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誤會了,孩子是我和我愛人生的,和封郁沒有任何關係。」
言言也積極配合地點著小腦袋,跟著附和:「我爹已經死了。」
言言從小就很有語言天賦,他發音很準,是具有穿透力的奶萌音色,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我摸了摸言言毛茸茸的腦袋,表揚他:「好孩子。」
「噢,抱歉,看來是我誤會了。」
封先生終於意識到自己鬧了烏龍。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雖然消解了他們疑慮,但還是逃不掉留在莊園的命運。
言言的身體沒辦法跟著我到處折騰,加上封先生盛情難卻的邀請,只好暫時留下來。
封郁沒騙我。
言言在他們安排的醫生悉心照料下,身體很快恢復了。
但另一件讓我感到恐懼不安的事情也悄然發生了。
言言性格大大咧咧,跟誰都能合得來,深受封先生的喜愛。
言言和他們關係越來越好,我就越焦慮不安。
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儘快帶言言離開這裡。
9
因為這筆孽債,壓得我胸口喘不過氣來。
思來想去,還是撥通了李昂的電話。
李昂是我發小,不到萬不得已,我真的開不了這口。
他聽說我要借錢,也是很爽快答應了下來。
我跟他保證短時間內會還清,李昂說:「跟我客氣什麼,你什麼時候有錢了再還也不遲。」
「謝謝。」
我掛完電話後,才看到一面陰沉的封郁站在我身後。
「你需要用錢怎麼不跟我說?」
我覺得莫名其妙,把他當成空氣無視掉。
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因為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擺脫他了。
10
建軍節,封先生帶著言言去參觀軍艦了。
言言回來後高興壞了,比帶他去兒童樂園還開心,跟我比畫了好久自己的所見所聞。
封先生突然跟我聊起了關於言言上學的問題。
「孩子上學了嗎?」
「嗯,幼兒園中班。」
封先生接著問:
「這些年,一個人帶孩子很艱難吧?」
我摸不清楚他要了解什麼,如常回答:「還好。」
封先生說:「言言敏覺天賦很好,很有做星艦指揮官的潛質。」
我不知他在暗示我什麼,我知道以我現在的條件,根本給不了言言好的教育。
「謝謝關心,我會盡我能力給他最好的教育的。」
封先生認同道:「我相信你能把他培養成人才。」
跟他談完話,我更確信要儘快離開這裡了。
這時,封郁抱著言言從外面回來了。
封先生話鋒一轉,問我:「有沒有考慮過再婚,好分擔一下自己的壓力?」
我看了一眼封郁,回他:「暫時沒有,但如果遇到合適的我會考慮的。」
封先生拿出一沓照片整理了下:「我這裡就有幾個適婚的優質 Omega。
「我看你年紀也不大,長得又秀氣,我想他們肯定會喜歡你的。」
他把照片遞過來:「挑挑看。」
我看到遞來的照片,內心頗感震撼。
我沒想到封先生還對別人婚嫁感興趣。
但我清楚自己的條件,不想禍害任何人。
照片上的 Omega 嫩得能掐出水,一個個水靈靈的。
我是 Alpha 特徵發育完善才分化成的 Omega,自然和他們比不得。
所以我即便分化成 Omega,別人也很難發現我的秘密。
我翻到第二張照片的時候,封郁過來一把奪走我手裡的照片。
「你是有多寂寞?還真挑上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條件!誰會要你這個二婚還帶娃的!」
我不知道他發什麼神經,要不是封先生在,我肯定要跟他掐起來。
雖然我不打算結婚,但也討厭他的多管閒事。
「這是我私人的事情,你管得是不是有點寬了?」
封郁啞然,一身銳氣全無。
我把照片奪了回來。
封先生也不幫他,說:「追求幸福沒有錯,別聽他胡說八道。
「遵循你自己內心的想法。」
封郁:【……】
