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櫃里的衣服,也都是我偏愛的款式。
再一次證明,過去六年,那個人確實是我。
沒有什麼穿越。
我按照過去的收納習慣,開始在書桌處翻找。
終於,在抽屜的文件袋裡,我看到一疊診療記錄。
過去這幾年,我去看過心理醫生,還不止一次。
從病例記錄上看,我有中度抑鬱症,還有自殘傾向。
醫生的結論是,由於病人不肯配合傾訴,至今沒有找出病情原因。
也就是說,我抑鬱症,還自殘,我感覺到自己狀態不對,去看心理醫生。
可面對醫生,我卻不肯說出心事,讓醫生無法準確診斷病因,也就無法給出有效的治療方案。
這很矛盾。
既然我去看心理醫生了,肯定是想自救。
為什麼不跟醫生坦白一切呢?
難道,有誰阻止我向醫生傾訴?
我一定要查清楚,過去這幾年發生了什麼事。
我打電話給媽媽,讓她把我高中的同學錄一張張拍照,發給我。
回到醫院後,坐在病床上,我開始一個個給曾經的高中同學打電話。
問他們有誰能聯繫上賀昀斐。
甚至當初的班主任和各科老師,我也都問了。
可惜的是,沒有人知道他的蹤跡。
晚上,謝梓驍給我打電話,說讓他家的阿姨給我送飯。
他有事就不過來了。
接下來的兩天,他都沒有再出現。
不過每頓飯都按時讓人送來。
直到我出院,也沒見到他的人影。
回到燕大,我用了一整天的時間,把校園逛了一遍。
這是我和賀昀斐曾經共同的目標。
我們約定好,一起報考這裡,然後正式在一起。
結果是,只有我一個人來了。
為什麼他沒有如約來這裡?
沒有來燕大,為什麼要出國?
為什麼會消失不見?
他的身上又發生過什麼?
8
晚上,我打開電腦,開始搜尋過去幾年自己的上網蹤跡。
謝梓驍打來了電話。
「昨天聽阿姨說,中午給你送飯時你就出院了。怎麼樣,身體沒什麼大礙了吧?」
「還行吧!」我盯著電腦螢幕,敷衍道。
「既然好了,那就幫我跑個腿吧!去我家酒櫃里拿瓶酒,我等下把照片發你。」
很自然的口氣。
應該是以前經常這樣吩咐我做事。
「不去。」我直接掛斷電話。
幾分鐘後,他再次打來。
我不接,電話就一直響。
我煩躁地接起:「你到底要幹什麼?都說了沒空!」
「林若非,你膽肥了啊,敢這樣跟我說話?」
「提醒你一下,我失憶了,你對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你憑什麼覺得我會聽你的話?」我問。
「哦,想起來了,你失憶了。我就說嘛,百依百順的你怎麼長脾氣了。」他輕笑了下。
「所以,別再來煩我了,OK?」我掛斷電話。
下一秒,微信里收到他的消息。
「你確定不來?」
然後是一張小熊掛飾的照片。
「這是你的吧?」
「還想不想要?」
我看著照片里的小熊愣住。
這是高三那年,賀昀斐送給我的。
這隻小熊掛飾,本來是他年級第一獲得的獎品中的一樣。
他當時把獎品盒放在我面前,讓我挑自己喜歡的。
裡面有鋼筆、筆記本、英語電子辭典等。
我一眼就看中了這隻小熊。
把這隻小熊掛上書包的一個月後,我在模擬考中第一次進入年級前十。
我還跟賀昀斐打趣,說它是保佑我成績的幸運星。
我要一直把它掛在包上。
它怎麼在謝梓驍那裡?
