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五年,我和沈敘白一直要不上孩子。
後來,我們做了三年試管。
終於在第八年成功懷上雙胞胎。
可懷孕四個多月時,我無意中聽到他和朋友的對話。
「你患有弱精症,人家許諾三年時間,前前後後做了七八次試管,人都看老了十幾歲,你居然背著她把婚內大半財產都轉到小情人名下,是不是太狠心了?」
沈敘白毫不在意挑了挑眉。
「如果不是心疼小姑娘做試管要遭罪,我可能早就和她離婚了。」
「你是沒見她現在脫了衣服後的模樣,一身肥肉,懷孕後又滿臉是斑,我看著就倒胃口。」
我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孕檢單,轉身去醫院預約了流產手術。
1
做完四維彩超後。
我拿著印著寶寶側臉的彩超照片看了又看。
看著那兩個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像個小豆莢,心裡有說不出的喜歡。
沈敘白這兩天忙著公司的事情,已經有兩天沒有回家。
我迫不及待想把這些照片拿給沈敘白看。
在公司樓下咖啡店買了咖啡,和他最愛吃的海鹽焦糖蛋糕。
前台小姑娘看見我,熟稔地和我打招呼:「許姐您來啦,沈總現在在辦公室,方先生剛才過來了,他們可能在聊事情。」
我沖她笑著點了點頭,徑直向總裁辦公室走去。
前台口中的方先生,是方嶼北。
他是我和沈敘白的大學同學,如今和沈敘白有生意往來,他妻子姜茉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們關係一向不錯,沒什麼好見外的。
剛準備推開辦公室半掩的門,就聽見方嶼北提起我的名字。
「你小子別玩火自焚,這事要是被許諾知道,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推門的動作頓住。
裡面的聲音繼續傳來:
「你患有弱精症,許諾懷上孩子不容易,我聽小茉說,她這三年為了懷孕,前前後後做了七八次試管,人都看老了十幾歲,你背著她把大半財產轉到葉蓁蓁名下的空殼公司,是不是太狠心了?」
方嶼北滿臉不贊成地看著沈敘白。
沈敘白聽後,卻是煞是玩味地挑挑眉。
「呵!說得好像你對姜茉有多深情似的……」
「我警告你啊,這事千萬別讓姜茉知道,你如果說漏了嘴,傳到許諾耳朵里,這事我和你沒完。」
方嶼北沒再說話。
沈敘白接著道:「這談不上狠不狠心,感情的事,誰能保證在一起就是一輩子。」
「如果不是因為我患有弱精症,怕小姑娘做試管太遭罪,我去年就跟許諾離婚了。」
「當然,離婚我也不會虧待她,等她生下孩子,我會給她一筆錢,足夠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2
方嶼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
「不是,你是來真的?逢場作戲我當你解悶,可葉蓁蓁那種女人,她擺明是衝著錢來的。況且你和許諾大學就在一起,我不信你對她完全沒有感情了。」
沈敘白哂笑了一聲,似乎是這個問題太過於愚蠢。
他漫不經心晃了晃手裡的水杯:「說完全沒有感情是假的,養只貓狗,久了都會有感情,更何況是活生生的人。」
「但現在嘛……」
沈敘白略帶嫌惡蹙起了眉:
「許諾這幾年胖得不像樣,你是沒見她脫了衣服後的模樣,一身肥肉,懷孕後滿臉是斑,鼻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也變得很難看,我看著真有些倒胃口。」
「她現在這樣,我帶出去都嫌丟人。」
「既然都要花錢養著,我為什麼不找個年輕漂亮的?起碼帶葉蓁蓁出去,我還能有面子。」
3
我捏著孕檢單的手在簌簌發抖。
耳畔嗡嗡作響。
這一瞬間,現實與記憶割裂成兩個世界。
讓我一時分不清眼前的場景是虛幻還是真實。
當年沈敘白在大學追我,追得眾人皆知。
他的愛意熱烈而直白,炙熱得讓人無處躲藏。
而我性格內斂。
面對他洶湧充沛的感情,我卻只下意識想要閃躲。
他追我追了兩年,我們才走到一起。
但實際上。
當我們真正在一起後,我卻成了付出更多的那一方。
我記得他花生過敏,不吃香菜,喝水喜歡六分燙,焦糖蛋糕偏愛海鹽口味。
可我芒果過敏,他卻總是會忘記。
後來,隨著時間推移,我們的相處漸漸變得融洽。
我以為自己終於能讀懂他藏在幼稚表象下的敏感與傲嬌。
也天真以為,找到了與他相處的秘訣。
可回過頭去看。
哪有什麼秘訣可言呢?
