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畢生積蓄給女兒女婿換了套學區房,只為外孫能上市重點。
入學前家庭背景審查,老師要家訪。
前一晚,女婿遞給我一張酒店房卡:
「媽,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明天家訪,我們給您在酒店開了個房間,您去放鬆一下,算我們孝敬您。」
我愣住了。
女兒蔣暖也挽住我:
「是啊媽,一切都是為了小寶。」
「我們想給老師一個最完美的家庭印象,您就幫我們這一次,好嗎?」
親家母也笑著附和:「孩子們也是怕你在場拘謹,聽話吧。」
他們一唱一和,話里話外都在暗示我會拖後腿。
我把那張房卡推了回去,平靜地說:
「我哪兒也不去。我是小寶的外婆,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我的拒絕讓三人變得沉默。
親家母突然開口:「你一個收破爛的,讓我們怎麼跟老師介紹?非要在這丟人現眼嗎?」
女兒也急了,終於說出了心裡話:
「媽!您就不能體諒我們一下嗎?鄰居問起來,我們都說您是請來的保姆!您留在這,我們怎麼解釋?」
我捏著那張冰冷的房卡,氣笑了。
「好,我走。這房子我也一併收回,你們這麼優秀,再自己買一套吧。」
1
「媽,我知道這事兒委屈您了,可都是為了小寶啊。」
「重點小學的名額多難拿,您又不是不知道,家訪是最後一關了,可不能出岔子。」
女兒蔣暖見我臉色不對,語氣也軟了下來。
她一邊說,眼神瞟向一旁的親家母張嵐。
「蔣暖,你跟她廢話什麼?」
「一個收破爛的,身上那股味兒,熏都能把老師熏跑了。」
「我們家顧陽是公司經理,我是退休幹部,多體面的家庭,怎麼能攤上這麼個親家?」
「讓她出去住一晚,是給她臉了。」
女婿顧陽點頭哈腰地附和:
「媽說得對,媽,這也是為了您好,省得您明天見了老師緊張,說錯話。」
我捏著房卡,指節發白。
我這輩子,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靠著一輛破三輪車,一雙手,把蔣暖拉扯大,供她讀完大學。
她說城裡人瞧不起收廢品的,我便拼了命地攢錢,把一輩子的血汗錢,一百二十萬,全拿出來給她付了這套學區房的首付。
房產證上,是我林麗的名字。
我以為,女兒出人頭地了,我的苦日子也到頭了。
沒想到,在他們眼裡,我不是母親,不是外婆,而是一件需要藏起來丟掉的垃圾。
「為了小寶?」我的聲音沙啞,「為了小寶,就要把他外婆藏起來?為了小寶,就要騙老師說家裡沒這個人?」
「你們跟鄰居說我是保姆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小寶?」
「要是小寶在外面聽到了,回來問我為什麼是保姆,我該怎麼回答他?」
蔣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囁嚅著說不出話。
顧陽卻不耐煩了:「媽,您怎麼這麼固執?」
「不就是住一晚酒店嗎?五千塊錢,夠您收多少廢品了?您就當出去旅遊了不行嗎?」
張嵐更是直接翻了個白眼:「得了便宜還賣乖。要不是看在小寶的面上,這門你都別想進。」
「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真以為自己是這房子的主人了?」
這句話,精準地扎進我心裡最疼的地方。
「你說得對。」我看著張嵐,一字一頓,「我確實不是這房子的主人。」
然後,我的目光轉向蔣暖和顧陽。
「你們才是主人。所以,請你們這些主人,帶著你們的體面,明天天亮之前,從我的房子裡搬出去。」
2
客廳里的空氣凝固了。
張嵐最先反應過來,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你讓我們搬出去?林麗,你腦子被門夾了還是被廢紙箱砸了?」
「這房子是給我們小寶上學用的,你憑什麼收回去?」
顧陽也急了,上來搶我手裡的房卡:「媽,您別鬧了,明天老師就要來了,您現在讓我們去哪兒?您這不是要毀了小寶嗎?」
我側身躲過,將房卡緊緊攥在手心。
「毀了小寶的,是你們。是你們教會他,親人是可以因為職業卑微而被嫌棄的。」
「是你們讓他以為,撒謊和偽裝是理所當然的。」
「我林麗是收了一輩子廢品,但我沒偷沒搶,沒騙過一個人。我身上的每一分錢,都是乾淨的。」
「我不想我的外孫,以後變成一個看不起自己外婆的白眼狼。」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釘子,敲在他們心上。
蔣暖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她衝過來抱住我的胳膊,開始哭訴。
「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可我有什麼辦法?」
「我從小被人指著鼻子罵收破爛的女兒,我怕了,我真的怕小寶也過我那樣的日子。」
「我只是想讓他活得體面一點,這有錯嗎?」
「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可憐可憐小寶,行不行?」
她哭得梨花帶雨。
換做以前,我早就心軟了。
可今天,我的心已經在那張冰冷的房卡里,凍成了石頭。
「你的苦,是我造成的,因為我沒本事。」我平靜地看著她,「但現在,我不想再讓你因為我而受苦了。你走吧,去找你想要的體面生活。」
我推開她的手,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那間最小的、挨著廚房的保姆房。
我鎖上了門。
門外,張嵐的咒罵聲,顧陽的抱怨聲,蔣暖的哭泣聲,混成一團。
