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狼後有虎。
我無處可逃,只能躲進荒原。
這裡是 A、B 兩帝國的交界地,魚龍混雜。
裡面大多是一些亡命之徒,一般人不敢深入。
可我還是低估了宋家的手段。
東躲西藏,好不容易甩開宋輝至的那幾個親信。
後腳就撞上陸厲聞抓捕間諜的軍隊。
陸厲聞竟然也來了。
第二軍車副駕,一頭銀髮高高束起。
面容嚴肅、冷峻,眉宇間還有些許疲憊。
他好像瘦了。
我垂下了頭,是工作太累了嗎?
或許床上床下陸厲聞給人的反差太大,我好似著魔了。
這幾天一閉上眼。
我腦海里全是陸厲聞新婚夜的意亂情迷,審訊室的狠厲嚴肅,還有被窺視腺體後的窘迫……
此刻再見到真人,我難免更加貪戀。
想是我看得太入神,又或許是陸厲聞過於敏銳。
當我抬頭想再看他一眼時,竟直直對上了陸厲聞掃過來的視線。
四目相對。
陸厲聞狹長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
但視線交匯的三十秒內,我倆誰都沒先移開。
倒是他身旁的白副官似乎也發現了不對勁,正側頭往我這邊看。
我頓感不妙。
扭頭飛快隱入了巷子。
不料,拐角處我後頸突然被什麼刺了一下,隨後便倒地再也不能動彈。
8
「終於讓我逮到你了。」
昏暗的深巷盡頭,宋靈玉臉上帶著三分得意、七分譏笑款款而來。
我又驚又怕。
宋家一直對外稱宋靈玉受了驚嚇,送出國去休養了。
他為何會出現在荒原?
還藥倒我。
「宋靈玉,你想幹什麼?」
麻藥勁太大,我趴在地上,掙扎不動。
面前,宋靈玉手中晃著鋒利的匕首,猛抓著我頭髮,迫使我抬頭仰視他:「宋行雲你個廢物,要不是你,我何至於變成全帝國的笑話?」
他神情癲狂,聲音嘶啞,看起來屬實不正常。
也是從他稀碎的咒罵中,我梳理出了前因後果。
我逃後,陸厲聞對宋家發難。
宋輝至想挽救,將宋靈玉送去陸家,卻被陸厲聞退婚。
成了全帝國的笑話。
宋輝至又因為抓我濫用軍權,被收權。
他無能狂怒,遷怒宋靈玉,怒將他送去偏遠小國。
夫家退婚,父親放棄,宋靈玉那麼驕傲的人怎麼會心甘情願跌落深谷?
所以他是真的想要我死。
「都怪你!」宋靈玉死死盯著我,雙目猩紅,「不弄死你,難消我心頭之恨。」
宋靈玉說著起身,抬腳踩上我後腦,用刀挑開了遮住我後頸的頭髮。
腺體裸露。
想到宋靈玉的瘋狂,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麻藥未過,我無法反抗,卻也不甘心就此認輸。
「宋靈玉,你敢!」
「陸厲聞就在荒原,你殺了我,你以為你走得掉嗎?」
「哈哈哈,宋行雲,你以為陸厲聞會在乎你嗎?現在你不過是我腳下的一條死狗。」宋靈玉癲狂嘲笑。
「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你只能死!」
「宋靈……」
我話未脫口,冰冷的匕首落下,尖銳的刀尖一寸寸深陷。
「啊……」
宋靈玉:「我廢了你的腺體,讓你和你那下賤的媽一樣生不如死。」
鑽心的疼伴隨著溫熱的液體,濡濕了我的雙眼。
是啊。
我母親就是受不了被標記後,發情期宋輝至不能安撫,用剪刀剜了自己的腺體。
最後瘋了,跳了樓。
宋靈玉還在發狠割劃。
劇烈的疼痛,刺激了我右手的能動性。
我迅速反手握住刀刃,企圖阻止。
可惜晚了,匕首已經刺入了腺體。
狹窄的巷子瞬間雪松味四溢,而我再沒有一絲力氣了。
反觀宋靈玉滿手鮮紅,笑得得意:「你這樣下賤的人,就只配孤零零地死去,哈哈哈……」
我堪堪攤開的手,指尖發白,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或許我二十四年的人生真的到此結束了。
「嘭」。
隨著耳邊傳來一聲清晰的槍鳴。
鮮紅血泊中,宋靈玉怒目圓睜,沒了氣息。
「間諜已擊斃。」
那縷耀眼的銀髮隨風飛揚,自巷口逆光中由遠及近……
9
我是在熟悉的白山茶味中醒過來的。
艱難地支起身子,環顧四周。
不是審問室,不是監獄,這裡是陸厲聞的房間。
幾乎是本能,我按上了腺體。
很疼,但我能感覺到它還在。
「它還在,但近期不能強行使用腺體。」
身後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急忙轉頭。
是陸厲聞。
他雙眼布滿血絲,不停地揉著眉心,一看就好幾天沒睡了。
是因為我嗎?
