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聰明能幹,年入千萬。
長輩們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一致決定,讓她嫁給我堂哥。
除夕夜那晚,表姐在年夜飯里下了老鼠藥。
我把此事告訴所有人後。
小姑一巴掌把我的臉摁進火鍋里,導致我毀容。
大伯反覆把我丟進海水裡浸泡,害我發高燒。
我的父母冷眼旁觀,甚至在我求救時,冷聲懟我:
「竟敢汙衊你表姐,你活該被打,受著吧!」
我就這麼被凍死在海水裡。
睜眼醒來,我回到舉報表姐之前。
這一次,我默不作聲地看著表姐往他們碗里夾菜。
1
還未睜開眼,我就嗅到熟悉的燒焦味,是書本被燒的氣味。
為了說服我放棄高考,我爸媽聽了大伯的建議,把我的高考資料全都燒掉。
一頁頁書卷在火焰中化為灰燼,飄到我臉上。
媽媽利索地往火爐里又丟了一疊試卷,訓導我:
「女人讀太多書沒用,只會耽誤嫁人!我們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給男人生孩子,不結婚不生子的女人,都是大逆不道要遭天譴的!
「你已經成年了,我給你安排了相親,這書就別念了。
「但你記住,你雖然嫁出去了,以後有好處還是往家裡領,這個就叫作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諷刺地笑道:「所以,你們就要把安然表姐嫁給我堂哥?這在法律上是不允許的,你們懂吧?」
媽媽嘴臉猙獰:「別跟我們提你們那破法律,你們這些人啊,以為讀多了點書就無敵了,別忘了,古代就有表親結婚的,這可是傳統習俗!而且,我們是你們的長輩,你們的終身大事,是我們說了算!」
她擰緊我的耳朵,咬牙警告我:「我們好不容易說服你表姐了,你要是敢去搗亂,我饒不了你!」
我呵笑。
「你們確定,她真的服從了?」
媽媽把我剩餘的那些資料丟進火爐里,攪了攪,讓火燒得更猛烈,隨口說道:
「那當然了,不服從她能特地買一條船帶我們出海過年?不服從,她會答應今天行訓妻禮?以她的脾氣,要是真不想嫁,早就跟我們大吵大鬧掀桌子了!」
我提醒:「她鬧過,吵過,一般這樣的人,突然沉默冷靜,預示著將有大事發生。」
我媽不在意地笑了笑:「個屁的大事發生,就是被我們馴服了唄,女人骨子裡頭都是賤的,打兩下,罵幾句就聽話了,你啊,要是不想被打,就學聰明點,聽話!」
我垂眸,看著我那張滿分試卷在火焰里徹底消失。
心中,發出了一聲冷笑。
2
訓妻禮是我們家從祖上傳下來的一個規矩。
凡是要嫁進我李家的女人,都要在婚前被丈夫當狗一樣訓練,直到絕對服從為止。
因此,我堂哥快三十五了,也沒娶回來一個老婆。
每一個聽到這個規矩都連夜買火車票跑了。
於是,他們就把主意打到我二十九歲的表姐頭上。
我初次聽說這件事時,只當是個玩笑話,後來,聽到小姑為了逼迫我表姐同意,一哭二鬧三上吊,還屢次攪黃她的生意。我才知道,他們來真的。
以我對表姐的了解,她是絕對不可能會服從,而且有能力擺脫這一切。
讓我意外的是,表姐鬧了三個月後,忽然在前幾天同意了,並且自費買了一條船帶我們大家出來旅遊過年。
前世,我是很不屑表姐這種討好行為的。
直到我看到她在飯菜里放老鼠藥,我才知道她有多剛烈。
我雖然能理解她,卻膽小如鼠,總覺得人命大過天,於是選擇告發。
沒想到,表姐會笑著把那些飯菜全都吃了。
我成為汙衊表姐的眾矢之的,被長輩們輪番教訓,最後,凍死在冰冷的海水裡。
死之前,我才明白,原來我們家,早就從根部腐爛發臭,無藥可救了。
此時此刻,我被媽媽拽進客艙里看熱鬧。
表姐被我小姑打扮得紅艷艷的,兩眼無神,像一朵假花。
我大伯把堂哥推出來,和其他人一起起鬨,讓他們排練一下拜天地。
小姑摁住表姐的後腦勺,把她往下壓。
柔和的光線把她的臉襯托得嬌艷欲滴。
堂哥笑眯眯的眼睛裡,聚攏了越來越多的欲色,在彎腰的一瞬間,像只公狗一樣按捺不住,把表姐扯過去,往房間裡推。
大伯夫妻倆,小姑,我爸媽,全都笑眯眯地鼓掌,給堂哥加油。
「啟光,是個男人的話,今天就把我孫子給我帶來啊!」大伯高喊。
小姑激動地緊抓著手笑道:「今天日子好啊,除夕夜,適合迎我外孫子!」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我不由得握緊拳頭。
我想起上一世,我目睹這一幕後,就急切地去敲門阻止。
被長輩們阻止後,我就拿出手機打電話報警。
結果手機被大伯搶過去踩碎,還被他扇了一巴掌。