「反了天了她!一個老寡婦,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蔣暖,你看看你這個媽!一點大局觀都沒有!明天小寶的學位要是黃了,我跟你沒完!」
「媽,您別哭了,她就是一時之氣。她就你一個女兒,能去哪?明天早上給她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
我靠在冰冷的門板上,聽著外面的聲音漸漸平息。
他們以為,我只是在鬧脾氣。
他們不知道,當一個母親的心被傷透時,她可以比任何人都要決絕。
我拿出手機,給我那個許多年沒聯繫過的老鄉,一個開鎖公司的老闆,發了條信息。
「老張,明天早上八點,帶上傢伙,來一趟幸福里小區三棟一單元 1201。幫我換個鎖。」
3
夜裡,我幾乎沒合眼。
隔著一扇門,我能聽到客廳里壓低了聲音的交談。
「她肯定是在氣頭上,明天哄哄就好了。」
這是顧陽的聲音。
「哄?憑什麼哄她?她吃我們家的,住我們家的,還敢跟我們甩臉子?」
「蔣暖,我告訴你,明天她要是再敢鬧,你就直接跟老師說,她是你們家遠房親戚,腦子有點問題,來投靠你們的。」
張嵐的聲音尖酸刻薄。
我聽到蔣暖微弱的反駁:「媽,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難道真讓老師知道小寶的外婆是個撿破爛的?」
「你想讓小寶一進學校就被人戳脊梁骨嗎?到時候同學都笑話他,他得多自卑?」
一陣長久的沉默。
最後,是蔣暖疲憊的聲音:「我知道了。」
我的心,像被泡進了冰窖。
原來在他們心裡,我已經從需要隱藏的保姆,升級成了腦子有問題的遠房親戚。
午夜時分,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蔣暖發來的長篇大論。
【媽,我知道你還在生氣。但你冷靜下來想想,我這麼做到底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小寶,為了我們這個家。】
【顧陽他們家是體面人,我嫁給他,本來就被人說閒話,說我攀高枝。我不想再因為你的事,讓我在婆家抬不起頭。】
【你就不能為我想想嗎?你就忍心看著我這麼為難,看著小寶失去這麼好的機會嗎?。】
通篇沒有一句道歉,全是她的委屈不易和對我的指責。
我看著那句「我們是一家人」,覺得無比諷刺。
是啊,一家人。
我把她當家人,她把我當墊腳石,用完了,就嫌我髒,想一腳把我踢開。
我沒有回覆。
我怕我一開口,就會罵出這輩子最難聽的髒話。
我將手機調成靜音,扔到一邊,閉上了眼睛。
睡下沒多久,房門又被敲響了。
是顧陽的聲音傳來,語氣裡帶著威脅。
「媽,我再跟您談一次,您要是今天非要鬧,毀了小寶上學的事,那以後,您就別想再見到蔣暖和小寶。」
「生活費,您也一分錢都別想要了。」
「您自己掂量掂量,是賭一口氣重要,還是安安穩穩過日子重要。」
我躺在床上,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他們到現在還以為,我是靠他們養著。
他們忘了,這房子的首付,是我掏的。
他們每個月那點房貸,還不夠我收一個星期廢品的收入。
見我沒反應,顧陽的耐心耗盡了。
「好,好得很!你別後悔!」
他憤憤地走開,緊接著,是張嵐尖銳的聲音。
「跟她廢什麼話?」
「用得著跟她低聲下氣?我有的是辦法讓她開門!」
我心裡咯噔一下,不知道這老妖婆又要耍什麼花招。
很快,一陣稚嫩的帶著哭腔的聲音響了起來。
「外婆……開門……小寶想外婆了……」
是小寶!
他們竟然把孩子弄醒了,叫他來求我!
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小寶是我一手帶大的,跟我最親。
「外婆,你是不是不要小寶了?」
「嗚嗚嗚……爸爸媽媽說,你不喜歡小寶了……」
孩子的哭聲,像一把把小刀,割在我的心上。
門外,張嵐還在添油加醋地教唆:「小寶乖,再哭大聲點,哭得可憐一點,你外婆心軟,聽了就開門了。」
聽到這句話,我心裡最後一點猶豫和不忍,也煙消雲散了。
我走到門邊,對著門外冷冷開口。
「張嵐,你真是好手段。連個五歲的孩子都利用。」
「想用小寶來拿捏我?我告訴你們,沒門!」
「你們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不能讓小寶在你們這樣的環境里長大。他會被你們教成一個什麼東西?」
「他現在還小,不懂事。等他長大了,知道你們今天是怎麼利用他的,他會恨你們一輩子!」
門外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許久,才傳來蔣暖絕望的嘶喊:「媽,你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嗎?」
逼死她?
我靠在門上,眼淚無聲滑落。
究竟是誰,在逼死誰?
4.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我的房門被敲響了。
「媽,你起來了嗎?我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糯米粥。」
是蔣暖的聲音,帶著刻意的討好。
我打開門。
蔣暖、顧陽、張嵐三個人都站在門口,臉上堆著僵硬的笑。
餐桌上擺著豐盛的早餐,熱氣騰騰。
「媽,昨天是我們不對,我們給你道歉。」
顧陽搶先開口,態度誠懇。
「您別跟我們一般見識,快來吃飯吧,吃完飯,我們一家人好好跟老師談。」
張嵐也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啊,親家母,小孩子不懂事,你別往心裡去。快坐,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