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母好面子,不會捨不得這點小錢。
忙完這些,我還去了趟婚慶公司,取消所有預訂。
不曾想,在拍婚紗照的工作室里看見了傅以臣和虞嫣然。
聽工作人員說,虞嫣然要拍孕婦寫真。
梳著背頭,戴上金絲邊眼鏡的傅以臣,像極了他的小叔。
虞嫣然依偎在傅以臣身旁,穿了件古希臘風的露背連衣裙,極具母性光輝。
餘光瞥見我的到來,她雙手攀上傅以臣的肩。
語調極盡哀婉。
「以臣,還好有你陪我拍孕照,以後我就可以給小傢伙看我們拍的照片,告訴小傢伙,爸爸也有陪伴過他。」
說著說著,她忽然陷入了悲傷之中。
「倘若小傢伙發現,他的親生父親甚至還沒知曉他的存在,就死在了車禍里......」
傅以臣把她攬入懷中,溫柔地拍著她的背安撫。
「所以我不是來陪你拍照了嗎?有我呢,別怕。」
為了初戀白月光,傅以臣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雖然傅以臣總是遷就我,但我知道他骨子裡透著高傲。
可他如今把自己打扮成小叔的模樣,陪自己的小嬸嬸拍孕期寫真。
姿態簡直低到了塵埃里。
連我看了都忍不住拍手稱讚,感嘆傅以臣的一片深情。
一旁的工作人員認識我和傅以臣。
帶著探究的視線在我和傅以臣之間徘徊。
良久,工作人員尷尬得有些結巴:
「舒......舒小姐。」
我嫌丟臉,扭頭就走。
傅以臣聽到工作人員叫我的名字後不禁一怔,隨即猛地反應過來,追上了我。
「小魚,你不要誤會。」
說這話時,他難得心虛,不敢與我對視。
我大度地擺擺手:
「沒有誤會,我走,是因為我留在那裡只會讓所有人都不自在,你們還要拍照呢,我怕影響到你們,你別多想。」
傅以臣似乎覺得我在說反話,以一種陰陽怪氣的態度跟他鬧脾氣。
他攥住我的手腕,理直氣壯地試探:
「你就一點都不介意?」
我儘量笑得正常。
「她是你嬸嬸,我有什麼好介意的,再說了,你不也只是在替小叔照顧孤兒寡母。」
傅以臣這人真奇怪。
我大方表示理解,他反而一副吃了蒼蠅的模樣。
握著的手腕被鬆開。
我像以前那樣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髮,說起謊來越來越熟練,內心毫無波瀾。
「快回去吧,別讓小嬸嬸久等了。」
說完,我轉身離開。
望著我離去的背影,傅以臣沒來由地一慌。
寒意湧上心頭,他隱約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悄然流逝。
以前的我被他慣得很愛吃醋,可是從什麼時候起,我變成這樣雲淡風輕的樣子了?
傅以臣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我無暇顧及他的情緒。
開著車揚長而去。
你看,傅以臣分明也意識到這一行為失去了邊界感。
所以才會心虛,甚至沒有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拍攝婚紗照的工作室。
5
陪虞嫣然拍孕期寫真過後,傅以臣收斂了不少。
有時手機亮起虞嫣然的來電顯示,他也會當著我的面接通電話,委婉拒絕虞嫣然的請求。
我和他就這麼安然無恙地度過了大半個月的時間。
期間車和幾處房產都順利完成交易。
望著銀行卡里的九位數資產。
我掰著手指頭數日子ţū́₊。
心想還有兩天時間就能瀟洒離開,頓時暢快不已。
這時卻忽然收到了虞嫣然的消息。
她連著發送好幾張截圖。
都是傅以臣這四年來與她的聊天記錄。
四年前,也就是傅以臣追求我的時間節點。
【小魚,我在紐約遇見了一個笑起來很像你的女孩,她的朋友叫她小渝,在異國他鄉聽見這個名字,我愣了許久,又想起了你。】
我曾以為傅以臣初見我時的晃神,是因為對我一見鍾情。
沒想到是我的名字讓他想起了故人。
【小魚,我試著開始了一段新的戀愛,那個女孩家境不好,她是靠著自己掙錢出國留學的,她倔強不服輸的樣子,讓我有些懷念當初你離家出走,和我一起在農場打零工掙錢的日子。】
我曾向傅以臣講述自己如何逃離重男輕女的父母,講述這一路的艱辛,我以為他憐惜的眼神是在心疼我。
沒想到是在透過我懷念與前女友的過往。
【小魚,我滑雪時分神,她為了攔截失控的我摔成骨折,看著與你相似的臉蛋因為疼痛皺成一團,我不由得哭了出來,因為想到你當初為了跳舞給我看,練舞時練到摔傷腿,那時的你該有多痛。】
我曾在傅以臣滑雪失控,即將發生撞擊前,擋在他的前方,被撞倒後摔成了骨折。
他看著擔架上的我,淚水流了滿臉。
還以為他是自責。
沒想到是觸景生情,心疼前女友。
......
