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可能安靜的下來。
就在我操起玄關的矮凳,準備砸向房門的時候,方准突然從後面抱住了我。
我汗毛直立,失聲尖叫。
方准一把捂住我的嘴。
任憑我怎麼掙脫都掙脫不開。
他湊到我耳邊輕聲說:「歲歲,安靜點,不然我要懲罰你了。」
我的聲音瞬間梗住,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全身發抖。
方准說:「真聽話。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可以安安靜靜地好好思考了。」
「歲歲,我那麼愛你,我對你那麼好,我為你付出了那麼多,你怎麼可以跟我分手?」
我強裝鎮定地坐在他對面。
我扯扯嘴角對他說:「我只是跟你賭氣而已,我沒有真的想跟你分手。對不起,是我不好!」
「真的嗎?」方准眼睛一亮。
我連忙點頭。
可是他臉上的表情卻瞬間收斂。
他死死地盯著我:「秦歲禾,你騙人。你現在越來越不乖了,你竟然還學會了騙人。」
「歲歲,你的壞毛病越來越多了。」
「你看,離開我你就變的越來越差了。」
「你不要跟我動這些小心思,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不會讓你離開。」
我的雙手緊緊攥著。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只在小說、電視劇中才能看到的場景,竟然發生在了我身上。
對於方准,即使發生了這麼多事,在我心裡我對他的評價依然是:他是一個好人。
我們是可以笑著說再見,並祝福彼此的。
可事實是,我並不了解他。
「你想聽我說什麼?你想讓我想清楚什麼?」
方准說:「想清楚,你沒有資格提分手,更沒有資格離開我。」
「憑什麼?」這三個字,幾乎是我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這樣的話。
之前我把這些話歸於急怒下的口無遮攔。
可是現在,看著他冷靜、認真的表情,我突然發現,這竟然是他的心裡話。
「方准,我們正正常常地談戀愛,為什麼我連說分手的資格都沒有?我到底哪裡欠你了?」
方准看著我的目光,失望中帶著兇狠。
「秦歲禾,你欠我太多了。我追了你半年,我為你付出了那麼多,你就是欠我的。你怎麼可以覺得你不欠我的?」
壓下洶湧的怒火,我嘗試跟他講道理。
「是,你追了我半年,你對我很好。所以在戀愛後,我同樣真心真意地對待你。」
「好,就算我欠你的,那我全心付出的兩年不足夠抵消你的半年嗎?」
方准嗤笑,「你的兩年?這兩年,你難道不是一直在享受我對你的好嗎?」
我看著他,「所以在你這兒,我這兩年沒有任何付出。」
他的目光輕蔑,仿佛在說:難道不是嗎?
我突然就明白了,方准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方准,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說了,我要你回來,乖乖地跟我在一起,就像以前一樣。」
現在的方准,根本沒有辦法跟他講道理。
或者說,方准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只是他很聰明。
聰明到我幾乎難以察覺。
這兩年,只要他認定的事兒,不管我怎麼掙扎,最終都會順了他的心意。
我竟然想不出一件事兒,是他能夠妥協認同我的。
我現在只能寄希望搬家公司的人久等不到,上來找我。
而方准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他說:「不用等,我回來的時候就讓他們走了。」
我猛地看向他。
他牽了下嘴角,「我和我女朋友鬧矛盾而已,哪裡需要搬家這麼嚴重。」
沒事,還有薛桃,她看不到我,肯定會聯繫我。
「呵,你不用指望薛桃,我讓你媽給她打了電話,讓她不要再來摻和我們的事兒。」
「她就是個禍害,如果不是因為她,你也不會生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心思。」
方准眼裡滿滿的都是對薛桃的厭惡。
