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漸落完整後續

江霖嫌我過於文靜，愛上了隔壁藝校明媚肆意的校花。

我為了迎合他，褪去了白色連衣裙，開始東施效顰起來。

當我煥然一新出現在他面前再次表白的時候。

他卻面帶嫌惡地看向我。

「陳落意，你看看現在自己像個什麼樣子。」

轉眼，一個比我當初還乖巧內斂的女生走出來，挽上了他的胳膊。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溫柔起來。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因為過於張揚的打扮引起了一群混混的注意。

被強制拖走的時候，江霖正帶著他的新女友路過。

我惶恐地求救，只見他第一時間將乖巧的女生護在懷裡。

「乖，別看，會學壞的。」

我被生生凌辱致死。

再次醒來，我回到了決心改變自己的那一天。

1

「你真的決定要為了那小子改變自己？我瞧著你現在挺好的啊，穿衣打扮都很適合你自己。」

「再說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看不上他。」

隔壁藝校的校花染著好看的粉色發色，倚在牆上漫不經心地看著我。

上一世，她也是這樣跟我說的。

我好像知道趙霖為什麼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孩子了。

她明媚、耀眼，不顧他人眼光放肆地做著自己。

如果我是一個男生，大抵也是會被這樣的女孩子吸引的。

我找到她，想要請教她的穿衣打扮的時候，她周圍的朋友都笑出了聲。

她似乎也被我逗樂了，笑了許久之後認真地看著我。

「每個女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你身上的白裙子很適合你，為什麼想要成為別人呢？」

我告訴她，是為了一個男生。

她詫異，卻還是選擇了規勸。

只可惜，上一世我沒能領悟到她的用心良苦。

我感激地看著她。

「你說的對，我不應該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去改變自己，那樣也不是真的我。」

「不好意思，今天這麼冒昧地打擾到了你。」

對面的女孩笑得更明媚了。

「這才對嘛，想通了就好。」

她看著我，眼裡全是對同性的欣賞和憐惜。

「我以前也傻過，為了一個不正確的人把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你看我現在，繼續做著自己，身邊也迎來了對的人。」

「小孩兒，你也會遇到這個人的。」

她今年大四，而我才剛入學，是大一新生。

加之我如此幼稚的行徑。

她看我，確實像是在看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孩。

我笑了笑，狠狠點頭。

「我叫南喬，是本地人，以後有什麼想不通的找我就行。」

跟喬喬道別後，我徑直回了學校。

路過操場的時候，江霖正在打球。

第一次，我沒有為他駐足停留。

淡淡掠過一眼後，我繼續朝著宿舍的方向走過去。

江霖將球拋給了隊友，大步朝我走過來。

他攔住了我的去路，挑眉看向我。

「怎麼，去找她了？」

2

他怎麼會知道？

身後，他的朋友們嘻嘻哈哈地湊了上來。

「我就說，咱們清冷的高嶺之花為了霖哥肯定甘願改變自己，我可是看著她去找隔壁學校的南喬的。」

「霖哥贏了哈，這一周的宵夜你們都包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

賭我不會去找南喬的那幾個人哭喪著臉看著我。

「不是，你行不行啊？還真去找了？你有那個氣質嗎？」

江霖的眼光帶著一絲得意，故作苦惱地開口。

「陳落意，沒用的。」

「你就像是一杯寡淡無味的白水，無趣又乏味。上大學之前我媽說什麼為了我的健康著想，日復一日地在我水杯里裝的都是白水。你知道我多嚮往其他同學喝下一罐碳酸飲料的快樂嗎？你從小到大，在我生命中存在的意義跟這杯白水沒什麼兩樣。」

他笑得譏諷。

「現在，我終於可以不受束縛地決定自己想喝什麼了。喝過繽紛的飲料之後，誰還愛喝白水啊？你不會覺得白水添加了增味劑之後，真的會變成可樂吧？」

他一步一步朝我逼近：「所以啊，你省省吧。」

上一世，我為了給他煥然一新的感覺，刻意躲著他。

所以並沒有這一出。

我竟不知道，他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

還把我的一腔真心變成了一個賭約。

一個見證我的愚蠢的賭約。

我輕笑出聲，退後兩步拉開了跟他的距離。

「江霖，你媽媽限制你喝飲料，是因為你們家有糖尿病史，他希望你健康。至於你的身體，是愛惜還是糟蹋，是你自己的權利，別人確實無法干涉你一輩子。」

「其次，我去找南喬姐最開始確實想要成為她那樣明媚耀眼的女孩子。但是她告訴我，我不必為任何人改變自己。我們彼此欣賞，互相珍惜。請你們收起你們嘴裡的那套惡臭雌競論。」

