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前夕,男朋友的小青梅曬了一張他兩的床照。
【終於吃到竹馬哥哥啦,飽飽的呢。】
我點贊後動態秒刪,男朋友靳言川打來電話。
「陳清漁你有病啊!我們就玩個遊戲你欺負桐桐做什麼,馬上給桐桐道歉。」
我聽著溫桐桐委屈的哭聲,忽然覺得自己可憐又可笑。
靳言川只是跟我的愛人共用一顆心臟罷了,他從來不是我的愛人。
我,該清醒了。
1.
靳言川回家時我正在清理雜物,小八趴在我腳邊,誰也沒理他。
他從身後抱住我,鼻尖蹭著我的頸窩:「還生氣?
「就是玩個遊戲,我跟桐桐輸了,老邱那群人壞得很,非要讓我們拍照發朋友圈。」
「桐桐就是個小姑娘,看你點贊當場嚇哭了。」
「行了,你打電話給桐桐道個歉,不然那小姑娘估計要哭一晚上。」
人在無語時真的會笑。
我關上抽屜:「好。」
靳言川摸了摸我的頭:「真乖。」
他撥通了溫桐桐的電話,備註顯示【小乖乖】。
靳言川漫不經心地一笑:「小孩子就愛胡鬧。」
我笑了笑,沒說話。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溫桐桐可憐兮兮的啜泣聲:「言川哥哥。」
「嗯,別哭了,陳漁給你道歉。」
手機被貼到我耳邊。
溫桐桐抽泣:「陳漁姐,我跟言川哥就玩個遊戲,你別生氣了,我會哭死的。」
我輕笑起來:「好啊,那你去死,我給你收屍。」
電話那頭傳來刺耳的尖叫聲。
靳言川面色一沉,一把奪過手機,力道之大不小心將我推倒在地。
「陳漁你瘋了嗎!真出事了你能擔責嗎!」
他氣沖沖瞪我一眼,拿起大衣就往外走。
「桐桐你別亂來,乖,我馬上去,聽話!」
正要離開,卻發現我還躺在地上,捂著肚子蜷縮成一團,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
他眸色一緊,快步上前:「你怎麼了?」
我痛苦地聲音發顫:「幫我、叫救護車,我懷……」
可我的話還沒說完,他的手機里就傳出溫桐桐決絕的哭聲。
「陳漁姐你非要這樣逼言川哥哥做選擇嗎?那我去死,讓他選你好不好!」
靳言川眸色一沉,似回過神般冷冷一笑。
「陳漁是我平時太縱著你寵著你了嗎?連我都敢耍了。
「想演是吧?行,我讓你演個夠。」
他拿走我的手機,丟進茶壺裡:「我倒要看看今天不叫 120,你是不是就會死!」
我卻死死拽住他的褲腿:「我沒裝、求你……」
他嗤笑一聲,抬腳,毫不猶豫地離開。
巨大的摔門聲震掉了牆上我們的婚紗照。
我癱倒在地,一股鮮血從腿間淌出。
我沒有演。
我已經有一個月身孕了。剛才他不小心推我時,我的肚子撞上了餐桌尖角,
我不想死,我不想就這樣死。
拼著最後一絲力氣,我艱難地朝門口爬去,小八咬住我的衣袖拚命拽著我往外走。
身後地板上留下長長的血跡。
2.
孩子沒了。
手術台上,冰冷的器械在我子宮裡運轉,清除他/她來過的痕跡。
我沒有哭,只麻木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樣也挺好,可以毫無牽掛地離開。
清宮手術完成,我轉去普通病房,沒想到靳言川也在。
溫桐桐紅著眼靠在他懷裡,腕上纏著厚厚的白紗布。
真巧啊,我跟溫桐桐居然被分到了一個病房。
四目相對,靳言川忽然笑了出聲。
「就這麼離不開我,嗯?」
他上前,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看向他的臉。
他的五官很精緻,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總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慵懶與深情,叫人不自覺沉迷其中。
「當初追我的時候不是說只要我娶你,隨我在外頭玩都不吃醋嗎?這就受不住了?
「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不會輕饒。
「回去吧。」
高高在上的語氣,甚至帶著幾分愉悅,如施捨般賞賜他給我的原諒。
可我不稀罕。
我徑直走向病床,這樣的忤逆前所未有。
果然,他被激怒,一把抓住我的手:「長脾氣了是吧?你、你的手怎麼這麼冰?」
他垂頭,這才發現我的臉色一片慘白。
他的聲音軟下來:「真病了?」
「啊,我的傷口好疼,好像裂開了。」溫桐桐突然捂著手大叫起來。
靳言川皺眉,看向我:「陳漁,啞巴了嗎?」
我收回手,冷淡回應:「裝的,我好得很。」
他盯著我,半晌,唇角一勾:「行,有種。」
一股可怕的沉寂在病房蔓延。
溫桐桐忽然哭了起來:「言川哥哥你別再管我了,我不想小漁姐再因為我跟你吵架。
「小漁姐,我回國只是想祝福你們,我沒想過要拆散你們。你氣我恨我我都不怪你,但你不該為了監視言川哥就隨意侵占醫療資源啊,你知道外頭有多少人還等著這一張病床嗎?
