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曲直,驗過便知。」
我踉蹌著撲上前,死死抓住他的衣袖。
「孩兒才剛落地,就要受這等羞辱!若傳出去,往後讓他如何在段家立足!」
我聲音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您仔細想想,這一年來,我日日侍奉在側,可曾有過半點逾矩?」
晶瑩順著臉頰滾落。
我仰頭看著他,讓每一滴淚都落在他看見的地方。
「那些為你熬的參湯,深夜等你回來的燈火,難道,都是我的虛情假意嗎!」
「夫君若真要疑我,不如現在就一根白綾勒死我們母子,也好過讓孩兒剛出生就蒙受這等羞辱!」
眼見段玉祥眼中出現一絲動容。
劉姨娘忽然拔高聲音。
「夫人何必這般激動,莫不是做賊心虛?」
「閉嘴!」
我踉蹌起身,裙擺已染上一片猩紅。
「把孩子還給我!」
段玉祥猛拍桌案。
「攔住她!」
兩個婢女死死拉住我,不讓我近身半步。
段玉祥沉吟片刻,渾濁的老眼在我和孩子之間來回掃視。
「劉姨娘說的不無道理。」
「是真是假,一驗便知。」
我渾身一顫,淚水再度奪眶而出。
這副梨花帶雨的做派,激起了段玉祥的惻隱之心。
「好了,莫要鬧了,若真無事,謠言便會不攻自破。」
我知道這一遭已經免不了,只能語氣放軟,帶著哀求。
「我柳煙絮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你們驗。」
「只是....」
我噘著嘴,委屈道。
「若是無辜,那夫君定要好好補償妾身。」
偏房內,滿室凝重。
段玉祥坐在上首,手中玉核桃轉得咔咔作響。
襁褓中的孩兒似有所感,在乳娘懷中啼哭不止。
青瓷碗中盛著清水。
段玉祥上前,拿起刺入手指。
血珠滾落在清水上。
我接過孩子,看著他漲得通紅的小臉,心中絞痛。
感受到母親的氣息,孩兒止住了哭泣。
我輕輕拿出他的小手,捧在掌心。
銀針快准狠刺破嬌嫩。
撕裂般的啼哭聲響起。
一滴血墜入碗中。
滿室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那碗清水。
唯有劉姨娘沒有上前,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仿若勝券在握。
「夫人何必強撐,早些交代倒也好...」
話未盡,就聽到管家聲音激動。
「融了...融了!」
碗中兩滴鮮血緩緩靠近,最終融為一體。
我淚如雨下,將啼哭的孩子緊緊摟在懷中。
聲音哽咽得幾乎要破碎。
「夫君現在可信了?」
段玉祥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
狂喜之情溢於言表。
「快!快把小公子抱下去,好生照料!」
轉頭又吩咐管家。
「去開庫房,把今年新進的血燕都給夫人取來補身子。」
我伏在段玉祥肩頭,拳頭輕輕捶打他胸口。
「我為你拚死生下麟兒,你卻還要疑我。」
「我要永興坊的翡翠鐲子,還要彩蝶軒的紅寶石頭面。」
「否則...否則我再不理你了。」
段玉祥大笑,拍著我的背安撫道。
「買!都買!」
我看著面如死灰的劉姨娘。
剛剛還巧言令色,現在卻差點打翻茶杯。
自以為聰明的蠢貨,還未見分曉就著急耀武揚威。
我沒有落井下石,甚至沒有管她。
任由段玉祥將我摟在懷中,一起上了轎攆。
身下疼痛襲來。
我知道方才這番折騰又讓傷口裂開了。
11
我整整休養了一季,才堪堪有些起色。
陳嬤嬤端著藥碗進來時,眼中心疼不止。
「主子何苦這般拚命,那日若是有個萬一,豈不是一屍兩命。」
我撫上她的手,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苦澀瞬間瀰漫喉腔。
我卻咂咂嘴,從中品出一絲回甘。
「嬤嬤放心,向來富貴險中求,既然下定決心要爭,不論何種結果,我都坦然接受。」
我早知道,段青恆時常悄悄進入內宅,暗中偷窺我與段玉祥相處。
當年與他外出扮作小廝時,我從未在他面前展露過半分嬌態。
他所能看見的,唯有我的堅韌和不屈。
如今見我依偎在段玉祥懷中,嬌媚之中帶著爛漫,像只討魚吃的貓兒。
他眼中的妒火幾乎要噴出。
男人啊,都是這般可笑。
越是不可得之物,越能勾起執念。
段青恆這般驕傲的人,向來將我視為囊中之物。
當年跟在他身邊學經商的小廝,如今卻成了他觸不可及的白月光。
這其中的落差,足以讓他丟了理智。
我便是算準了這一點。
段玉祥走後的第十日,我故意遣散眾人,在花園獨酌。
一壺酒盡,我取出那隻珍藏多年的古塤。
「思君賦」的曲調在暮色中幽幽響起。
我知道,這條驕傲的魚兒終將自投羅網。
至於劉姨娘...