「最後，我承認你曾經在我心裡占據了很重要的位置。我以為你善良、謙遜、尊重女性。但我錯了，你這樣物化女性，丟的是你自己的臉。」

我毫不畏懼地盯著他逐漸陰沉下來的臉。

「這是你最後一次在我身上享受到好處，抱著你的勝利果實，好好享受你一個星期的宵夜吧。」

「我去，不會吧？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你不是從小維護江霖嗎？今兒這話是什麼意思？鬼上身了？」

「嚯，霖哥的魅力也沒這麼大啊！這才剛開學多久啊，小跟班就移情別戀了？」

「花花世界迷人眼啊。」

身後的人越調侃，他的臉色就越黑。

江霖搶過對方手裡的籃球，泄憤似的狠狠地砸了出去。

他冷哼一聲，面色不虞地看著我。

「記住你自己今天說的話，不要後悔！」

我沒有回答，只是在心裡默默地跟這個占據了我十八年生命的人鄭重道別。

他早就在時光里衰敗腐爛。

一點，都不值得我再留戀。

我轉身就走，身後響起他咕咚咕咚灌下一罐可樂的聲音。

塑料瓶被他捏在手裡變了形。

他恨恨開口。

「今晚出去吃大餐，慶祝我終於擺脫了煩人的狗皮膏藥！」

3

一道溫柔的女聲響了起來：「江同學，喝太多碳酸飲料不好的，請喝這個吧。」

聲音有些熟悉，我下意識回頭。

女孩的臉跟上一世的重疊。

【天吶，一個女孩子怎麼會打扮成這樣？】

【這就是家長口中所說的壞女孩嗎？阿霖，你怎麼會跟這樣的人認識？】

【這樣的打扮，在我們家裡是會被罰跪的。】

上一世，我仿照著南喬的打扮風格，再次向江霖表白的時候。

她也是用同樣溫柔的語氣說出了這番話。

聲音完美重合，在我腦子裡揮之不去。

江霖是怎麼做的呢？

他只是厭惡地看著我，將身邊神似以前的我的那個女孩護得緊緊的。

【陳落意，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像什麼樣子。】

【這麼特立獨行，是想博人眼球嗎？你爸媽看到你這樣真的不會氣死嗎？】

【我已經拒絕過你一次了，你怎麼還有臉跟我表白呢？我喜歡的是像薇薇這樣溫溫柔柔的女孩子，你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了，我看著就反胃噁心！】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哪有什麼固定的標準。

他喜歡誰，就喜歡哪種風格。

根本的原因，只是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罷了。

我徹底死心，渾渾噩噩地走在大街上的時候，因為出眾的打扮吸引了一群混混。

他們是隔壁職業學校的。

其中的一個曾經追過我，被我拒絕了。

「喲，這不是隔壁文理學院的清冷女神嗎？換風格了啊這是？」

「媽的小賤蹄子，明明放得開，之前裝什麼清純？還報警，害老子受了個處分！今兒好好陪老子玩玩兒，這事兒就過去了！」

我惶恐地想要逃走，卻被他們抓住往小巷子裡拖。

這時江霖正好帶著向薇薇路過。

我哀求地看著他，向他求救。

他猶豫了一番，是想上來的。

直到下一秒，向薇薇攥住了他的衣袖，輕咬著下唇滿眼驚恐。

「阿霖，我好害怕啊，這就是他們的世界嗎？」

江霖縮回了步子，將她護在了懷裡。

他猶豫了一瞬，轉過身去，用背影隔絕了她的視線。

「乖，別看了，會學壞的。」

我絕望地被拖了進去，生生被凌辱致死。

後來警察找上了門，他摘乾淨自己跟向薇薇的關係，謊稱根本沒有看到過這一幕。

看到我回頭，原本想要皺眉拒絕的江霖忽然變了臉色。

他接過了向薇薇手中的水，順手還在她頭上輕柔地揉捏一番。

向薇薇的臉迅速變得泛紅。

他笑得意味深長。

「白水也不是不能喝，要看是哪個牌子的，有些牌子，它配嗎？」

我乾脆利落地轉身，不再朝後看去。

轉角處，南喬朝我笑著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剛剛我可都聽到了啊，說得好！這樣的垃圾，配不上你。」

看到她，我有些欣喜。

「南喬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的身後跟著一個個子很高的男生，俊朗的五官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整個人的氣質看起來冷峻淡然，跟南喬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但他的眼神卻很亮。