只不過是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我早已習慣了妥協和退讓,也把委屈當成了常態。
我低頭看了看已經明顯隆起的孕肚。
莫名地,我輕輕笑了起來。
為了懷孕,我暫停了工作,戒掉了咖啡、奶茶和生冷海鮮,用近乎苛刻的自律要求自己。
因為沈敘白的精子 DNA 碎片率過高,胚胎質量始終無法達標。
在三年半的時間裡,我前前後後經歷了八次試管移植。
我不記得吃下多少激素藥物,只知道在藥物的作用下,身體快速肥胖變形。
情緒也經常處於崩潰邊緣。
我承受一次次取卵穿刺的疼痛,經歷希望與絕望的反覆循環。
可到頭來,我的血肉煎熬,不過是一場笑話罷了。
時間仿佛靜止。
短短几分鐘,像一個世紀那麼長。
待我反應過來後,才發現嘴唇已經被我咬破了。
滿嘴的血腥味。
我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轉身下樓,打車去了醫院。
4
主任醫師拿著我的檢查報告單,反覆和我確認:
「胎兒已經二十周了,發育很健康,你確定要打掉嗎?」
我心口疼得發顫,卻依然含淚點了點頭。
醫生深深看了我一眼。
她放下檢查單,雙手交疊,鄭重道:
「許女士,作為醫生,我必須向你說明風險,拿掉胎兒並不是簡單的手術,更何況你懷的是雙胞胎,孕中期引產對你的身體會造成很大傷害。」
「我們需要先用藥誘發宮縮,等宮頸擴張後再進行手術。這個過程可能會出現感染、大出血,甚至子宮破裂等併發症。」
「所以,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清楚,而不是情緒衝動下做出的決定。」
「或者……讓孩子父親一起過來談談?」
我垂下眼眸,掩下眼底的自嘲。
「孩子的父親已經死了。」
「醫生,我已經非常確定,請您幫我預約手術吧。」
醫生張了張嘴,最終只是無奈嘆了口氣,幫我開了檢查單和手術單。
5
沈敘白是晚上十二點多回來的。
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
他踉踉蹌蹌地走進臥室,習慣性摸索到我身邊,將我緊緊圈在懷裡。
滾燙的呼吸噴在我頸間。
嘴裡呢喃的卻是別人的名字。
我厭惡地一把將他推開。
他嘴裡無意識「哼唧」兩聲,翻了個身,很快便沉沉睡去。
我再無睡意,只好煩躁坐起身。
目光掃到他放在枕邊的手機。
遲疑片刻,我抓起他的手按在指紋解鎖處。
社交軟體里一切如常。
最近聯繫人列表乾乾淨淨,毫無破綻。
可鬼使神差地,我的手指點開了黑名單。
黑名單列表里,只有一個暱稱為「Jacey」的帳號。
點開頭像大圖。
記憶像被一道閃電劈開,和腦海中某個角落的面容重合。
我認識她!
