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寧先開,九點。
她得意地挑眉。
傅嶼行,七點。
我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握著骰盅的手有些顫抖,
骰盅開啟,
三、五,八點。
輸了,只差一點。
我有些脫力地靠在沙發上,
耳邊是宋晚寧的歡呼聲,
她離我很近,用只能兩人聽到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聲道,
「輸的滋味如何?你有的東西,我全都要。」
我抬起頭,臉頰因為醉酒通紅,
眼睛卻明亮,
「再來。」
4
賭注的閘門一旦打開,就很難關上。
接下來的幾局,彩頭迅速轉向更實質的資產。
我時而輸掉一些不太重要的首飾或小額投資,
時而又僥倖贏回一些,
我表現得就像一個標準的、逐漸上頭的賭徒,
輸時臉色發白,
贏時興奮難抑,
酒精和賭局的刺激讓我看起來有些失控。
傅嶼行幾次想阻止都被攔下。
他眉頭越皺越緊,
我不禁心下自嘲一笑,
或許傅嶼行的心裡,
仍然只覺得我在胡鬧,
等著我還如往常一樣,
最終回到他的身邊向他求助。
骰局仿佛成了一個微縮的戰場,
當我又一次驚險贏下宋晚寧一家傳媒公司時,
她終於坐不住了,
「沈南棠,運氣不錯嘛!敢不敢玩把大的?」
我端起酒杯,仰頭將裡面殘餘的酒液一飲而盡,
酒精灼燒著喉嚨,也燒掉了我臉上最後一絲猶豫。
「怎麼不敢?你說,怎麼玩?」
傅嶼行想開口,宋晚寧卻一把按住他,
「就下一局!我們ALL IN!我押上我宋氏旗下所有的股份和不動產!你呢?敢跟嗎?」
全場瞬間死寂。
ALL IN。這是要賭上各自明面上的全部身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等著我的回答。
我垂著眼,沉默了足足十秒。
「好。我跟你。我押上我名下......所有的資產。」
整個卡座區域鴉雀無聲。
傅嶼行猛地站起來,
「沈南棠,你是不是瘋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輕輕笑了一下,
「傅嶼行,賭桌之上,無戲言。你......怕了?」
宋晚寧也站了起來,拉住傅嶼行的胳膊,
「嶼行,她既然要送,我們憑什麼不收?難道你還心疼她?」
她轉而看向我,
「沈南棠,空口無憑,立刻讓你的律師準備文件!我們也一樣!」
「可以。」
我答得乾脆,
當著眾人的面撥通私人律師的電話,讓他立刻帶著相關的資產證明和擬定好的臨時協議過來。
傅嶼行冷冷地看我一眼,
「你別後悔。」
然後在眾人的目光下,坐在了宋晚寧的身旁,
他的態度已經清晰,
我心中最後一絲僥倖也蕩然無存。
律師很快趕到,
我們三方簽署了這份以一場骰子遊戲為裁決的臨時協議。
骰盅再次被放到桌子中央。
「一局定勝負。」楚明琛的聲音乾澀,「還是比大小,點數最大者,通吃。」
宋晚寧搶過骰盅,
五、六,十一點。
非常大的點數。
他拿起骰盅,沒有多餘的花招,乾脆利落地搖了幾下,扣下。
揭開——兩個六點,十二點!
滿點!
「哇!!!」
全場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
「滿點!通殺!!」
「贏了!肯定贏了!」
「這還怎麼玩?除非她也搖出十二點平局!」
「怎麼可能!那是滿點!」
宋晚寧激動地抱住傅嶼行,然後又看向我,
「沈南棠,看來老天爺都不幫你啊。」
傅嶼行也看向我,眼神複雜,
「南棠,現在認輸,之前輸掉的那些,我可以考慮......」
我卻只是靜靜看了他最後一眼,
畢竟明天起,我們將再無瓜葛,
然後安靜地拿過那個骰盅,
沒有多餘的動作,輕搖,
重重地扣在桌子上,
骰盅被打開,全場的目光都聚集在此,
眾人都仿佛屏住呼吸,
片刻的寂靜後,
我聽見宋晚寧的尖叫,
「這怎麼可能?!」
5
骰盅之下並非兩顆,而是三顆骰子。
兩顆鮮紅的六點,如同傅嶼行剛才搖出的滿點,
但還有一顆,是鮮紅的一點。
他們剛剛用一點輕易贏了我,
此刻,我也用這一點,
還給他們。
三顆骰子,總點數十三。
「三......三顆?!」
楚明琛第一個失聲叫出來,眼珠子幾乎瞪出框外,「這......這骰盅里怎麼會有三顆骰子?!」
我不禁嘲諷一笑,
只要手法和力度到位,
我可以把那顆骰子輕易地碎成兩半,
形成如今十三點的樣子。
我此刻眼神清明,雖然面色仍有紅暈,
可舉手投足間,哪裡還有一點醉酒的樣子,
「十三點,願賭服輸。」
「你們輸了。」
從最初坐在這裡開始,
