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裴淮出軌,他沒有驚慌,沒有否認。
我們溝通、離婚,心平氣和。
去辦離婚證的路上,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他。
「你為什麼……一定要爭取我們的婚房?」
「那個啊。」
裴淮雲淡風輕地說。
「青青吃醋,非要親手毀了我跟別的女人相處過的痕跡才解氣。」
他搖了搖頭,語氣好笑中帶著寵溺。
「幼稚鬼。」
我愣了幾秒。
看著他因為要跟我離婚而愉悅的側臉。
掄起包,將他砸得鼻血飛濺。
1
我患有情感隔離。
裴淮提離婚時,我本著一貫的理智平靜,從容處理。
他作為過錯方,很乾脆地答應割讓大部分婚內財產Ṫùₒ給我。
唯獨堅持要了我們的婚房。
那套房子是我們二十四歲那年買的,當時花了我們倆所有的積蓄。
還記得拿到鑰匙那天,我們在充斥著水泥味的毛坯房裡幻想著,規划著未來,神采飛揚。
那份喜悅,多年以後我都無法忘懷。
八年過去,裴淮的年薪越來越高,換的房子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漂亮。
離婚時,名下的房產算算也有七套了。
我們早就不住那裡了。
那套當初給了我們無限憧憬的婚房,如今看來地段偏,採光差,裝修寒酸。
跟其他房產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
如果實在要說它有什麼,大概就是我和裴淮最相愛那幾年的回憶吧。
所以當裴淮堅持要留下那套婚房時,我竟天真地以為,儘管他變心了,但他至少還對我心懷愧疚,對我們十年的感情心存留戀。
卻原來,只是為了供他的小姑娘消遣。
不僅沒有留戀,沒有愧疚。
甚至作為一個背叛者,哪怕他有一絲絲把我當個人,有一絲絲尊重我,也不會這樣若無其事地說出這些話。
我深吸一口氣,看著裴淮的側臉。
他看起來很愉悅,是因為要跟我去離婚而愉悅。
幾秒後。
我檢查自己的安全帶,檢查前方路況。
環視車內一圈,掂了掂手中包包的重量。
「裴淮。」
「嗯?」
下一秒。
我掄圓了包,砸得裴淮鼻血飛濺。
2
「我草,宋黎你瘋了!」
裴淮被這毫無徵兆的迎頭痛擊打得措手不及,顧不上平日裡的風度氣質,毫無形象地爆了粗。
我觀察著他的反應,準備隨時接管方向盤。
終究還是要奔赴新生活的人,惜命。
裴淮顧不上擦鼻血,手忙腳亂將車停到路邊,才憤怒地瞪著我。
裴淮一邊抽紙擦鼻血,一邊眉頭緊擰,忍下怒氣,語氣十分失望。
「宋黎,我一直覺得你聰明冷靜,不會像那些潑婦一樣,咱們體面一點離婚不好嗎?」
我冷笑。
「呵,體面?」
「你離婚是蓄謀已久,迫不及待要跟你的小情人奔赴新生活,你心情愉悅順心順意,當然體面,你的體面是發自內心的。」
我突然就看清了自己的自欺欺人強裝無事。
「我呢?我被背叛被拋棄被迫接受如今的場面,我憑什麼體面?那叫體面嗎?不,那叫窩囊。」
裴淮的表情像是覺得我不可理喻。
「你到底想怎麼樣?」
想要你們不得好過,想要你們這對狗男女這輩子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盯著他。
「想撒氣。」
裴淮愣神的功夫,我又一巴掌扇了上去,「啪」一聲,他的臉上浮起通紅的指印。
在我下一個巴掌扇上去之前,裴淮抓住我的手腕,咬牙切齒。
「宋黎,你別太過分了。」
「有你出軌過分嗎?有你拿我煲的湯去給小三喝過分嗎?有你的小三在我住院的時候發親密照過來刺激我過分嗎?」
我面無表情。
「不行,這口氣不出我不想離婚。」
裴淮像是第一次認識我,氣極反笑。
「好,好。」
「宋黎,我一直知道你自私冷血,一點虧都吃不得,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你。」
不想離婚的事再生波折,不忍心讓自己的小姑娘繼續當小三。
裴淮閉了閉眼,沒繼續計較。
「行了,就當我欠你的行吧。」
我皮笑肉不笑地轉了轉手腕。
「嘖,好一出為愛犧牲奮不顧身。」
「今天這一臉功勳,可一定要告訴你的小姑娘,讓她好好心疼心疼你。」
說完,又是一個耳光重重抽了上去。
3
到民政局的時候,我的心情總算好些了。
結果又被一聲尖叫破壞了。
趙青青,也就是裴淮的小三,站在民政局門口,捂著嘴,花容失色地望著裴淮。
小姑娘今天踩著細高跟鞋,一身香奈兒連衣裙,挎著愛馬仕包,化了精緻的妝,連指甲蓋和頭髮絲都精心打扮過。
青春美麗得耀武揚威。
我不知道她這一身打扮等在這裡,是為了以勝利者的姿態嘲諷我,還是為了能立即跟裴淮去慶祝他們的美好新生活。
不過不管她有什麼打算,現在都落了空。
趙青青撲進裴淮懷裡,心疼地撫摸著他的臉,眼淚汪汪。
「裴叔叔,是這個壞女人打的你對不對?」
「她憑什麼打你,她怎麼那麼狠心,你怎麼不知道還手啊?」
裴淮語氣嚴厲中帶著寵溺。