因為封郁的出現,這個話題便就此終止了。
晚上封郁喝得醉醺醺地回來,偌大個莊園都能聽到他發酒瘋的聲音。
李昂很守時,把錢轉到了我的帳戶。
11
清早,我把言言叫醒。
言言睡得有些意猶未盡,眼睛都還睜不開。
我告訴他要離開的計劃,言言聽完默默起來收拾自己的書包。
好像早就做好隨時跟我離開的準備。
他的行動出乎我意料。
我以為享受過安逸生活後的言言,不願意再回到那個陰暗的角落了。
我有些於心不忍。
「假如有一天,你發現你的 Alpha 父親沒有死,還是很有錢的有錢人,讓你留在他身邊生活,你願意嗎?」
言言撇著嘴,要哭不哭樣子。
「爸爸別不要我,我以後會聽話的,再也不跟同學打架了……」
聽到他的回答,我心裡不是滋味。
其實說這些都是後話。
未婚生子,對他們貴族來說是恥辱。
封郁不會為了一個便宜兒子,影響家族榮譽的。
況且他以後還要結婚生子。
我放下銀行卡,帶著言言離開了。
天知道我那天離開得有多乾脆。
12
那天是李昂來接的我,他說我是笨蛋,明知道車子不是言言破壞的還要上趕著給人送錢。
我也覺得我傻,但是封郁總拿這件事來說事,纏著我不讓離開。
我怕他發現言言的秘密。
即便再不情願,也當了這個冤大頭。
他那樣自戀的人,如果知道我生了他的孩子,指不定要怎麼嘲笑我。
封郁醒來後,給我打過電話。
我沒有接,他不死心地改發信息。
【是昨天我說的話傷害到你了嗎?對不起,我給你道歉!】
【求你接我電話好不好?】
我大概是出了幻覺,才看到封郁對我用的是「求」這種字眼。
他打不通我電話,就打給了言言。
言言看著我問:「爸爸我能接嗎?」
我揉了揉他的頭:「接吧,跟他好好道個別。」
言言迫不及待伸出小手指,劃拉綠色通話鍵。
電話一接通,他歡呼雀躍地喊人家叔叔。
「叔叔,叔叔你睡醒了嗎?頭痛不痛?」
電話那頭聲音有些沙啞:「不痛。你和爸爸去哪裡了?」
「我和爸爸當然是回家啦,我們會想你的,謝謝叔叔的款待,這些天我好開心……」
言言這油嘴滑舌的一套不知道跟誰學的,人家也算這幾天沒白招待他。
「叔叔也想你們,能不能讓你爸爸接電話?我有話想對他說。」
言言抬起頭對我說:「爸爸,叔叔捨不得我們,他有話要對你說。」
我被言言的翻譯逗得哭笑不得。
我拿起言言的手錶,不等我開口,聲音先一步傳來:
「言珏,你當真是絕情!」
【……】
我不知道自己哪裡又得罪他了:「我又怎麼你了?」
「你以為我缺那點錢嗎?」
我說:「你不缺,你只是單純想羞辱我,你的目的達到了,開心了嗎?」
封郁失聲。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長時間。
他突然又叫住了我的名字,「言珏……
「我能追你嗎?」
13
如果說剛才只是幻覺,那麼現在我連聽力也一起出問題了?
他這話風轉變太快,我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你今天又在抽什麼風?!」
「我認真的。」
他哽著聲音,讓我分辨不出真假。
短暫的沉默後。
我問:「你是不是喝酒了?」
「言珏,你以為我在逗你開心嗎?」
我的確是這麼認為的。
除了來尋我開心,我想像不到還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這麼做。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聲破天的刺耳剎車聲,打斷了寧靜。
前方突然橫衝直撞塞進來一輛重型卡車。
李昂猛打方向盤,一個急轉彎才擺脫卡車。
我急忙護住言言。
汽車撞到了公路上的綠化帶欄杆才停下。
短暫的昏迷後我才逐漸清醒。
李昂搖晃我的身體,驚恐地看著我:「你流了好多血!」
我努力集中起精神:「……言言呢?」
耳邊傳來李昂的聲音。
「言言沒事,他被你保護得很好。」
聽到言言安全 ,我鬆了一口氣,徹底失去了意識。
14
再次醒來我已經在醫院裡了。
我好像又出現幻覺,看到了封郁。
他靜靜坐在陪護椅那兒,頭埋在手心,肩膀微微顫抖,完全不顧形象,正在失態地抽泣……
他這是哭了?