頭三個月胎像不穩時,她竟然沒有任何舉動。
這倒是讓我思忖了許久。
我的孩兒若是生下,便是嫡子。
來日段玉祥要是死了。
有兩個嫡子壓在前頭,段青璐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我和陳嬤嬤反覆推敲,最終得出一個駭人的結論。
劉姨娘必定知道什麼隱情,正等著孩子降生後,用滴血驗親置我於死地。
若真是如此,那孩子一旦生下,我便會萬劫不復。
我思量許久,精心布局。
先是讓春杏在安胎藥里發現硃砂。
又命人在眾目睽睽下查到石凳被動了手腳。
每一樁「謀害」都有人作證,卻被我按下不表。
還得多虧陳嬤嬤告訴我的宮廷秘聞。
滴血驗親時,只要在水中加入礬石,任誰的血都能相融。
礬石常用於香料。
我閒時制香,房中就有。
我與陳嬤嬤試驗多次,確認就算連人和狗的血液都能相融。
為確保萬無一失,我提前三日在棲霞苑的水井中撒入礬石粉。
那幾日恰逢陰雨,就算下人們嘗到井水微酸,也只是當是雨水所致。
誰都沒有起疑心。
劉姨娘勝券在握,與穩婆一唱一和。
三言兩語便挑起了段玉祥的疑心。
卻不知我釜底抽薪,早就對此有所準備。
只待請君入甕,陪她唱完這齣戲。
事實既定,我不出口傷她半分,自然有段玉祥替我做主。
子嗣為大。
我便是篤定,出了這樣的事,段玉祥不會坐視不理。
這樣一來,昔日我吃出硃砂、石凳被動手腳的事,便會一字不落進入段玉祥的耳朵。
12
愷兒百天那日,段玉祥當著一眾族老的面,將管家令交到我手裡。
至於曾經在內宅呼風喚雨的劉姨娘,三個月來都未曾露面。
段玉祥說她病了,她便只能病。
就連她的兒子段青璐,也遭了訓斥,連帶被撤了三個鋪子的管轄權。
無人處的角落,我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眼神盯著我。
似乎要將我看透。
我迎著段青恆的目光,見他怔怔上前。
襁褓中的孩兒粉嫩可愛,段青恆一時竟看呆了。
他喉結滑動,聲音有些沙啞。
「我可以抱一抱嗎?」
我付之一笑,旋即拒絕。
「大公子還未成家,不知怎樣照管嬰兒,恐傷了就不好了。」
我抱著愷兒,與段玉祥站在廳中,接受著眾人的恭維和祝福。
再不去看他一眼。
有了愷兒這個嫡子,我在段家的地位已然穩固。
白日裡我既要打理中饋,又要照料愷兒。
伺候段玉祥已然分身乏術。
不過我早有準備。
暮夜四合時,一頂不起眼的小轎從側門抬入府中。
轎簾掀開,下一刻便讓段玉祥看直了眼。
從轎中走下來的,是個金髮碧眼的胡姬。
膚若凝脂,眼波流轉間自帶萬種風情。
我戳了戳他的臂膀,故意撅起嘴。
「夫君的眼睛都看直了,往後哪還記得我們母子。」
段玉祥回過神,一把將我攬入懷中。
腐朽的氣息夾雜酒氣撲面而來,我卻能面不改色地依偎在他懷中。
「不過是個玩意兒,哪配與小娘子相比。」
我佯裝委屈,將如何尋這胡姬的經過娓娓道來。
「為了找她,我特意託了舊相識,光是定金就付了一千兩,後來又花了兩千贖身錢。」
我伸出三根手指,語氣誇張。
「整整三千兩呢!」
段玉祥哈哈大笑,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
「為夫補你五千兩。」
我喜笑顏開接過銀票,美滋滋在他布滿溝壑的臉上落下一吻。
「夫君最好啦。」
這般明著爭寵的手段,反倒讓段玉祥對我更加信任。
甚至時常誇我心思單純。
每當他這般說時,我便佯裝嬌羞靠在他懷中。