他們兩個站在一起，雖給人天差地別的觀感，卻意外地合襯。

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久了，細看五官都有些相似。

「這就是你的男朋友嗎？你們好配呀！」

這樣的男生不知道甩江霖幾條街，也難怪南喬看不上他。

「這不，又誤會了。」

「我男朋友簽了公司，最近很忙，提前離校了。這是我弟南風，在你們學校讀書，今年大二了。這不，我就是來找他的。」

我有些尷尬，乖乖叫了一聲學長好。

南風淡淡地嗯了一聲。

南喬笑得爽朗，看出我的尷尬之後，抬手拍了拍對方的手臂。

「不怪你，很多不認識我們的人都會誤會的。害，俊男美女走在一起，人們下意識當然腦補的是愛情故事啦。怪這小子長成這副樣子了，小時候明明還沒我高呢，整天掛著鼻涕在我面前煩我，那個時候被我揍得還手的力氣都沒有，基因突變了現在。」

這樣一個帥哥掛著鼻涕的樣子？

嗯……不敢想。

南風無奈地打斷了她的話。

「姐，你不是要去吃飯麼。」

「啊對對對，還沒吃飯吧小孩兒？一起唄！」

4

沒能拒絕南喬的熱情，我們三個來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家餐廳。

等菜的間隙，她跟我互相加了聯繫方式。

「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陳落意。」

「你到底是怎麼看上那小子的啊？他當初虎了吧唧的，上來就說要追我，好笑了，我看得上他？後來又是送花，又是送護膚品的，整天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油膩死了。」

「我記得我明明跟他說清楚了，還讓我男朋友出面了。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出現在我面前了，我還納悶兒呢，你怎麼會來找我的。」

原來，江霖早就放棄追逐了。

只是在我面前還一直表現出他對南喬勢在必得的架勢。

不斷地激我，讓我做出荒唐又冒昧的舉動。

只是為了完成他那個一周宵夜的賭約。

我在他眼裡，到底算什麼啊？

我有些失神，打翻了面前的水杯。

手忙腳亂地收拾的時候，餐巾紙盒被一隻修長的手遞了過來。

我抬頭看，是南風。

南喬瞪大眼睛看向我：「走什麼神啊，你不會是還愛著呢吧？」

我搖了搖頭。

「怎麼會呢，再犯傻下去就對不起自己了。」

我苦笑著將紙巾丟進了垃圾桶。

「你知道嗎，他當初追你的時候送你的花跟禮物，都是我挑的。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他騙我說是送給他媽媽的。」

南喬嫌棄地擺了擺手。

「這樣沒品的逆子我可不想要。」

我輕輕嘆了口氣。

如果江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我大抵也不會喜歡上他了。

以前的他，不是這個樣子的。

江霖是十歲那年搬到我們隔壁院子的。

他有一個身體孱弱的媽媽，還有一個酗酒家暴的爸爸。

他們才搬來半年，我就已經看過很多次他爸在院子裡打他媽媽。

爸媽攔過幾次。

後來他就不在院裡打了，而是鎖著房門。

任憑外面的人怎麼敲，裡面都不會開門。

每次江霖放學回家，隔壁都會傳來女人隱忍的啜泣聲。

他媽媽的發泄方式，好像只有抱著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直到有一天，他爸大概是醉得厲害，又開始在院子裡打人。

提前放學回家的江霖看到了這一幕，徹底忍不住了。

我不知道小小的他直面著一個身形高大、模樣暴戾的成年男性時，心裡有沒有一絲畏懼。

只見他用盡全身力氣把男人推了一個踉蹌，勇敢無畏地張開雙手擋在了他媽媽面前。

手裡是剛剛在外面順手抄起的鋼管。

他的聲音還很稚嫩，卻帶著堅定的恨意。

「你如果再打我媽，我就一棍子敲死你！」

男人被眼前的小孩震懾，手中的掃帚不自覺掉在了地上。

爸媽見狀趕緊沖了進去，將他們母子二人帶到了我家。

晚上，他一個人在天台上看星星，我拿著小餅乾坐在了他的旁邊。

我不記得那晚我們到底說了些什麼，只記得那一罐小餅乾都沒有了。

後來，他爸喝多了不小心掉進了漲潮的堤岸下。

他們家，沒有悲傷的聲音。

其實曾經的江霖跟我說過很多話，但我都有些模糊了。

唯一清楚記得的，是小小的他昂著頭看著星星說：

「我一定不會成為那樣的男人，自私、懦弱、沒擔當。」

他上一世的所作所為，親手殺死那個小小的自己。

亦殺死了我。

5

飯吃到一半，南喬接到了一個電話就匆匆忙忙先走了。

跟南風相顧無言的瞬間，我有些尷尬。

「要不，咱也走？」

他伸手越過餐桌，拿過了我面前的湯碗盛了一碗放在我的面前。

「吃完再走。」

他惜字如金，說完之後便拿起筷子，繼續不疾不徐地吃了起來。

離開餐廳的時候，是他結的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