說完他看向我,「我跟你爸媽說了,我要帶你出去旅遊,修復關係,我也跟你的公司請了假。」
「所以我們有時間,不著急,你慢慢想。」
「歲歲,你要聽話,我不會害你,我是為你好。」
「這世上只有我是全心全意對你好的。」
他慢慢靠近我,抬手撫上我的臉,他的大拇指在我臉上輕輕蹭著。
我想忍的。
我不想激怒他。
可我最後還是控制不住猛地推開了他。
我迅速從沙發上跳來,「你別碰我!」
方准臉色陰寒、森然。
「歲歲,過來。」
方准堵住了我所有的去路,我只能自救。
突然,我想起了一個東西。
快速轉身,我衝進了儲物間。
在方准趕過來的前一秒,我將房門反鎖。
「呵,歲歲,你往儲物間跑什麼?你是要把自己餓死在裡面嗎?」
「歲歲,開門。」
我沒有做聲,快速在置物架上翻找著。
「行,你喜歡待就待,我去做飯,做你最喜歡吃的肉末豆腐。」
方準的腳步遠離了。
而我也找到了我想找的東西。
一個未開封的手機。
這個手機是一對兒,情侶機。
是去年方准生日的時候我買來送給他的。
他當時表現的很開心。
他說:「歲歲,我很喜歡,我一定會好好保存,等到現在的手機壞了我就用。」
隨後這個手機就被束之高閣了。
那時候我是真以為他喜歡的。
可是現在想來,他應該一點也不喜歡。
我快速拆開包裝,然後開機。
開機音樂響起。
我嚇了一跳,連忙把手機捂在懷裡。
我慌張地看向門的方向。
再確定沒有任何響動後才鬆了口氣。
手機還有一半的電。
但是沒有電話卡。
可是這並不影響我報警。
沒有任何猶豫,我撥出了 110。
「喂,您好!這裡是 110 接警中心,請問您有什麼緊急情況。」
我顫抖著聲音開口道:「景園小區四棟二單元 1501,我被我前男友關了起來……」
「咚!」
「秦歲禾!你敢報警!」
房門被猛地踹響,我嚇的大叫出聲。
他怎麼知道我報警了?
我快速掃視四周。
監控,他肯定在儲物間安裝了監控。
那其他房間呢?
這個家裡是不是到處都是監控?
我只感覺不寒而慄。
「小姐,您還在嗎?您不要著急,我們已經通知最近的警力出動了,正在趕往您的方向。」
「您冷靜下來告訴我,您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
撞擊聲越來越激烈,還有用重物砸門的聲音。
「他發現我報警了,正在砸門,你們快來,你們快來!!」
「您看房間裡有沒有桌子、柜子、沙發,任何重物都可以,推過去擋門。」
「好!」
我很絕望。
這裡是儲物間,沒有桌子、椅子、沙發,只有零碎的小東西和一個個高低不一的貨架。
「貨架?可以,推過去,在靠近門的地方將它推倒,抵住門。」
「好。」
「嘭、嘭、嘭!」
這是在用鈍器砸門。
每一次都讓木質門顫抖著。
我連忙將貨架推了過去。
在貨架砸下去的那瞬間,大門被破開了一個洞。
我看到了方准殺氣重重的眼睛。
方准最終沖了進來。
他抓著我的頭髮將我摔在地上。
我疼的蜷縮在地,只能連連後退。
「還跑?」
方准蹲在我面前,他抱住我的頭,猛地磕在後面的牆上。
劇烈的疼痛和暈眩感讓我匍匐在地。
透過帶著重影的視野,我瞥見了方准冷漠的目光。
仿佛在看一隻待宰的羔羊。
他拖著我,仿佛拖一個牲畜,將我帶到客廳。
我無力地躺在地上。
他坐在我腰間,一雙手死死地掐著我的脖子。
空氣越來越稀薄,呼吸越來越急促。
我掙扎著,抓撓著,可是卻無法撼動他半分。
我的力氣越來越小。
我的思維越來越遠。
我要死了。
「砰!」
「歲歲!」
身上的力量突然沒了。
新鮮的空氣湧入我的鼻腔。
我張大了嘴巴快速汲取。
隨後有人抱起了我。
而我終於放心地睡了過去。
十八、
我是第二天下午在醫院裡醒過來的。
一睜眼我就看到淚眼婆娑的母親和憂心忡忡的父親。
看到我醒來,媽媽喜不自禁,眼淚唰地就流了下來。
「歲歲啊,媽媽錯了,媽媽不應該讓你跟他在一起,都是媽媽害了你啊!都是媽媽不好!」
我哪裡能去怪父母。
這個人是我找的,是我帶到他們面前的,曾經也是我一個勁兒對他們說他很好。
他們不過愛屋及烏罷了。
而且,在方准真的傷害我之前,我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做到這一步。
我想開口安慰媽媽,可是喉嚨卻一片灼熱、刺痛。
「別說話別說話,你現在還不能說話。」爸爸連忙開口。
然後他對我媽說:「好了,你也是,別老哭哭啼啼的,影響孩子休息。」
我媽連忙擦掉眼淚,「好,好,我不哭了,我不哭了。」
「歲歲,你終於醒了。」是薛桃。