他和虞嫣然的情天恨海,憑什麼把我扯進去。
本想與傅以臣彼此道Ťûₙ一聲珍重,體面告別。
可這一刻,我開始恨他。
6
我望著窗外,思索虞嫣然掀開最後一塊遮羞布的動機。
庭院裡的銀杏樹落下一地金黃。
冬天將至。
一陣風吹過,落葉漫天飄落。
透過忽如其來的銀杏雨。
我看見了款款而來的傅以臣。
他一邊手攙扶挺著孕肚的虞嫣然,另一邊手牽著虞嫣然的大兒子軒軒。
六歲的軒軒胖得連脖子都快瞧不見了,兩隻眼睛骨碌直轉,好奇地四下打量。
瞥見我時沒禮貌地擠眉弄眼、吐舌頭。
他們走在一起,看著像溫馨的一家三口。
不對,是一家四口。
在我準備離開的前一天。
傅以臣把虞嫣然母子領回了家。
我方才明白,虞嫣然在這等著我。
提前給我發聊天記錄,就是想讓我在看到這一幕時,嫉妒到發瘋。
傅以臣在看到我後,下意識鬆開了攙扶著虞嫣然的手。
他眼神躲閃,躊躇著開口:
「小嬸嬸和祖母鬧了點矛盾,過來住段時間。」
聽到傅以臣稱呼她為小嬸嬸,虞嫣然咬住下唇,眼神中閃過一抹狠厲。
她勉強地笑了笑,說話時頗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是呀,這段時間要麻煩你們了。」
「軒軒快叫堂嫂。」
軒軒被虞嫣然推到我面前,不情不願地喊了聲「堂嫂好」。
我點點頭。
「我讓保姆幫你們收拾一下客房。」
「小嬸嬸別跟我見外,都是一家人,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怎麼會麻煩呢?」
傅以臣愣怔片刻,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
直到我和他單獨相處時,傅以臣才追問道:
「你就一點都不介意嗎?」
這已經是傅以臣第三次問我是否介意了。
我漫不經心地笑笑。
「嗯,不介意。」
傅以臣眉頭緊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顯然,他對我的答案並不滿意。
可我若說介意,難道他會把虞嫣然趕出去嗎?
他這人太矛盾了。
傅以臣望著我滿不在乎的表情,心中一凜。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慌。
自欺欺人地把我的平靜歸結於我太愛他,所以願意包容他的一切。
反正都快要結婚了。
7
六、七歲正是貓嫌狗憎的年紀。
尤其軒軒還是在溺愛中長大的孩子。
我見他躲都來不及,乾脆繞道走。
但架不住這傢伙一個勁往我跟前跑。
晚上,軒軒在別墅里操縱著遙控飛行器橫衝直撞,發出尖銳的嗡鳴聲。
我剛走出書房,飛行器就直直地朝我飛了過來。
還好我躲閃及時,若是被飛行器撞到臉,多半會被槳葉割傷毀容。
我心有餘悸,從他手裡奪過遙控器。
「軒軒,做錯了事要道歉。」
他卻囂張地沖我吐了吐舌頭,頤指氣使道:
「我就不!這是傅家,不是你家,你又不姓傅。」
「以臣哥哥答應我爸爸了,以後會照顧我和媽媽,你這個壞女人遲早被掃地出門!」
我蹲下來與他平視,笑得意味深長。
指尖輕點他的肚皮,用哄勸的語氣對他說:
「軒軒,以臣哥哥陪著你媽媽,還有肚子裡的小寶寶去拍親子照了。」
「知道為什麼不帶你去嗎?」
「因為他們才是一家人,你是你爸爸帶大的,可小寶寶會由以臣哥哥和你媽媽撫養長大。」
「他會奪走你媽對你的愛,分走你爸留給你的遺產。到時候,即使他騎在你頭上,搶你的零食,搶你的玩具,你也只能處處忍讓,誰讓你是哥哥呢。」
還沒等我說完,軒軒就已Ŧŭ̀ₖ經崩潰大哭。
口齒不清道:
「你......你亂說!我要告訴以臣哥哥,讓他打死你!」
虞嫣然聽到哭聲,反手撐著腰,挪著步子走了過來。
她揚起手,不分青紅皂白想要甩我一巴掌。
我攥住她的手腕,臉色倏然沉了下來。
看到我身後的傅以臣,虞嫣然不再掙扎。
「欺負小孩算什麼本事,有本事沖我來!」
她眼含淚水,表情倔強,仿佛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受了天大的委屈。
「舒渝!」傅以臣厲聲喝止,「我還以為你真的學乖了,沒想到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他一把握住我的肩膀,毫不留情地推開。
我整個人踉蹌著向後跌去,摔倒在地。
軒軒一把鼻涕一把淚,不忘告狀:「以臣哥哥,堂嫂打我!」
我緩緩站起身,面無表情地看向傅以臣。
對上我冷漠的視線,他好像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他伸手想要扶我。
虞嫣然壓根不給他這個機會,她拿過軒軒手中的飛行器,往傅以臣身上砸去,發起了脾氣:
「傅以臣!你對著你的小叔是怎麼發誓的!」
「現在就看著我們母子倆被欺負嗎?」
傅以臣渾身緊繃,喉結滾動了一下。
我不想再做無謂的爭執。
也厭倦了傅以臣在我和虞嫣然之間糾結的表情。
想到明天還得早起趕飛機。
我扭頭就走。
可傅以臣卻追上我,拉住我的手腕,從嗓子裡擠出一句:
「舒渝,給嫣然和軒軒道歉。」
我啞然失笑,掙脫開他的桎梏。
反手甩了他一巴掌。
「滾。」
傅以臣被我眼中的厭惡刺傷。
仿佛有隻手攪動他的內臟,不安的感覺從胃部擴散至全身。
他終於意識到,在他不曾察覺的時候,一切都已悄然滑向失控邊緣。
「小魚......」
傅以臣嘴唇翕動,聲音有些發顫。
我歪著頭,問他:「你到底在叫誰?」
他的瞳孔驟然放大。
一時心跳如擂鼓,巨大的恐慌感將他淹沒。
身後,虞嫣然忽然捂著肚子痛苦呻吟。
「以臣,快......快送我去醫院。」
軒軒不停哭喊:「以臣哥哥!救救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