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漁,她就是我跟沈遇的女兒,是我們相遇相愛的證明。
婉拒了周台長介紹的工作,我租了一個房子,繼續我的漫畫事業,同時給小遇找了幼兒園。
這些年在靳言川身邊我是不缺錢的,但我依然在網上連載漫畫。
這些事靳言川都知道,但他覺得我是沒苦硬吃,為了連渣渣都算不上的小錢加班熬夜。
我沒有反駁,只默默堅持,為了自己,為了沈易。
生活慢慢進入正軌,雖然辛苦,但聽到小遇甜甜的一聲「媽媽」,那些辛苦就都化作了甘甜。
只是我沒想到會在昆市街頭遇到靳言川。
他神色疲倦,風塵僕僕,全然沒有以前的張揚。
見到我,他欣喜地紅了眼眶:「小漁真的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想要擁抱我,我退後躲開了。
小遇奶凶奶凶地瞪他:「壞人,不准欺負媽媽!」
靳言川卻笑了:「小漁,這就是你領養的女兒嗎?你放心,結婚後我會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疼。」
他蹲下身:「來,寶貝,爸爸抱。」
小遇氣得跺腳:「壞人!你才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叫沈易,是大記者。」
「那是以前,以後我就是你爸爸,你就是我們靳氏集團的小公主……」
「靳言川,你不記得沈易了嗎?」我打斷他的話。
「沈易?」靳言川皺眉,「有點耳熟,記不得了。難道我該認識他嗎?」
我氣笑了,仰著頭硬生生把眼淚逼了,指向他的左胸。
「他是這顆心臟的主人,你難道不該記得他嗎?」
靳言川猛地驚醒,忽然跟想起什麼似的,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說的『他』是沈易?
「一直以來,你愛的都是這顆心臟,是嗎?」
他的聲音發顫。
我毫不猶豫:「是。」
他雙膝一軟,險些摔倒在地。
他握住我的肩膀,咬牙切齒:「那我算什麼?
「那我們這兩年算什麼!
「小漁,過往種種是我不好,我向你賠罪,但求你不要對我這麼殘忍。」
他固執地看著我的眼睛,試圖從裡面找出一絲我愛他的證明。那樣的偏執瘋魔,像極了當年的我。
「我沒有愛過你。」我冷聲又堅定地說道,「從始至終,我的愛人只有沈易。」
「靳言川,很抱歉騙了你,但我對你的好卻從來不假,拿命救你也是真,可你對我呢?卻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你任由溫桐桐和你的擁躉們踐踏我侮辱我,你甚至殺了小八,那是沈易留給我的最後念想。我恨不得殺了你,怎麼可能會愛你!
「你以為你是沈易的替身?你覺得委屈是嗎?那我告訴你,你是靳家大少爺又怎樣,就算你有錢有權又怎樣,在我心中,你連沈易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我絕對不可能愛你。」
「我不信,我不信!」靳言川雙眼通紅,「我們交往了兩年,你對我怎麼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我們都有寶寶了,你怎麼可能不愛我。」
我一巴掌扇了過去。
「你還有臉提寶寶?靳言川你知道那些冰冷的器械在我身體里攪動時,我有多痛多恨你嗎?但我更恨自己,為了你這樣的人渣白白付出了兩年!」
靳言川踉蹌後退,卻又像個絕望的賭徒般不甘心:「小漁,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胡鬧,不該輕信溫桐桐的話。我發誓以後會好好愛你,補償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你走後我才明白,我肯娶你不是因為你乖巧聽話,而是因為我愛你。早在第一眼見到你時我就愛上你了,不然我怎麼會縱容你一次次出現在我身邊。
「我早就愛上你了,是我自己不敢正視,才犯了那麼多不可原諒的錯。小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了!」
他那樣深情,我卻聽得發笑:「愛?靳言川你真的懂什麼是愛嗎?你這種遊戲人生的感情渣滓,是不會懂的。
「你也並不愛我,你只是受不了曾經養的一隻舔狗忽然不再唯你是從,忽然脫離了你的掌控。
「你也不用把罪過都拋給溫桐桐,傷害我的始作俑者是你。」
靳言川愣在原地,如夢驚醒般,忽然他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小漁,你說的對,最傷害你的人是我。
「我會彌補你的,我會向你證明,我愛你。」
15.