我記得我昏過去前聽到了她的聲音。
薛桃看出了我的疑惑,她說:「阿姨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
我跟薛桃說過,父母在對待我和方準的事情上是不理智的。
而我媽突然跟她說我跟方准和好了,讓她不要摻和,她顯然是不信的。
於是她趕緊給我打電話,卻顯示關機。
當時她就感覺事情不對,連忙驅車趕了過去。
她說:「我在小區遇到了警察,才知道你真的出事了。」
「你不知道,如果我們晚到一分鐘,你可能……」
眼見著我媽又要哭了,我趕緊跟她使眼色。
她這才止住了嘴裡的話。
至於方准。
牢獄之災他肯定是躲不了的了。
非法拘禁、故意傷害,並在警察抓捕中拘捕、襲警。
薛桃說:「你放心,這事我來處理,一定不讓他好過。」
方准究竟將會經歷什麼,我沒有去關注。
我在醫院住了三天,接著就跟父母回了家。
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方準的爸爸竟然找到了我。
交往兩年,我只見過方准爸爸一次。
方准爸爸是一個一眼看上去很溫文儒雅的人,臉上總是帶著笑。
但是方准和他的關係很差,差到方准甚至不願意叫他一聲爸爸。
他找到我的意思很明確,他希望我能出具諒解書,幫方准減刑。
「我知道,這孩子犯了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可是說到底他也是因為喜歡你。這麼多年,他只交過你一個女朋友。」
「呵!」我笑了下,「他不愛我,他只是需要一個受控制、被馴服的小寵物罷了!」
方准爸爸明顯蒼老了很多,他說:「只要你願意出具諒解書,你要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爸爸媽媽很生氣,「我們什麼都不要,只要傷害我們女兒的人受到懲罰。」
可是我卻攔住了他。
「我可以答應您!」
「歲歲!」
我給了父母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繼續說:「我可以答應您,但也希望您答應我:不管方准判多少年,在他出來後,我希望他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不管方准被判多重,都不會是無期。
他遲早會出現的。
我承認,我怕了。
我只希望這輩子不要再見到他。
方準的爸爸答應了我,「好,你放心,等他出獄我就會將他送往國外,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
「如果可以,」看著方准爸爸的背影我說,「如果可以,您可以帶他去看看心理醫生。」
方准爸爸停頓了一會兒,他說:「謝謝。」
方準的案子很快就終審判決了,他被判了一年。
薛桃搖頭直嘆可惜。
「真是便宜他了。你啊,就是心地太好,如果是我,一定釘死他。」
我無奈地說:「一年兩年對我來說沒區別,我只希望他不要再來找我。」
「他敢!」薛桃瞪眼。
可是剛說完她的氣勢就泄了。
「這傻逼玩意兒說不定還真的敢。聽說他在裡面一直嚷嚷著要見你。你說你怎麼這麼倒霉呢,招惹了這麼個玩意兒!」
「哎!」我也是心有戚戚然。
「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薛桃問。
因為這件事,我從公司辭職了。
「我想先出去散散心,等回來了再找工作。」我問她,「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嗎?」
薛桃搖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我才不去呢,我要追我老公!」
說著她看了眼時間,「哎呀,不說了,我要去接我老公下班了。」
薛桃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她所謂的老公是上次解救我的警察。
據說那個警察制服方準的樣子,狠狠地撞進了她的心巴。
自此她芳心明許,一發不可收拾。
但其實人家並沒有答應她。
她可不在乎,一副「就算你現在不是我老公,將來也是我老公」的架勢。
強勢而勇敢。
真好。
她有了心上的人。
而我,也要重新開始我的生活了。
一切都會越來越好,我相信!