「聽話,不許胡鬧。」
「這點小傷算什麼,總不能讓她委屈你。」
趙青青委屈地扁扁嘴,一頭埋進裴淮懷裡。
裴淮一下就不忍心了,又溫聲細語安慰她。
兩個人抱在一起互相心疼,惺惺作態,看得我犯噁心。
「離不離?不離我走了。」
「離。」
裴淮放開小姑娘,免得自己一頓耳光白挨了。
趙青青卻張開手臂擋在了我面前。
「難怪裴叔叔受不了你,你……你先跟裴叔叔道歉!」
她矮我半個頭,這樣仰著臉掛著淚瞪著我,氣鼓鼓的,有種莽撞可愛的勇氣。
難怪裴淮喜歡。
跟這樣的小姑娘一起,確實有種連心態到智商都回到青春期的感覺。
我將離婚協議塞進包里。
「那你就繼續當小三吧,一輩子偷雞摸狗見不得光,哪天我心情不好了想算帳,裴淮給你花的每一分錢我都可以追回。」
我掃了眼她一身昂貴的奢侈品,點點頭。
「包括你這身行頭。」
小姑娘一下就偃旗息鼓了。
在裴淮的安慰下,委屈巴巴地乖乖站一邊,看著我們辦離婚手續。
4
辦完手續,裴淮護著小姑娘上車走了。
我走到民政局門口,深吸一口氣,十二月的冷空氣灌入胸肺。
心口的疼痛後知後覺地泛了上來。
我想起裴淮剛剛在車上說我,自私冷血。
那不是他第一次那樣評價我。
裴淮追我的時候費了很大的勁,追了兩年都沒有任何回應,他那時候就嘆著氣說過。
「宋黎,你看上去溫溫柔柔,其實比誰都自私冷血,為了避免傷害,不肯冒險將任何人放進心裡。」
偏偏是我這樣自私冷血的人,在一起後為他放下了所有防備。
當初畢業後我們都想考研,但經濟上無法支撐。
剛好我接到了一個很好的工作機會,就咬咬牙,讓裴淮放心考研,我先工作供他。
大城市的房租很高,我一個人拿工資,還要生活,只租得起一個沒有獨立衛生間的小房間。
那時候真的很窮,沒錢下館子,我買了個小電磁爐,架在窗邊,做一些簡單的菜吃。
偶爾發獎金了,我們就一起去吃街尾那家羊蠍子。
也是這樣的冬天,吃羊蠍子最暖和了,裴淮總是會將肉多的骨頭夾給我。
有次見我認真地在吃完的鍋底翻找有沒有漏網之肉,裴淮紅了眼。
他說黎黎,是我讓你吃苦了。
他說你等等我,以後我一定要讓你想吃什麼什麼,想買什麼買什麼,價格都不用看。
他說你相信我,我要讓全世界女人都羨慕你。
……
承諾總是美好,現實卻翻臉無情。
上個月我急性闌尾炎痛暈過去,被路人送到醫院,給裴淮打了無數個電話,沒人接。
一個陌生帳號發來一張照片。
照片里,小姑娘青春美麗,驕縱地拿著裴淮的手機自拍。
「哼,沒收大叔的手機,不許接別人的電話。」
在她身後,我的丈夫裴淮,抱著手臂倚著門,縱容地笑著看她胡鬧。
第二天,裴淮來到醫院。
他在我平靜的注視下,語氣倦怠。
「宋黎,十年了,人都是會膩的。」
「你要什麼,我都可以補償你。青青年紀小,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5
回到家,我有些懊悔自己的衝動。
暴力不是好手段。
一生還長,我可以更體面地處理這件事,也可以更巧妙地報復他們。
正反省呢,就看到了趙青青的朋友圈。
大概是為了安撫趙青青受到的驚嚇和委屈。
裴淮帶她去吃大餐,肆意購物,買得兩隻手都快拎不下了。
小姑娘看起來被哄得心情很好,穿著小裙子踩著小高跟,坐在高級餐廳里一臉傲嬌地比著 V。
「事到如今,某個怨婦也就能撒撒潑啦。」
「還能怎麼辦呢?讓著點更年期婦女唄。」
在她一系列的配圖中,有一張是白皙纖嫩的腳踝,上面鬆鬆纏著幾圈幼細的足鏈。
我認出來,那是我留在婚房裡的項鍊。
我跟裴淮戀愛第一年他送給我的,樸素的銀項鍊,我珍惜地戴了很多年。
它被寫在離婚協議里,跟婚房一起即將是屬於裴淮的財產。
他想送給趙青青當腳鏈或者想給狗戴,我都毫無辦法。
很拙劣的手段。
趙青青故意發給我看,無非想嘲諷我、激怒我,扳回一局。
關上朋友圈。
我十分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內心。
嗯,確實被激怒了。
沒錯,暴力不是好手段。
沒錯,一生還長,我可以更體面地處理這件事,也可以更巧妙地報復他們。
但此刻,我只想讓他們笑不出來。
6
我先給律師打了電話,修改離婚協議內容。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裴淮凈身出戶。
律師沉吟半刻。
「這個要求,恐怕不太容易實現。」
「沒關係。」
我目光落到手機螢幕上趙青青笑得得意張揚的臉上。
「反正耗不起的人,不是我。」
掛上電話。
我去衣帽間挑了個金屬護角的硬盒子包,開車,出門,直接殺到裴淮逛的那個商場,在商場門口找到挽著手的二人。
一包掄上去。
金屬護角劃破了裴淮的眉骨,鮮血流了下來。
趙青青又尖叫起來。
裴淮憤怒地捂著額頭。
「宋黎,你又在發什麼瘋?」
我挑了挑眉。
「怎麼?要還手嗎?」
掃了眼周圍迅速圍滿的看熱鬧的人,裴淮咬牙切齒。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