警告我:「再讓我看到你壞我老李家的好事兒,我弄死你!」
爸爸媽媽就站在一邊,失望又淡漠地俯視我。
爸爸甚至還教訓我:「誰讓你不是個男孩子?你要是個男孩,我們也不至於要這麼巴結你大伯!」
此時此刻,我緊握手機,卻沒有選擇報警,也沒有上去敲門阻止。
我默默給表姐男朋友發了條消息,就悄悄跑去廚房點了一把火。
濃煙四起,堂哥從房間裡衝出來,加入滅火。
我走到門口,看到表姐套著一件被撕得半爛的短袖靠在床頭抽著煙,空氣中充斥著糜爛的氣息。
空洞的眼神落在我臉上時,聚焦起一抹高高在上的譏諷。
「看什麼看?等會把你眼珠子挖出來,讓你再也嫁不了人。」
我不像前世那樣扭頭就走,只是沉默地盯著她看。
半晌後,我走上前去,剝開一顆糖遞給她。
她掀眸看了眼,發出一道冷笑,毫不猶豫拍開我的手。
3
海水拍打著船身,空氣里吹來鹹鹹的氣味。
遠處的岸邊,有稀稀落落的煙花在盛開。
廚房被燒黑了,表姐不得不轉移到甲板上做飯。
我提議:「既然廚房用不了,就回去吧,別做飯了,一頓不吃,也許還能活得更久。」
這話,我是對表姐說的。
她眼神依然很沉,我還是看不太懂。
大伯瞪著我說:「那不行,都出來了哪有臨時回去的道理,越是這樣,就越能鍛鍊人!今天啊,安然必須給我們做出一頓滿意的年夜飯出來!」
他給了堂哥一個眼色。
堂哥抽出藤條在表姐身上抽打了幾鞭子,像趕牛一樣催她做飯。
表姐端起所有的食材到甲板上,低頭,默默地清洗。
海風很冷,吹得我打戰。
可表姐的脊背卻很挺拔,鬢邊垂落的髮絲透出一股莫名的堅韌氣質。
她的手很好看,修長白皙,清洗海螺的時候,繃得很緊,可以清晰地看到青筋的走向。
鍋里開水滾動,她一個個地把海螺放進去。
堂哥突然按住她的雙手,把它們往鍋里壓。
縱使剛烈如表姐,也被痛得發出了慘叫。
我看到小姑繃緊的臉色,下一秒,卻聽到她說:「死丫頭,給我忍著點,這點疼痛都受不住,簡直丟我的臉!」
堂哥按住她的手在開水裡攪了攪,笑哈哈地沖長輩們神氣地炫耀:「年入千萬有什麼用,還不是要給我洗衣做飯生孩子!」
他把表姐的手抽出來,又惡狠狠地警告:「以後掙的錢,每一分都要上交給我,去哪裡,都得跟我報備,要是敢不聽話,我就打斷你的腿,聽明白了嗎?」
表姐沒說話,手就又被他浸入滾水中。
她還是發出了痛呼,可依舊沒說話,黑沉沉的眼睛深處,似乎有火苗在燒。
我聽到我爸爸的聲音。
「啟光這孩子就是聰明,比我們年輕時候強,知道用開水燙。」
大伯驕傲地接話:「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兒子!」
小姑拍拍胸口,鬆了口氣:「還好這死丫頭沒給我丟臉。」
折騰了好一會兒,堂哥才放過表姐,拍拍屁股去守著春晚開播。
我走到表姐身邊,看到她正用那雙布滿水泡的手揉面,好像不知疼似的,一下比一下用力,揉出一個結結實實的麵糰子。
我忍不住伸手想要幫她。
她扼住我的手腕,狂扇我嘴巴,發出啪啪的響聲。
她把我捆綁在護欄邊,往我嘴裡塞了一團布。
當所有人趕出來查看時,她面無表情地說:「廚房的火是她燒起來的,她不配吃我做的飯。」
堂哥罵罵咧咧地過來扇了我幾耳光,扭頭誇讚表姐:「媳婦兒,乾得好,這種賠錢貨就是該打!」
我爸媽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咬牙切齒的模樣,似乎想要把我丟進海水喂魚。
「做頓飯也能燒了廚房!你就餓著吧!不成器的東西!」
所有人又回到客艙里吃點心,看春晚。
我看見表姐低頭切蒜做蘸水,一大瓶的老鼠藥,全被她倒進蘸水裡。
晚風很冷,她挺起脊背,端著一盤煮好的餃子,側眸看向我。
乾裂出血的嘴唇緩緩舒展開,對我露出了一抹最溫柔的笑。
4
海風把我腦子吹得發熱,恍惚間,我面前的景象與前世的畫面交織重疊。
在我告發表姐後,她毅然吃下那些摻了老鼠藥的菜,打消了長輩們的顧慮。
大伯和堂哥震怒,揚言要好好挫一挫我骨子裡的銳氣。
於是,我被小姑壓在餐桌上暴打。
被大伯夫妻兩個吊起來浸入海水,反覆教訓。
在我奄奄一息的時候,我聽到船上傳來噼里啪啦的響聲。
大伯踉踉蹌蹌跑到護欄邊,嘴裡汩汩地往外冒白沫,最後一頭栽進海水裡再也沒上來。
不多時,船上徹底安靜了,像是一個人都沒有。
我的意識也開始飄忽,已經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
模糊間,我聽到咚的一聲,身邊海水涌動,一雙手緩緩把我托舉起來。
我看到表姐吃力又無助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