「你就算不信我,難道你還不信言川哥嗎?他如果不愛你,怎麼會娶你?
「言川哥你快帶著小漁姐回家吧,我一個人在醫院就好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溫桐桐含淚笑了起來,像個堅韌的小太陽。
誰知靳言川卻突然將她打橫抱起,輕笑道:「這病房她想住就讓她住,我看她能住多久。
「桐桐,我帶你回家養傷。」
那個「家」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可我面無表情,眼底甚至連一絲波瀾都不曾盪起。
靳言川瞥我一眼,眼底似有暗流涌動,卻什麼都沒說,抱著溫桐桐大步離開。
隔著他的臂彎,我看到溫桐桐挑釁一笑。
病房重回寧靜。
我麻木地躺到病床上,整個人疲倦到激不起半分情緒,只覺得這婚真的不用結了。
3.
不放心小八自己在家,次日我就辦理出院手續。
靳言川沒有再出現。不過我倒是聽小護士們說,昨天有個女孩子鬧脾氣割腕,手腕就破了點皮,她男朋友心疼地直接抱去車庫上車。
出院時小護士貼心地送我一條圍巾,囑咐我回家要做個小月子。我知道她是可憐我流產都沒有人照顧。
醫院門口寒風凜冽,我沒有手機,只能把自己裹成粽子站在路邊等出租。
一輛熟悉的邁巴赫停在馬路對面,車窗半搖,我看到溫桐桐坐在副駕上吃小蛋糕喝奶茶。
不遠處,靳言川正拿著網紅小籠包朝車那邊走去,一身昂貴的手工大衣跟那小籠包格格不入。
我不禁笑出了眼淚。
原來他也會排著長隊去買早餐,原來他的車上也是可以吃東西的。
可有個冬日清晨,我因為陪他去滑雪來不及吃早飯餓得頭暈,他缺硬讓我自己去買早餐,說讓他排隊買這些是掉他身價;還勒令我在車門邊吃完再上車,說嫌髒;看到我被凍紅的雙手,他猶豫一瞬,還是搖上了車窗。
原來那些規則都是為我制定的。
明知這樣的計較已經毫無意義,可心仍不可遏制地抽疼。
如果沈易知道如今擁有他心臟的人這樣傷我,他會不會心疼到自責?
他會的。
那個連我被書頁劃了個口子,都會心疼地嘮叨半天的人,怎麼捨得我被人這樣欺負。
是我錯了。
靳言川只是跟我的愛人共用一顆心臟罷了,他從來不是我的愛人。
4.
打上車後,我先去補辦電話卡,手機泡了水修不好,也只能換新。
一番折騰下來,我回到家已近傍晚。
推開門,裡面正熱鬧著。
靳言川和他的兄弟們正圍著餐桌涮火鍋,溫桐桐坐在靳言川,一張小臉紅潤潤的。
疲倦至極,我沒理他們,換鞋回屋。
靳言川上前攔著我,嘲弄一笑:「肯回來了?演夠了?」
我正想反駁,突然發現客廳里瀰漫著一股奇怪的肉味。
「你們在吃什麼?」我問他。
靳言川雙手抱胸,笑道:「你猜呢。」
我預感到了什麼,連忙大喊:「小八,小八!」
我發瘋似的挨個房間找,不知被誰絆了一跤摔到地上,膝蓋摔得生疼。
靳言川眼底一惱,忙上前抱起我:「摔到沒有?為了一條狗至於嗎!