「為什麼救我?」
「到安撫時間了。」
?
陸厲聞沒有正面回答我,而是自顧自上床和衣躺下。
頃刻間,白山茶信息素源源不斷躥入我鼻腔。
好溫暖,好安心,漸漸地連腺體的疼痛都消失了。
良久,身旁 alpha 的呼吸變得均勻。
我起身,悄悄離開了房間。
花園裡:「威爾先生,我不是被通緝嗎?為何陸厲……上將還將我帶回家來?」
管家看了我一眼,半晌才淡淡抬頭:「你的事少爺全知道了。」
事情敗露,我本該驚慌。
但此刻我卻覺得輕鬆。
「真好。」
管家利落地修剪著玫瑰花枝,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說話:
「少爺自小接受軍事化教育成長,年少成名,帝國嚴格的等級制度,讓他從來都高高在上,而你是第一個敢挑釁他的。」
我尷尬撓頭,我那好像不只挑釁了吧。
「但奇怪的是,你渾身血淋淋回來那天,少爺難得發了脾氣。」
陸厲聞為了我發脾氣?
為什麼?
「明明老爺夫人殉國後,少爺情緒再不外露。」
那一瞬,我突然有些心疼陸厲聞。
這或許就是權力的代價吧。
「或許你會是那個例外吧。」
會嗎?
管家走了。
我抬頭看向三樓,陸厲聞不知何時立在窗邊,正往這邊看。
見我看他,轉身飛快走了。
我低頭輕笑。
傲嬌。
原來陸厲聞知道我不是宋靈玉後,發布通緝令,不過是為了比宋家更快找到我。
又將我從荒原帶出來。
也是通過管家口中,我才得知我腺體受損,是陸厲聞堅持每天釋放信息素安撫和療愈我腺體。
我才能這麼快醒來。
或許是母親死去後,第一次有人待我這麼好,又或者是別的。
我想報答。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每天做好飯等他,又和他膩在書房研究審訊室那套門鎖系統。
陸厲聞一直不服氣,我為何能輕而易舉打開他們審訊室的鎖。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也許是兒時被人販子抓多了,學的技巧,又或許是我天賦異稟。
「你有如此天賦,哪天如果監獄出問題,我一定第一個抓你。
「所以,你最好別背叛我,我會殺了你的。」
深夜書桌旁,陸厲聞嘴角含笑,一手拿著我改良的方案威脅,另一隻手猛拽著我的衣領,拉近。
「我不……啊……」
我腳下不穩,反手將陸厲聞整個撲倒在書桌上。
巨大的黑色書桌上,陸厲聞襯衣領口微開,銀髮四散,強烈刺激著我的視覺神經。
其實隨著陸厲聞引導,我腺體慢慢恢復了。
潛移默化下,我和他好像都有些變了,不是那種單純的信息素吸引。
陸厲聞嘴依舊毒,但總會無意識靠近我。
比如之前他都要求我必須和他保持一米的距離。
此刻卻貼到一起了。
我也越來越能清楚地感受到陸厲聞的變化。
他之於我,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就好比現在。
看著陸厲聞彎起的嘴角,聞著淡淡的白山茶味,我只覺得口乾舌燥。
可明明我是 omega,根本不存在標記陸厲聞的可能。
難道陸厲聞是……
「你腺體不是恢復得差不多了,怎麼還這麼不經拽?」陸厲聞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輕笑出聲。
炙熱的呼吸輕拂過耳垂。
激得我顫了一下。
「哈哈哈……」陸厲聞笑得更開了。
靠,被戲耍了。
看著身下笑得燦爛的人,我瞬間起了作惡的心。
「讓你戲耍我。」
隨即,俯身狠狠堵上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10
之後一周,陸厲聞都早出晚歸。
傳聞 B 國近期有些小動作。
軍事上,陸厲聞從來都是雷厲風行,絕不馬虎的。
因為他肩負著整個帝國的安全。
以至於每天早上和他說不上幾句話,他又被來接人的白副官接走了。
白斂,alpha。
是陸厲聞從戰場上撿的,自十五歲就跟在陸厲聞身邊。