認識他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這不是幻覺就是在做夢。
可很快我就否決了這個想法。
身體傳來疼痛的真切感,讓我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
雖然身體動彈不了,可看到這樣的封郁,還是忍不住嘴貧兩句。
「我還沒死,你擱這哭墳呢?」
封郁聽到我的聲音,急忙抬起頭,他沒有像以前那樣跟我鬥嘴,而是跑過來抱緊了我。
我被他的大塊頭壓到傷口,痛出了聲。
封郁連忙鬆開我,慌張地說道:「我弄痛你了嗎?」
等我緩過來,把他從我懷裡推開。
他是怕我傷得不夠嚴重,想謀害我嗎?
不然怎麼我醒來這麼久,他都不打算給我喝口水緩緩?
我在心裡惡意揣摩著。
「你怎麼會在這裡?言言呢?」
提到言言,他頓了頓。
「言言在我父親那裡,你不用擔心。」
我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鬆。
不過,我發現封郁一直盯著我看。
眼裡是清晰的憐憫。
這眼神叫我不由得緊繃起神經。
「幹嗎這樣盯著我?」
封郁沉默了一會兒,問我:「你什麼時候分化成了 Omega?」
我倒吸了一口氣。
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這次車禍,雖然沒有致命,但也夠我吃一壺。
大抵是醫生處理傷口問題,發現?ū??了我 Omega 的性徵。
我抽動著略微麻木的半張臉,說:「你們打探這些要幹什麼?」
「我擔心你……」
我並不領情:「我沒有你想得那樣可憐,收起你多餘的憐憫!」
封郁的五官長得很冷峻,眉眼是百里挑一的俊逸,此時,早就沒有了昔日高高在上的姿態。
「……對不起。」
他說:「所以,言言是你和別的 Alpha 生的?」
我微微一愣。
原來他還不知道言言就是他兒子。
我點頭,昧著良心欺騙了他:「是的。」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又問:「你的腺體……」
我知道瞞不住了,我也不打算隱瞞。
輕描淡寫道:「摘了!」
生下言言後,我幾乎沒有經濟來源,為了活下去,只能去干一些粗重的活兒來餬口,但人家聽說我是 Omega 就擺手拒絕。
就算有人願意收留我在他們那工作,也免不了一些 Alpha 的騷擾。
索性把腺體摘了。
Omega 失去腺體,無法正常產生信息素,就等同失去一半壽命,隨著時間推移,會慢慢枯竭而???亡。
但我是 Alpha 二次分化成 Omega,醫生說我命硬,再活二十年不是問題。
失去腺體的我,才活得像個正常人。
封郁聽到這句話,高大挺拔的身子像是驟然遭了雷擊,呆呆地定在那裡。
房間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他繃著下頜,把情緒都堆在臉上,眼神有點可憐。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封郁。
「為什麼不告訴我?」
「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可以保護你。」
這是我聽過最可笑的笑話。
甚至要懷疑出車禍的人不是我,而是他,把腦袋撞壞了。
「要不你就地掛個號,看一下腦子?」
既然他已經知道我分化成 Omega,就沒有必要繼續裝下去。
「房間都是你的氣味,麻煩收一收。」
我醒來時就聞到了,封郁釋放了大量安撫信息素,可他不知道,這些對我早就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這時,李昂從外面回來了。
他知道我和封郁關係不好,所以也沒給過封郁什麼好臉色。
他來到我病床前,把封郁擠開,封郁即便有脾氣也不好發作。
失落得像只棄狗般站在後面。
「你好些了嗎?」
「我沒事。」我不想李昂擔心,但身體的痛只有自己知道。
李昂很細心,他知道我想要什麼,給我倒了一杯溫開水。
15
我醒來沒多久,封先生就帶言言來看我了。
言言看到我手腳打著結實的石膏,抱著我哭得撕心裂肺,眼睛都哭腫了。
最近發生事情太多。
因為這次車禍,工作那邊已經耽擱了很多天了。
