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牧卿摸摸我的眼眶,聲音很低:「眼睛怎麼紅了。」
我搖搖頭,伸手去揉眼睛:「可能進沙子了。」
許牧卿失笑:「嘴硬。好了,快去洗個澡睡覺吧,你也累了。」
他鬆開我,轉身朝另一間房走。
我看著他的背影,有些驚訝:「你,不留下來?」
許牧卿回頭,帶著危險笑意:「你希望我留下來?」
我默默閉嘴。
但。
猶豫一下,我還是去拉他的手:「等一下。」
許牧卿被我拽住,我轉到他面前,學著曾經在電視里看到的橋段,壓下他的腦袋朝他臉上親了一下。
因為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沒把握好角度和力度,我的嘴唇直接撞上了許牧卿的下巴。
「嘶。」我聽見許牧卿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我的牙齒也有點痛,但我還是強裝鎮定道:「晚安吻,好了你走吧。」
說完逃回房間關上門。
許牧卿的輕笑在耳邊迴響。
心臟跳的好快。
我看著這個擺著我所有年少不可得之物的房間,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會有人如此愛我嗎?
我倒在柔軟的大床上,想。
我這樣從爛泥里爬出來的人,真的配得上這樣的愛嗎?
9
我睡了一個二十年以來最舒服的覺。
以至於第二天早上,是許牧卿喊我起的床。
我匆忙洗漱完畢,穿上許牧卿給我準備的衣服,讓許牧卿送我回學校。
回學校的路上,我問許牧卿:「你覺不覺得,你這樣像在包養我啊?」
許牧卿沉默一秒,迅速回應:「不要用邪惡的金錢關係玷污我們的感情。我昨晚說了,我們在談戀愛。」
我沒忍住笑,又想起昨晚許牧卿放在桌上那疊厚厚的毛爺爺。
心痒痒的。
「許牧卿,昨晚的錢你沒忘記拿吧?」我試探地問。
身邊的男人似乎毫不關心,語氣平淡:「好像忘了。」
??
我一下坐起來:「這麼多錢你都忘記拿?」
我痛心疾首:「如果那些錢給我,我現在該是個多麼快樂健康的小男孩......」
許牧卿沒忍住笑了:「我當時只顧著親你了,那還想那麼多。」
哦,好吧。
我一下又癱坐回去。
臉又開始發燙。
10
到學校,下車前,許牧卿又抓著我親了一會。
分開時他說:「下課我來接你。」
我提醒他:「我還要去打工。」
許牧卿皺起眉頭:「酒吧就不用去了。」
他面無表情:「有人吃你豆腐,我都看見了。」
我語塞,但還是說:「可我簽了合同。」
許牧卿揉揉我的耳垂:「我來搞定,你安心讀書吧。」
我無奈:「許牧卿,你這樣真的不是包養我嗎?」
眼前男人理直氣壯:「談戀愛給男朋友花點錢怎麼了?」
男朋友......嗎。
有種愉悅的心情從胸膛里蔓延開來。
以前都是領到工資的時候才會這麼開心。
「行吧。」我壓下嘴角,朝許牧卿揮手,語氣認真:「我以後會努力還你錢的。」
許牧卿笑著點頭:「那我拭目以待了。」
重新坐在教室里上課,我才有種這個世界是真實的感覺。
果然知識的力量使人清醒。
11
最後一節課上完,許牧卿準時出現在我宿舍樓下。
我目瞪口呆:「你怎麼知道我宿舍在哪?」
許牧卿摸摸我的腦袋:「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
許牧卿這張臉太有魅力,我能感覺到有很多視線在有意無意地暼向這邊。
趕緊拉著許牧卿往車裡鑽。
我不想上學校論壇啊。
許牧卿帶我去他們公司吃了餐晚飯。
然後,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們的老闆有了個男朋友。
我頂著前台姐姐八卦且興奮的目光走出公司大門,打了個寒顫:
「你們公司員工的目光都好可怕。」
看著我的時候像在看一塊美味的五花肉。
許牧卿淡定道:「習慣就好。」
我們回到別墅,各自幹完自己的事,洗澡睡覺。
之後的幾個星期,下課後許牧卿都會來接我,第二天再送我回學校。
身邊的竊竊私語似乎日益劇增,但許牧卿不在乎,我便也沒有在乎的理由。
儘管我也想像許牧卿那樣,大大方方地將他展示給他人,彰顯他男朋友的身份。
但在外面,特別是在學校,我總會下意識躲避他的接觸。
我心裡始終存在著一絲顧慮和自卑,達摩克斯之劍一直高懸在我的頭頂。
許牧卿太優秀,太完美。
我真的配得上他嗎?