「起來,看有沒有摔到哪兒。」
溫桐桐見狀忙上前扶我:「陳漁姐別生氣,沒等你回來一起吃狗肉我們不對。都怪言川哥,非說我流血了身子弱要補補,正好今天也是冬至嘛,一會兒我們都自罰三杯。」
我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像是聽不懂她的話。
我愣愣地看向靳言川。
「你們,吃了小八?」
「嗯,吃了。」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語氣。
「為什麼啊?」我的眼淚洶湧而出,「小八是我的親人啊,靳言川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啊。」
靳言川輕嗤一聲:「什麼親人,不就是一條土狗嗎?吃了就吃了,反正你欠桐桐的……」
「我欠你媽!」我一巴掌扇到靳言川臉上,眼底恨意滔天。
「靳言川你忘了你暈倒在家,是小八把你拖到門口,開門找鄰居來救你的嗎?你吃了它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靳言川是靳氏集團的公子,走哪都有人捧著,他一個眼神就有無數人爭先恐後,逢迎討好。
果然這一巴掌,他的擁躉們怒了。
「艹,為了條土狗打靳哥,陳漁你活膩了是不是?」
「不就一隻土狗,被我們吃是它的福氣。你逼得桐桐割腕自殺,我們吃你一條狗怎麼了?你該!」
溫桐桐被嚇哭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體虛,我就該流血死在家裡。小漁姐你要打就打我吧,求求你別傷害言川哥哥。」
「她敢!今天誰敢傷桐桐一點,老子叫她別想活著走出這道門。」
一群人衝著我又指又罵,好像我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人,可明明是他們殺害了我的小八。
這群人我忍他們很久了。
以前我只當他們瞧不上我的出身,覺得我是靠舔上位,所以從不給我尊重,所以才會慫恿靳言川跟溫桐桐拍床照發動態。
如今我才明白,他們敢這樣對我,不正是靳言川默許的嗎!
因為靳言川從未尊重過我,所以他的狗腿子們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欺負我!
我受夠了!
我受夠了!
我上前,一把掀翻了火鍋。
滾燙的火鍋濺到了溫桐桐的臉上,她立馬尖叫起來。
我抓住她的頭髮,將她的頭往桌上砸。
「吐出來!你給我吐出來!」
一股蠻橫的力道將我跟溫桐桐分開。
「陳漁你發什麼瘋!你這樣子哪還有半點靳家少夫人的體面!」
溫桐桐撲到他懷中,哭得幾乎斷氣:「言川哥哥,是我不好,是我該死!你別怪小漁姐,是我不該回國,不該想著要祝你新婚快樂。
「你讓我去死。只要我死了,小漁姐就不會跟你鬧了,她就不會再傷害你了。」
溫桐桐像瘋了一樣朝窗台邊跑去。
靳言川臉色一變,一把攔下她,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親吻她的額頭,一遍一遍安撫穩住她的情緒。
可我明明看到在那些陰暗縫隙里,她無聲又挑釁的笑:「狗肉真香。」
我衝上去,拚命扯她的頭髮,想把她從靳言川懷裡拖出來,想跟她同歸於盡!
「陳漁你鬧夠沒有!」
我被靳言川摔到地上,手掌按到滾燙的湯上,被燙掉了一層皮。
他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卻仍然冷著臉說:「陳漁,跪下,道歉!」
聞言,他的擁躉們上前按住我的胳膊,踢我的膝蓋窩,將我的雙腿跪按到滾燙的湯里。
我沒有反抗,只生怕他們踩到已經碎成一塊一塊的小八,我拚命地撿,像心肝寶貝一樣捧在胸口。
這是沈易留給我的最後陪伴,我竟然連它都守護不好。
是我沒用,小八,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忽然,一隻皮鞋踩住我的手,是那些擁躉們。
「叫你給桐桐道歉,你在搞什麼雞毛!」
「別說,這條狗的肉還真香,你也嘗嘗唄。」
說著他們抓起一把往我嘴裡塞。
積壓的恨意爆發,我抓起一旁的花瓶鍋鏟砸向他們,像一個瀕臨絕望的瘋子。
「夠了!」靳言川一把抓住我的手。
花瓶砸到了他的肩膀上,碎片劃傷了他的臉,但他毫不在乎,只壓著怒沉沉的眼看著我。
「為了撿來一條土狗,至於鬧成這個樣子嗎!想養我明天找十條八條賠給你。
「但是陳漁,你必須馬上道歉,否則退婚。」
看著他理直氣壯,仿佛給我天大賞賜的模樣,我忽然大笑起來。
「靳言川,跟你結婚是什麼恩賜嗎?你以為我稀罕嫁給你嗎?」
擁躉們立刻來勁了:
「陳漁你裝個屁的清高,當初不曉得誰跟狗一樣追著靳哥,連靳哥泡妹都能在門口當保安,就沒見過賤成你這樣的舔狗。」
「少說漂亮話了,不就是想欲擒故縱,你們這種心機女的把戲我們都懂。」
「你說你不稀罕嫁給靳哥,那你怎麼還不要臉地住靳哥家裡?有種你搬出去啊。」
我沒有再辯駁,將撿起來的小八放進小盒子,轉身回臥室拉出一隻行李箱,迎上靳言川微愕的目光。
「靳言川,行李我早收拾好了。
「如果不是他,我壓根都不會看你一眼。
「這婚不用結了。」
我摔門出去,靳言川卻大步追了出來,一臉憤怒。
「誰?你說的『他』是誰?
「陳漁,一直以來你到底把我當成了誰!」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