謝梓驍給了解釋:「那天你昏倒後,它掉在民政局門口,雅晴撿到了。」
「想要的話,就乖乖去幫我拿酒。」
我去了謝梓驍家,用他給的密碼打開門,拿了他要的酒,又趕去了他所在的會所。
推門而入時,那些喧囂一瞬間靜止。
所有人停下動作,朝我望來。
包括坐在沙發正中的謝梓驍和楊雅晴。
一個吊兒郎當的人開口:「喲,不是說林若非失憶了嗎?怎麼還能隨叫隨到?」
另一人附和:「可能順從驍哥的屬性已經刻進她 DNA 里了吧,失憶了也忘不了本能。」
「唉,還是咱驍哥魅力大呀!」
9
沙發上的人開始鬨笑。
我無視他們,徑直走到謝梓驍面前,把酒瓶放在桌上。
「你要的酒拿來了,我的東西呢?」
我伸出手。
「雅晴,把東西給她。」謝梓驍開口。
楊雅晴打開自己的包,翻了一會兒。
「咦?剛才還在我包里呢,去哪了?」她開始四處翻找。
「哎呀,對不起,不小心被我掉地上了。」楊雅晴俯身,從地上撿起沾了髒污的小熊,「被踩髒了,若非不會生氣吧?」
我走過去,一把奪過她手裡的小熊。
望著那張婊里婊氣的臉,我忍不住揮起手臂。
可是,胳膊被謝梓驍抓住了。
他冷著臉:「雅晴不是故意的,你衝動了。」
右手手腕被他牢牢禁錮,無法動彈。
左手把小熊放進包里,我拿起桌上的酒杯,直接潑到他臉上。
喜歡英雄救美是吧,我成全他。
謝梓驍驚叫一聲,鬆開了我。
我趁機跑了出去。
會所里的走廊跟迷宮似的,我倉促之下跑錯了路,拐了半天,才看到大門。
就在我跑向大門時,旁邊包廂的門突然打開,一隻胳膊伸出來,將我拉了進去。
那人力氣很大。
我的嘴巴被捂住,全身被困住。
所有掙扎都是徒勞。
那人將我壓在沙發上。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臉。
他噴洒的氣息灑在我臉上。
我能感覺到他的興奮和躁動。
「楊小姐特意讓我告訴你,我是他安排的人。」很沙啞的嗓音,「她要我毀掉你。」
「事後,你儘管去找謝先生告狀,看他信不信你!」
說完,這人就朝我撲來。
就在此刻,大門突然被推開。
一個身材高大的人走進來,一腳踹開我身上的人。
他俯身,將我抱了起來。
我想看清他的臉,可脖頸處被捏了一下,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10
醒來時,我在醫院。
醫生說,送我來的人早已離開。
我望著天花板,眼神開始放空。
幾分鐘後,我確定一個事實。
不是我的幻覺。
昏迷前,我聞到一種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薄荷香。
那是賀昀斐以前最愛用的沐浴乳的味道。
我以前吐槽他,怎麼永遠都是一成不變的薄荷味。
他語氣還頗自豪:「世間味道萬千,吾唯愛薄荷香!」
昏迷前的味道,絕對不是我的幻覺。
我匆匆下床,跑出去抓住護士:「送我來的人長什麼樣?」
護士搖頭:「那人戴著口罩,看不清臉。他現金支付了費用,就離開了。」
我跑出醫院,站在大門口,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人。
眼淚不自覺地掉落。
我衝著人群大喊:「賀昀斐,你在哪裡?」
失魂落魄回到家裡,我往沙發一坐,靜靜發獃。
電話響了,我麻木地按了接通。
楊雅晴氣憤的聲音從聽筒傳來:「這次算你走運,讓你被救了,我不信每次都有人幫你!」
掛斷電話,我坐直了身體。
如果,真是賀昀斐救了我。
是不是說明,其實他就在我身邊。
他在默默保護著我?
一個計劃在腦海中形成。
第二天一大早,我背著登山設備去市郊爬山。
我還特意避開行人,選了一條沒有人跡的小道。
當爬到半山腰時,我假裝被藤蔓絆倒,一個摔跤,順著山坡滾下去。
滾了幾圈後,我撞在一棵大樹幹上,痛苦地哀叫一聲,昏了過去。
當然,是裝昏。
我閉著眼睛,身體一動不動。
幾分鐘過去了,十幾分鐘過去了。
四周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就在我懷疑自己的推測是不是錯了的時候,有腳步聲慢慢靠近。
我能感覺到腳步停在了我身邊,有人蹲了下來。
山間的清風微微吹動,把他的氣息帶向了我。
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飄來。
我咬著牙,抑制住想要激動尖叫的衝動。
11
我被攔腰抱了起來。
我的臉埋在寬闊的胸膛里。
是熟悉的,讓我安心的薄荷味。
抱著我的人腳步穩健,一步步朝山下走。
我偷偷睜開眼。
可惜,只能看到衝鋒衣的拉鏈,看不到他的下巴。
「越來越輕了,怎麼都瘦成皮包骨了?」他輕輕嘆了口氣。
是他!