靳言川在昆市住了下來,他買了我隔壁的一座小院。
每天我接送小遇上下學,買菜鍛鍊,他都跟在身後,被不少鄰居誤以為是我老公。
我一一解釋,他也不覺得尷尬,只奪過我手裡裝水果蔬菜的塑料袋。
後來我索性少出門,除了接送孩子,連買菜都在網上下單。
靳言川就開始網購,鮮花包包,衣裳首飾,圖書玩具,能拒收的我通通拒收,不能拒收的我通通丟到他家門口。
鄰居們都知道他在追我,天天嗑瓜子看戲。
有好八卦的鄰居勸我:「又好看又有錢,妹嘞你咋個就看不上嘛?」
我笑笑不說話,只專心籌備自己的新作。
某日清晨,我剛開門就看到靳言川立在門口,頭髮上結了一層薄霜。
見到我,他忙跟獻寶似的從懷裡掏出一個餐盒。
「小漁,聽說這家的小籠包一絕,我排了兩個小時隊才搶到了第一鍋,你快嘗嘗。」
他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歡喜和討好。
我突然覺得心酸又可笑,曾經我用心待他卻連半點尊重都換不來;如今我拋棄他無視他,他卻巴巴地湊上來。
他可真賤啊。
我一手打落餐盒,雪白的小籠包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沾滿泥土。
「靳總該不會以為,給我排隊買幾個包子,我就會感動到賣了自己吧?」
他慌忙解釋:「不是的,小漁,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對你好……」
「但我不需要!」我打斷他,「靳總聽過一句話話嗎,遲來的深情比早賤。更何況,我從來就沒想要過你的深情。」
我猛地摔上門,誰知他的手掌卻突然伸進來,巨大的力道狠狠夾住他的手指。
我看到他眉頭一皺,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他的手指迅速紅腫起來,可他卻置若罔聞,只深深地望向我的眼睛:「小漁,我就那樣罪不可恕嗎?難道連重新追求的權利都沒有嗎?」
一股莫名的焦躁和憤怒將我包裹,我極力壓制住滿腔怒火,我不想在家吵嚷,不想吵醒小遇。
「靳言川,你走吧,別再來了。」
「憑什麼!」他卻不甘心,「別的男人都可以追求你,我為什麼不可以?」
我總算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反常了。昨天隔壁阿嬸的兒子來幫我修水管,他誤會了。
「小漁,你看看我,我這裡有沈易的心臟,你不是愛這顆心臟嗎?
「回到我身邊,你就能天天陪著它,天天陪著沈易了。」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還是那個自信張揚,在花花世界遊刃有餘的靳大少爺嗎?
「靳言川,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他苦澀一笑,「這樣的話在從前,我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可是小漁,如果做沈易的替身,你就能回到我身邊,就能像從前那樣愛我,我願意的。小漁,你能回來嗎?」
他的聲音發顫,幾近乞求地看著我,乞求我不要這樣殘忍,乞求我愛他。
可我還沒來得及說「不」,一輛車就停到了家門口。
溫桐桐氣騰騰地從車上下來。
「賤人,又是你勾引言川哥哥!」
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巴掌就落到了我的臉上。
靳言川回過神,憤怒地掐住溫桐桐的脖子,將她往後推,將我護在他身後。
「溫桐桐,你找死嗎?」
溫桐桐呼吸急促,眼神卻幾近瘋狂。
「靳言川,你睡了我,就別想擺脫我。
「我肚子裡可都有你的孩子了。」
靳言川驚慌失措地看向我:「小漁,我沒有,你別聽她胡說。」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關上了門。
16.
溫桐桐去哪兒了我不知道,但靳言川在我家門口站了一整天。
他一遍遍地給我發信息解釋,說他之前被溫桐桐灌醉了帶去酒店,但他發誓沒有跟溫桐桐發生關係,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是他的。
他還說,他這兩天要回京市去處理點公事,忙完就立刻回來向我賠罪。
小遇問我,是不是因為她,我才不跟靳言川好。
我知道,那些流言蜚語被她聽到了。
我刪了靳言川的信息,將他拉黑。
我計劃搬家,我不想小遇受任何傷害。
可房子還沒看到,小遇就出事了。
溫桐桐並沒有跟著靳言川回京市,而是留在昆市調查我。在我帶小遇去公園玩時,拐走了小遇。
她威脅我不准報警,讓我在夜深人靜時去滇池最偏僻的一角見她。
小遇被她迷暈了,被裝在竹背簍里小小的一團,看得我的眼眶通紅,恨不得立馬上前抱她。
一把匕首卻抵住小遇的脖子。
「陳漁你為什麼不去死!你哪裡好,哪裡值得言川哥哥惦記了?
「想救這丫頭是吧?那就從這裡跳下去!你死了,言川哥哥就是我的了。
「你放心,我只是想跟言川哥哥好好過日子,不會殺這丫頭,只要你去死。」
溫桐桐雙眼冒著狂熱的精光,我不知道該不該信她,但我沒有選擇了。
小遇是我的女兒,是沈易用命救下來的女兒,我不會讓她有事的。
「溫桐桐,記住你說的話,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我轉身跳入冰冷的湖中。
下一秒,一個身影從遠處狂奔而來,追著我跳了下去。
我被救了。
睜眼,我便看到靳言川喜極而泣的眼神。
他想要擁抱我,卻被我冷漠的眼神生生止住了。
他緊張,又小心翼翼地解釋:
「小漁,你別擔心,小遇沒事。
「我讓醫生給小遇做了全身體檢,她很好,你放心。
「溫桐桐被警察抓走了,我保證讓會她牢底坐穿,再也不會傷害你們。還有這個——」
他拿出一份資料。
「這是酒店的監控錄像,跟一些相關人的證詞。
「我沒有跟溫桐桐發生關係,她跟好幾個男人同時交往,自己也不知道懷的是誰的,就想栽到我頭上。
「小漁,我沒有騙你,你能別生氣了嗎?」
資料被攤開放在我眼前,可我一眼都不想看。
我抬頭看他,毫不掩飾眼中的厭煩。
「靳言川,你能別再打擾我了嗎?算我求你行不行?」
靳言川身形微顫。
「今天是溫桐桐,那明天呢?會不會有李桐桐,張桐桐?