一步一步從普通士兵爬到陸厲聞左右手的位置。
之前或許是接觸不深。
我一直以為他應該是個柔和的人。
畢竟陸厲聞的氣性,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其實不然。
白斂有能力又有手段,面柔但內心透著一股狠勁。
因為我送陸厲聞出門時,又一次察覺到白斂投來的視線,充滿了敵意。
特別我伸手替陸厲聞整理皺了的衣領,不小心露出他腺體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淺淺牙印時,車門旁面無表情的白副官突然眉頭高聳,陰狠地睨了我一眼。
「上將,該走了。」
「好。」
又在陸厲聞轉頭看他時,恢復了那副和風細雨的模樣。
讓我莫名不舒服。
「宋行雲,晚上我回來之前,記得把改良方案給我,這是命令。」
陸厲聞臨上車,還不忘讓我當免費勞動力。
不過也不算免費。
望著遠去的車尾,我輕撫上唇。
早安吻,很甜。
「好。」
11
當晚書房,我拿著新設計像個等待老師嘉獎的小孩。
因為白天我突然想到一個新方法,可以使鎖的安全係數在原來的基礎上大大提高。
陸厲聞一定會驚嘆的。
可我還沒等來陸厲聞回家,就聽到了不遠處的街道傳來巨大爆炸聲。
四周驚叫,哭聲四起。
房子劇烈搖晃,我差點沒站穩。
好不容易扶著牆壁顫顫巍巍移到窗前,探頭。
兩街之隔,滔天火光映紅了帝國整片天空。
不好,那個方向,是陸厲聞所在的軍工所!!!
陸厲聞聯繫不上。
我心驚肉跳,再也顧不上其他,當即飛奔下樓。
「少夫人,您不能出去。」
「放開,我要去找他。」
最終我不顧管家的阻攔,衝出家門,直奔軍工所。
混亂的街道,塵硝四起,青年、老弱婦孺,驚慌得四處逃竄。
還有一些穿著囚服的惡徒。
他們一窩蜂從被襲擊的軍工所地下監獄逃出,一路燒殺搶掠,最後爬上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接應車。
破開門,揚長而去。
受驚的人一股腦往城門涌,我艱難逆流,朝軍工所擠。
明明距離不過幾百米,卻讓我覺得隔了幾千幾萬里。
陸厲聞你一定不要有事。
推搡間,幾聲熟悉的槍響自軍工所大廈下傳來,不等我看清,那縷銀髮已經衝進了混亂不堪的地下監獄。
「陸厲聞……別進去。」
我的叫喚沒讓他停下來,他徹底消失在了滾滾黑煙中。
那一刻我慌極了。
剛剛的爆炸聲就是從裡面傳來的。
我不敢想,如果裡面二次爆炸,會是什麼結果。
但我知道,我不能失去陸厲聞。
「讓開,全都讓開。」扒拉開涌過來的人,我也一頭扎進濃煙。
「陸厲聞,你在哪?」我慌不擇路,四處尋找,
殘垣斷壁之中,部分未逃脫的囚徒發瘋吼叫。
「陸厲聞?」
可我始終尋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嗅不到那令人安心的白山茶味。
我頓感不妙,或許陸厲聞根本不在這裡。
我當即轉身想離開。
此時隨著「咔噠」一聲異響,整個監獄的門竟全部齊刷刷開了。
「終於有人來救我們了。」
「快跑。」
窮凶極惡的囚徒們如獲新生,飛快往門口逃竄。
徒留我睜大雙眼,驚在原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而沒等我想明白。
「嘭、嘭、嘭……」此起彼伏的槍鳴響徹整個監獄。
剛剛蜂擁而出的囚徒接二連三倒下,血花飛濺。
屍山血海對面的監獄門口,陸厲聞臉頰染血,如冷麵帝王:「我說過,你膽敢背叛我,我一定會殺了你。」
最後一發子彈,他對準了我。
他以為監獄門是我打開的。
可我沒有。
「陸厲聞不是我。」屍海這面我急忙否認,「信我。」
陸厲聞後牙緊咬:「這裡除了你,還有誰能做到,你要我如何信你?」
他真生氣了。
可我還是想為自己辯白。
我剛抬腳上前:「你聽我……」
「嘭!」我左肩被打穿,血突突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