是賀昀斐的聲音。
終於到達山底。
他走到一輛車前,打開車門,動作輕柔地將我放在后座。
他自己打開駕駛座車門,坐了進來。
就在他準備啟動車子時,我坐直了身體。
「賀昀斐,好久不見。」我鎮定地開口。
前座的人整個身體僵住,像是被定住了。
幾分鐘過去,車裡依然一片沉默。
我推開車門,走到前面,打開副駕的門,坐了進去。
他還是一動不動。
湊到他身邊,我仔細打量起來。
臉還是一樣的帥,只是變得更成熟,更有魅力了。
「阿斐,你是在躲我嗎?」我忍不住委屈。
我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臉。
他終於動了。
卻是迅捷地避開了我的觸碰。
下一刻,他打開車門,倉皇跑了出去。
我也跟著下車,跑向他身邊。
他彎著腰,猛烈喘息。
我一靠近,他就下意識後退。
「別過來!」他大叫。
我淚流滿面:「阿斐,你避我如蛇蠍?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繼續靠近他,他繼續後退。
我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舉在自己的腦袋邊。
「你再後退,我就砸死自己!」
說著我用力砸向自己。
「不要!」他衝過來,一把鉗住我的手腕。
我丟掉石頭,狠狠抱住了他。
「你看,你明明在乎我,為什麼要躲著我?」
他卻像是忽然被什麼驚住了一樣,呆愣了幾秒,接著又開始微微顫抖。
「非非,你可以抱我了?」他的聲音哽咽到不行。
12
「我為什麼不能抱你?」說著我抱他的胳膊更用力了。
他推開我,盯著我的臉,死死看著。
像是要把我看進他的眼睛裡。
「好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看過你了。」他啞著嗓子,「真好。」
他伸出顫抖的手,慢慢撫摸上我的臉頰。
當溫熱的觸感傳來時,他眼睛裡的淚水大肆滑落。
他用力一把抱緊我,勒得我都有些疼了。
「真的沒事了,非非,我可以碰你了。」他狠狠哽咽,「太好了,我終於等到這一天。」
「阿斐,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說,「我失憶了,記憶停留在高考後。」
「為什麼我們沒有去同一所大學?」
「為什麼我會看上那個處處都不如你的謝梓驍?」
「你失憶了,所以那個控制你的東西不見了?」他驚訝地望向我。
「控制我的東西?」我震驚,「什麼東西在控制我?」
賀昀斐更用力地抱緊我:「這只是我的猜測,非非,你這幾年可能被系統控制了。」
「啊?」我瞪大眼睛抬頭。
山腳下的路邊排椅上,賀昀斐將我抱坐在他腿上,向我講述這幾年我不記得的過往。
他說,查到分數後,他立刻飛奔向我家,想當面跟我分享這個好消息。
在他家的小區門口,我們碰面了。
面對他的表白,我冷冷地告訴他,我從來沒喜歡過他。
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他的心仿佛被插了一把利劍,痛到麻木。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離開。
他不相信,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這麼多年的感情,怎麼能說變就變呢?
他從我的眼神里,明明也感受到我對他的喜歡。
他相信自己的感覺。
想通之後,他邁步朝我追去。
然後,他看到我蹲在地上大聲痛哭的場景。
他更加確定,我說的那些話,肯定是言不由衷。
他認為我有什麼難言之隱。
「非非,你遇到了什麼困難,可以告訴我,我們一起去解決。」
他在我身邊蹲下,握住我的手。
下一秒,我的身體猛烈抽搐,像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我倒在地上哀叫。
他嚇得立馬放開我的手。
我的身體又慢慢恢復正常。
13
看我倒在地上,他伸出手去扶我起身。
可剛碰到我,我的身體又開始抽搐。
賀昀斐臉色慘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非非,我不能觸碰你的身體?」
我喘息著從地上坐起來,臉色蒼白如紙。
「阿斐,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我被一一啊!」
我慘叫一聲,昏倒在地。
賀昀斐說,後來有好幾次,我對著他,帶著視死如歸的眼神,想對他說什麼。
可是剛一開口,就痛苦地暈倒過去。
他偷偷跟蹤我,發現我經常對著空氣說話,語氣激動,像是在跟人爭吵。
他只隱約聽到什麼「任務」「懲罰」之類的詞彙。
可是一靠近,我就仿佛被人提醒了一樣,立馬停止了自言自語。
雖然有些荒謬,但他推測,我應該是被什麼控制住了。
絕望的他有一天瀏覽國外新聞,看到一條離奇的逸聞。
那則消息用調侃的語氣,報道了一則有趣的消息。
說是有個人到處跟人說,自己曾經被一個系統控制過。
他完成任務後,那個系統就離開了。
沒人相信他的話。
這個人後來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賀昀斐卻振奮起來,他覺得自己抓到了救命稻草。
剛好我那時候對他放狠話,讓他不要跟我一起去燕大,否則我就死給他看。
他沒有報考國內的大學,而是申請了那則新聞所在國家的一所大學。
他去那裡留學,且找到了那個精神病院,見到了那個人。
從他那裡,他了解了很多關於系統的事。
然後,賀昀斐申請轉換專業,去攻讀非自然科學了。
他說,這些年他一直在做這方面的研究。
他所在的研究所也證實了,系統確實存在,是來自外太空的高等科技。
「大二時,我偷偷回國看你,發現你跟一個富二代在一起了。」
「我打聽到,你曾經瘋狂追求他,大家都說你是他的舔狗。」
「可是我卻發現,跟他在一起的你,微笑只在臉上,卻不是發自內心。」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不喜歡他。」
「我明白了,這又是系統給你的任務,你做這一切都是違心的。」
「研究生時,我就申請回國,只定期回學校去彙報研究進度。」
「那個富二代對你不好,我怕你受傷,就默默守在你身後。」
「反正我的研究用幾台電腦就能進行,在哪裡做都一樣。」
回憶到這裡,賀昀斐捏著我的下巴,強迫我直視他。
他的眼裡,噙著細細碎碎的笑意。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關於那個系統,我最近取得了一些突破性的進展。」
「說不定,很快我就能親手把它捉住了。」
14
賀昀斐講述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什麼情緒起伏。
我卻聽得一陣陣心疼。
他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看著我天天跟在別的男人身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