「你敢保證你的往後餘生都沒有其他女人?我不信的,你也不信,在你們那個圈子裡最不值錢的就是真心。
「我噁心你,噁心你那些狐朋狗友,噁心你們把踐踏真心當做遊戲,你們那個圈子我光想著都覺得髒。
「你以為你能做沈易的替身?你怎麼配啊!沈易善良正直,勇敢正義,你這種遊戲人間的混蛋連站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我會搬家,如果你還這樣繼續纏著我,我不介意做出讓你後悔一輩子的決定。」
靳言川深深地看向我,眼底是悔恨、心態、自責、絕望,可他仍是不甘。
「小漁,如果我不肯放棄你呢?」
我拿起一旁的水果刀,抵住脖子:「行,那你帶我走。」
靳言川愣住了,半晌,痴痴地笑了起來:「原來,你寧肯死也不願意回到我身邊。
「小漁,我真的錯過你了,是嗎?
「好,我答應你,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小漁,過去種種對不起,願你往後一切順遂,平安喜樂。」
他背對著我緩緩離開病房,就在房門行將關閉時,忽然重重倒了下去。
17.
靳言川發病了,他的心臟發生了劇烈的排斥反應,被靳家人用直升機連夜帶回京市治療。
我沒有關注他的病情,修養好後就帶著小遇回了家。
卻沒想到,一個多月後會在家門口見到靳言川的媽媽。
那個曾經極力貶低我出身的富家太太,此刻全然是個心力憔悴的母親。
「小漁,你去看看言川吧,他真的快不行了。」
靳母拉著我的手,哭紅了眼。
我抽回手,平靜地說:「阿姨,您回去吧,我的答案我已經在電話里說過了。」
幾天前,我就接到過靳母的電話,說靳言川住在 ICU 里情況很不好,希望我能去看看他,說他昏迷時一直叫著我的名字。
我拒絕了。
我跟他如今已是陌路,他的生死與我無關。
「小漁,我求求你了, 我知道我以前對你不好, 我向你認錯。」
說著她就要跪下,我攔住了她:「阿姨,我去見一面能改變什麼呢?能救他的是醫生。」
「可他很想見你啊,說不定見了你,他就會有好轉呢。」
我突然覺得她的話很可笑。
「如果見一面就能有好轉,那還要醫生做什麼。
「阿姨有件事, 您應該還不知道吧?靳言川胸腔里的那顆心臟,是我的男朋友的。
「我的男朋友是個很正直善良的記者,他很愛我,愛到捨不得讓我掉一滴眼淚,愛到誰敢欺負我,他都會去跟對方拚命。
「所以我想, 可能是我男朋友在天有靈,不願意讓靳言川繼續用他的心臟了吧。」
沒有理會靳母震驚到失魂落魄的神情, 我關上了門。
靳母離開了, 我的生活重回寧靜。
溫桐桐抽泣:「陳漁姐,我跟言川哥就玩個遊戲,你別生氣了,我會哭死的。」
「我「」小遇很喜歡現在幼兒園的老師同學, 於是我沒有搬家,我打算掙錢把這座院子買了下來。
我的漫畫事業逐漸步入正軌, 我開始在漫畫圈小有名氣。
又一年,我簽約的漫畫在某個平台大賣,平台邀請我參加漫畫家圓桌夜。
恰好暑假, 我打算帶著小遇一起去玩。
鎖門上車後,小遇偷偷告訴我:「媽媽,花藤下好像有個人。」
透過後視鏡, 我瞥見藏在紫藤花後面的那一襲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我知道,是靳言川, 今早扔垃圾時我見過他了。
如今的他瘦得不成人樣, 蒼白的臉色昭示著所剩不多的生命。
他身上還穿著我曾經給他買的西裝,顯得十分不合身,就像這樣的相見, 十分不合時宜。
見到我, 他似乎十分欣喜,眼底泛出點點碎光。
「小漁,你過得還好嗎?」
他的聲音很虛弱,像一根隨時都會斷裂的絲線。
「靳言川, 你食言了。」可我卻說, 「你說過, 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
他緊張起來, 忙說:「小漁你別生氣, 我就是想再看你一眼,我馬上走。」
我沒有理會他,轉身回了家。
等我提著行李裝車時, 他不見了。
我以為他已經走了, 沒想到他是躲起來了。
我摸摸小遇的頭:「就是個路過的陌生人,不用管他,做好嘍。」
「好嘞。」小遇坐回安全座椅,興奮大喊, 「出發嘍!」
我腳踩油門,將那道身影徹底甩下,奔向我更加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