀里嘩啦。
收割機割完麥子,我們得把麥粒裝袋、過秤、一部分賣到糧站換錢,剩下的用拖拉機拉回家,攤在屋頂晾曬。
她學著我的樣子扛麥子,結果憋紅了臉,袋子紋絲不動。
「握草!這玩意兒是灌了鉛嗎?」
最後只能拖。
她興致勃勃跳上拖拉機駕駛座:
「這玩意兒跟開卡丁車有啥區別?」
結果差一點扎溝里。
一天下來,灰頭土臉,像只炸毛的土撥鼠。
我媽在下面看得直樂。
雖然累得腰酸背痛,但她那股不服輸的勁兒還在。
風風火火,絕不偷懶。
夜晚,終於忙完。
屋頂鋪滿了一層金黃的麥粒。
風有些涼,吹散了白天的燥熱。
我和許見夏並排躺在還帶著餘溫的麥堆上,望著漫天璀璨的星河。
「夏姐,看,北斗星!」
我指著天空。
「哪兒呢哪兒呢?」
她眯著眼找,
「握草!真亮!比北城的天好看多了!」
她深吸一口氣,
「這麥子味兒……真好聞。」
我媽在下面喊:
「月月,小夏!下來吃飯啦!打滷面!」
我媽做的打滷面,肉丁醬香濃郁,麵條筋道。
她一個勁兒給許見夏碗里夾肉:
「小夏多吃點,今天可累壞了。真是個能幹的好孩子!」
許見夏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耳根微紅,埋頭猛吃,含糊地說:
「阿姨……真好吃……」
我媽看她那條破洞牛仔褲,直搖頭:
「哎呦,這褲子破成這樣了還穿,小姑娘真節省。」
說著,就把破洞給縫上了。
我倆哭笑不得。
她翻箱倒櫃,找出一塊碎花布,用那台老式縫紉機給我和許見夏一人做了一條裙子。
許見夏看著那條嶄新的、帶著皂香味的碎花裙,愣住了。
她彆扭地換上,我媽又給她梳了兩個麻花辮,垂在胸前。
她走到那面模糊的老鏡子前。
看著裡面那個穿著碎花裙、扎著麻花辮、臉頰還帶著點勞作紅暈的姑娘,突然就呆住了。
眼神直勾勾的,像是第一次認識鏡子裡的人。
「夏姐,你不喜歡就留給我穿。」
我走過去。
她猛地回過神。
對著鏡子扯了扯裙角,又摸了摸麻花辮,聲音有點啞:
「祈月……有媽的感覺……真好啊。」
那一刻,我才知道。
這個天不怕地不怕、渾身是刺的太妹,原來是她那個賭鬼爹在路邊撿的野孩子。
從小被人罵「小野種」。
沒有媽,所有人都欺負她。
所以,她才把自己武裝得像個刺蝟。
用拳頭和叫罵,給自己劃出一小塊地盤。
她不過,也是個想要媽媽疼的孩子啊……
12
沒多久,高考出分了。
查分那天,許見夏比我還緊張。
搓著手轉圈,嘴裡念念有詞:
「985!985!985!」
我輸入准考證號,頁面刷新的幾秒鐘,感覺心跳都停了。
656!
「啊啊啊!!!」
她比我先尖叫起來,一把抱住我,
「握草!草草草!656!祈月你太牛了!牛逼壞了!985 穩了!老子就知道!老子罩的人就是吊炸天!!」
我被她晃得頭暈,心裡也炸開了花。
「你呢夏姐?你也查查?」
我笑著推她。
她撇撇嘴:
「查個屁,有啥好查的,肯定稀爛。」
在我強烈要求下,她磨磨蹭蹭輸入信息。
211 分。
我:「……」
她倒是一臉震驚:
「211?嘿!巧了不是!你 985,我 211,咱們這組合,絕配啊!以後幫派名字就叫 985211 聯盟,聽著就高大上!」
她這神奇的腦迴路,讓我哭笑不得。
聽說蘇晚晴只考了三百多分,連個好點的大專都懸。
許見夏知道後,立刻開啟嘲諷模式:
「喲,這不是要繼承家業的千金嗎?分夠繼承你家樓下小賣部不?」
我報了本地的重點大學,離家近,方便照顧家裡。
至於夏姐,她要完成自己稱霸北城的夢想。
但夢想需要經濟支撐。
她興沖沖跟我說:
「原來進廠工資比大學生還高,我要進廠打螺絲了。」
背著包就走了。
13
大學開學幾個月,生活忙碌充實。
我問她:
【夏姐,螺絲打得怎麼樣了?】
過了半天,她才回:
【螺絲沒打,把領導打了,不幹了。】
【我要南下去闖闖!聽說那邊錢好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