「妾身這輩子最大的倚仗便是夫君,只要夫君疼我,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愷兒牙牙學語時,慶州傳來消息。
柳家商號快要支撐不住了。
不過三年,曾經風光無限的柳記就已走到末路。
這三年間,趙掌柜每月都會暗中遞來消息。
即便有段家明里暗裡的幫扶,柳家生意還是每況愈下。
近一年來,父親時常寫信。
從最初的問候試探,到後來的逐漸哀求。
字裡行間儘是商號如何艱難,盼我能念在父女情分上施以援手。
柳家生意可以說是我一手打下的。
他不費什麼力氣便當了大東家,自然以為商號很好打理。
放任那些酒囊飯袋插手經營。
鋪子裡以次充好,帳目混亂不堪。
老主顧們紛紛搖頭轉向別家。
連最忠實的幾家老字號都斷了往來。
13
我提筆嘆息,眼中卻浮現當年他拍著我肩膀說的那番話。
「女子終歸是要嫁人的。」
落筆如刀,我回信道。
「女兒已為人婦,相夫教子才是本分,內宅之外實在無能為力。」
直到柳懷金再次欠下一大筆巨債,再還不上款。
父親正為虧空的事煩惱,見此也不願給他補窟窿。
原本是想晾他幾天,讓其嘗嘗人間疾苦。
柳懷金還不上錢,張姨娘的首飾又被他當得一乾二淨。
賭坊的人見狀,便對他拳打腳踢,竟然被人三兩下就打死了。
據說那些打手起初並未下重手。
奈何柳懷金養尊處優慣了,受不住幾拳就斷了氣。
父親驚嚇之餘直接中風,癱在床上口不能言。
更諷刺的是,因柳懷金平日作惡多端。
街坊鄰里聯名作證,官府竟只判了個人死債消。
那些打手交了罰銀,挨了二十板子便了事。
外加柳懷金平日無惡不作,吃喝嫖賭,惹得眾人厭煩。
事情傳來,我在段玉祥面前哭得肝腸寸斷。
「柳家門第小,只此一脈,父親若去了,便只剩妾身孤零零一人了。」
我沒錯過段玉祥眼中的沉思。
須臾,他熱絡地握住我的手。
「夫人莫急,為夫這就安排馬車,送你回慶州探望。」
時隔三年。
再踏入柳家大門時,曾經鮮亮的朱漆已然暗淡斑駁。
內室,苦澀的藥味撲面而來。
父親癱在榻上,見我進來,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不顧口水,張大嘴抽搐著發出啊啊的聲音。
我上前,伏在他床邊。
「爹爹。」
一聲爹爹,仿若將我們帶回從前。
他挑著貨擔,我攥著他的衣角,走遍這裡的每一處青石磚。
扁擔兩頭掛著的香料在陽光下泛著暖黃的光。
他偶爾會從懷中掏出塊糖餅,掰一大半給我。
他教我採藥,制香。
躲在土窯小屋中,研究怎樣的厚度才能編出最好的竹枕。
那時的父女情深,如今想來竟然恍如隔世。
我湊近他耳邊,輕聲說道。
「我至今還記得你教給我的第一味香料。」
「你說,沉香要選紋理細膩的,放在耳邊輕輕敲,聲音清脆的才是上品。」
「可是爹爹,你教會了我這麼多,卻不肯給我一個施展的機會?」
「陪你吃過苦的是我,享福的卻是別人,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你如今變成這樣,被你捧在手心的張姨娘,可來照顧你半分?」
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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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意與眷戀在胸中撕扯,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昔年我孤身一人,扮作小廝跟著段青恆北上南下。
