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討厭家裡資助的貧困生。
所以不止一次帶頭霸凌他,讓他受盡屈辱。
直到某天醒來,枕邊躺著的成熟男人,竟是七年後的他。
床底還亂七八糟散著撕開的橡膠包裝。
男人正冷淡地警告我:
「別用這種裝純的眼神看我,昨晚已經三次了,再想要沒有了。」
1
我大機率是做夢了。
不然怎麼能看到陸嘉序從我床上起來,正站在床邊穿衣服。
漂亮的背肌清晰可見,上頭布滿鮮紅的指痕。
興許我的表情太過呆滯。
他冷笑了聲:「別用這種裝純的眼神看我,昨晚已經三次了,再想要沒有了。」
我看到床下散落的正方形包裝袋。
「你居然敢睡我!」
抄起床頭的玻璃杯朝他砸去。
陸嘉序微微一側身,玻璃杯在牆上四分五裂。
他甚至系領帶的動作都沒頓一下。
「鬧夠了沒?昨天是誰吵著嚷著要自殺把我叫回家,然後?呵!穿著 jk 假裝 18 歲勾引我上床,顧時分,這麼多年你的手段怎麼還這麼低級?」
語氣已顯得不耐煩。
我呆坐在床上。
此刻面前的他,竟不像印象里的清瘦少年。
我腦子裡冒出一個驚悚的想法。
難道……我穿越了?
2
我只記得昨晚參加聚會回來。
準備洗澡前衣服剛脫到一半,門被用力撞開了。
陸嘉序一身狼狽,氣喘吁吁地出現。
他一把將我拉到懷裡,勒得我骨頭都快斷掉了。
嘴裡說了一通不著邏輯的胡話,突然就開始親我。
接著我就被壓倒在了床上。
今早醒來,就這樣了。
陸嘉序穿好了衣服,面容清冷,衣冠楚楚。
仿佛昨晚那個火熱奔放的身體不是他。
此刻,他面無表情地瞥我一眼。
冷漠地走掉了。
幾分鐘後。
又回來了。
他緊緊鎖著眉,目光在我身上審視,冷不丁問我:「現在是几几年?」
我沒好氣地說:「反法西斯戰爭勝利 80 周年!」
陸嘉序臉唰的白了一下。
3
在我記憶里,我跟陸嘉序就沒有像現在這樣,能坐在一塊兒好好說話的時候。
我倆把昨晚的情況重新歸納一遍。
一切解釋通了。
原來穿越的不是我。
而是他。
2035 年的陸嘉序穿越回了 2025 年。
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把我給睡了!
我抄起枕頭髮瘋地往他身上砸,尖叫著喊他去死。
陸嘉序渾身顯得很不自在。
思索片刻,他冷靜開口:「給這個時空的陸嘉序打個電話,問問他在哪兒。」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陸嘉序最討厭的人。
電話沒人接才正常。
我領著陸嘉序去了學校。
果然,在實驗室看到了十八歲的他認真工作的身影。
4
十八歲的陸嘉序,還用著顧嘉序這箇舊名字。
他是個孤兒,我爸爸從他十四歲開始資助他讀書。
我爸樂善好施,卻是個崇尚多子多福的土老帽兒。
他資助陸嘉序的唯一條件,是讓他跟自己姓。
十四歲的陸嘉序答應了。
我覺得自己的姓被玷污了,罵他賤骨頭。
每次叫他賤骨頭,他都沒反應。
但我知道,他在隱忍。
因為他每次看我的目光都帶著濃烈的恨意。
我心虛地瞥了眼身旁戴著墨鏡口罩的陸嘉序。
都這種程度了,他後來是怎麼願意娶我的?