我撥通領導的電話,還沒開口對方就劈頭蓋臉把我罵了一頓。
領導讓我不用去了,因為我曠工導致工程進度耽擱,剩下的工資也不給我結了。
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直接陷入了絕境。
……
我住院的這段時間,封郁一直往我這邊跑。
他故技重施,想接我到他家去靜養,被我拒絕了。
我不想欠他的人情。
特別是平白無故地示好。
我怕還不清。
他沒有就此放棄,不知道誰教他的,開始學起了護理知識,手忙腳亂地在旁邊「照顧」我。
像他這種,一出生全世界都圍著他轉的少爺,都是別人伺候他的份,怎麼可能懂得照顧別人。
「言珏,我喂你吃些水果吧。
「言珏,我給你擦身吧。
「言珏,我推你出去散步吧。
「言珏……」
我不勝其煩,假裝睡覺沒有搭理他。
他湊近了些,輕聲呼喚我名字。
得不到我的回應,他越湊越近,近得我都能感覺到他氣息了。
淡淡的扁柏信息素味道縈繞在鼻尖。
很好聞。
我還沉浸在這片刻的愉悅中,嘴唇上突然被柔軟的兩片覆蓋住。
我察覺不對勁,猛然睜開雙眼。
封郁大概也沒有想到我會突然醒來,慌忙往後退一步。
「你在幹什麼?」
他上一秒還有些心虛,可下一秒摸著自己的唇,意猶未盡:「叫你不理我,就當是給你的懲罰。」
死流氓。
出院那天,封先生說有話要對我說。
房間裡只有我和他。
他看著我的傷勢,深感歉意說:「抱歉,這件事我也有一定的責任。」
我不解:「這和您有什麼關係?」
「晚點我會解釋的。」他坐了下來,「我們先聊一下你和言言的去處。」
我最怕聽到這句話。
他拿出一張照片給我。
我接過,定睛一看,被照片裡面的人嚇了一跳。
並不是照片上的人長得多醜陋怪異,而是照片里的孩童長得跟言言如出一轍。
說這兩人沒有關係,我都不信。
封先生看到我的反應,忍不住笑著說???:「這是封郁小時候的照片,很像吧?
「我第一眼就認出言言是我們家的血脈。」
我愕然,背部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那天,他就認出言言是封郁的孩子。
他今天突然跟我說這些,是想跟我搶言言嗎?
他好似怕我否認,拿出一份基因鑑定結果給我看。
看到結果我腦袋嗡嗡的。
他說:「你不打算告訴他真相嗎?」
「不。」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幾乎懇求,「求您也不要告訴他言言的事。」
封先生以旁觀者的姿態問我:
「能告訴我原因嗎?我保證不會跟任何人說,這是屬於我們之間的秘密。」
我是信他的,如果他是那種人,早就告訴封郁言言的事情了。
我思索了片刻,說:「他不會喜歡言言的,而且我生下言言也不打算讓他負責。」
封先生問我:「你怎麼知道他不喜歡言言?」
我低著頭,盯著自己大腿發獃:「他說言言沒教養,是拖油瓶。」
封先生聽完我的回答,深感自責道:「是我沒教育好他,真是失禮了。」
「這不是您的錯,我跟他本來就合不來。」
封先生頗感興趣地追問:「這又從何說起?」
我把高中那段往事告訴了他,希望他了解清楚後,不要跟我搶言言的撫養權。
封先生聽完只是笑笑。
「你確定他那是針對你嗎?」
我點點頭。
「除了這些,那他對你做過什麼實質性傷害沒有?」
我搖頭,那倒沒有。
這已經很嚴重了。
他把自己所見所聞告訴我。
「我看那小子挺喜歡言言的,或許事情沒有你想得那樣糟糕。」
我還是堅定自己的想法。
封郁突然對我好,除了愧疚,我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原因值得他這麼做。
封先生說:「我尊重你的決定,但你替言言考慮過嗎?」
他的一句話將我釘死。
「我不會介入你們之間,但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清楚。」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言言跟著我只會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相反,如果言言留在封家不僅能得到優質的教育,連同生活也會改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