兩年前,本市的慈善晚宴上,這個女孩作為禮儀人員,在端香檳時不慎撞到了一位重要嘉賓,潑了人家滿身。
男人頓時怒了,他壓低聲音怒聲呵斥:「你是怎麼做事的?主辦方難道沒培訓過你們基本的工作規範嗎?」
這算是很嚴重的工作失誤。
男人是 LCM 集團中國區總裁,周延禮。
他待會兒還有重要致辭。
宴會廳頓時安靜下來,目光都聚焦在瑟瑟發抖的女孩身上。
我見狀,立刻去車裡取來那套準備送給沈敘白作為生日禮物的高定西裝。
沒想到西裝竟意外地合身。
周延禮真誠向我表示了感謝。
我順勢遞上自己的名片:「周總,久仰您大名,今天終於有機會正式認識,真是榮幸。」
正在我藉機與周延禮攀談時,眼角餘光卻瞥到沈敘白正站在自責流淚的女孩面前,低聲安撫著她什麼。
原來,她就是葉蓁蓁……
6
兩人的聊天記錄明顯被刪除過,但最近幾天的內容還在。
我顫抖著手指往上翻。
他們幾乎每天都在聊天。
沈敘白無論做什麼事,都會和她分享。
字裡行間滿是溫柔與雀躍。
我已經記不清,除了詢問產檢結果,他有多久沒主動給我發過其他消息了。
他們聊生活瑣事,聊美食,聊工作,聊性。
深夜的記錄里,滿是露骨的調情。
他們最近的消息是下午三點左右的。
「哥哥,我新買的內衣到了,今晚穿給你看好不好?」
「今晚不行,得回家。再不回去,她該懷疑了。」
「回家你能幹嘛?你能幹嗎?對著那個又丑又胖的孕婦,你下得去嘴?還是說,你回去想看一百五十多斤的肥豬婆穿情趣內衣?」
「誰教你的?小嘴這麼毒。但是……我喜歡。」
「喜歡的話,哥哥要不要來親親。」一個可愛賣萌的表情包。
「今晚真不行,七點還有個很重要的酒局,明晚我去你那,乖。」
對面沒有再說話。
而是直接發來兩張身著性感內衣,令人血脈僨張的自拍照。
「草,你給我等著,等會別哭著求饒。」
我痛苦閉上眼睛。
一股強烈的噁心感從胃裡翻湧而上,灼燒著喉嚨。
我死死攥著手機,強迫自己恢復平靜。
深呼吸幾口。
我打開他的銀行、微信、支付寶的轉帳記錄。
一條條轉帳刺痛我的眼睛。
幾千、幾萬,甚至十幾萬,頻繁流向葉蓁蓁的帳戶。
微信最早的轉帳記錄,是一年半之前。
所以……他們早就勾搭上了!
我用手機錄屏錄下所有聊天和轉帳記錄,再用他的帳號將這些證據發到我的手機上。
最後,在將手機放回他枕下前,刪除了所有痕跡。
7
我走出臥室,從冰箱裡拿了一瓶礦泉水。
坐在陽台的沙發上,看著不遠處的樹影詭譎地搖曳。
風聲嗚咽穿過枝椏,像鬼魅。
我坐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蒙蒙亮,我終於下定決心,抬起顫抖的手,把醫生給我開的米司非酮放進嘴裡,又仰頭猛灌了一口水。
「諾諾,醒醒。」
「你怎麼會蜷縮睡在沙發里,快點起來,這樣對胎兒不好。」
低沉的嗓音將我從混沌的睡夢中喚醒。
我艱難地睜開雙眼,視線模糊了好一會兒,才辨認出眼前的沈敘白。
我靜靜地望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此刻他眉眼溫和,眼帶關切,可我卻能感受到他溫柔表情下轉瞬即逝的嫌惡。
見我半天沒有回應,他手輕輕覆上我的肚子,心疼道:
「是不是寶寶們又鬧得你睡不著?老婆,你真的辛苦了……」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扶我起身。
「阿姨煮了山藥小米粥,吃完早飯再去睡個回籠覺。」
沈敘白將擠好牙膏的牙刷遞到我手中,又接了一杯溫水。
在我刷牙時,他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機亮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 Jacey。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皺了皺眉:「這客戶怎麼這麼煩,大清早打什麼電話?」
嘴裡這樣說著,可手已經撈起手機,轉身走了出去。
聲音從陽台零零碎碎傳來。
「你媽……車禍?……我馬上送你回去……別哭,不用怕……
「那當然,她是你媽……是我未來丈母娘,我能不上心嗎?」
我機械刷著牙。
腦海中卻不由想起想起去年夏天。
我爸因肝膽管結石被切除了部分肝臟,病危通知下了兩次。
那時我剛經歷第五次試管失敗,身心俱疲趕回老家。
我和我媽輪流在醫院照顧我爸二十多天。
沈敘白除了在電話里不痛不癢關心幾句外,一次都沒回去過。
我還未從往事的恍惚中回神,沈敘白已經推著行李箱出現在我面前。
「老婆,公司突發情況,我得出差幾天。這幾天要是有什麼事,你打電話給明珠或者我媽,知道嗎?」
沒等我回答,他已經推著行李箱急匆匆出了門。
8
沈敘白出門後,我去了趟律師事務所,委託資深婚姻家事律師幫我打離婚官司。
回到家。
剛進門就看見婆婆和小姑子坐在客廳看電視。
見我回來,兩人齊齊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