只為了學習經商之道。
所賺到的每一筆錢,都會託人送回家中。
男裝多年,我連胭脂都未用過幾回。
可當我滿心推開柳家新宅時,看到的卻是父親和張姨娘母子一家和樂。
張姨娘就像被父親豢養的鳥兒。
這些年我所賺的銀錢,全被父親悄悄貼補了他們娘倆。
到頭來,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柳家日漸富足,我的價值便日漸消弭。
父親開始頻頻暗示。
「女子終歸是要嫁人的。」
「十八已經是老姑娘了,再耽擱就晚了。」
多麼諷刺。
需要時,我是能扛起全家生意的勞力。
不需要時,就成了待價而沽的商品。
我能閉眼分辨各種香料,知道怎樣劈出最勻稱的竹篾。
我獨創的記帳法能讓效率翻倍,心算的速度連老帳房都自愧不如。
就因為我生為女子,這些便只能成為擺設。
「父親,您總說做生意要擦亮眼睛,怎麼就沒看出,張姨娘給您戴了頂綠帽子?」
「您呀,省吃儉用這麼些年,白白替藥房掌柜養兒子咯。」
父親的眼珠暴突,喉嚨里發出咯咯聲響。
「別激動。」
我替他擦去口水,聲音柔得像一陣風一樣。
「女兒會找最好的大夫給您診治,我呀,可與那些白眼狼不一樣。」
我起身,再不理會他的叫嚷。
父親,你便好好睜眼看看。
我是如何將這盤死局,一步步走成活棋。
14
我在柳府住了三日。
是夜,西風淒涼。
我起身去關窗,卻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攔住。
「段青恆?!你怎麼在這?」
話音未落,他已翻身入內。
他目光落在我紅腫的眼眶上,眉頭擰得更緊。
「我不放心你。」
我轉過身,刻意壓制的心緒帶出三分哽咽。
「更深露重,大公子請回吧。」
屋內良久沒有響動。
再轉身時,他不知何時已站在我身後。
溫熱的手掌剛觸到我肩頭,就被我猛地推開。
「滾開!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拉扯間,頸間那枚銅錢項鍊突然斷裂。
清脆的落地聲在靜夜中格外刺耳。
段青恆彎腰拾起。
看著眼前被摩挲得有些發亮的銅錢,他聲音沙啞。
「那日給你的銅錢,你竟還留在身邊?」
「少自作多情」。
我伸手要奪:「不過是隨手...」
話音未落,他驟然將我拉入懷中,力道大得驚人。
「若非珍視,堂堂段家主母怎會貼身帶著一枚破舊銅錢?」
滾燙的呼吸拂過我的耳畔。
他語氣強硬,帶著不容抗拒的灼熱。
「絮兒,段玉祥老了,他只把你當玩物,我不一樣...」
「我是真的愛你。」
我所有的防備在這句我愛你中被擊潰的片甲不留。
「段青恆,你混蛋!」
「若當年娶我的是你,愷兒就能光明正大喊你一聲父親!」
他渾身一震,眼中迸出驚人的亮光。
這些時日對愷兒身世的猜測,此刻終於得到證實。
他顫抖地捧起我的臉。
「不晚,現在也不晚。」
「這些年我像個傻子一樣,只顧著經營商路,卻錯過了最重要的珍寶,每次看見你在那老東西身邊歡笑,我都恨不得撕碎他。」
「我沒有一刻不在後悔,若當年長凌上...我便去提親,一切都會不同。」
我悽然搖頭,打斷了他的話。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柳氏敗落,我們母子在段家不過是任人宰割的魚肉罷了。」
「不會的!」他忽然提高音量,又刻意壓低。
