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表妹同時入職一所私立⾼中。
我教語⽂,她教⾳樂。
我當班主任累成黃臉婆,她卻拉著我的學⽣拍短視頻爆火。
舅媽向我炫耀:「真是同為⽼師不同命呀!我們甜甜就是命好!」
臨近考試,學校縮減副科,她紅著眼眶向學生委屈道:「你們班主任不讓我給你們上課,我也沒辦法~」
學生情緒激動,成績暴跌,她卻甩鍋給我,逼我辭職。
後來,她當了班主任,連夜哭求:「姐!你回來吧!這班我帶不下去了!」
我笑了:「我考公上岸了,不當接盤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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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師,麻煩您中午休息的時候幫佳佳把快遞取了吧!12-7-8547】
我正焦頭爛額地錄⼊著學生家庭信息,李佳媽媽發來信息。
快遞驛站在學校南⾯,步⾏就得⽤上二十分鐘。
況且中午我還得去宿舍檢查學⽣午休,期間要把下午⽤的隨課練習批了。
我連喝水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哪來的空閒給她拿快遞!
我壓著脾氣撥通電話:「李佳媽媽,是什麼著急用的東西嗎?我下晚⾃習拿著⾏嗎?中午實在抽不開身。」
「不⾏!最晚下午上課之前吧!甜甜⽼師說了,下午就讓佳佳拍那個很火的變裝視頻,衣服道具都在快遞里。甜甜⽼師還要抓緊剪視頻留著晚上發布,那會兒是流量⾼峰,你晚自習再拿有什麼用!」
她語氣理所當然,甚⾄帶點嫌棄:「林⽼師,你不就帶這一個班嗎?休息時間充裕得很,人家甜甜老師教七八個班都沒喊累,你這點忙都不願意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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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著發漲的太陽穴,儘量語氣平和解釋道:「佳佳媽媽,我是教一個班沒錯,但班級所有事務都壓在我一個人身上,我這實在是沒時間......」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嫌麻煩,我還不知道嘛!你們班主任工資高那麼多,不就該干這些事嗎?總之快遞必須在下午上課前拿到,否則我就舉報你!」
說完,她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揉著眉心,心力交瘁。
唐甜,我的好表妹!
原本我們工作並無交集,月考結束後師資調整,她被調來我們班當音樂老師。
這一來可不要緊。
音樂課、大課間、晚自習都成了她帶著我們班學生拍短視頻的時間,教室也成了她的攝影棚。
彈琴唱歌、校園變裝......她的帳號【你的甜老師】迅速躥紅。
偶爾刷到她,都能看到我們班學生興奮的笑臉。
就像一記記耳光,無聲地抽在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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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師,你們班再這樣我真教不了了!」
數學王老師狠狠把書摔在辦公桌上。
我一愣:「出什麼事了?」
王老師氣得滿臉通紅:「上課鈴都響了,你們班還得拍什麼手勢舞。好不容易拍完了,唐甜又把李佳叫出去單獨拍!全班浮躁得像菜市場,根本壓不住!」
我眼前一黑,血壓噌地往上沖。
我們班上周月考成績不錯,拿了年級第一。
但這個第一,是我用整整一個月無休換來的。
每個課間我連喝口水上廁所的時間都省去給他們補課,周末大老遠趕來學校給後進生補習。
為了激勵他們學習,大小獎品更是自費買了一柜子。
我氣憤也懊惱著,會不會是孩子們被考試月壓榨得太過辛苦,才會有如此鬆懈的跡象。
趁著午休時間,我訂了五十杯奶茶,想著晚飯時發給他們——這是與孩子們的約定:考試得第一名的獎勵。
又去頂著大太陽給李佳拿了那個「至關重要」的快遞。
我想,孩子們還沒有完整的價值觀,好好引導,還能回到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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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課間,我單獨約了李佳。
「老師什麼事?抓緊說吧,我還得去拍視頻呢!」
這讓打算促膝長談的我有些始料不及:「這是你的快遞,老師想提醒你,你最近的學習狀態......」
「行了老師別囉嗦了!我還要去拍視頻呢!」
李佳一把抓過快遞,頭也不回地跑了。
我氣急,追了出去。
要知道剛開學,為了安撫想家的學生,我硬是在女生學生宿舍打著地鋪陪了一周。
學生們也很爭氣,很快便適應了高中生活。
她們那時都說:「林老師真好。」
現在呢?