如此一來,我們這趟過來的目的得到了驗證。
同一個世界裡果然共存了兩個陸嘉序。
一個是我的霸凌對象。
一個是我的老公。
我的世界觀頓時有點亂。
這時陸嘉序突然湊近。
拉低口罩,在我耳邊壓低聲音問:「你覺得哪個更帥?」
熱氣呼在我耳朵上,一片灼熱搔癢。
昨晚潮浪般的感受不可控制地湧上心頭。
我猛地縮了下脖子,狠狠推他一把,罵他:「你神經病!滾啊!」
這時,機器後面繞出來一道纖細的身影。
我們才發現原來實驗室里還有另一個人。
女生看見了我,對正埋頭做實驗的顧嘉序說:「嘉序,顧時分來了。」
顧嘉序頭也不抬,仿佛沒聽見。
清雋的側臉鍍著溫煦的日光,卻散發著冰一樣冷冽。
女生走到他旁邊,兩人很快開始工作交流。
她低頭時垂下一縷頭髮。
顧嘉序順手把那髮絲掖到了她耳後。
5
離開實驗室,陸嘉序殷勤地去小賣部給我買飲料。
他擰開一瓶水遞給我。
「看了這麼久,消消火?」
我瞬間爆發,反手潑到了他臉上。
「喜歡摸人頭髮是嗎?你找她去啊!假惺惺的裝什麼!」
我舉起手要薅他頭髮,被他一把握住。
「嘖,有話好好說,怎麼又動手?」
我喜歡顧嘉序。
顧嘉序知道,陸嘉序更知道。
但他眼裡只有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葉梓珊。
也就是剛才實驗室里的女孩。
陸嘉序嘆了口氣,抓住我往懷裡塞。
我更膈應了,掙扎得厲害。
也是在這種時刻才感受到男女力量差距竟這樣大。
陸嘉序是個成年男人,想弄住我輕輕鬆鬆。
不時有路過的學生看我們。
「好了好了,回家任你打任你罵,想怎樣都依你,好不好?」
他把我按在胸口,輕拍我的背,像對一個孩子那樣柔聲安撫。
我竟也神奇地消停下來了。
這是很新鮮和陌生的體驗。
這麼多年,我認識的顧嘉序是塊沒有情緒的石頭。
凌辱打罵對他起不到一點作用。
不管我怎樣對他,他永遠沒反應。
甚至一個眼神都懶得給我。
一根手指頭都不願碰我。
總是讓我更加生氣。
這十年里發生了什麼,讓他對我態度轉變這麼大。
6
我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吃軟不吃硬。
陸嘉序服個軟,哄哄我,我就收留了無家可歸的他。
那個顧嘉序常年住校,也就逢年過節被我爸逼著來家住。
我爸也不在家。
幾年前我媽去世後,他開始肆無忌憚地遊走在他好幾個小老婆之間。
所以這個家只有我和陸嘉序。
要是讓我爸知道我在家裡藏了個男人。
還是個無法給出合理解釋的「穿越者」。
到時精神病院裡,我跟陸嘉序至少進去一個。
沒幾天,我爸的壽宴就到了。
陸嘉序知道後,臉上稍縱即逝地閃過一絲擔憂。
最後只對我說了四個字:「早去早回。」
我察覺到了一些異樣,並沒有過多在意。
我爸的大壽請來了當年陸嘉序所在的福利院的院長。
院長的女兒,就是和陸嘉序一起長大的葉梓珊。
我爸把我跟顧嘉序的手搭在一起,讓我倆跟他一起切蛋糕。
顧嘉序的手被迫蓋到我手背上時,我捕捉到他眼裡閃過的一抹厭惡。
一襲粉裙的葉梓珊就坐在台下,舉著手機給他拍照。
我在心裡冷笑了聲。
切下來的第一塊蛋糕,我沒有遞給我爸。
「啪」的一下砸到了顧嘉序臉上。
7
果醬混著奶油糊了顧嘉序一臉,掉下來的蛋糕把他的襯衫也弄髒了。
又狼狽又好笑。
顧嘉序轉頭看著我。
雖然看不清表情,但我心裡門兒清。
假如給他一個機會弄死我,他會把我五馬分屍。
賓客們笑聲連連,以為只是個活躍氣氛的惡作劇。
只有葉梓珊神情凝重,恨恨地盯著我。
我的朋友們心領意會地擁上來,把顧嘉序的臉和頭髮抹得更花。
「顧嘉序,你什麼反應啊?不會是生氣了吧?」
「拜託!別這麼玩不起行嗎?」
「今天可是顧叔叔生日,你也算顧叔半個兒子了,快!笑一個!」
「一二三,看鏡頭!」
我爸樂呵呵瞧著這一幕,拍拍我的肩說:
「爸爸給你找的這個弟弟還不錯吧,看你們關係這麼好,爸爸也就放心了。」
我假笑。
什么弟弟。
就比我小几個月。
這幾天還折騰了我好幾次,逼我喊他哥哥。