十九、
番外:方准
我叫方准,是個罪人。
因為我害死了我媽和我妹。
我十二歲的時候,媽媽懷了一個妹妹。
我很開心,期待著她的到來。
可是因為我,她並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
那天吃完晚飯,我急沖沖地出去打球。
臨走前媽媽叮囑我,注意安全,別太累了,早點回來。
我聽的不耐煩,隨便說了句「知道了」就跑了。
我應該好好跟她說句話的。
或者我那天就不應該去打球。
在出去的路上,我碰到了一個女人,大著肚子,但絲毫不影響她的風韻,她很美。
聲音也很好聽。
她問我:「你知道 B 區三號別墅往哪裡走嗎?」
B 區三號別墅,我家。
我沒有多想,只當她是媽媽的朋友。
我痛痛快快地給她指了路,然後離開了。
我是在兩個小時後接到家裡阿姨的電話的。
她說出事了,她說媽媽大出血被送進了醫院。
後來的一切就發生的太快了。
媽媽難產,失血過多,她和肚子裡的孩子都沒有挺過來,一屍兩命。
外公和舅舅狠狠地打了爸爸。
我上去阻攔,不讓他們打我爸爸。
因為我已經失去了媽媽和妹妹,我只剩下爸爸了。
可是舅舅卻紅著眼對我吼道:「你知道是他害死了你媽嗎?」
原來我爸出軌了。
外面的女人頂著大肚子找上了我媽。
她侮辱我媽,推搡我媽。
她說我媽人老珠黃, 留不住我爸,她讓我媽給她騰位子。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著監控。
看著那個女人將我媽推倒在地。
看著我媽血流不止。
看著她一步步爬向客廳去拿手機,最後昏死在地上。
她身後是刺目的血痕。
那個女人害怕地跑了。
直到保姆阿姨買東西回來,才發現了出事的媽媽。
而一切都晚了。
那個女人是江遠山種的禍, 那個禍是我引回的家。
我們都罪無可恕!
就像那個女人一樣。
她也難產了, 她和她的孩子也都死了。
所以,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我討厭女人,尤其討厭漂亮的女人。
她們明亮的眼睛裡都是算計,她們如蛇蠍一般,遲早會將靠近的人吞食入腹。
直到我看到那個乖巧、聽話的女孩兒。
坐在一群男人的酒桌上,她就像一個誤入狼群的小兔子。
懵懂又無助。
她甚至向推她入狼群的人尋求幫助。
真傻, 傻的可愛。
於是我提醒她離職。
沒想到她真的照做了。
真聽話。
我喜歡聽話的小兔子。
從那時候開始,我每天跟著她,看她上下班,看她吃飯、逛街。
她的生活很單純,很好。
她沒有不良嗜好,很好。
她和異性保持距離,很好。
但是她會跟其他的男人說話,對其他的男人笑,不好。
不過沒關係,我會讓她改掉的。
她很傻。
她以為我是千山萬水趕到她身邊的。
其實我一直跟著她。
她很傻。
我說我在她車上安裝了報警系統她就信了,其實我一直跟在她車後。
不過我很滿意, 因為她沒有拒絕我的侵入。
後來我終於得到了小兔子。
接下來就是改造她。
我的小兔子, 要堅強、勇敢、聰明、懂事。
不,這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聽話。
可是她總記不住我的要求,她總犯錯。
甚至她開始反抗我了。
我決定給她一點懲罰。
她怕高, 那就蹦極吧。
可是她卻差點死了。
我嚇壞了, 我差點失去了我的小兔子。
小兔子受到了驚嚇, 我願意哄哄她。
可是她要離開, 不行!
好在她迷途知返,最終回到了我身邊。
我寵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她依舊不聽話。
我很不高興。
我決定再給她一次懲罰。
不需要那麼重,但要讓她長記性。
她很寶貝自己的頭髮,那就把她的頭髮剪了吧。
可是小兔子卻急了。
嚷嚷著要離開我。
我用了很多種方法去哄她。
明明以前都有效的, 這次卻不行了。
她看我的眼神讓我很不喜歡。
裡面沒有了欽慕和愛意。
我的小兔子不應該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既然如此,我要徹底馴服她。
可是我卻被我養的兔子給咬了。
嘶,真疼。
不過沒關係, 我會出去的。
到時候我就可以再去找她了。
我等了一年,盼了一年。
終於時間到了。
我終於可以再見到我的小兔子了。
可是江遠山卻要將我送出國。
他憑什麼?
江遠山說:「還想去找她?可是她馬上就要結婚了。」
我不敢相信。
我的小兔子要跟別人結婚了。
不可以。
他怎麼敢的。
「對我」她怎麼可以和別人在一起?
江遠山說:「我帶你去治病。」
可是我有什麼病?
我好好的, 我還得去找我的小兔子。
「江遠山, 你放開我, 你沒有資格管我,這世上最沒有資格管我的就是你。」
「我們有血緣,所以我有資格管你。反而是你, 你和她還有什麼關係?你有什麼資格去找她?」
「她是我的!」
「她不是你的。」
「她是!」
他說:「我會帶你去國外,如果你治好了,我們就回來。否則我們父子倆就死在國外吧。」
我突然就平靜下來了,「江遠山, 和你一起死?那我寧願現在就死。」
對著江遠山茫然的目光,我猛地打開車門,衝進了疾馳的車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