我就沒有再想過回頭,
我給了傅嶼行太多次機會,
他一次次地選擇那位「好兄弟」,
將我拋在身後,
如今公然領了結婚證,
任由她折辱我,
那麼這一切,也該是他應得的下場。
酒桌骰子而已,
我從前在澳門賭桌上大殺四方的時候,
這一屋子的人怕是連點數都數不清,
過去我玩樂人間,
玩夠了才肯回家當乖乖女,
本想和傅嶼行廝守一生,
走到今天這一步
還不是他們咎由自取。
傅嶼行猛地推開還掛在他身上的宋晚寧,
一步跨到桌前,死死盯著那三顆骰子,
然後又死死抬頭看向我,
「南棠......你......」
宋晚寧這才如夢初醒,
她輸紅了眼,撲上來就想撕打我:「沈南棠!你個賤人!你算計我們!把我們的東西還回來!」
我輕易地側身避開她的扑打,
她踉蹌一下,差點栽倒在地,狼狽不堪。
「宋小姐,注意風度。」我
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襟,語氣淡漠,
「賭桌之上,輸贏各憑本事。剛才我輸給你的時候,可沒這麼激動。」
我不再看他們這副醜態,
轉向一旁呆若木雞的律師和助理,
「根據協議,勝負已分。麻煩各位,儘快辦理資產交接手續。我名下輸掉的那些零碎,就當喂了狗,不要了。但傅先生和宋小姐押上的全部,我希望明天太陽升起之前,看到它們歸屬變更的初步文件。」
律師立刻反應過來,恭敬應道:「是,大小姐,我們立刻處理。」
「沈南棠......」
傅嶼行聲音嘶啞,雙目血紅,
「你......你早就計劃好的?你一直在騙我?」
我輕輕笑了一下,
「騙?傅嶼行,比起你和你的好兄弟在我眼皮底下領證,比起你縱容她一次次挑釁我、踐踏我的珍視之物,比起你今晚設下這個局想看我身敗名裂、一無所有......我這點自保的小手段,算得了什麼?」
「我從沒想過算計誰。是你們允許我坐在這個桌上。也是你們,親手把所有的籌碼,推到了我的面前。」
「願賭,就要服輸。」
說完我不再停留,轉身就走。
身後是宋晚寧歇斯底里的哭罵,
還有滿場壓抑不住的震驚議論。
我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樑。
傅嶼行,宋晚寧,遊戲結束了。
而你們的報應,才剛剛開始。
6
窗外的城市華燈初上,
我裹緊身上的羊絨披肩,
俯瞰這座城市的夜景,
這套公寓我重新裝修過,
只是因為傅嶼行喜歡這巨大的落地窗,
我是真心想過和他共度一生的,
可惜了。
身後傳來律師和助理低聲交談與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半晌,他們朝我走來,
「大小姐,傅先生名下的南行號遊艇、城東那三處商業地產,以及傅氏集團百分之五的流通股,已完成初步變更。宋小姐那邊的資產也在清點接收中,預計下午能全部釐清。」
我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回頭。
那些曾經被賦予甜蜜意義的南行號,
那些被宋晚寧像戰利品一樣拿走的首飾,
如今連同他們賴以囂張的根基,
都成了我桌上的文件。
可惜我並沒有想像中的快意,
只是有些疲憊。
手機在桌上持續不斷地震動,
螢幕上傅嶼行的名字瘋狂閃爍,
然後是宋晚寧,
還有那些曾經圍著他們轉的朋友。
我看著那些名字,像是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默劇。
我大概都能想到電話接通後會是什麼說辭,
無非是「玩笑而已,何必當真。」
可是我知道,
如果那天夜裡輸的人是我,
他們只會迫不及待地將我掃地出門,
用盡一切嘲笑的言語在我的心上狠狠划上兩刀,
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他們既然沒有對我仁慈,
又憑什麼要我以德報怨呢?
我將手機靜音,
隔絕一切討人厭的聲音,
「除了工作聯繫,其他號碼,全部屏蔽。」
「另外,聯繫幾家相熟的媒體,把風聲放出去。」
助理立刻心領神會,
我端起手邊的溫水抿了一口,
唇角牽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讓他們知道,遊戲規則變了。」
既然他們喜歡把我放在看客的位置上肆意嘲笑,
那我不介意讓他們也嘗嘗,
成為談資中心,是什麼滋味。
輿論發酵的速度比我想像的更快。
「傅嶼行宋晚寧夜店狂賭,輸掉身家」
「驚天逆轉:乖乖女實乃賭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