我爸又跟往常一樣,把我撂到一邊,跟他別的幾個孩子其樂融融。
我想起出門前,陸嘉序摸摸我的頭,對我說:「早去早會。」
這一刻突然覺得,有個人在家裡等自己的感覺還不錯。
我最後喝了口飲料,接起小代打來的視頻電話,那頭吵吵鬧鬧。
「快來看好戲!贅婿被堵在衛生間了。」
8
「贅婿」是他們幾個給顧嘉序起的綽號。
對於有血性的少年而言,這是侮辱他的又一方式。
視頻畫面里,顧嘉序清理乾淨身上的蛋糕,轉身就被一夥男女堵在衛生間門口。
領頭的蔣鴻飛,以前借為我出氣之由挑釁過顧嘉序。
顧嘉序不會揍我,不代表他不會反擊冒犯他的其他人。
那一次蔣鴻飛被打得很慘,梁子就此結下。
這回顧嘉序顯然不想搭理他。
擦肩而過,又被蔣鴻飛按著肩膀推回去。
吵鬧聲引來了一名年長的賓客路過,勸他們別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人。
小代笑嘻嘻地說:「叔叔你知道什麼,這傢伙的媽是小三,小三的兒子也想當小三,昨天我朋友跟新男友去學校,他跟在人家倆後頭偷看了好久!」
昨天嗎?
我跟陸嘉序去學校的時候?
我完全不知道。
逝者為大,我想提醒小代別再提小三的事。
手機猛地一抖,對面的顧嘉序已像個小狼崽般撲向了鏡頭。
螢幕黑了,傳出小代的哀嚎。
9
我趕過去的時候,混戰仍在進行中。
顧嘉序落了下風。
四五個人打他一個,他唯獨揪住抱頭蜷在地上的小代不放。
小代哭爹喊娘地求饒。
我大喊:「夠了!顧嘉序!」
話音落下,又緊跟著響起一道擔憂的女聲——
「嘉序!」
葉梓珊擠進幾人之間,拉住了顧嘉序。
可能怕誤傷到她,顧嘉序竟真的停下了動作。
渾身的戾氣在觸碰到葉梓珊的那一秒,迅速消散,仿佛葉梓珊是個能暖化他的小太陽。
過後,顧嘉序才看到了我。
遠遠對視了一眼。
我覺得沒意思透了。
我去跟我爸打聲招呼,準備回家。
包廂里,我那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嘴巴全抹了蜜,一個賽一個甜,把老頭子哄得笑聲不斷,掏出手機挨個兒轉帳。
聽到我說話,他也只是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表示知道了。
我的一個妹妹甜聲說:「姐姐,這麼晚了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我讓我的司機送你吧。」
吃了她們這麼多次虧,我早長記性了。
這時候拒絕,只會讓我爸覺得我不通情達理,不近人情,好兒全落在她身上。
說不定待會兒再裝兩下可憐,哄得老頭兒又開始爆金幣安慰。
所以這次我笑笑說:「好啊,謝謝妹妹。」
她臉上的笑僵了一瞬,隨後又像花兒一樣綻開。
10
一上車我的眼皮就黏了膠水似的睜不開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到車子停下,司機扭頭跟我說話。
但我一個字也聽不清。
陸嘉序還在等我回家。
我勉強撐開一條眼縫,手放到門把手上。
車門卻打不開。
司機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了後面,肥厚的嘴唇貼上我的臉,一雙大手在我腿上從下往上摸。
電光火石間,我腦中閃現了宴會上的那杯飲料。
「救……」
使勁渾身的力氣才說出一個字。
在封閉的車廂內,即便有人路過也不知道裡面在發生什麼。
何況現在,車開到了哪兒我都不知道。
陸嘉序還在等我回家嗎?
可我好像回不去了。
我又想起出門前他的欲言又止,還有那句「早去早回」。
是啊。
他是穿越回來的人,今天會發生什麼,他本來就是知道的啊。
一滴眼淚從眼角滑下來。
「砰」的一聲巨響,玻璃爆裂。
一隻手從破洞伸入,打開了車門鎖。
壓在我身上的司機被拽著領子扔下車。
是顧嘉序。
怎麼會是顧嘉序。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