「愷兒是我的骨血,我絕不會讓你們受半點委屈。」
「好絮絮,你且再等等,過不了多久,待我當上段氏家主,必定會好好安頓你們母子。」
我抬起淚眼。
「那...那知府千金怎麼辦。」
段青恆神色一滯,旋即堅定道。
「為了你,這些人都不重要。」
燭火下,段青恆輕柔地吻去我臉上的淚痕。
細密的吻落在我的嘴角。
我與他吻了許久,聽見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一雙手也不安分起來。
我按住他欲試探的手。
「別,父親還在病中...」
見我實在不願,他只能不甘罷手。
臨走時,他將銅錢重新放回我的掌心。
捧著我的手深情款款:「絮絮,等我。」
我摩挲著銅錢,眼看著他的身影消失不見。
等他?
這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倒真是諷刺。
這個男人口口聲聲說愛我,可醉月樓的花魁、南城別院的美妾,哪個不是他的心尖寵?
我太了解他了。
當年長凌山上,他占盡便宜後也是這般惺惺作態。
如今這般,不過是因為得不到,才更想要。
他的風流韻事捂得再密,也抵不住我從中加的那把火。
知府千金聽聞後,又怎麼可能再嫁給他。
他已近而立,庶子都生了好幾個,卻還妄想娶一個官家小姐,將段氏產業收歸囊中。
我收著那枚銅錢,是因為早就確認,未來會對我有所幫助。
至於貼身帶著,更是無從說起。
只不過日日讓陳嬤嬤把玩摩挲。
隔三差五放進我常用的香中薰陶。
自然就帶著我的氣息。
15
我拿出體己,先還清了拖欠的貨款。
時隔三年,再次踏入了柳家商號。
這裡早已不復往日繁榮。
布匹胡亂堆在角落,染缸里的水渾濁發臭。
昔日平整的曬場,已經開始長出雜草。
我看著滿目瘡痍的商號,心中划過一絲哀痛。
父親,若您當初選擇相信我,柳家何至於此?
我閉上眼,將翻湧的情緒壓下。
再睜眼時,已是一片清明。
趙掌柜和喬光跟著我,挨家挨戶去結清工錢。
並且表明,還願意跟著我的,往後商號有起色,逐個提拔。
若是想另謀出路的,我也不阻攔。
回到段府已經是九日後。
我伏在段玉祥懷中啜泣,素色的衣裙更襯得我楚楚可憐。
「父親病重,妾身一介婦人,實在無力經營。」
「不若由夫君出面接手,那些制香秘方和竹器手藝,在段家手中必定發揚光大。」
段玉祥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我知道他心動了。
柳家的香料配方和竹器工藝,在栗州可是獨一份的賺錢買賣。
半晌,段玉祥咳嗽了聲。
「那是柳家的產業,如今你老子只剩你這麼個女兒,由你繼承名正言順。」
我抬起頭,恰好露出三分柔弱。
「妾身一內宅婦人,若出去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這無妨。」他擺擺手,耷拉的嘴角浮出一絲算計。
「你來當東家,露個面意思意思就行,老夫自會派人從旁協助。」
我低眉應是。
這老東西,既要吞併柳家產業,又要保全名聲,讓我當個傀儡東家遮羞。
只要讓我名正言順地接手,能自由出入商號,有人監視又如何?
我正式出面接管了柳氏商號。
事無巨細,時時請教段玉祥派來的兩位掌柜。
生意場上,我完美扮演著無知婦人的角色。
私下給二人分了大量的油水。
這兩個掌柜能力有限,從未被如此重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