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尖銳刺耳,擾得人無法思考。
傅以臣遲疑片刻,還是轉身走向虞嫣然,將她打橫抱起。
他哀求地看向我。
「等我回來,我會和你解釋清楚。」
說完,他抱著虞嫣然快步走向電梯間。
軒軒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傅以臣驀地抬起頭,眼眸撞入我的視線里。
迷茫、猶豫、掙扎與不安。
我自言自語說了聲「再見」。
傅以臣一夜未歸。
天亮時分,虞嫣然發來一張傅以臣趴在病床邊上睡著的照片。
【別等了。】
【我永遠是他的第一選擇。】
【你和他領證當天我都能把他叫走,你說要是婚禮時......】
她之所以敢挑釁我。
就是篤定我為了嫁入豪門,絕對不會與傅以臣撕破臉皮。
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
我拖著行李箱往外走,反手把虞嫣然發給我的消息,全部轉發給傅以臣。
又順手跟他提了分手。
【分手吧。】
然後拉黑刪除,換上新的手機卡。
坐上去機場的車。
8
時間一晃半年過去。
我在春天去了阿勒泰旅居。
沿著克蘭河散步時。
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許琰,傅以臣的好兄弟。
本來想掉頭就走,但他攔住我:
「放心,我不會把見過你的事告訴傅以臣。」
陽光溫柔灑在臉上,水聲潺潺,春風拂過。
即使見到不想見的人,心情依舊愉悅。
我莞爾一笑,向他ƭûₐ打招呼。
「好久不見。」
許琰愣了愣,臉頰泛起薄紅。
他低頭看向地面,眉眼乖順,小聲問我:
「介意我請你喝杯咖啡嗎?」
我看出他有話想和我說,也就沒拒絕。
最終落座在克蘭河畔的咖啡館。
身旁的小貓沐浴在陽光下,蓬鬆柔軟的毛髮被染成金色。
我盯著小貓出神。
許琰自顧自地說起了過去,那段往事仿佛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久到我都有些恍惚。
原來許琰當時根本沒有喝醉。
他得知傅以臣在領證當天,為了虞嫣然放我鴿子,一時氣不過,便借著酒意告訴我真相。
他還說:
「當初分明是我先喜歡你的......傅以臣運氣好,得到了你的心。」
「原以為他已經放下了虞嫣然,看到你在他面前笑得那麼燦爛,我只好選擇祝福你跟他。」
「可你和傅以臣計劃領證的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我用他手機聯繫你時,意外看到他和虞嫣然的聊天記錄,這才知道他當初存著什麼心思。」
聽到許琰說他喜歡我時,我沒有接話。
他頓時明白我的意思。
低下頭苦澀地笑笑。
接著話鋒一轉,說起了我離開之後的事。
9
傅以臣從病房醒來後,已是中午。
他慌忙拿起外套,往外走去。
虞嫣然帶著討好的意味,叫住他:
「以臣,我讓保姆做了點養胃的清粥小菜,你先吃點再去公司。」
傅以臣頓住腳步,狐疑地看向虞嫣然。
他的生物鐘一向不會出錯,不可能睡這麼久。
他打開手機,發現手機被調成了靜音。
腦海中忽然閃過虞嫣然昨夜遞給他的溫牛奶。
緊接著,他看到了我給他發的分手消息。
以及我轉發的聊天記錄。
他止不住地渾身顫抖,試圖給我發消息,彈出的「對方開啟了朋友驗證,您還不是他(她)的好友」給了他悶頭一棒。
他又試著撥打我的電話。
卻發現所有聯繫方式都已經被拉黑。
他眼眶通紅,目眥欲裂地怒視虞嫣然。
「你為什麼要給她發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舒渝要和我分手,你滿意了?」
虞嫣然的大小姐脾氣也上來了。
一把將桌上的飯菜掀翻。
「你做過的事不敢認?」
「你別告訴我你愛上她了。」
傅以臣冷笑出聲,他走到病床前,睥睨著虞嫣然。
「我不愛她為什麼向她求婚?如果不是小叔臨死前托我照顧你,你以為我會管你?」
說完,大手掐上她的脖頸。
「舒渝要是出了什麼事,你也別想好過!」
虞嫣然仰著脖子與他對視,胸膛劇烈起伏。
她不甘示弱地瞪大雙眼。
「是你一次次為了我拋下她,現在她不要你了,你又在這裝什麼深情?」
「你是不是犯賤,只喜歡不要你的!」
傅以臣掐著她的脖頸甩到一邊。
「只要有我在一天,軒軒也好,你肚子裡的孩子也好,都別想沾染傅氏集團半分。」
「你好自為之吧。」
他整理衣袖,轉身離開,留下虞嫣然在病房聲嘶力竭地摔東西。
傅以臣沒有去公司,而是回了家。
他一間間房尋找著我的蹤跡。
卻發現關於我的物品都已全部清空。
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恐慌像潮水沒過喉嚨,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他幾乎要溺斃在空蕩蕩的房間裡。
他抱著我睡過的枕頭喃喃自語:
「小魚,你不能丟下我。」
「我會把你抓回來的......讓你再也沒辦法離開我。」
傅以臣跟瘋了似的,開始四處打聽我的消息。
而虞嫣然依然沒有放棄糾纏傅以臣,試圖用肚子裡的孩子拿捏他。
虞嫣然一心挽回傅以臣,壓根無暇顧及軒軒。
被冷落的軒軒有了危機意識。
我曾經說過的話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他終究是被寵壞了。
一旦不合他的心意就要翻臉。
軒軒學著電視劇里的情節,在虞嫣然下台階時,從背後推了她。
虞嫣然摔倒後早產了。
而傅家看到虞嫣然把孩子教成這副德性,又得知她先前纏著傅以臣不放。
乾脆將軒軒接回傅家嚴加管教。
把虞嫣然送出了國。
10
結束了阿勒泰的旅居生活。
即將迎來夏天。
我飛到海南,在三亞開啟了海島度假生活。
藍天白雲、椰林樹影、水清沙白。
我過得愜意而自在。
只是萬萬沒想到,傅以臣找到了我。
大半年沒見,他清減不少。
雖然來見我之前,特意收拾打扮了一番,但依然能看出他這段時間過得並不好。
我注意到他手腕上多了幾道蜿蜒的疤痕, 像一條條扭曲的蜈蚣。
可見他下手時的狠勁與決絕。
聽許琰說,傅以臣最近開始接受心理治療。
我收回目光,淡淡開口。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終於見到心心念念的人。
傅以臣臉上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的笑容, 但淚水卻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往下流。
他緩了許久,才開口說話。
聲音像是哽在喉嚨, 乾澀沙啞。
「如果那天我和你領證了,是不是我們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我沉默著搖了搖頭。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ṱū́₁意義了, 人生沒有如果。」
「對不起。」
話音落下, 傅以臣失控地哭出了聲。
「可是我不甘心,我們明明差一點就結婚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我們會有最盛大、最浪漫的婚禮,會有可愛的寶寶, 會共度餘生......」
「你為什麼就突然不要我了。」
「罪犯都有提起上訴緩刑的機會, 你不能直接就判了我死刑。」
「小魚,求你了, 再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我直視他的雙眼, 嘆了口氣。
「是你毀了這一切。」
「我們的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傅以臣的手又開始抖了。
他雙膝跪下, 緊緊抱著我的大腿。
近乎祈求地看著我。
「不是的, 我以為我接近你是因為虞嫣然,可後來我漸漸發現, 你和虞嫣然一點都不像,我一開始就是單純被你這個人吸引了, 只是自詡深情,不敢承認自己早就放下了虞嫣然。」
「我從來沒有把你和她混淆過, 我愛的是你。」
「我照顧虞嫣然,也是因為小叔在臨死前囑咐我要照顧好她。」
他頓了頓,繼續說:
「小叔的車禍,本是仇家為我設下的陷阱......是我欠小叔的。」
我鼻頭一酸,「算了吧,傅以臣。」
「我們就走到這裡吧。」
傅以臣拚命搖頭,不願放我離開,淚水浸濕了我的長裙。
他像只走投無路的困獸,發出可憐的嗚咽聲。
「求你了, 我不要。」
「求求你......」
我仰起頭, 克制眼中的淚水。
「繼續和你在一起, 我會抑制不住地想起那些過往, 在痛苦中一遍又一遍質疑你的真心,反覆追問你的過去,無論你給出怎樣的回答,我都無法再信任你。」
「我不想陷入這種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的痛苦中。」
「如果你還愛我的話, 就放我自由好嗎?」
我和傅以臣繼續走下去的話,只有這一種可能。
愛意不斷被消耗。
直到覺得對方面目可憎的那一天。
我不願過這樣的日子。
傅以臣一動不動, 好似定格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
我聽到他輕聲說了句「好」。
11
從這天起, 我再也沒見過傅以臣。
傅以臣三十五歲那年,終於在傅氏集團站穩了腳跟。
不再受限於任何人。
可就在他的事業節節高升之時。
傅以臣把他名下的大半資產都轉到我的名下。
他卻住進了精神療養院。
只求我時不時能去看望他。
傅以臣總是被困在過去當中, 一開始是虞嫣然,後來是我。
求而不得的愛,終將困其一生。
我一次都沒去看過他。
因為我選擇向前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