12
又是一天下課。
我慣例在樓下看見了一輛車,可今天在等我的不是許牧卿,而是一個不速之客。
我被保安禮貌地請進車內,不久後來到一家茶館。
這茶館看著清靜淡雅,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砸出來欣賞的地方。
竹林蔥蔥,琴聲悠揚。
我被領著在一個女人面前落座。
女人正在品茶。
動作優雅,氣質雍容,露出來的臉與許牧卿有七成像。
身份不言而喻。
她抬眸,目光看向我,笑意淺淺:「蘇憫對吧?你好,我是許牧卿的母親。」
懸在頭頂的達摩克斯之劍似乎終於要落下了。
心裡湧出酸澀,但我依然平靜地向她道好。
女人始終面帶微笑:「小蘇,你現在是許牧卿的男朋友,對嗎?」
我點點頭,渾身緊繃:「是。」
她接下來說的話也不出我所料。
「那你應該知道我的來意。」她的聲音溫和,說出來的話卻鋒利無比,「玩玩可以,但真心的,不行。」
「許家需要一個門當戶對的兒媳。」
她向我推來一張照片。
我垂下眼看。
照片上,許牧卿挽著一個極其美艷的女孩,兩人端著酒杯,正微笑地朝眾人點頭。
好般配的兩張臉。
我內心感嘆,忽略掉一點點眼眶的濕意。
許母緊接著說:「這是許牧卿的青梅竹馬,謝家的女兒,漂亮又優秀,我們和謝家商量過了,都同意兩人的婚事。」
她看向我的眼睛,神色誠懇:「小蘇,我只有這一個兒子,我想看著他成家立業,我也希望未來能抱上孫子,你就放過他,好不好?」
成家立業,抱上孫子啊。
這好像才是許牧卿該走的路。
我看著照片上許牧卿臉上的溫和笑意,恍惚一瞬。
我站在他的身邊,給他帶來的快樂真的能蓋過給他帶來的壓力嗎?
而這壓力,我有能力和他一起承擔嗎?
我始終保持著沉默,許母見狀,便又推來一樣東西。
是一張支票。
我眼神顫動。
許母的聲音似乎變遠了,在我耳里有些模糊不清:
「小蘇,擅自調查你的家庭背景,我很抱歉。但是,你需要錢,對吧?」
「拿走這三千萬,放過我兒子,好嗎?」
我感到一陣無力。
這種狗血的電視劇橋段竟然真的發生在我的身上。
我閉了閉眼,不再去看那張我一時數不清多少個零的支票:「阿姨,這件婚事,許牧卿知道嗎?」
按照許牧卿的性格,他應該做不出有未婚妻還出來找男朋友的糟心事來。
許母的神情扭曲一瞬,但還是點了頭:「他知道。」
我捏緊了手機,追問:「那許牧卿同意了嗎?」
許母目光幽深:「他不同意也得同意。這關乎的,不僅是他的未來,也是許家的未來。」
她似乎終於說倦了,站起身來,丟下最後一句話:
「你仔細想想吧,一個男人,你靠什麼綁住他?他愛你一時,誰知道他會不會後悔?」
許母走了。留下一張照片和一張支票。
我沒有猶豫,兩者都拿上了。
這可是三千萬啊。
13
打車回了租的出租屋。
陰暗,破舊,潮濕。
剛到樓下,我爬上樓梯,一樓房門打開,房主慢悠悠地攔住我:
「小蘇啊,不用上去了,你那間屋已經被人買下來啦。」
我停下腳步,一臉問號:「您這屋還真有人買啊?」
房主是個老頭,我在這住了好幾年,跟他也已經是老熟人。
他撇我一眼,老神在在道:「是個頂漂亮的年輕小伙買下來的,我看你也不常來住,就賣給他了。」
他從房裡拖出來個行李箱:「我就等著你呢。喏,你的行李,我替你收拾了。」
我五味雜陳地接過行李箱:「那這個月的房租……」
他擺擺手:「免了免了。快走吧,你也該過過好日子啦。」
老頭轉身回了屋內,房門被風帶上,發出砰一聲的重響。
老房子慣有的毛病。
我抓著行李,吸了吸鼻子。
這老頭,怎麼突然煽情起來了。
壓下眼角濕意,我翻遍了身上口袋,湊出五百塊錢。
又拿包里的白紙折了個信封,把錢裝進去。
我拍拍門,把信封塞在門縫裡,大聲喊:「老李,謝謝你!錢我夾門縫裡了,別被拿走啦!」
門內沒有動靜。但我知道老頭聽到了。
畢竟隔音差,也是老房子慣有的毛病。
我拖著行李,慢慢走出那片老舊的小區,忽然有些迷茫。
今天跟許母的見面,讓我突然意識到,我似乎從沒想過我的未來。
未來虛無縹緲,沒有定數。
過去的二十年里,我想的更多的,是現在怎樣才能活下去。
天色漸暗,我看著路燈亮起,馬路上車流不息。
我站在路邊,連影子都被吞進黑暗裡。
我的未來,會是怎樣的呢?