唐甜這才教了一個周,我引以為傲的學生就變成了這幅樣子。
我追到走廊盡頭,聽見李佳雀躍的聲音:
「甜甜老師,你看我穿這身衣服跳手勢舞行不行?」
唐甜欲言又止:「真不錯,我們佳佳今晚肯定漲粉!不過...你們班主任沒說你吧?」
唐甜笑嘻嘻:「放心吧甜甜老師,我聽了您的建議,壓根沒管那位滅絕師太后面說什麼。」
班級另外幾個學生的聲音響起。
「就是就是,她天天灰頭土臉的,還不讓別人漂漂亮亮啊!老師您說的對,她就是嫉妒咱們!」
「她不僅長了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還是個畫餅王!說好了給我們買奶茶,結果到現在連個奶茶的影子都沒見著。」
「甜甜老師,還是你好,雖說你們是姐妹,怎麼差距這麼大呀!外貌也是,一開始我們都以為她是你阿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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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鬨笑起來,唐甜笑得最為大聲:「你們這群兔崽子,就這麼說你們老師啊!」
她嘴上嗔怪著,可語氣里的得意早已掩蓋不住。
「其實我私底下勸過她很多次了,讓她別這麼苛刻的對待你們,但她不僅不聽,還總是怪我對你們太仁慈,唉。」
「就是,她就知道學學學,完全不知道我們想要什麼,也不知道除了學習我們還有更廣闊的出路!」
「甜甜老師~你真好,學校怎麼不安排你來當我們的班主任呢!」
「走走走,我們去拍視頻吧!我又學了個手勢舞,一會找其他同學來拍!」
我站在轉角,渾身發冷。
抖著手取消了還未製作的奶茶訂單。
原來我的學生對我早已是這樣的看法。
回想這一個月來我的付出,時間也好,精力也好......
真有種良心喂了狗的感覺。
我直奔校長辦公室。
必須阻止她!照這樣下去,學生就毀了!
可沒想到的是,校長居然對這種行為大為推崇。
「林老師,唐老師這是創新教學!既活躍課堂,又宣傳學校!
「這一舉兩得的方法怎麼會影響學生成績呢?林老師,虧你還是骨幹教師,真是太狹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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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校方的鼓勵支持,唐甜更加肆無忌憚。
任何課她都敢推門叫人,美其名曰:「為校宣傳」
隨著帳號越來越火,我們學校也進入大眾視野。
漸漸的,學校打上了【趣味教學,輕鬆課堂】的標籤。
教務處要求所有老師必須開啟「柔聲教育」模式。
學生犯錯不得訓斥,要用愛來感化。
校領導更是加大了巡堂力度,遇見老師拍桌子、大聲斥責等行為一律視作體罰,扣績效出通報。
如此一來,學生的紀律都維持不好,何談成績。
甚至多個班級出現了頂撞老師的現象。
再看我們班,不論什麼課,唐甜都有權利隨意叫走學生去給學校拍宣傳視頻,落下的課業無人補救。
忍無可忍,我找到了唐甜。
「唐老師,你在叫走學生之前也該看看班級里有沒有在上課吧?你這一叫就是大半節課,落下的進度誰來補?」
唐甜忽閃著長睫毛:「姐,你們主課老師幹什麼用的?每個人就教一兩個班,補課時間多的是,別什麼鍋都往我身上扣!
「再說了,我也是聽從學校安排。
「最後我好心勸你一句啊,別總盯著成績,教出一群書呆子,對他們溫柔點,學生現在對你的意見很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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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氣笑了。
唐甜怎麼有臉說的,我們確實只教一兩個班沒錯,但繁雜的教學任務和班級事務已經壓得主科老師喘不上氣了。
而她作為音樂老師雖然執教八個班級,但每班每周的音樂課寥寥。
更何況為了拍視頻,她的很多工作都讓其餘副科老師代做了。
其餘副科老師也叫苦不迭。
因為學校認為他們沒有教學壓力,所以把諸多的雜活加在他們身上。
現在不僅要處理著手頭上的一堆事,還要額外做著唐甜那一份。
而唐甜則每天拿著雲台拍來拍去,自在不已。
她的這種威風延續到了家庭聚餐上。
周末,我們親戚之間組織了聚餐。
一進包間,舅媽就陰陽道:「薇薇,你怎麼變成這幅樣子了?瞧你這黑眼圈,這以後哪能找著婆家啊!」
唐甜依偎著她,嫣然道:「媽,薇薇姐這是還沒適應當老師的節奏吧!你看我就沒那麼重的班味兒!」
一時間,親戚們都在誇讚唐甜漂亮能幹。
我爸媽的臉色鐵青:「行了行了,薇薇是骨幹教師又是班主任,跟某些閒職自然是不一樣的!」
舅媽不樂意了:「唉,真是同為老師不同命啊!骨幹有什麼用,還不是熬成黃臉婆!我們甜甜才是命好有本事!以後就算是當了班主任,也照樣美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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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筷子,淡淡道一笑:「舅媽,如果想當班主任我現在就可以推薦唐甜去,不必等到以後。」
她們母女狠狠剜了我一眼,才閉麥吃飯。
臨近期中月,我沒那麼多心思去跟唐甜掰扯。
很多時間我都在給學生制定個人複習計劃。
畢竟在私立高中,成績才是家長的第一關注點,也是作為老師能站穩腳跟的基礎。
唐甜卻並沒有收斂,仍舊愛拉著學生拍視頻,宣揚所謂的自由、快樂理念。
甚至我的課堂成了她拍素材的主陣地。
經常化身 vlog 博主闖進我的課堂,拍攝每一位同學的上課狀態。
當我氣到摔門而出,後面便會傳來學生們歡呼雀躍的聲音。
他們把唐甜奉為救世主,救他們於水深火熱。
唐甜也很受用,笑聲爽朗地在教室里排練起手勢舞。
好在學校在關鍵時刻醒悟——上半年的高考成績並不理想,未能超越市第一中學。
這次期中是全市統考,若能發揮好,定能挽回口碑,打個翻身仗。
於是學校下令,減少副科,全力保主科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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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公布的那天下午,我在走廊聽到唐甜被我們班學生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