我出神地想,回過神的時候面前已經落下一片黑影。
許牧卿站在我的一步之外,安靜地看著我。
「還在想你多久才能發現我。」他嘴角帶笑,眼睛卻是黑沉沉的一片,半分笑意也無。
我看著許牧卿,張嘴想要說話,卻又無端想起照片上那個無比意氣風發的他。
喉間哽塞,我發不出聲音。
年少輕狂,一步錯,步步錯。
就像許母最後說的那樣,時光漫長,誰知道他以後會不會後悔?
「為什麼不接電話?」見我不說話,許牧卿走近我,嘴角笑容逐漸消失,「我打了很多個,都沒人接。」
我看了眼手機,果然,螢幕上滿滿都是他的未接來電。
啞然道:「抱歉,手機靜音了,沒看見。」
「沒關係。」他雙手握住我的肩膀,力道有點大,聲音卻輕緩:「這麼晚了,為什麼不回家?」
他看向我手邊的行李箱,語氣逐漸森然:「為什麼要到這來收拾行李?」
「你要離開我嗎?」
14
許牧卿盯著我,眼睛裡的光在逐漸湮滅。
「你要離開我嗎?」他又重複了一遍,身上氣壓更低。
有種還不說話就會完蛋的感覺。
許母給的支票和照片都放在口袋裡。
我想了想,還是拿了出來。
「今天,我見到你母親了。」
許牧卿的臉色瞬間更差了:「她來找你了?她跟你說的話,不要聽。」
我將那張照片和支票展示在他眼前,語氣鄭重:
「阿姨說的話也有道理。我們是男人,在一起的確有更多的不確定因素。」
「未來,我年老色衰,身份又阻礙了你向上爬的路。」
「誰知道你會不會後悔呢?」
我的聲音柔和下來:「阿姨告訴我了,你有一個很漂亮的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很是般配。她給了我三千萬,求我放過你。」
我將照片還於他,支票被我捏緊在手裡:「所以,你也放過我,好不好?」
許牧卿沒接下那張照片,他只是固執地看著我的臉。
良久,他輕輕地笑了:「蘇憫,三千萬,就能讓你離開我?」
他的眼睛裡醞釀著一場風暴,神色逐漸狠厲:
「後悔?蘇憫,看來我之前說的話,你一句也沒聽進去。」
「你不相信我的愛,也不相信我這個人。」
許牧卿揉皺了那張照片。
我沒來得及跑,一陣天旋地轉,被許牧卿直接打橫抱起。
他往路邊停著的車裡打了個手勢,司機下來,拿走我的行李箱。
我震驚地看向許牧卿:「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許牧卿不為所動,收緊了手臂,臉上終於顯現出點瘋狂的神色:
「我給你五千萬,不,甚至更多。我所有的財產都歸你所有。」
「代價是你這輩子都不要離開我。」
他抱著我往車上走,車門打開,我被放在座位上,隔板緩緩升起。
許牧卿捏著我的下巴吻上來,力道很重。
我想掙扎,又被他強制地摁回去。
我有些喘不過氣,但更可怕的是,經過這幾個星期的相處,我的身體早已習慣了和許牧卿的親近,我不覺得難受,甚至感覺到快樂。
真是瘋了。
我微微睜開眼,模糊地看見許牧卿閉著的眼睛,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點晶瑩。
我微微睜大眼睛。
許牧卿,在哭嗎?
沒能讓我仔細看清,車子駛進隧道,許牧卿伸手捂住我的眼睛:「專心一點。」
他懲罰似的咬咬我的嘴唇,又安撫性地親親。
唇齒交纏間,他說:「我永遠不會放你走。」
15
那天之後,我被許牧卿軟禁在了別墅內。
我依舊正常上學,只是身邊多了兩個保鏢。
他們混跡在人群里,總能在我試圖逃跑時第一時間抓住我。
……小題大做。
許牧卿依然每天送我上下學,風雨無阻。
他明明很忙,黑眼圈已經明顯,卻還是執著地接送我,把我限制在他的視線之內。
我終於看不下去,向他保證:「我會自己回來的,你不用來接我了。」
許牧卿正在開車,他看我一眼,聲音冷靜:「我不放心。」
我又泄氣般倒回座位上。
許牧卿就是個瘋子。
我內心喃喃自語,車子卻突然停下。
我這才注意到今天許牧卿沒直接開回別墅,而是來了一家餐館。
「帶你見幾個人。」許牧卿摸摸我的腦袋。
我下意識繃緊了神經。
是誰?
許牧卿牽著我,服務員帶著我們走進一間包廂。